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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嫡结良缘 作者:莫风流 | 书号:47628 时间:2019/1/10 字数:126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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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穿着一件烟红⾊撒花通袖袄子,梳着圆髻清秀的面庞淡试了脂粉,⾝姿端雅,她拢手站在院中,视线落在褪了舂意的花圃中,几株枯⻩的枝桠没生气的垂着,点点雪花摇摇坠的庒在枝头,将落不落,犹如她此刻的心情… 怅然的笑笑,她回头朝书房里撇去一眼,只是一扇门半片帘子,她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从对未来満心期许,到如今的心静如⽔唯求安稳,她的心情和失落又有谁懂。 在宗人府中,她去看他,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捧着书,面上的表情安宁而平静,和在家中没有分别,她忽然就明⽩了,有的人心不在了,环境的改变,名利的得失,对于他来说或许早已经不重要了。 她呢,她在不在乎? 她想到⽗亲,想到⺟亲对她的期望,想到姊妹们对她⾼嫁的羡…心里应该是在乎的吧。 她低头,去看自己平平的部腹。 脑海中就想到苏蓉卿说的话:“成亲这么多年,若是现在有孕,真是天大的喜事…”她忽然笑了起来,若真的有,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她生在內宅,子嗣的重要她当然懂,尤其对于她和齐皓来说,其意义更加的大。 齐皓也明⽩的吧? 她转⾝过去,一步一步朝书房而去,窗棂上积雪由烛光倒映,⾊彩炫丽,齐皓淡薄的⾝影影影绰绰她有些看不真切,她伸出手想去触碰却又冷的缩了回来,眼泪便肆无忌惮的落了下来。 “。”平如无声的递了帕子过来,唐氏亦是无声的接过,擦了眼泪她勉強朝平如笑笑,然后转⾝朝书房而去,帘子很厚,她已经两⽇不曾掀开,有些不适应里面浓郁的墨香,她迟疑了一刻掀开来,换上了笑脸喊道“夫君!” 齐皓和每一次一样没有抬头,没有看她,唐氏笑容又扩大了一分,走过去笑道:“枝头上缀着雪,您不是说想要收集梅枝上的雪来年泡茶的吗?我们明天去后院好不好?” “不用。”齐皓视线落在书上,仿佛⾝在另一个世界“王旁已经收集过了。” 唐氏脸上的笑容一顿,撑的很累,她垂了眼帘顿了顿,抬起眼眸又道:“是吗。”停了停又道“您几天没出门,妾⾝陪您出去走走吧。” “不用。”齐皓惜字如金“我明天要去法华寺,为娘添香油,今天想早点休息。” 唐氏哦了一声:“这样啊。”她朝后退了一步,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话题都是⼲巴巴的,她点着头,道“知道了。”又朝后退了一步,恰好平如在外头喊了一声“。”唐氏如蒙大赦,和齐皓道“平如寻我可能有事,那妾⾝先出去了。” 齐皓没有说话,唐氏飞快的掀了帘子出去。 齐皓的视线终于从书上剥离,抬头看向她有些狼狈逃也似的背影,微微皱眉。 “。”平如见唐氏脸⾊不太好,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唐氏呼呼着气,疾步回了次间里端了桌上凉掉的茶一口饮尽,平如张口言只默默的给她续了热茶,唐氏气息终于缓了下来,道“帮我打⽔来。” 平如应是,一刻打了热⽔进来,唐氏将脸上的妆容洗净,舒服的呼出口气。 “。”平如想了想还是道“奴婢听说,成大爷刚刚回来了。” 唐氏擦脸的动作一顿,回头看着平如,问道:“回来了?”平如点了点头。 “你去打听一下,成大爷去哪里了?国公爷有没有见他!”唐氏放了帕子凝眉在罗汉上坐下来,平如应是而去,唐氏一个坐在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晦暗不明。 过了一刻平如回来报:“成大爷负伤回来的。”她有些疑惑,又道“国公爷请了大夫回来,不过成大爷没有求医,反而跪在了门口,张姨娘和几位爷劝了好久,他也不肯起来。” 唐氏皱眉,张姨娘虽是个姨娘,但她的态度有时候代表的却是国公爷的意思。 她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却紧紧握了拳头,仿佛做出了重大的决定般咬牙道“平如,你再去看看,五歇了没有。” 平如微愣,四今儿情绪波动极大,是怎么了? 蓉卿听卫进说话,轻轻笑了起来和齐宵道:“大哥对大嫂真是一片浓浓爱护之心,一回来也顾不得伤势,就跪在正房门口请罪了。” “随他去吧。”齐宵语气淡淡的“你早点睡,我去看看四哥。” 蓉卿拉着他:“别走。”一顿又道“一会儿大哥来,你不在家我还真不好应付。”有⽩脸在,才更能体现红脸的好。 齐宵挑眉看她,又刮了她秀的小鼻子,笑问道:“鬼机灵!”蓉卿挽着他的手臂,撒娇道“他既是请罪,总不能少了咱们的事儿吧,你看吧,不出两个时辰,他肯定会过来。” 齐宵来了兴致,拉着她坐了下来,问道:“那你说说,若是他来了,要怎么应付?”蓉卿就顺着坐在他腿上,搂着他笑的甜藌“我就是不知道,才不让你走啊。” “真的?”齐宵扬眉,显然不相信她,蓉卿点着头“真的不知道。” 齐宵哈哈笑了起来,和蓉卿亲近,就常能从她⾝上发现许多令他惊喜的东西,就越发爱的他心口酥软,恨不得⽇夜相对,他含笑道:“大哥来自是求我们原谅,他是兄长此事也与他无关,我们自当原谅才是。” 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蓉卿笑着点头:“我本来也没有怪他!”语气真诚。 齐宵喜的叹了口气,蓉卿巴着他肩膀,道:“这件事你不要管,给我好不好?”她说着微顿又道“若是不成,我再求你!” 齐宵很无奈,却也明⽩蓉卿的苦心,搂着她轻轻叹了口气。 正房前,齐成摇摇晃晃的跪在院前,发髻束了一半松散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面容上挂着彩,一只眼眶乌紫的⾼⾼肿起来,左手的手臂脫了臼垂在⾝侧,夹棉长袍也被撕了一个大大的口子,沾了泥泞的薄棉挂在后背上,咬着牙齿嘴角有着⾎迹。 显然下手的人很重。 齐桦,齐⽟,齐彦,齐连并着齐荣两兄弟,围着他劝着,张姨娘手里端着茶,道:“成大爷,您⾝上负了伤,还是先进去上了点药吧,还有这手臂,也要早点治,若不然会留下隐症的。” “大哥!”齐桦也沉声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你这样糟践自己的⾝体,若真有个好赖,岂不是让祖⺟和伯⽗担心嘛。”一顿又道“荣哥儿还生着病,两个孩子也要人照顾,您赶紧起来!” 张姨娘点着头。 “你们不用劝我。”齐成语气真诚愧疚的道“內子有错,我是他夫君错加一等,此罪不赎我心难安。” 齐桦皱了皱眉,齐连道:“赎罪也要保重⾝体吧!”说完皱了皱眉,齐荣和齐忠拉着齐成“大哥,您快起来吧,什么事明天再说不迟!” 齐成没说话,淡淡的看了齐荣一眼。 齐荣拉着他的手臂一松,不敢再劝。 银冬出来了,他是齐瑞信的贴⾝常随,众人让开,就听银冬道:“国公爷说让大爷先去治伤,别的明天再说。”齐成不动,垂首道“齐成有负⽗亲教诲,这点伤齐成当受。” “国公爷还说。”银冬脸⾊不变,紧接着又道“方氏有错,绝无原谅,但也不罪及旁人!” 齐成脸⾊微微一变,忽然朝正房的方向咚咚咚磕头,大声道:“⽗亲,方氏乃是儿子明媒正,她如今犯错便就是儿子的错。儿子自请⼊家庙,在佛祖面前忏悔,向列祖列宗请罪!”话落起⾝,着背脊朝老太君院子而去,步履踉跄仿佛随时能跌倒一般。 齐桦众人愕然,耳边就听到府中下人几不可闻的窃窃私语:“成大爷果然是有担当的!”他听完,面⾊微微一变,眉头紧蹙! 齐成左手脫臼,⾐裳破损,形容狼狈,跪在老太君的院子前头,大声道:“祖⺟!罪孙回来了。” 老太君院门打开,朱妈妈満脸为难的走了出来,想要去制止齐成,齐成却依旧是咚咚磕头不言,面⾊凝重的离开,直接去了后院,停在了齐宵的院子前,沉声道:“五弟,五弟妹。”他深作揖不起“长嫂不贤乃兄长无能所致,弟妹所受之苦兄长在这里代她向你赔罪,不求弟弟,弟妹谅解,只求良心微安,兄长亦心⾜以。” “大哥。”蓉卿和齐宵从院里走了出来,満脸惶恐的道“大哥多虑了,我和齐宵并未怪大嫂,您千万不可如此。”朝齐成福了福。 齐成垂着头,眉梢微挑眼底掠过惊讶,收手起⾝,就看见齐宵黑着脸负手站在五弟妹⾝后,脸⾊不虞,而五弟妹却是笑语盈盈存着不安,他心里微讶回道:“错就是错,她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我代她赔罪是应当的,五弟和弟妹便是打我一顿,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打你?你这一⾝的伤,拳头往哪里放?蓉卿心里腹诽,面上却是摆着手道:“大哥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俗话说,⾆头和牙齿也会打架,我们之间有些矛盾误会也自是正常,但也是风过无痕绝不会记在心里的。”话说的很好看,可就是不提成大的事,更没有提替他们求情的话。 齐成去看齐宵,齐宵依旧没有说话,一副事事听五弟妹的样子。 他越加的惊讶,目光转过知道再多说也无益,颔首道:“天⾊不早,为兄打扰弟弟弟妹休息了!”作揖,转⾝而去。 齐成一房一院的道歉赔罪,之后在齐桦众人的挽留劝解中,依旧去了家庙。 庙门重重的合上,齐桦和几个兄弟面面相斥,齐荣和齐忠对视一眼,两人飞快的回了院子,齐荣拉着司哥儿和荣哥儿,齐忠跟在后头一行人直接去求齐瑞信,排排的跪在地上,齐荣哭着道:“⽗亲,大哥一⾝的伤,他和大嫂再有错,也罪不及死,您就放他们出来吧。”话落朝司哥儿兄弟两投去一眼。 兄弟两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司哥儿哭的撕心裂肺:“祖⽗,⽗亲常教训孙儿,外事,国事都不如家事,只有一家人和气,才是我们最大的财富和依仗,孙儿求您让⽗亲和⺟亲出来吧,孙儿愿代⽗⺟受过。” 几个人呜呜的在正院里哭着,齐瑞信皱着眉头,拍着桌子道:“都给我住口!”他没有往⽇的意气风发,显出一份沧桑和无奈来“她做错了事,若旁人能代受,她岂能记住教训,你们什么都不要说了,方氏之事绝无回缓。”话落起⾝,拂袖出门。 银冬忙跟在他后面出去,齐瑞信负气走了许久,凝眉问道:“他去家庙了?”银冬回道“是!”“伤的如何?”齐瑞信步履微顿,银冬如实道“伤的不轻!” 齐瑞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沉昑片刻语声无奈的道:“把大夫领过去,先给他治伤。” 银冬垂首应是。 这边,桦大服侍齐桦梳洗,她低声道:“这么一闹,仿佛理就站在他那边了,倒让我生出种趁他不在,欺负他儿的错觉来。” “你啊。”齐桦丢了帕子,头摇道“妇人之仁。” 桦大笑着给他倒茶,回道:“哪是我妇人之仁,这分明就是他这么做的目的嘛,我看,这会儿像我这样想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一顿又道“这下,倒是换成五弟和五弟妹难做了。” 桦大的话倒是提醒了齐桦,他挑眉道:“我到是觉得五弟的态度奇怪,我原料他势必要闹一通,出一个结局来,若不然就是一怒之下搬出去,和这边再不来往,可如今你看他,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很疑惑的样子。 桦大也颔首称是:“今天晚上成大哥去赔礼,五弟都没有开口。”话落,夫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明⽩过来… “我看你往后要和五弟妹多走动走动。”齐桦看着桦大“栋哥儿的缺,五弟还没有回音,你找机会问问五弟妹。” 桦大点头应是。 齐成转⾝,目光落在昏昏暗暗清清冷冷的屋檐上,四周黑漆漆的只有一侧的厢房有羸弱的光线透出来,成大自门內走出来,喊了声:“大爷!”又喜又恐的道“您…您回来了。” 齐成的左手不自然的垂着,钻心的痛令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脸⾊也渐渐发⽩,他眯着眼睛看着成大,气息冷澈,过了许久才怒着低喝道:“蠢货!” 成大惧的一跳,垂着头半句话不敢说。 齐成大步过去,和她错⾝而过进了厢房,里面只有一张一顶柜子一把椅子,晦暗的墙面冰冷的地板,处处渗着冷意,便是墙角燃的⾚红的炭炉,也盖不住这股寒冷,他在唯一的椅子上坐下,成大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你说。”齐成声音嘶哑,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冷“到底怎么回事。” 成大又是一抖,结结巴巴的回道:“妾…妾⾝想着,他们新婚正是甜藌时,就怕五弟妹趁着这会儿有了⾝孕,到时候⽗亲那里难免不会…”一顿偷看了眼齐成的脸⾊“所以妾⾝就想…就想…” “蠢货!”齐成喝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我商量。”他说着微顿又道“孕怀了又如何,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你既是做了就该考虑周全了,现在的场面你要如何收拾!” 成大束手垂首不敢辩驳,齐成抿着嘴,目光森冷的盯着她… 过了许久,成大抬头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的手臂:“您的手,还是先请个大夫来给您看看可好。” “看好了又如何。”齐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亏得我把家里的事都给你,你到好没有帮我却反而给我添!” 成大不敢说话了。 齐成起⾝,走到窗前看着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的院子,静静站着目光晦暗不知道在想什么,成大陪在后面,腿双发⿇却不敢独坐。 忽然,院门被人拍响,听到银冬喊道:“成大爷,大夫来了。” 成大眼睛一亮,和齐成道:“大爷,大夫来了,您…”话没说完却被齐成的淡淡的一眼看的一颤,后面的话止住,就见齐成出了房门,却并未开门回道“银兄弟。”他语气清润真诚“劳烦您跑一趟,我如今是戴罪之⾝,这点伤痛比不上我心里的愧疚,还请银兄弟多跑一趟送大夫回去,齐成感不尽。” 竟是拒绝了。 “这…”银冬还要再说话,忽然就听到院內一阵惊呼,成大喊道“大爷,您怎么了,您醒醒啊。” 银冬一惊更是拍门不停,可门內却没了声音,他喊道:“成大爷!” “我没事。”齐成声音断断续续的回道“银兄弟回去吧。”话落,他扶着成大的手直起⾝,一步一步朝房里挪去,额头上的冷汗簌簌的冒,成大看的心惊却也不敢劝。 外面传来银冬快步离开的声音。 齐成在上躺下来,成大这才看清他的伤,惊呼的捂住嘴,眼睛瞬间红了,她哽咽的道:“大爷,您的伤…” 齐成阖上眼睛,皱着眉头道“半道上被人堵了!”那些人下手真狠,除了留他一条命,就是下的死手。 “这些畜生。”成大簌簌的落着眼泪“怎么会这样!” 齐成听她哭的厌烦,皱眉道:“闭嘴!”成大捂住嘴庒抑的哭着“对不起,都是妾⾝没用。” “去把⾝上的⾐服换了。”齐成看也不看她,成大低头看自己⾝上穿的这件大红菱袄,又看看齐成不明⽩为什么要换⾐服,却还是应了一声“是!”找了件翠绿的出来,抹着眼泪问道“这件成吗?” 齐成扫了一眼:“蠢货。”顿了顿,出声艰难的道“换件半旧的灰⾊袄子。” 成大一顿,心头不明⽩却是不敢问:“妾…妾⾝没有灰⾊。”一顿又道“妾⾝去和戚妈妈借一件吧。”戚妈妈就是守着家庙的婆子。 话落匆匆出了门,不一会儿找了件灰扑扑打着补丁的⾐服袄子回来,套在⾝上,又照成齐成的意思,把头上的饰物一一除了去,她照照镜子就觉得自己仿佛老了十几岁! 齐成又看了她一眼,声音飘忽的道:“去院子里跪着。”成大一愣,看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地面上还有着积雪,可不敢说不咬着牙出去在院子里跪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铁门被咚咚敲响… 这一次,门没有锁,齐瑞信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就瞧见齐成夫跪在院子里,许是跪久了的缘故,两个人都是摇摇晃晃有些不稳。 “起来!”齐瑞信眉头紧锁“是男人就大大方方的,把伤养好再带着你媳妇儿领罪,你如今这般腾折了谁?还不是你自己。” 齐成抬着眼睛,儒慕的看着齐瑞信,眼泪落在面上他哽咽着道:“⽗亲,孩儿不孝!”一顿又道“我是兄长,却没有照顾好弟弟们,给他们做一个好榜样,孩儿如今只求一死,以求将来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住口!”齐瑞信満面怒容,齐成却是磕着头“⽗亲,方氏是孩儿明媒正娶回来的,她不贤孩儿不能休她,却也无法原谅自己,孩儿只有一死…求您让孩儿带着她一起去死吧。”一顿语不成声“孩儿记得以前⺟亲在世时,您曾当着⺟亲的面保证,我们三兄弟一定是持重识礼绝不会给家里添⿇烦的,如今孩儿让您失言了,是孩儿不孝!”他说的⺟亲,是指徐夫人。 齐瑞信眼神一暗,就着灯笼的光线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満脸的伤⾐服也破了,齐成向来最注重仪态,一言一行都极其的讲究,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狼狈。几个孩子中,齐成与他最亲亦是最能体谅懂他的人。 齐瑞信心里钝痛,忽想到了夙香,她当年用死将三个孩子留下,托付给他,可是他… 视线又落在成大⾝上,不过二十几岁的人,这么几⽇竟就苍老成这样,这是他当年千挑万选的儿媳,看中的就是她精明能⼲,将来和齐成分家出去,能持家过⽇子! 齐瑞信久久沉默,脑海中又浮现出齐宵冷着面和他在济南城对视的场景,那样的决绝不留丝毫余地…齐皓整整十五年不曾开口喊过他一声⽗亲… 人人都说齐宵齐皓的子像他,其实只有他知道,两个孩子的子是像徐氏的。 若非她那么倔,一个家又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他长长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忽然齐宵⾝边的常随卫进在门外道:“国公爷,四晕倒了!” 唐氏晕倒为何来和他说?齐瑞信微怔问道:“请大夫了吗?”卫进就回道“请了,说…说四有了⾝孕!” 齐瑞信蓦地愣住,回头去看卫进,问道:“什么?”卫进回道“大夫说四有了⾝孕!” 齐皓有子嗣了? 齐瑞信脸上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和喜悦,他微微颔首回道:“去和老太君和二夫人说一声,请她们过去瞧瞧!” 卫进抱拳应是。 齐成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瑞信,唐氏有⾝孕了?怎么可能,齐皓当年落马受伤伤的不止是腿,那是齐皓亲口和他说的,他和唐氏这么多年本就是有名无实,唐氏怎么可能有孕! 还有,老四媳妇儿有孕,为何是老五⾝边的常随来报? 一瞬间齐成心里转了几道弯,他想不明⽩不由去看齐瑞信,忽然,心中一个灵… 是啊,他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齐瑞信相不相信。 很显然,齐瑞信不但相信还非常期待。 这是老四的主意,还是老五的手段?是在向他宣战了吗?是在暗示他们对那个位子也有趣兴了吗。 心中冷笑一声,齐成嘴角浮现出満満的嘲讽,一个假装冷漠一个故作清⾼,到头来还不是想要爵位想要那个位子! “⽗亲!”齐成笑了起来,很喜⾼兴的样子“四弟受苦多年,此事当真是大喜!”一顿又道“孩儿原在佛祖,在列祖列宗面前,替四弟诵经念佛,祈求他子嗣繁茂,顺遂平安。” 齐瑞信満意的看着齐成,微微颔首,看着他们夫道:“这件事苏氏受了委屈,虽未酿成大祸,但其心可恶,你们若想赎罪便去求苏氏原谅吧,若她点头此事我不再追究。”话落,他又看着齐成,道“你先疗伤,旁的事稍后再说。”话落,他朝银冬点了点头负手而去。 银冬去扶齐成,招呼大夫进来。 齐成视线一点一点转过去,看向垂着头恍惚不安的成大。 贺喜的人散去,齐皓淡淡的坐在唐氏面前,唐氏垂着头,房间里寂静的落针可闻,不知道过了多久,齐皓开口道:“…为什么?” 唐氏垂着头,面颊微红:“夫君说什么?” “为什么?”齐皓重复,目光紧盯着他,唐氏一点一点抬起头来,平如无声的退出去将门关上,守在了门口,唐氏才开了口,回道“妾⾝…只是想替夫君争一争。” “为我争?”齐皓声音含着冷意“为我争你做这事的时候为何不和我商量?” 唐氏眼泪落了下来,轻声道:“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齐皓拧了眉,手指紧紧攥着轮椅的扶手“没有办法?我看你本就是贪慕虚荣,本就是见旁人得了诰命你內心蠢蠢动,动了妄念!”他这话说的极重。 唐氏腾的一下站起来,嘴动了几下,却气的只知道哭,齐皓冷声道:“你去,现在就去,告诉所有人,你本没有孕怀!” “不!”唐氏摇着头“妾⾝不去,妾⾝想争一争,哪怕粉⾝碎骨,妾⾝也不怕!” 齐皓失望的看着她,摇着头已经觉得多说一句都是负累,他冷笑道:“好,你不说,我去说!”唐氏拉着他,求着道“夫君,求您了,别去!” 齐皓一把推开她,唐氏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惊恐的看着齐皓,齐皓似乎也是一愣,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去拉她却又收了回来,沉声道:“我索与你说明⽩了,那个位子我本没有想过,我不配也没有这个能力。”一顿,看着唐氏“这个位子,只有五弟合适,所以我告诉你,你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夫君!”唐氏突然爬起来跪在他面前,泪⽔连连,抱着他的腿覆在他的膝上:“夫君,我知道你们兄弟情重,可就是因为你们兄弟情重,我才要放手一搏,因为…”她箍着齐皓的腿,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因为这也是五弟和五弟妹的意思。” 齐皓浑⾝一怔,不敢置信的看着唐氏,叠声问道:“你说什么。”唐氏抬起头,哭的眼睛肿红却透着一股子楚楚动人“是五弟妹让我这么做的,她说您需要走出去,走出书房,走出国公府,走出自己心里的围城,只有这样才能让您重生,才能成为一个即便坐着轮椅,依旧能顶天立地的齐皓!” “这些,不是您开一个书院,一个朋友就能做到的。”唐氏看着齐皓,字字郑重“妾⾝⾝在局中,却不懂,可五弟妹不同,她旁观者清,她说她上次来时,见您的书房里摆着的皆是史书,您看的也是国策,天下事,⾜以证明您心里是有抱负的。可您为什么要将自己包裹住呢?!”话语一顿,她含着泪却依旧笑着道“妾⾝期许,等待,哪怕您的心永远不可能给妾⾝,妾⾝也愿意笑着看着您⾼飞,光芒万丈!” 齐皓脸⾊惨⽩,脑袋里嗡嗡的响,喃喃的喊道:“五弟…”唐氏点着头“是,是五爷!” “我知道了。”齐皓推开唐氏,艰难的滚动着轮椅,吱吱的声音,单调在寂静的屋子里回。 蓉卿托着下巴坐在桌前,看着齐宵皱着眉头,用穿着菱袜的脚勾了勾他,嘟着嘴道:“您说句话嘛,在想什么。” “四哥他…”齐宵担忧的看着蓉卿“我们会不会心急了点。” 蓉卿拧着眉头,叹道:“他有四嫂,有你,有祖⺟,可他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不管是失⺟的伤还是伤腿的痛抑或是丢失心上人的失落,总要有痊愈的一天吧!如果他一直这样,让你担心在你心中成为负担吗。” 齐宵无话可说,蓉卿又道:“咱们报仇也好,还是怈愤也罢,总之一切都源于那个名正言顺的位子吧,大家一直遮遮掩掩的要闹到什么时候,不如捅破了窗户纸,索弄清楚了,以后黑是黑⽩是⽩,大家都轻松。”另外几房想分家,各自找着阵营,就像朝堂夺嫡一样,站好队等着自己捧的那个人上位,押对了宝一荣俱荣,押错了…自然也不会丢了命,至多分家时少得一些财产罢了。 “忘记问你了。”蓉卿道“你查当年四哥坠马的事,有没有眉目了?” 齐宵摇了头摇,回道:“事情过去太久,那⽇四哥又是一个人,无从查起。”一顿又道“不过,只要是他做的,就一定会有线索。” 蓉卿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青竹回道:“五爷,,国公爷去隔壁了。” 蓉卿眼睛一亮,就轻轻笑了起来,朝着齐宵眨眨眼,道:“四哥到底怎么想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要真的一点意愿都没有,那他大可告诉齐瑞信真相,若是他不说,那他还有救! 齐宵看着她,没有说话。 青竹听里面说话声,知道听到了,便退了下去,和红梅一起坐在隔壁做针线,青竹低声道:“你说为什么要帮四爷和四呢。”凉国公的世子之位,放眼看府里,只有五爷最合适了。 “有什么稀罕的。”红梅笑着道“咱们姑爷有本事,将来分了家说不定还能分一个爵位呢,何必去争这个位子。”一顿又道“还有,五爷对四爷的爱护你难道不知道吗,他们是亲兄弟,只要四爷一天不振作,咱们五爷心里就像是坠了块石头,沉沉的,把四爷的问题解决了,咱们五爷不也轻松了嘛。” 青竹点点头,觉得红梅说的有道理,四爷和五爷是亲兄弟,自小在府里相依为命,感情深厚自是不用提,四爷腿双废了又整⽇困在房中,五爷心里当然不会轻松。 “咱们就等着吧。”红梅笑着道“以咱们的聪明劲儿,说不定明年咱们就能去隔壁单独过⽇子了。” 朱妈妈给齐老太君续茶,笑着道:“…国公爷去四爷那边了。”太夫人微微一愣,问道“舂生过去了?” “刚刚去的。”朱妈妈显得很⾼兴“家里的喜事真是一桩连接一桩,您要又要添重孙了,眼见着就要五世同堂了。” 齐老太君却显得有些犹豫,问道:“大夫那边,你细细问过了?”朱妈妈颔首,回道“大夫说才上⾝没有十拿九稳,不过瞧着四那样子应该是**不离十。”一顿又道“再说,四素来老实,在这样的大事上她总不能和大家开玩笑吧。” “你说的在理。”齐老太君微微颔首“等再过几⽇,胎像稳定些再请太医来瞧瞧,这一胎不管男女,都是喜事!”只要齐皓那边有动静,他们又正年纪轻,即便这胎是个女儿,后面也总会生出儿子来。 齐老太君心里头⾼兴,齐宵和卿丫头感情好,要不了多少⽇子说不定又能添人进口, “我记得房里还有些上好的燕窝。”齐老太君笑着道“都拿出去来给那边送过去。”一顿又道“李妈妈还在府里吧?” 往年府里几位有⾝子,都是李妈妈伺候的,她在这事儿的经验是顶顶好的。 “是!”朱妈妈回道“李妈妈前段时间请了假说回家住半年再回来,算算⽇子还有一个多月就该回来了。” 齐老太君却是等不及的道:“让王茂明天就去把她请回来,头三个月最重要,她又是头胎,定要照顾周全了。” 朱妈妈⾼兴的俯⾝应是。 蓉卿刚梳洗好准备上休息,外面就听到青竹喊道:“,侯爷⾝边的平洲小哥来了。”蓉卿惊的一愣,和齐宵对视一眼,心里突突的跳了起来,平洲这么晚来,不会是苏珉出了什么事吧? 或者是太夫人? “我去看看。”齐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箭头,低声道“不要胡思想。” 蓉卿却是不放心,依旧是抓了⾐服穿上:“我和你一起去。”跟着齐宵出了门,在正厅里见到敷着霜露的平洲,蓉卿亟不可待的问道“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事?” “姑爷,姑放心,家里没有事。”平洲抱拳行礼,朝门口看了眼,见是明兰和明期守在外面,蕉娘也立在院子里,他才放心的低声道“是侯爷让小人来告诉姑爷,姑一声,府上成大爷的伤…是…是咱们三爷找人动手的。” “啊?”蓉卿愣了一刻,才问道“你是说,成大爷的伤是三哥找人打的?”平洲点着头,齐宵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平洲就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三爷这事儿做的不光彩,方才侯爷发了一通的火,说姑爷的家事姑爷心里有数,哪里用得上他们用这种招,打一顿又能怎么样,说不定还给姑爷和姑惹⿇烦。 可是三爷本不听,悠悠的喝着茶道:“我若不和你说,这事儿你会知道的?” 侯爷被他噎的没话说,可心里却是不放心姑这边,让他拿了名帖连夜赶过来告诉姑一声,怕齐家成大爷知道了什么,对姑爷和姑不利。 “是这样的。”平洲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三爷找了一班江湖人,出了每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稍稍的教训一顿,没想到那些人下手也没个轻重,齐成大爷只怕是伤的有些重!” 还稍稍的教训一顿?蓉卿本不信苏峪会说这种话,那些人常在江湖上做这种事,下手最是有分寸的,是打的里外都伤还是只上⽪⾁不伤筋骨,拿捏的最是到位,怎么可能失手,分明是平洲怕她怪苏峪,替苏峪说好话! 蓉卿哭笑不得,去看齐宵。 齐宵面⾊平静,颔首道:“你回去告诉侯爷,就说我们知道了。” 平洲松了一口气,又偷偷看了眼蓉卿,见蓉卿也没有生气的迹象,才点着头道:“那小人回去了。” 齐宵点头送平洲到院门口,等他回来时就看见蓉卿捧着肚子在房里闷着被子大笑,他忍不住掀开被子看着她道:“小心着凉了。” 蓉卿止不住,笑着齐宵道:“这天底下,就没有人像我三哥这么有趣了吧。” 齐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蕉娘。”蓉卿跪在上探头朝外喊着蕉娘,房门应声而开,蓉卿就道“我记得我有块藌结迦南明儿让青青给三哥送去,正好给他做扇坠。” 蕉娘见她⾼兴,也跟着笑着点头道:“我这就去找出来。”退了出去。 蓉卿就抱着齐宵,笑道:“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好幸福,有你还有他们护着我,纵容我…就是让我再死一次,我也觉得没有⽩来这一趟。” “说什么傻话。”齐宵敲着她的脑袋“明天我去找见见三哥!” 蓉卿笑着应是。 热闹了一晚上的凉国公府终于安静下来,齐宵躺了两个时辰便起去早朝,蓉卿翻了⾝接着睡,天际缓缓放亮,蓉卿被蕉娘推醒,语声紧张的道:“不好了。” 蓉卿一个灵睁开眼睛,看着蕉娘。 蕉娘脸⾊发⽩,紧张的看着蓉卿,就道:“昨天晚上,成大在家庙里悬梁自缢了。” “自缢了?”蓉卿坐了起来,问道“死了?”她对自缢这个词有着非同寻常的抵触,一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梦… 蕉娘就点了点头,道:“下半夜没的!” 蓉卿听着就微微眯了眼睛。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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