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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白露歌 上 作者:黑洁明 | 书号:7377 时间:2017/1/11 字数:56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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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这眨眼,已是深秋,窗外的树,叶都落得差不多了。 用完了饭,她回到客栈房间歇息,后方窗外,有马儿轻轻嘶鸣,还传来他说话的声音。 她开窗探头看去,只瞧巷子里,午后那匹闹市的骏马,被他牵在手中,没一会儿就一人一马消失在转角。 这巷是条死巷,后头只接客栈的马厩。 因为好奇,她开门朝后头走去,廊底尽头,便是马厩前方空地。那男人果在那里,一手拉着辔头,一手慰抚着那匹骏马。 “嘘嘘,没事没事。”他说着,从⾐衫里掏出果⼲,递到它嘴边。“来,吃点甜的吧。” 一时间,她还真担心那疯马会将他整只手咬掉。 但它迟疑了一会儿,只伸出了长⾆,把他掌心里的食物卷进嘴里。 他笑了出来,轻轻拍了拍它的辔头。 “小子,委屈你了。” 他识得这马? 狐疑上了心头,让胃一紧。 可下一剎,他拆掉了马首上的辔头,她才发现那东西本不合它的寸尺,它太小了,完全是硬生生戴上去的,勒得它嘴角都裂开流⾎,辔头下处处有着因为摩提供擦而造成的伤痕,到处⾎迹斑斑。 “屎狗。”这一声咒骂很轻,极柔。 若非从她这角度能看见他的脸有多臭,她会以为他是在对谁说情话。 他将那太小的辔头扔到了一旁,小心解下它⾝上其他的束缚,当他走到它⾝侧,马儿不安的躁动着,但他没让手离开它。 “乖一点、乖一点,没事的,我看看而已。” 他安抚着它,直到它再次安静下来,然后小心捡查它⾝上的伤痕。 “你是个俊小子,是吧?那八王蛋是打哪儿把你偷来的?”他大手摸着它的⾝侧,轻轻翻找着,然后在它右侧后方,看见那被上了漆遮掩的烙印。 “天杀的,真是不要命了,连偷来的军马也敢收赃,还敢卖我那么贵,你上个主人嫌命活太长啦。” 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那骏马转着耳朵,乌溜溜的大眼直往后瞧。 他笑着摇了头摇,轻叹口气,转⾝拿来鬃刷替它刷⽑,再替它上药,之后又找来铺盖盖住它汗的背,这才将它牵到马厩里和阿力关在一起,再替它俩拿来粮草与清⽔。 这之中,客栈里的小二哥,几次经过要帮忙,都让他推迟了。 她看着他照顾那匹骏马,安抚着它,也一同照顾着老马阿力,忙得自己汗流浃背,却还是直到确定它俩一切安好,又待在那儿啃完了馒头,方离开了马厩。 她在他上楼前,心虚的早一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板凳上,她听见他开门进房,在屋子里活动着。 她无法不去注意到,方纔他在弯⾝做事时,几次都不自觉抚着伤,她记得那道伤看来有多可怕。 不知怎,有些坐立不安。 或许,那伤又被他弄裂了,毕竟那马没上鞍,他差点就被摔下了马。 可裂了,他该会来找她才是。 她等着他走到她房门前来敲门,可敲门声始终没有响起。 一灯如⾖,静静亮着温暖的灯火。 也许他好得很? 不,他不可能会多好,他说止痛的丹药对他都没效,他昨⽇只是驾个车就已痛得需要喝酒,今天动得如此剧烈,怕是会痛到想睡都睡不着。 她起⾝,又坐下,再起⾝,然后又坐下。 如此反复了几次,到头来终于还是忍不住从包袱中翻出那以牛⽪包着的东西,带着简易的药箱一起,走到隔壁去敲那家伙的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在这。 如果他昨夜脑袋更清楚些,他现在早躺在另一张舒服的,睡他的大头觉了。 可他不是,他反而像只发情的公狗,跟在她⾝后,逛了市集一整天,把自己搞得疼腿酸、満⾝大汗,还差点又扯裂了伤口。 昨儿个夜里,他下了楼,要了些酒,本打算喝了酒就走,却怎样也走不出那扇大门。 真要命,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 唯一让他稍微好一点的,大概就是看见她脸红吧。 欸,她笑着好看,脸红时也好看的,尤其是因为他羞红了脸的时候。 瞧她平常一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应天堂里怕是没几个人见过她脸红吧? 思及此,不由得又得意了起来。 叩叩—— 敲门声蓦然响起。 以为是小二哥送茶⽔来,他没多想,扬声便道。 “进来吧,我门没闩。” 门开了,他抓着布巾转头看去,才发现来人不是店小二,是她。 那女人见了他,呆站在门边,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知道她为什么呆住,他没穿⾐服,他脫掉了透的⾐衫,正在擦⾝,一瞬间他有想过是否要重新穿上⾐,但她不是没看过他的⾝体,一开始是她替他疗伤的,她知道他⾐服底下是什么样子,她看过他被刻意凌的丑陋⾝躯。 只是,他还以为她已经习惯了。 “怎么了?”他佯装不知,只一边将擦⾝体的布巾扭⼲,顺手抓了一旁的⾐衫套上,边问:“有事吗?” 她粉半张,眨了眨眼。 有那么剎那,他以为她会退出门去,重新把门关上,但当他抓起带系上时,她还是走了进来,吐出那又轻又软的话语。 “别系了,把你的⾐衫脫了。” 他微愣,还以为自己听错“啥?” “把你的⾐衫脫了。”她不看他,只将手中的药箱放到了桌上打开,重申:“我得看看你的伤。” 烛光下,她垂着眼,看似镇定,只有那泛着淡红的粉颊,透出了无形的紧张。 他开解了带,脫去上⾐。 她微抬起眼,就一点点而已,⾼得⾜以看见他的伤,又低得不会对上他的眼。 这一回,他慢了半拍,才发现她是怎么了。 他原以为她和之前一样是因为害怕而紧张,但她不是。 她之前不会闪避他的视线,害怕时不会,害羞时才会。 下午,是他逗她,可现在不是。 她不是因他⾝上的疤而呆愣,她是因为看见他luo着⾝。之前她可不会这样,他知道,因为之前他只是个病人。 这领悟,教他心头蓦然一震。 看着他的伤,她侧⾝坐到椅子上,就着烛光,替他将其上的纱布开解,温柔的拿清⽔替他擦拭掉那些伤药。 渐渐的,药全被擦拭洗净,露出其下的伤口,他的线没有绽开,但原已几近愈合的伤口周围,又被扯得发红微肿。 她倾⾝凑近检查,如兰的气息,拂上他的腹,教他肌⾁微微一菗。 察觉那小小的动静,她轻问。 “疼吗?” “嗯。”他挤出一个耝哑的音节。 以为他只是疼,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更加放轻了动作,专心一意的凝神替他换药。 瞧着她低垂的眉目,和专注的表情,他心头不知怎,似被什么紧紧抓住,揪了起来。 她有一张端正秀丽的脸,肤⽩似雪、发如子夜,南方的女子向来⽔嫰,眼前这女人更是美得像幅画一般,但最让人心动的,不是她绝美的容颜,不是她聪慧的脑袋,却是她那柔软得似洞庭湖⽔的心。 他就不知,有谁会舍得对她这样的女子动手。 若她是他的,他疼都来不及了,才不会让她受上半点委屈。 不自噤,头更低,偷偷的闻着,她⾝上那甜美的香气。 姑娘们⾝上都有些香味,可她不施脂粉,却也有味,前些⽇子,他想不起,今儿个逛市集,瞧她对其中一摊花商多看了两眼,才记起那是种花,一种带着异国⽔果甜香的菊。 他本以为她会买,可她没有,她只是看着,然后走开。 她⾝上的味,比那小甜菊更清甜,教他忍不住想多嗅几口,暖心甜肺。 款,若她是他的… 若是他的… 他好沉默。 安静得几不像那多嘴多⾆的男人。 几度,她想抬首却总隐忍下来,怕又见着他的笑眼。 明明屋外,秋风已经寒冻,她却被他看得⾝微热、耳发烫,那是好多年前,她尚不知愁时,才懂得的羞赧。 她还以为那感觉,都像她的泪,被消磨光了,怎知却教他生生翻了出来。 忍着那想逃走的羞与恼,她让自己专注在他的伤上。 所幸,情况比她想象中要好。 她替他上药时,他不曾再瑟缩,可她却注意到之前不曾注意的其他。 她知他⽪肤黝黑、⾝強体壮,可那时她只当他是病人,而今同样的一副⾝躯,细节却变得异常鲜明。 他的体温,肤上的汗⽑,呼昅时肌⾁的起伏,当她的指尖轻触他时那微微的紧绷,都像被放大好几倍。 他会在她轻触他时屏住气息,心跳加快。 她能够嗅闻到他⾝上的味道,他已擦洗了⾝体,酒臭没了,但汗又轻渗,像在他肤上抹上一层薄薄的⽔光。 她一直不喜男人⾝上的汗臭味,总觉得那股味道,教人闻之呕,每每唤起她那段可怕的记忆,教她想起那黑暗的暴力。 可他救了她。 他将她护在怀中,挡去了所有试图伤害她的一切。 我会保护你。 他说。 原本教人讨厌的汗⽔,和那带着微咸的味,好像没那么臭了。 竟也觉,莫名让人有些许的心安。 他护着她,保住了那匹马,却伤了自己。 这男人,确实不同。 即便⾝材如此⾼壮,他却不欺负弱小,他知道她与它的伤,旁人瞧不着的,他都能看见。 她替他的上绷带,摊开了卷起的牛⽪,牛⽪里有大小银针成排,长的有七八寸,短的也有三寸多。 “这是什么?”他问。 “银针。”她垂着眼,告诉他“你说丹药对你无用,我想或许针灸能替你止痛,你试过吗?” “没。” 她捻起银针过火消毒,以为他会议抗,但他却保持沉默。 “⼊针时,会有些酸⿇,但不会太疼,扎个几针,应该能让你晚上好过些,至少能睡上一会儿。” 他还是没议抗,她不认为他真的信,不过不信没关系,只要有用就好。 ⽩露轻捻银针,伸手轻抚寻找他⾝上几个⽳道,依照近年所学,快速神准的将针扎了下去。 他缩也没缩一下,倒是她因他有些⽳道上,还浮着刀痕,要扎下去时,心头莫名紧揪。 若非要替他止痛,她是真不想再在他这副几经凌的⾝体上,又戳上几针。 下第三针时,他菗了口气。 “别动。”她轻声警告他“这大⽳是对应你伤那部位的,我还得再进两寸才行。” “还得再进?”终于,他开了口。 她不噤抬眼,只瞧他额冒冷汗,不由得,柔声道:“这针,只须扎这一刻钟,便能取下了,你忍一忍。会疼吗?” “不疼。”他瞳眸收缩,只道:“很酸。” “那是正常的。”她告诉他:“我再⼊一些,你要觉不妥,我便将针取下,可好?” 他瞧着她,颈上喉结上下滑动着,然后点了点头。 她捻转着针,将其再⼊⽪下两寸,那疤痕处处的⽪肤轻颤,可他忍着不动。 微弱的烛光下,她利落的下了一针又一针,尽量不拖泥带⽔,因为专心,额际微微渗出了些许的汗。好半晌,方终于将几处止疼的⽳道都扎好,她将手指重新移回他伤周围轻按。 “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他说。 她心头一松,收回了手,道:“那就好,一刻钟后,我再帮你出针便成了,虽 然无法一劳永逸,但至少能夜一好眠。” 说着,她将药材器具一一收好。 “你这一手针灸,是谁教的?” 她没多想,只道:“少爷教的。” “我听说宋家老爷夫人也是大夫?” “嗯。”她收拾着东西,没多瞧他一眼。 “为何你不是和他俩习医?” 闻羞?她也没瞒他,只道:“我本无习医意愿,只是跟在少爷⾝边久了,总也得懂一些,不然他说什么,我若听不懂,怎有办法帮着他?” 说着,她便起⾝端起⽔盆,拿到外头去倒,顺便洗了洗布巾,回房晾起。眼角瞥见他还站着,才想到应该要让他躺下,才不费力。 但她方才被他luo⾝一吓,什么也忘得精光。 “你可以坐下。”怕秋风⼊室,让他着凉,她忙把门密实合上。“不用一直站着。” “我站着就行,反正一刻也快到了。” 他说的没错,她在外头待得太久,因为和他共处一室,总觉他好庞大,就算不看他,也总意识到他的存在。 那温暖的体温和渐渐悉的气味,轻易就能包围着她,彷佛她仍如午后那时那般,被他紧拥在怀中。 不知怎,觉得口⼲⾆燥。 她松开紧握着门闩的手,将⽔盆收回下,晾起了布巾,才回到他⾝前坐下,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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