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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作者:时镜 书号:47429  时间:2018/12/31  字数:7260 
上一章   ‮悔无棋落 章六五二第‬    下一章 ( → )
  李卫已经在外头站着等了有一阵了,他今儿是跟着⼲娘来见的,没想到却又见了皇上。现在皇上在一旁站着,似乎不动声⾊,李卫即便是心中着急,也不敢去问,只在旁边老实得跟只乌⻳一样。

  没一会儿,前面走道里见着影子一晃,李卫便瞧见了顾怀袖的⾝影,再顾不得这边皇帝,连忙上去扶了顾怀袖一把:“⼲娘!”

  顾怀袖脚底下是虚浮的,本不像是她离开时候那样镇定。

  脸⾊苍⽩,嘴失了⾎⾊,那丽的口脂看上去便格外可怖了。

  “李卫…”

  她只是呢喃了一句,抬眼看着他,末了扯一笑:“只是有些累罢了。”

  素来是个要強的子,今⽇却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顾怀袖轻嘲一声,却是笑自己,她把袖中沈恙留下的手书递给李卫,低声道:“我只盼你,一如昔⽇…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娘放心。”

  李卫知道顾怀袖是什么意思,他应了一声,几乎将她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让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而顾怀袖,也似乎渐渐恢复了力气。

  忽然想起,石方走的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她用烙铁将他手腕上的印记毁去,也毁去他⾝份的明证,让他到了地府,也只是个孤魂野鬼。

  沈恙不想她看见他的狼狈,多骄傲的一个人?

  死于囚牢…

  她几乎感觉自己喉咙里冒出腥气儿来,可眼神很快镇定下来,因为她瞥见了前面那一道影子,胤禛。

  这一回,力气全回到了顾怀袖的⾝上。

  她慢慢行至胤禛⾝前,却没行礼:“万岁爷不愧料事如神,知道他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好歹没真的让李卫去四川…不然又不知多少人要没命了。”

  李卫已经将手里那一页纸给递了上去,胤禛抬手接过来,冷凝的目光从上面扫过,却是更如霜雪一样严肃冷峻。

  “此人用心歹毒,死不⾜惜。”

  在之前沈恙已经招了不少的东西,都已经印证过了,却没想到忽然出了这样的一节。

  “不过料事如神的不是朕,是你家张廷⽟,算是摸透了沈恙的秉,看样子朕处得知的消息还是真。”

  张廷⽟与沈恙有夺子之仇,与张望仙有杀夫之恨,最了解沈恙的不是他的手下,而是他的对手。

  胤禛本以为说出来,顾怀袖会有什么反应,可她似乎厌倦了,也疲惫了,只道:“若是无事,臣妇便回去了。”

  “回去吧,李卫送你⼲娘。”

  胤禛一摆手,后面苏培盛立刻提着灯笼上来,周围的侍卫们开道,他却是先走了。

  苏培盛望了顾怀袖一眼,跟了上去。

  原地只剩下了李卫与顾怀袖,而顾怀袖走时,回头看了看刑部大牢前面两盏⽩纸红字糊的灯笼,刺得她眼疼。

  是夜,李卫送了顾怀袖回去,张廷⽟早在府中,却只在书房。

  顾怀袖躺在屋里睡着了,夜深了,宮里却又传了消息过来,召张廷⽟去议事,一直等到第二天早晨,张廷⽟才回来,那个时候顾怀袖已经起⾝。

  沈取,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秋⽇里的天有些⽩霜⽩雾,园子里的花也都谢了。

  便是周围的红叶,也飘零一地。

  沈取问了阿德:“张大学士在哪里?”

  “二爷说,您若是来找他,只管往祠堂里行。”

  阿德知道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这会儿说话声音也轻,有些小心翼翼。

  倒是沈取不怎么介意,他才为沈恙收拾⼊殓回来,原不该来张府,可如今想想,来一趟也无所谓,没什么吉祥不吉祥意思,他们这些人从来不信鬼神。若是信什么因果报应,沈恙不会作恶那许多,张廷⽟也不会毫无顾忌开杀戒并且权谋害人,顾怀袖自然也没那蛇蝎心肠…若人人都信鬼神,世间也无纷争。

  信,与不信,从无区别。

  沈取在阿德引路之下,朝着后面祠堂而去。

  祠堂里有些昏暗,这里供奉着张氏一族的先人们。

  张廷⽟刚刚给堂两边换了烛火,又捏了三线香,刚点上,便听见后头脚步声。

  “进来吧。”

  没回望,张廷⽟刚忙过了‮夜一‬,知道沈恙的案子牵连甚广,后来也问过了李卫,翻案是要翻案的,可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

  沈取抬眼便看见了许许多多的排位,上面写着许许多多他陌生的名字,而想想,他从没在沈恙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看见这些东西。

  沈恙像是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从何处去的人。

  人人都说叶落归,可他的在哪里?

  “沈取是来给张老先生告别的。”

  “要扶灵回去吗?”

  张廷⽟慢慢将手里一炷香揷至香炉里,烟气袅袅升起,似乎熏了他的眼,有些发涩。

  沈取道:“如今盐帮的生意垮了,也坐不了了,我手里的生意还没有任何的影响…所以先回扬州去。”

  前面的香案上摆着一本牒谱,沈取说话的时候,张廷⽟一直看着那牒谱没动。

  “你还要为他守孝吗?”

  “⽗死,子当服孝三年。”沈取之言,甚为清晰。

  那一瞬间,张廷⽟垂首笑了一声,道:“有骨气。”

  “养恩大于生恩,⽗亲是当年不要我了,怕我若没了,让⺟亲伤心,那便当…从来没有我这么个忤逆的儿子吧。”

  沈取头一次喊张廷⽟“⽗亲”张廷⽟不曾回转⾝,却知道⾝后的沈取已经跪了下来。

  祠堂里,是张家列祖列宗,是张廷⽟⽗子二人。

  可出了这道门,他们便不是⽗子了。

  沈取深深朝着下面磕了头,表情却还很平静。

  他不恨,因为他从没把张廷⽟当成过自己的⽗亲。

  即便是曾经有过那么一丁点儿的孺慕之情,也很快被当年的真相所击溃,人世终究‮忍残‬,而他不愿再去想这样‮忍残‬的事情。

  若沈恙缺个人送终,他今⽇便为沈恙送终。

  张家子嗣也不单薄,不少他一个人姓张。

  磕头毕,沈取嗓子有些喑哑,道:“先生,‮生学‬告退。”

  张廷⽟淡淡到:“一路…当心…”

  沈取没回,退了出去。

  张廷⽟就这样僵立在祠堂之中许久,他有些站不稳了,鬓发霜⽩,已然开始⽇落西山。

  抬手,沾着朱砂和墨迹的手指,轻轻将牒谱翻开。

  他看见自己名字后面那一页下头,空着的一个名字,后面是张若霭,脸上一丝表情也做不出,只有満満的灰败颓然。

  如今已经分不清对错。

  没了的,便永远地没了。

  早在顾怀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张廷⽟便也知道了,这个儿子,是永远回不来了。

  所以他又何妨狠心绝情?

  只是抬眼看着祖宗牌位,张廷⽟有些恍惚,甚至有一种莫名的虚弱。

  他手抖了一下,牒谱又被盖上,他缓缓放下袍子,俯⾝跪下来,对着祖宗牌位磕了头,便这样跪着没动了。

  这一跪,便是一个⽇夜。

  太落了,暮⾊斜了,夜也到了。

  而过了这一⽇夜,张廷⽟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耽误了一⽇的早朝,皇帝也没怪罪。

  因为这一次没有遇到什么阻力,又有李卫这边调停,张廷⽟主持,很快盐帮內部很快就解决好,安揷了一些人,同时江南也处决了一大批的‮员官‬,隆科多暂时被⾰职,次年给了个闲官,也是被这一件事给牵连的。

  倒是张廷⽟,很快开始在次年着手建立军需处。

  在雍正刚刚登基的时候,青海有战事,当时有年羹尧,如今西北战事将起,并不怎么安宁,雍正也是劳心劳力,索将当年张廷⽟构想的军需处摆弄出来,在前面建了个值班房,设置值班大臣,只处理当时的军务,不能羁押。

  而顾怀袖很清楚地知道,后来,这里变成了军机处。

  雍正五年十一月廿八,张廷⽟由文渊阁大学士晋为文华殿大学士。同年文华殿大学士萧永藻、嵩祝,被以翰林院为首的清流弹劾,且经李卫查证,此二人与隆科多与俱曾与沈恙过从甚密,二人先后被⾰职查办。隆科多亦事涉沈恙一案,被圈噤。

  満朝文武噤若寒蝉,再无人敢有驳斥皇帝者。

  六年四月廿一,张廷⽟由文华殿大学士晋保和殿大学士,位极人臣。

  而在两个月之后,被圈噤一年的隆科多,也离世而去。

  昔年雍正手下的亲信,一转眼竟然全没了。

  顾怀袖想想,跟着四爷的人,真是少有好下场的。

  这些人,都是四爷的桥,他走过去了,而他们已经没用了,就这样拆掉。

  在顾怀袖的眼底,胤禛就是个计算得太清楚的人,什么时候该除掉谁,什么时候该除掉谁,一步步地算计,等这一枚棋子毫无用处了,便毫不犹豫地抛去。

  他把天下江山当成沙盘,翻手覆手之间,风云⾊变。

  谁知道,张廷⽟这样的功臣,又能留到什么时候呢?

  他要的,一是有用,二是听话。

  若不能満⾜这二者,至少要十分有用,让胤禛完全无法拆去。

  今年正逢着张廷⽟加官进爵,可顾怀袖的寿宴,也不过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饭罢了,沈取从江南送来的礼物也到了,不过张廷⽟没看一眼,只有顾怀袖收到了屋里放着。

  他们之间从来不提沈取,可各自都知道对方做过什么事情。

  于他于她而言,都不过是理智罢了。

  事到如今,顾怀袖不能责斥张廷⽟一句,更觉得没有必要。

  对沈取而言,那才是最好的结局。

  原本事情就是顺着错发展下来的,若是他们这时候再強行掰正,谁知是不是又是一场错呢?

  “川陕总督岳钟琪,浙江总督兼巡抚李卫、云广总督鄂尔泰,河东总督河南巡抚田文镜…若是早个七八年,有人能料到这些人会成为封疆大吏…”

  张廷⽟低笑一声,看着吏部递上来的折子,一点也没避讳地扔在了茶几上。

  顾怀袖就坐在他对面,眼角的细纹已经不怎么庒得住,神情已怡然,只笑道:“李卫还算是有孝心,鄂尔泰算是我的人,倒是我没想到岳钟琪…当年皇上会放心地用年羹尧,也是因为岳钟琪在年羹尧的⾝边吧?”

  “没想到啊。”

  张廷⽟叹了一句。

  岳钟琪乃是年羹尧旧部,虽有本事,却一直在年羹尧下头,当年宮变,隆科多把持着京城九门,年羹尧在青海看着十四爷。

  可谁也没想到,年羹尧背后其实还有个岳钟琪,并非是年羹尧的心腹,而是雍正的心腹。

  这样一算,真是个环环相扣。

  当今皇帝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琢磨的。

  张廷⽟手指轻轻扣着那折子,只忽然道一句:“只差我一个了。”

  顾怀袖道:“你又不是他奴才,要还有最后一个,也是我。”

  说的是胤禛鸟尽弓蔵一事。

  只是没想到,她话才出口,外头便来了通传声:“宮里苏公公来了。”

  “西北出了战事,皇上移驾圆明园,还请张相速速往圆明园去,怕是要长住一阵。”

  苏培盛是在半路上过来的,这会儿还有些急,皇上那边还在圆明园等着伺候,他过来先找张廷⽟,知会个一声。

  “着军需处‮员官‬全去圆明园便是,我随后便来。”

  张廷⽟说了一句,便答应下来,又与苏培盛细细说了几句,这才叫人送他离开。

  这一来,张廷⽟年底去圆明园,抵近年关都没回来。

  那时候,正是大年三十前一个晚上,顾怀袖老觉得最近见不到张廷⽟的人,有些心慌意

  她想起张廷⽟那一⽇说的“只差我一个了”的话,让自己‮定安‬,却怎么都‮定安‬不下来。

  张廷⽟暂时还没事,可她有些等不下去。

  廿九之⽇,顾怀袖终于等不了了,她想起当初雍正赐了圆明园之中一座宅院给张廷⽟,那她去圆明园自然不需要什么通传,吩咐好家中种种的事情,顾怀袖便乘了一顶小轿,出西直门往圆明园去。

  圆明园外头的侍卫们早早就看见了顾怀袖的轿子,也认出了人来,一到园门口,就有小太监出来接。

  顾怀袖淡淡道:“万岁爷的差事要紧,我只是来这里住上一住,已近年关了,却还没见着我家爷,只好来见一见了。”

  寻常妇人说来可能会羞赧的话,在她口中却是格外地顺畅。

  倒是那小太监怔了一下,忙道:“您里面请,方才苏公公叫奴才来您,说张相现在还在紫碧山房那边陪着皇上使臣们说话,若是一会儿回来了,便告诉张相。”

  “有劳公公了,我去院中候着便成。”

  说完,顾怀袖便已经瞧见了宅院,外头也没几个人,想必这时候都在里面伺候。

  她进了屋,带来的丫鬟们也没怎么收拾,这里平时有人伺候,看着也很⼲净整洁。

  窗台上放着一盆兰花,顾怀袖一眼看见便愣了一下,她走了过去。

  青黛道:“夫人,可还要收拾什么吗?”

  “看样子要在这里长住一阵,皇家园林有什么住不得?你只管把台阶两旁的花花草草都给我摆出去,放在那里碍眼都很。”

  顾怀袖嘴里说着,瞧见花几边搁着一把剪子,便抬手拿了起来,剪了那一盆兰花一片绿叶儿。

  不知怎的,一见到这兰花,就想起当年她与他新婚燕尔,她剪秃了他那一盆兰,末了那兰花还摆在上头许久。

  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来,顾怀袖眼神渺远,忽又听见院子外面有笑闹的声音,又把她思绪给打断了。

  顾怀袖看她们忙碌收拾好了,便过去坐下来,一直等到⼊夜了,张廷⽟才回来。

  他接了宮人们消息,知道顾怀袖来,却是満面的笑容,过来便搂了她,笑得促狭,在她耳旁道:“看你担心成什么样子,人都瘦了一把…”

  张廷⽟岂不知她为何来此,可何必呢?

  该来的总是要来,而他也已经布置好。

  顾怀袖定定望着他,眼底⽔光盈盈,丫鬟们早退出去了,屋里就他们俩。

  他拥她靠在榻上,手指碾磨她耳垂,看她侧脸恍然昔⽇之冷清,便爱怜地吻住她脸颊,叹到:“前儿给军需房改了个名儿,自此便常设为军机处,今⽇议定军机大臣略花了些时间,并没出事。”

  狡兔死,走狗烹。

  张廷⽟手底下沾着多少人命?

  如今他在朝中又树敌多少?

  虽然现在他桃李満天下,又成了名符其实的“张相”没人能威胁他,可悬在他头顶上的刀,是胤禛。

  两朝元老,雍正⾝边第一近臣,文臣之首,甚至是军机处领班大臣。

  军机处…

  顾怀袖忽然撤转了眼神,看着张廷⽟,他的眉眼,神情,仿若天下尽在掌握。

  权力,野心,却还没有散去。

  就是这小小的三个字,标志着某些东西,已经到达了顶峰。

  跪受笔录,天命下达与天,乃名之为“天下”

  张廷⽟才是策划建了军机处之人,他蔵在影的背后,看着这一切、一切的一切。

  张廷⽟忽道:“前儿有人告诉我,皇上新写了圣旨,放⼊了正大光明匾额之后…你可猜猜,这后头是什么?”

  原本正大光明匾额之后,有建储的诏书,顾怀袖还记得那一⽇自己几乎就能看见诏书,可她知道答案,也没必要看。

  可现在张廷⽟说,正大光明匾额后面,还有遗诏?

  顾怀袖秀美一拧,却是有些不解:“何意?”

  “…我也在想,是何意…”

  张廷⽟抬手扶着她发,吻了她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软软绵绵,过后才道:“我必得知道了这一道诏书是什么,才敢动…下盘棋吧…”

  下盘棋。

  顾怀袖没事就下棋,如今也不曾手生。

  可是今⽇从落下第三子开始,她便是陡然一怔。

  抬眼,顾怀袖手抖了一下望着他,也望进他眼底。

  这棋路,她见过,甚至因为当年钻研过头,已经能将每一步给背下来。

  围杀。

  当年与他下的那一盘不曾结束的棋。

  张廷⽟当时用的就是那样奇诡莫测的路数,甚至每一步都能算出来,可偏偏避不开,让对手左右为难。

  那是张廷瓒最爱的路数。

  而张廷⽟说,他也是从张廷瓒处学来,而他自己不会,也下不赢。

  顾怀袖还记得,当初下到最要紧处,他掐了一枚棋子起来,只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却再也不曾下过那一盘棋。

  当年的棋谱,已经被她庒在了匣子下头,不知多少年没拿出来过。

  而她,至今也不曾算出,最后一枚棋到底放在何处。

  顾怀袖脑海里飞快闪过了什么,指腹挨着那一枚墨⽟棋子,没动。

  张廷⽟修长手指在棋盘上慢慢庒了一子,却温温然一笑,道:“该你落棋了。”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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