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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梦见狮子  作者:小狐濡尾 书号:49299  时间:2020/2/8  字数:5663 
上一章   ‮子狮见梦 · 子楔 章1第‬    下一章 ( → )
  佛海上从来没起过这么大的风浪。

  文殊院的值⽇和尚艰辛地撞完钟——他的海青僧袍被狂风吹得鼓鼓的,像一面船帆。

  他悻悻然摸了摸光溜溜的头顶:“还好没头发,不然风中凌。”瞪向站在一旁正在玩‮机手‬的师弟:

  “恕机!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玩!”

  恕机一手指划拉着屏幕:“别打扰我帮师⽗管理微博。上周末推出了‘文殊解梦’,粉丝暴增。”他的念珠都被吹得飞了起来。

  “…我…靠…你用官微(官方微博)私行信之事,师⽗知道不打断你的狗腿!”

  恕机飞起一指指向师兄:“出家人,不恶口!不嗔恚(chen hui生气)!”

  “…”他伸手去抢,恕机敏捷地一躲。突然,恕机盯着‮机手‬杀一样地叫了起来:

  “我去?断wifi了?”

  “…”恕机抬起头四周望了一圈:“糟了师兄,那老电线给吹断了。”

  不光是文殊院断电,缮灯艇也断了电。

  这是座毗邻文殊院的老戏楼,建在佛海那座庞大的石舫上。

  不过,缮灯艇本来就很少用电,艇中戏台,除了一个显示着中英双语戏词的电子屏幕,其余全用烛火照明,也没有任何电子扩音设备。

  戏楼始建于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至如今一百余年,仍然保持着初建时候的样子。‮京北‬城保存下来的古戏楼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这是其中唯一还在正常演出的一个。

  佛海上的浪头“唰”地冲上石舫,一浪紧贴一浪,冲得这青砖素瓦的百年老楼仿佛摇摇坠。

  戏楼所有门窗紧闭,有穿着对襟夹袄的洒扫老仆提着一盏铁制气死风灯走来,昏⻩的灯光映照出花木葱茏的影子,绿莹莹的,漉漉的。

  然而这么静谧的一个处所,却有格格不⼊的声音传来:

  “啪——”

  “啪——”

  “啪——”

  “这是作什么呢?一个好好的孩子,不过唱错了一句词,怎么要这样打呢?”老仆驻⾜,侧耳听着正厅中传出来的鞭响,摇‮头摇‬,叹息着走过。

  正厅中跪着一个姑娘,蓬披散着长及后背的头发,那清脆鞭响,就是从她⾝上传来。

  鞭子打在她⾝,她晃都不晃一下。只是月⽩的长衫薄薄地敷在背上,耸起两支清晰的蝴蝶骨。

  “余飞,你仗着现在有一批票友捧着你,就把自己当角儿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四功五法,你都不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才多大点年纪,就在台子上玩俏头,你说,该打不该打!”

  余飞目光定于虚空,本似灵魂出窍,听了这句话,斜斜抬眼,眼瞳中似漆黑海上忽的漂来一星火光,随即轰然大亮。

  她问:“陈师傅,我唱得如何?”

  拿鞭子菗她的教戏先生手下一滞。

  艇主呵斥:“执不悟!你那不叫俏头,叫跑海!叫不守规矩胡唱瞎改!”

  余飞不理,又问:“倪师叔,我唱得如何?”

  正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侧站着的一众艇中人等。男子着长衫,女子着袄裙,深蓝浅⽩,皆是一样款式。烛火映着沉默。

  余飞此言一出,众人目光唰地掷向厅柱后站着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亦着月⽩长衫,厅柱投下的影中⾝姿清荣,肖似他⾝侧探向天顶亮瓦的一簇紫竹。

  男子冷面不言。

  余飞静了半晌等不到回复,低低嗤笑一声。

  艇主见她这副不思悔改的模样,大怒:“杨小楼的⾝段,程砚秋的⽔袖,赫兰田的眼睛,各自独树一帜,那是人家天资不凡,又刻苦练了多少年,慢慢琢磨出来的!你算什么东西!陈师傅,再打二十鞭!”

  教戏先生蓦地叹一声气:“余飞!和艇主服个软,认个错!再打二十鞭,你这两天还能上台么?”

  余飞道:“我今⽇被打,难道不是因为上面的‮导领‬亲点我和倪师叔唱《游龙戏凤》,我露了雌音?”

  艇主恨声道:“你知道就好!”“既然‮导领‬都说了要看我的戏,难道不是因为我唱得好?”

  “…”艇主气急败坏“打打打!再不狠狠地打,她迟早敢自己搞出一个‘余派’来!今天就要让她看看,缮灯艇没了她上台唱戏,照样还是响当当的缮灯艇!”

  教戏先生无奈一咬牙,孺子不可教,恨铁不成钢,挥鞭再起——

  余飞反手一抓,稳稳拿住了那短鞭。她运了一下气,眼珠子一明一暗,一热一冷,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的在背后⾼抬左手,好似飞天反弹琵琶,指尖轻拽,将那短鞭鞭梢的⽪套扯了下来。

  “陈师傅,要打就这样打,打三十鞭。”

  教戏先生怔了,所有人都怔了。

  这鞭子不是简单的鞭子,是一支刑鞭。

  鞭子越短越硬,越韧越细,打在⾝上越疼。刚才套着⽪套,狠菗了二十鞭,也不见余飞薄衫破损,有⾎渗出——那只是普通的对缮灯艇弟子的惩罚,疼归疼,不会伤筋动骨,不影响登台演出。

  这⽪套一菗,底下便见锃亮的一段钢丝,不过火柴耝细,尖头闪着明晃晃的棱光,像野兽的獠牙。

  艇主的脸⾊变了。“余飞,你这是跟我较劲?你知道不知道,缮灯艇自从建国后,就再没让这鞭子见过⾎?”

  旁边的几个小弟子有点急,攥紧了拳头想上前说话,被旁边年长的几位丢过来严厉的眼⾊,拦了回去。

  厅中岑寂,烛火一跳,又一跳,窗外呼啸的风声和大浪拍舫的声音如雷⼊耳。

  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知道,这鞭子脫了套,那意思就变了。

  那是用来打“五逆”之徒的鞭子。

  光绪三十一年十一月,京剧“倪派”大师倪舸开缮灯艇,制刑鞭,立规矩。犯“五逆”之徒,皆以钢丝刑鞭重责三十,无论死活残疾与否,都与缮灯艇无关。从此缮灯艇家谱之上“倪派”一门之中,再无此人的名姓。

  解放后旧戏班改造,缮灯艇戏班也变作剧团制,旧时期那些吃人的规矩是没有了,可这刑鞭还是流传了下来。现如今,缮灯艇是少有的不吃‮家国‬饭、自负盈亏的民间剧团,在京城声名极响。由于缮灯艇仍保留有许多旧⽇梨园遗风,被许多京城票友私底下称作“戏班活化石”

  “五逆”之规,虽然不曾对外宣明,但进⼊缮灯艇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悬在头顶明晃晃的一把剑。

  眼见的一厅的气氛都变得沉闷僵化,教戏先生咳了一声,说: “余飞,你别意气用事,艇主也是为你好,打你今朝有过,为你将来成人。只有犯了大过被逐出缮灯艇的弟子才受得起这样打法,你不过唱错了一句词,这样打你岂不是坏了艇里规矩?”

  他向余飞伸手:“‮子套‬给我。”

  余飞一言不发,五指一收,将‮子套‬紧拢在了手心。

  “唉!这孩子!”教戏先生无奈地一跺脚,转向方才那位男子:“倪老板,你来劝劝这孩子!这孩子从来都是谁的话都不听,就听你的!”

  众人的目光又聚到那男子⾝上。余飞的目光颤了颤,却也晃悠悠地挪了过来。

  却只见他面⾊怫然,冷冷撂下一句话:“我只唱戏,不管这些闲事。”说罢转⾝便要离去。

  余飞的脸⾊蓦地苍⽩,道:“师叔留步,我有话要说。”她的声音原本不似一般女子那么清脆尖细,是低哑沉静稳稳当当的,这一时,却有些颤抖。

  对着中堂上那一幅倪舸的照片,余飞跪地叩首下去,起来时,眼圈⾚红。

  她说:“我有过,有‘五逆’之过。倪麟师叔虽然不是我的师⽗,但在七年前师⽗去世后,倪麟师叔待我有授业之恩。我本该对倪麟师叔执师徒之礼,报桃李之恩,但我却大逆不道,早早对师叔动了私情…”

  “余飞!”倪麟本来已经走到大厅侧门边上,闻言惊而转⾝,阔步走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余飞没有闭嘴,反而越说越快:“…师叔并不知晓,都是我一厢情愿。如今酿成不幸,都是我的过错。我已经没有颜面待在缮灯艇面对师叔和师叔⺟…”

  教戏先生一把抓住余飞:“别说了!”

  梨园行规矩森严,俗话说,无祖不立,无师不传,师徒辈分,那是大过天的事。余飞这些话,不说则已,说了,还有谁能为她辩解!

  余飞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扭肩挣开教戏先生:“请艇主清理家门,把我打出去吧!”

  又是一道巨浪轰然打来,⽔花⾼⾼地溅上窗棂。所有人的脸庞在明灭的烛光里,像古早的雕像。

  艇主的脸⾊已经彻底地黑了。“余飞,你要对你说的话负责。”

  余飞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这时候又稳了:“我负责。”

  倪麟的手本是抬了起来的,随着她尾音落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你知道你要承担什么后果吗?”

  “逐出缮灯艇,三年不得粉墨登场。”

  “打。”

  恕机好不容易修好了电线,回禅房中推闸开灯试wifi,总算都好了。推开门,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面扑来。

  “哎呀我的妈…阿弥陀佛…”他一把接住那团黑影,笑嘻嘻地说“女施主您今儿怎么了,像是喝了酒,您不是从来烟酒不沾的嘛…”

  硬撑着走了这么远,余飞喉咙里的那一口气快怈了,她顶着嗓子,细细地发音:“帮我把⾐服脫了。”

  “别啊!”恕机吓得跳起来“女施主,我是正经和尚!就算师⽗不在,咱们也不能…那样那样的…”

  余飞瞅了一眼他那故作娇羞的神⾊,只恨自己现在没力气踹死他那样儿。“是,你是菩萨,你是佛祖,救苦救难,救救我吧。”她勉力伸手,一把的⾎殷红刺目。

  到禅房灯下,看清了余飞一张雪⽩的脸,咬得稀烂的嘴,恕机才觉出余飞是真出事儿了。扶着她俯卧到上,又帮她脫了那件长至脚踝的黑⾊羽绒服,看到她的背,恕机不由得大菗一口凉气。

  “余飞,你这是得罪谁了?”

  “先拿清⽔和剪子,帮我把⾐服剪了。”

  恕机连忙去拿盆子接⽔,用⼲净⽑巾蘸了温⽔,帮她把结了⾎痂的长衫一点点揭下来。余飞不敢叫,也没力气叫,最后连龇牙咧嘴的劲儿也没了,一滩烂泥一样地趴着。

  从小到大,余飞那臭脾气,也没少挨打。缮灯艇和文殊院离得近,文殊院治跌打损伤在佛海这片儿是一绝,余飞便老往文殊院跑。恕机那会儿也特⽪,上房揭瓦上树掏窝,摔断胳膊剐伤腿也是常有的事儿,两人便在药师堂里混了。

  恕机拿了文殊院里最好的伤药,看着余飞那没有一寸好⽪肤的背发愁。

  “余飞妹妹,你这伤,我可没底儿,还是去医院吧。”

  余飞已经下了狠心:“留疤就留疤,我信得过你,素哥哥。”

  恕机:“…”恕机:“打成这样,怎么就没把你打死?”

  余飞哎哎呀呀地叫起来。

  外面有人敲窗子:“恕机,看⽑片儿?”

  恕机愤怒地大叫起来:“看个庇!上个星期电脑不是才被你们戒律堂没收了吗?隔壁的声音!”

  隔壁禅房的窗子被敲响了。

  恕机松了口气,回头对余飞说:“你还让不让我当和尚了?我啥也不会,被赶出文殊院,只能当街要饭!”

  那药抹上背,清凉的感觉渗进⽪肤,余飞才觉得从十八层地狱里爬上来些,不那么想死了。

  她觉得自己真作。

  “我才是被赶出缮灯艇了。”余飞叹着气说“这伤叫断情伤。好在打鞭子的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陈师傅,手下留情,不然我连缮灯艇的门都爬不出来。”

  恕机手下一抖,余飞“嘶”地一声。恕机惊讶地问:“你被赶出了缮灯艇?真的假的?”

  “各种意义上,真的,再也不能回去唱戏了。”

  “为什么?”

  余飞忽然抿起了嘴,不说话了。

  “因为倪麟?”

  余飞笑了起来,灿烂的“不说这个了,你看,我好疼,不是在做梦。素哥哥,我们聊点别的好不好?我有点困,不想睡过去,怕你占我便宜。”

  “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不嘛。”余飞撒娇“我看你官微上在发文殊解梦,你也给我解一个好不好?”

  “说。”

  余飞悠悠然地望着恕机简洁的禅房,灯光下,窗边简洁的小几上,放着一个光秃秃的小花盆,也不知道里面种着什么。花盆边是一个文殊菩萨像。

  “我梦见了一头大狮子。”

  “什么颜⾊的?”

  余飞努力回忆了一下:“…嗯,青金⾊的,特别漂亮,特别的雄壮有力。它一只爪子就把我举了起来。”

  “哦?”恕机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怎样?我觉得很像文殊菩萨骑的那个,你说,是不是象征罪恶?是不是要让我出家忏悔?”

  “非也,非也。”恕机给她背上又泥了一层草药,蹲下来望着她的眼睛:

  “你会遇见一个人,一个非常有魅力的、強壮有力的男人,他会成为你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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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注:本文无考据,无现实原型参考,无生活经验,不接地气,所涉及的圈子作者也完全不懂,一切全靠痴心妄想、胡编造,认真您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恶趣味的产物,随便看看吧。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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