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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娇艳芙蓉 作者:玉洁 | 书号:8990 时间:2017/2/16 字数:659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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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虫鸣,鸟啭,绿波潺潺。 三月风轻拂,带过一阵青草呢语,加⼊这场舂季盛会。 舂⽇尚暖,乘荫于这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坐享东风徐徐,目赏此时狂绽的扶柳烟花,独钓一江舂⽔,实为人生一大逸趣。 偏偏——看钓线勾着一具半趴在沙渚上的躯体,杜冥生脸⾊沉得像是被鬼附了⾝。 该死的!今天是什么烂⽇子?本只是想垂钓消遣,顺便弄条鱼来祭祭五脏庙,现在倒好一一居然让他约上了溺⽔尸?!他平⽇茹素,难得想尝尝鲜,怎么也活该这么菩萨不保佑地遭天谴吗?去!他提竿绷紧了钓线,伸出三指衔扣,灵巧地捻断鱼线。只要一放,那无名尸不消多时便会被河⽔冲去,继续漂流。 然而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放开扣在指问的线头,若有所思;脸⾊,是更更难看了。 忍耐地吁出一口气——他恨自己感觉太灵敏,更气自己无法见死不救的本!⾜尖轻点,杜冥生翩然跃下大石,涉过及膝的浅⽔,登上沙渚,弯下⾝,将原本面朝下的“死尸”翻了过来。 是名女子。一名相当娇小、纤瘦的女子。 她长发散,⽩惨惨的双颊凹陷,⽪下还透着青光,脸蛋上东一块、西一块的乌萦淤青和大肿包,说明她这一路漂浪,不知受了多少大小石块“热情招待”过。 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指甲里満是泥土,指间还着几条⽔草;开解她前两颗襟扣,可清楚地看见,咽喉和口都有抓伤的痕迹。 种种迹象,显示她落⽔后曾经奋力挣扎求生过。 “哼,看来你还不是那么想死嘛!”他嗤道。 探一探,已几乎没有鼻息,颈间脉搏极其微弱,似乎亦将告终。 他长指倏然飞点过女子⾝上几处,稳住脉象,尔后扶她坐起,凝气于掌,大手贴服她⾝后,连劲从间椎骨一路上推一一只见一个本该已死的人,突然劲使咳了起来!“咳咳…”女子嗽出积梗在腹中的⽔。肺里、喉头的⽔一吐清,她的气息立刻明朗许多,虽仍短浅不稳,但口的起伏可是明明⽩⽩看得见的。 她还活着。 “算你好运。”他轻轻一笑,眼中有着挽回一条生命的释然。 若非鱼钩正好钩着了贴颈的领子,他又正好具有能够“以线引脉”的精湛医技,感得此人尚存——息而出手相救的话,保证不用一时半刻,她就会成为一具名副其实的溺⽔尸!将气息微弱的⽩⾐女子打横抱起,快步渡河,杜冥生些许讶异,横躺在双臂上的⾝躯竟骨感如此,一⾝的重量似乎还不比她⾝上浸了⽔的⾐裳重。 回到河边那间自己搭建的木屋,他替病患除下⾝上的⾐服和多余物品,帮她拭乾⾝子,换上一件他的长袍。随后,开始为她诊断。 摊开一本惯用的医疗手札,杜冥生一手执笔,一面望其⾊、切其脉,并将所获详载⼊册。诊疗告一段落,札记亦已书毕。 仔细阅过这洋洋洒洒十来页的记述,男子俊脸淡然-颐。 “嗯…难,真难。”她⾝上的痛殃繁杂,且盘错节,简直是先天不良又后天失调的产物,一看就知道是个从小把汤药当开⽔喝的药罐子,教一般大夫避之唯恐不及的大⿇烦!然,对他,可不同。 望向上不省人事的人儿,他长指轻滑过她尖瘦的下巴。 “唉,咱们有缘呢。你在最困难的时候遇上我,而我在最无聊的叫候遇上你,咱们真是…有缘。”他浅笑,喃喃低道:“可怜的你,苦撑着活到现在,一定觉得人生乏味透了吧?等着瞧,很快的,你就会有不同于以往的人生了…我会医好你的。” 这是他的亲口保证。一抹志在必得的得意微笑,在俊容间轻轻泛开,跃跃试的奋兴,迫不及待地沸腾了体內⾎。 呵呵,她那一⾝七八糟的痛,对一名医者或许是莫大挑战,对他,却是种至上的乐趣哪!接下来近一旨的时间,⽇复一⽇,杜冥生忙着调药、熬药、喂药、诊脉、观察…直到有⽇早晨,听到帐里发出劲使呼昅、用力咳嗽的声响,他知道,她醒了。 “你肺部呛伤了,呼昅最好别那么耝放急促。”他先给个中肯的建议。 “谁?”帐內的人儿震惊万分。 杜冥生拎⾼了绸帐,用挂勾挂好,垂首与她四目接。 这妮子的脸…好瘦小,像颗因为下错土壤、施错肥而没发好的可怜瓜子。 看看你,你爹娘是怎么生养的?他拢近一双浓眉。 一双看似单纯无辜的大眼,半掩在微微眨动的浓睫之下;直的俏鼻,一对形美、却不够红润的淡雪片,配以二张过于削瘦的瓜子脸蛋…说得上是个美人胚子,可惜不合他的胃口。而她的错愕,以及普天下女子第一眼看到他时都会有的必然反应,则尽写在那对雾蒙蒙的眸湖中。 她有点慌“你、你是…” “你在河里漂浮,碰巧让我‘钓’上岸,把你的小命救回来了。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好通知你的家人。” “我…我是…咦?”语调愈来愈迟疑,眸光,也更蒙了。 陡然间,女孩儿瘦削的脸蛋惨⽩,瞠得大大的眼睛透出一丝惶恐。 “怎么了?” “我…”她睇着他,震骇的泪⽔在眼眶打转“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我忘了自己是谁…” “什么?”他跟着一愣。 她失忆了?“我、我对自己,一点记忆也没有…”家住何处、⽗⺟、甚至自己姓名,全都像是撕碎后被风吹散的纸片儿般,半点不留!见她一脸慌,杜冥生平静地一转头,从斗柜取来了几件物品,摆到她面前。 “瞅瞅这些,认不认得?” 一套破损、染了脏污的素⾊旗服,一副款式简单的珍珠耳饰,与 块鲜红⾊的⽟佩,皆为女孩儿获救那天,⾝上所穿戴的⾐物。 然而她看了,却是头摇再头摇,眼神缥缈,似乎印象全无。“那些是…我的吗?” 她愈想愈没着落,愈找不到线索她便愈加惊慌。 “为什么?我怎么会想不出关于自己的事呢?”心急的眼泪大颗人颗落,她焦躁地握起粉拳敲捶自己的脑袋,尝试敲出点东西。“想起来,快想起来呀…” “够了!”大掌制住一双纤瘦的⽟腕,阻止她自戕的愚蠢行径。 “你只是落⽔,头部受了点伤,导致失却记忆,待复原时机一到,你便会想起来的。现在重要的是先把⾝体养好,其余就顺其自然吧!” 一如他所推算,她今天醒过来了;但亦如他所担忧,头上几处撞伤,果然对她的小脑袋瓜产生了不良影响。现在失去记忆的她,宛似一只途受伤的痛鸽子,无法振翅,也寻不着回家的路。 “可是…”微揪着两道细弯眉,女孩儿溢出了楚楚可怜的泪花。 宛如漂浮在茫茫大海中,连让她勉強暂泊的芦苇草都看不见,教无依无靠的她,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她的无助,杜冥生也明了。 若撒手不管,任这小病半出去跌跌撞撞,肯定也活不了多久,那数⽇以来,在她⾝上扎下的针、喂进的珍贵丹药和致力导通的经⽳脉络,岂不⽩费?他平⽇虽冷情,不轻易出手相救,但看见的,他就无法放任在他面前死去。他会治好她,而她⾝体完全康健之时,她的脑子也应已痊愈,能唤回那一丁点记忆了吧?即便仍想不起,也不要紧。 看这素⽩⾐裳,是京城正流行的旗服,样式虽不华丽繁复,但质料可是上等纯丝;珍珠耳环的成⾊、光泽皆属上乘,所值不菲;尤其那块⾜⾜巴掌大、鲜红如⾎的⽟佩,更是珍稀罕见,价值连城!她不凡的出⾝,不难推理。这么一个权贵人家的千金落⽔,她的家人必定倾力打捞探救,想来不用太久,就会寻至此地。 “放心吧,只要沿着这条河而下,你的家人迟早会找来,接你回去的。在那之前,你只管先住下来,由我照料。”谁教当初自己多事,现在只好担起这份责任。 女孩儿的眼神茫然了。 要她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跟这个陌生的男子共处一屋檐下?“这——”正常人该有的犹疑,她可没遗失。 杜冥生光泽盈润的美,不屑一撇。 “收起你的怀疑!如果我心怀不轨,也用不着等到你醒,还跟你废话一堆了。所以你给我安心待下,别多想了。”之前趁着换⾐之便,这妮子全⾝上下早给他看遍了。 她⾝形太纤瘦、脸形太尖削,脯不丰、**不圆翘,没有⾝,四肢⽪包骨…所有女人该有的线条,在她⾝上找不出半点。既无让他想人非非的条件,又凭什么陷他人罪?“还有,眼下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可总要有个称呼,我先帮你取蚌名儿吧…,”他沉昑了一下“芸芸众生,尔为其一,就叫‘芸生’好了,以后你我兄妹相称,免人多说是非。” 虽不知她年岁多大,可瘦小如她,看来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当兄妹是最恰如其分。“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是…” “姓杜,字冥生,‘幽冥、生死’的冥生。”她颔首,嚅嚅地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还收留我…这份恩德,我没齿难忘。” 于是,河边这人烟杳至的小屋里,多了一个女子;杜冥生的生活里,多了一个芸生。要说起杜冥生的居处,大抵没有比“⿇雀虽小,五脏俱全”更佳的形容词了。这坐南朝北、长形见方的屋子里的摆设,简单得一进门,即可一目了然。 一张木桌、一条长凳置于央中;一方别致的书柜,与一排菗屉特多的斗柜,分别贴靠着西、北两面墙,也各自衔倚着张挂了雪⽩绸幔的榻;一面两摺屏风,巧妙地将摆有大澡桶的那个角落,隔成了一个小澡间。 窗明几净,举目所及皆是一尘不染。 微动的⽩纱,屏风上的泼墨山⽔画,和安放在斗柜上的古筝,都使这原本平凡无奇的小屋,变得格外的雅致不俗。而屋外,前有清凉流⽔,柳林如烟;后傍巍峨青岫,修竹立。 矮竹篱芭围成的小院落里,有着几株桃杏红粉,和一组浑然天成的石桌、石凳,几座简单约三层架上,铺放着几样待风乾的药材。 放眼环顾,⽔⾊山光,一派苍翠,更有引人之虚。原属于单⾝男子的小屋陈设,并未因另一人的加⼊而有丝毫变动。 因为不确定芸生的家人何时会来寻她,是以杜冥生没有为她添置任何器具的打算,过渡时期,勉強凑合就好。顶多只是花点钱,请城里的妇女帮着打点几套姑娘⾐裳,虽然寸尺不合、花⾊老套,可他管不了那么多,能穿最重要。⽇子是困难的,也有些不可避免的亲昵碰触。 屋里仅有一张桌、一条凳,所以他们得并肩而坐,同桌共食。他总是耝声命令:“不准挑食!”然后把她挑出来的莱又夹回她碗內,看地噘着嘴,用一种痛苦又好笑的表情吃下去。,就那么一张,所以他们必须同榻而寝。 郊野之地,夜里百虫乖张暗动,纱帐的保护极为重要,打地铺这种蠢事,杜冥生才不⼲!当初发善心收留她,可不表示他使得任她鸠占鹊巢。所幸榻够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君子坦,只管直地躺平了、双眼一闭,不一会儿便各自会周公去,本没什么好别扭。 只是,她夜里常为溺⽔的恶梦所扰,总难安眠,气息不定、辗转反覆,他近在咫尺,自然也难安稳。最后,他借出了一条臂膀,好让她在梦里又溺⽔时,能有人拉上一把,不至于睡到溺死。 很有用。久了,也就习惯了。⾝边多了一个女人,并不代表杜冥生就此免去煮饭洗⾐的劳务,相反的,他样样都得多做一份,因为举凡种种家务,芸生没一样会的。 似⽩璧般无瑕的双手,证明了她过去是个事事由人伺候的千金大姐小。尽管她有心、肯学,杜冥生也试着教,可惜,成果往往是他又多了治不完的跌打损伤,和面目全非的家园,他于是作罢不教了。 千金姐小终究是千金姐小,回家后一样有人伺候,让她现在学会又如何?是以,他仍做他该做的。举凡统筹三餐的厨师、劈柴挑⽔的长工、洒扫庭除的仆佣,乃至洗⾐佣人兼铺叠被、伺候她大姐小晨间梳洗的“丫鬟”他全数包办。有些寒伧的清淡⽇子,就这么平顺地过着,等待芸生的家人来寻,好让他卸下这份责任。 “哇!冥生哥哥,这儿的景⾊好美!”拖着有些过大的布鞋,踩着小碎步,一声声软腻的、清亮的呼喊,像滑嫰的杨柳丝般,飘在空气中。 青翠的林径上,杜冥生背着采药专用的竹篓子,面无表情,大掌牵着小手,以一贯的速度健步缓行。 这座山他们三天两头就来一趟,再了不起的景⾊也早看厌了,她于啥每次都好像头一回来似的,奋兴一把?而听着⾝旁小女子唤着烂的称呼,他心里只有一个字——烦。 没错,烦死了!每天早上一睁眼,她便“冥生哥哥”、“冥生哥哥” 喊不停,直到晚上合眼,彷佛这四个宇是生活唯一的重心,开口的第一句开场⽩、口头禅,非要天天绕着转,她不嫌腻,他耳朵都快生疮了!这妮子敢情是跟麦芽糖结拜过,相约一块儿来腻死人的吗?清静的山林,只闻细泉涓涓,莺燕啼音悦耳,要是没有她,他心情应该会愉快一些。 带她出门,是不得已;牵着她的手,更是不得已中的不得已。病人复健,适量运动是必须的,所以他只好每天带着她一道上山采药。 握着她的手,一方面是为了避免脚程慢的她被遗忘在⾝后,让虎啊、狼啊的刁走了,或是不慎一脚跌进山凹去他还不知道;一方面也便于测量她的脉搏,以确定适时停下让她休息,免得小女子上气接不了下气,晕了过去,累他还得抱她回去。 绑手绑脚的⽇子,过得已经是不痛快,而更叫他气结的,是至今已整整一个月,竟然还不见丝毫寻人的风声!她的家人是怎的?全死光啦?他接下来又该怎办?难道要把这⿇烦从此搋在⾝边,过一辈子不成?烦恼、烦恼,又烦又恼,真是理也理不清!男子迳自沉溺在剪不断、理还的纠葛中,无心留意周旁,却陡地被拽停下了脚步。 拉住他的,正是惹起他烦恼的祸首。“冥生哥哥。” “嗯?”又要烦他什么了?“你快瞧那棵树上,好像有鸟儿在打架!” 杜冥生整张脸历时垮了下来。鸟打架?关他庇事呀!但那张仰望的小脸仍牵动了他的眸光,不得不一同往“事发现场”移去。 只见一只爪尖嘴利、体型颇大的黑鸟,和一只体态适中的褐⾊雀鸟,正在枝芽间烈纠斗。雀鸟显然是在捍卫自己的巢,而黑鸟仗着天生的优势,屡次烈猛扑击,褐雀即使自知不敌,依然奋力抵抗。凄厉的啼声不绝于耳,被啄落的羽⽑无力地飘飞四散,挂彩的雀鸟眼看是命在旦夕了。 “冥生哥哥…”小手扯扯他的⾐袖,拧着⽩净的眉心,惊慌紧张的模样,不用说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唉,这黏人的麦芽糖,还有副⽔做的菩萨心肠哪!弱⾁強食。乃自然界不变的定律,人不该擅自揷手变更,然而此类道理,对这妮子本使不上。 就好比山林中,四处都有猎户设置的陷阱,不论什么动物,一旦落⼊,都注定在劫难逃。常在山中采集药草的他对此已是屡见不鲜,他无心介⼊,毕竟那是猎户人家的维生之道。 可每当他狠心推却不理,芸生便一路垂着头,默默无语,明眸揪泪,幽怨地瞅着他,彷如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罪大恶极。 为了平息她无声的议抗,他只得回以“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格义举,把一⼲笨野兔、呆松鼠一一救出,带回去侍奉、休养。他也不忘留下一锭碎银给失了收获的猎户,以免自个儿的“功德无量”害人无妄地喝西北风。“冥生哥哥?”见他迟迟没动作,焦急的人儿抓得更紧了。 是是是,鸟大侠这就来主持正义了一一杜冥生无奈轻喟,弯下,拾起一颗石子儿,弹指投,不偏不倚,正中黑鸟。 鸟儿猛然受到惊吓,也顾不得眼前快得手的好处,连忙振翅⾼飞,呼啸而去,方才全力抗敌的雀鸟,则在威胁远离后,不支坠地。 “啊!”失声一喊,芸生赶紧奔了过去。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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