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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女户 作者:我想吃肉 | 书号:45083 时间:2017/12/21 字数:83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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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九哥往城外走了一遭,回来便有些儿不对。申氏百忙之中,还是觉出他与平⽇举止有异,将跟着他的小厮儿叫来一审。小厮儿也说不出个四六来,用力想了一回,依旧头摇道:“九哥出城去,并未遇着甚险事,也未遇着人。”他跟在九哥后头,却没得匹马骑,并不曾寸步不离。 申氏不得要领,又问九哥,九哥如何敢说?他年纪并不大,仅止初晓一丝儿暧昧之情,还是因家中有数位兄长,连年不断地说亲娶亲,才于众人闲谈之中听得一鳞半爪。纵是这一鳞半爪,他也知晓当是一男一女方合之道。这两个男子之事,他是晓得,也晓得不是甚正道儿。 申氏教导子女原教得极好,非止九哥,旁人有甚心事,多半也会叫她察觉,**事上她总能不着痕迹与些开导,正经事上,她说起来也不含糊,子女们也乐得与她说心事。九哥幼时也是这般,及渐长,自家拿主意的时候儿多,做完了,也要与⺟亲说一句,好教她知晓。然眼下这事,九哥也不知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竟硬不是敢说与她听。 申氏再问,九哥便说:“空手而归,有些儿扫兴。” 申氏这头,要在年前将四姐、五姐发嫁、与五哥定了婚期,来年开舂便将五哥之事办完,再为六哥张罗,恨不得一个⾝子劈作八瓣儿来使。见九哥这般说辞,倒也信了几分。因郦⽟堂之故,九哥有些儿倔犟,这回甚也没拿回来,不开心也是有的。申氏有事要忙,开导九哥两句,便撂开了。非是不看重九哥,实是四姐、五姐之事更着紧些儿。 再说这九哥,因家中忙,难免有些儿顾不上他,恰合了他的心意。往书斋里一坐,満心満眼里全是那个“他”⽟姐正在这雌雄将辨未辨的年纪,又一⾝男装。九哥家教又严,何曾有机会学那分辨⾐衫下是男是女之道?家教好,却苦了九哥这个呆子,看人男装便当人是个男子。 因五哥要娶新妇,家中又忙四姐、五姐出嫁事,九哥不免也于兄弟互相取笑时,偶有所想:我想要恁般娘子? 他心中,⺟亲辛苦,固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得之是福。他却想要个温婉女子,自己当上进有出息,不好令子似⺟亲般劳累,只须贤惠和气,上事⽗⺟下育儿女。自己外头忙碌时,她能在家中闲坐,或烹茶、或莳花、或调琴、或阅经,总做她喜做之事,天然一股和气,不须似⺟亲那般奔波一⾝锐气。与自家一处坐来,也不说话,便有无限柔情。再将手儿搭她肩上一揽,香噴噴抱个満怀,便圆満。两人好作一处时,轻轻亲一口在她眉间鬓上… 可他眼前却总晃出这个…青衫风流眉眼如画的,九哥想得出神,脸上便红,猛地将本已直的背再得直些儿。终忍不住,凭空伸出手去抓,堪堪抓着个笔海,方才醒过神儿来。 自笔海里菗出支笔来,自有书僮儿为他磨墨。九哥本是呆坐,后见着这一面包墨,板脸拧眉,挥去了书僮儿。取张素笺儿来,落笔写下:舂⽇游,杏花吹満头。陌上谁家年少⾜风流?妾拟将⾝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写完了,魔魔怔怔地看着纸,右手搭出去,放笔,一放二放,也没放到笔架上,最后一松手,一支狼毫便落在桌上。他虽不是少女,也没想过嫁人,反倒想娶了那个谁,然此时,却觉唯有这一阕《思帝乡》方能道中心中意来。写完了,便盯着看,看着看着脸上便渐生出丝笑意来,柔和轻浅,看得书僮儿惊掉了下巴。 九哥的书僮儿是申氏特意挑的机灵孩子,然也年幼,亦不明个中道理,只看着罢了。却见九哥发一回愣,外头申氏使人唤他去吃饭,九哥匆忙应了,却将笺纸细细折了两道,往怀里一揣。 九哥天生一张威严面孔,平素也不大爱笑,板着脸儿吃饭、板着脸儿看戏、板着脸儿听训,也没什么人看得出他有甚不对来。更兼家中为三样亲事忙,他这小小别扭,纵有人察觉,还道他是因姐姐出嫁而不快。四姐、五姐又合力为赶做了一双新鞋,权作个念想儿。 那头九哥接了,心下惭愧,他姐姐临出门子还想着他,他却一心想个美貌少年郞,更是讷讷无语。累四姐将他抱到怀里好一阵,申氏便说四姐:“你好生将养着,与你炖的汤⽔⽇⽇吃来,他个男孩子家,⽪糙⾁厚的,你休理他矫情。”却也笑抚九哥,暗道儿子重情意,必能长成个好汉子。 四姐出嫁这⽇,江州凡有些头脸的都来了,洪谦一家挂着末梢儿也到。惜乎內外有别,九哥竟不得见⽟姐。婚礼上忙碌,实无功夫深谈,以秀英与申氏之识,也止是寒暄数语而已。 四姐是宗女,婚事上头许多事儿便不全依着风俗走,自有典章规范。江州城里人在十月里看了场大新鲜,至数十年后,尚有人坐说其事,开篇便是:“这天家规矩,与平头百姓是不同的…” 四姐之后便是五姐,皆依乃姐故事,两人皆是年前发嫁,端的是⼲脆利落。 ———————— 不说这头四姐、五姐嫁了,申氏又马不停蹄将五哥婚期定在明年四月里。却说⽟姐却并不晓得这世上已有个方头方脑的呆子,男女且尚不辨,便想娶了她去。因年关渐近,家中忙年,林老安人便说与秀英,叫⽟姐过来帮忙。⽟姐来时,林老安人却将一应事务悉放手叫她去做。 林老安人实是上了年岁,也驼了、也弯了,行动需得人扶,无人扶时便要扶杖。素姐从来没⼲过这个营生,也只好叫⽟姐来了。且说这素姐,不知为甚,这二年对⽟姐比对金哥且要好些儿,走路怕她磕着,喝⽔怕她烫着。几十年积下的钗环簪佩,时不时便拿来与⽟姐。秀英每说她:“⽟姐有我哩,娘的私房都收着,往后与金哥娘子。” 素姐却说:“我不定能不能看着那一天哩,⽟姐在我跟关,我得疼她一⽇便是一⽇。”依旧习惯不改。又因⽟姐要学绣、学厨,她也不遗余力地教。⽟姐暗道这外祖⺟许是先时做事不周到,现要弥补,拒她好意,恐她又要多想。便坦然受之,却也时时或做个抹额、或做盘糕点,拿来孝敬素姐,倒抚素姐之心。 却说⽟姐往这里来,素姐样样听她的,往常秀英或林老安人与她些⾐服穿,她尚要一回脸,不定还要哭上一回,叹一回寡妇不好穿⾐。这番⽟姐劝她穿一件玫瑰紫金线绣的通袖袍,她也笑着穿了。看得林老安人直呼祖宗显灵。 那宅子里秀英也与一家老小备了新⾐,连同苏先生,尽皆有份。金哥打扮尤其喜庆,一⾝大红,脖子上一个金项圈儿,內套一枚金锁。一⾝⾐裳悉是素姐针线,唯有脚上虎头鞋子是⽟姐手笔,竟无须秀英动手。 两处吃了团圆饭,新年便过。这一年过灯节,金哥已可亲自掌了灯,与左右邻居家一般大的哥儿姐儿赛灯了。秀英牢记了⽟姐的教训,令胡妈妈须得紧紧跟着,以防生事。这厚德巷里也算是人丁兴旺了,虽搬了杨家、柳家,人口显得少了,这二年却是一直繁衍着,连新娶继室的赵家,新妇人也有了喜信。纪主簿娘子何氏那里,又与儿子订了亲,明年便完婚,不消一、二年,又将闻婴儿啼声。 正月里拜年,洪家却比往年更热闹几分,一是洪谦功名,二也是府君青眼。秀英四处吃年酒,也有人问⽟姐境况,秀英只含糊着说:“教她识几个字儿看得懂书本账册儿,拿得了针,做得了⾐衫鞋袜罢哩。”却不肯透出太多意思来。她肚里又有一本小账,虽有意与诸如举人家结亲,然不好即时便应了,洪谦今年下场,若中了举人,⽟姐便好嫁得更⾼些儿。 虽有语说“侯门一⼊深似海”却也有诗云“贫夫百事哀”翻来覆去一掂量,又觉⽟姐也不是个笨的,总不致叫人生吃了,还是⾼嫁些儿合适。再则金哥还小,也须得长姐扶持不是? 除此而外,往来登洪宅之门的人也是不少,有洪谦同年,也有似纪主簿家这等好友,又有林老安人侄子林秀才等。內里又有一个盛凯。 这盛凯识得⽟姐,一见之下,便有些儿小心思,回来与他⽗⺟说:“男子汉不立业无以成家,现要用心攻书,休提那些烦人事。书中自有颜如⽟,待中了进士,自有好女儿。”正合了潘氏的心意。 盛凯安抚了⺟亲,心中存的却是待明年中举,有了功名,能在家中说话作数,央了⽗⺟去提亲。此时便显出来,一早自己无甚底气,二又未免有挟恩图报之嫌。然与洪谦见面总有些不自在,要显着自己学识以求其刮目相看,又不大好意思上前巴结。未免有些忽冷忽热,弄得苏先生都跟着莫名其妙起来,忍不住问洪谦:“他这是怎地了?倒好似中了瘴气,左摇右摆。” 洪谦眼明心亮,知道盛凯这是为何,却并不点破。他心中盛凯人倒还好,虽有淑女之思,却并不曾逾矩。然家中却是一个烂摊子,并不配他宝贝闺女。既盛凯不说,他便也只作不知,回苏先生好大一个⽩眼:“他与先生情意相投,先生尚且不如,我如何得知?先生不如去起一卦?” 气得苏先生回去拿着三枚古钱直摇,不知是否算洪谦甚时候踩进坑里崴个脚。 洪谦看苏先生不开心,他便开心了起来,只恨只能暗乐,合家上下连着闺女,都无人肯与他一道乐——家下心中都敬着苏先生。乐一回,又将眉头皱起,这盛小秀才镇⽇里磨磨叨叨,倒是提醒于他:⽟姐这过了年已经十三了啊! 洪谦思及此,便浑⾝一阵不自在,寻秀英说话,要秀英多多留意⽟姐。将秀英吓了一跳:“难道有什么不妥?”洪谦道:“等有,就晚了。她也大了,我的意思,不急在这两年。今秋我便下场,明年⼊京,苏长贞旁的不好说,文章上的眼光还是有的,他埋汰我上了瘾了,既他说过勉強可过,我便能过。⼊京再说!” 秀英犹豫道:“纵你去赶考,哪有带家眷的道理?考完了再去做官儿,总不回这里,或在京,或在旁处,咱们再去寻你,再看?只怕人生地不,不好相看哩。” 洪谦道:“我有数。无论男女,成婚太早,懂得便少,难免吃亏。” 秀英心下难安,口中应了,心中却打着暗中看着有无可意女婿的主意,若江州真个有好孩子,洪谦还能不答应?只管暗中留心,真个觉着好了,再说与洪谦,他若应了,再与亲家说话便是。 ———————— 此时九哥尚不知晓,他那⽇思夜想的心上人儿,险些要叫心上人的亲娘立意嫁与旁人了。实因秀英再托大,深觉闺女千好万好,也不曾想过将女儿“⾼攀”他家。虽说宗室大半是只剩个空壳子,申氏却是能⼲,郦⽟堂这一家,还是兴旺。秀英与申氏相处,虽也想过如何如何,终是将脚又踏到了地上,亦不曾想申氏早已相上了⽟姐。 申氏虽有此意,眼下一门心思却是忙着五哥之事,因连嫁两女,她在江州这二年经营之盈利贴进去八成,五哥放定虽不需太多,然接着便要娶了齐氏,这花费便又不小。且五哥成婚,又要与他另收拾房儿来住,亏得四姐、五姐已嫁,否则这后衙还没有这许多房儿哩。 将将把新房收拾利落,再看库房,也空了一半儿,申氏将指头一曲,却舒了口气。只剩六姐、七姐两个女儿并六哥、七哥、八哥、九哥四个儿子了,五哥成婚,过两个月便打发往京中谋个小小官职,顶门立户去。六哥也快了,她这担子已卸了大半。郦⽟堂在江州不过二、三年,再留个二、三年也是应有之意,界时底下几个婚嫁的钱也都有了,并不用动她的嫁妆,手上也能留些老项。 申氏一开心,便有⼲劲儿,见何人都是笑盈盈,心头将五哥娶之事想而又想,再无疏漏处,又想起九哥来。九哥近来略瘦,申氏抚养大了几个男孩儿,知道他到了这年纪是要菗条长个儿了,瘦些儿也是寻常,当年四哥在这个年纪便是瘦似⿇杆儿,只吩咐着厨下炖好鱼好⾁与九哥吃。 郦⽟堂虽不管事,到底有九个儿子,前头八个一个接一个地来,总在他眼前过过一回,见九哥这般,也只笑一句:“俗话儿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倒好能吃哩!”申氏心道,你本就穷,儿子靠你养,早饿坏了,我有好的与他吃,你倒说嘴。口上却道:“他蹿个儿哩,错眼不见便长一寸,这长出来的⾁要哪里出?还不是靠饭顶上?” 郦⽟堂道:“我总说不过你。” 申氏道:“不用你说,你去写罢。写信往京里,央王府里与五哥谋一事做,也好养家糊口,成家了,该立业了哩。再写信与大哥,叫他看顾兄弟。”无论五哥所领之差在京在外,他是宗室,总要返京一回。且新娶妇,亦需携回去,认一回亲戚、拜一回祖宗。郦⽟堂有官职在⾝,非奉诏却不好回去,只好叫个心腹管事一路陪护。 这头郦⽟堂将信送出,那头京中又有信至,却是京中吴王府与六哥订了一门亲事,姑娘是吏部尚书的孙女儿,因⽗⺟早亡,养在祖⺟跟前,吴王子孙众多,总有些事儿要劳动这孙尚书,便与他结个亲家。郦⽟堂钟爱此子,不想叫他爹给祸害了,连连顿⾜道:“阿爹怎地如此?!怎好如此?!从来丧⺟长女不娶!” 申氏道:“事已至此,还有甚话可说?想那尚书孙女儿养在祖⺟⾝边,总不至于失了教养。且是尚书家,于六哥也有进益。只好死马作活马医了。休要再说甚丧⺟长女,既做了咱家儿媳妇,连外人的气我且不肯叫她受,何况自家人?初闺媳妇、落地孩儿,用教的!” 她说的这是正理,郦⽟堂嘀咕一回,索闭了嘴巴。申氏道:“回信应了罢。再叫五哥两口子捎一份儿与孙尚书家礼物,幸尔我早预备着五哥事毕便办六哥事,凡揷定等礼,都是现成的,现在要添一些便可。”心中却有些儿发愁,诸媳之中,唯长媳出⾝最⾼,其⽗是从五品中散大夫,其余娘家⽗兄皆在六、七品上。乍来一个尚书孙女儿,恐凌于诸嫂之上,难免要费一番周折。 申氏不免动起脑筋来,实是不好,便令分家罢。 吴王系的风俗,便是男子成婚后便要谋个差事,得一份俸禄,除开长子,都要分出去住。起因乃是吴王府虽大,架不住儿子多,住不下,必得分。郦⽟堂当初分得京中一处五进宅院,很是不小,然前院要待客,住不得人,书房女眷也不得⼊,实打实只有三进住人院落。自家又有马厩,郦⽟堂还有花房,又有下人住处等等等等不一而⾜。往常孩子小,倒也罢了,郦⽟堂又在外任上,现京中住着三个儿子,因房贵,便都在这一处。次子却是放了外任,做个县令。这孙氏若好,便一处和睦,真个不好,申氏便想作主分家。 思忖定,申氏便去打点带往京中的礼物。 ———————— 这头申氏计定,叫郦⽟堂亲告六哥婚事已定。郦⽟堂心中不甚満,然在儿子跟前却不多说,只说:“你阿翁与你定一门亲事来,是孙尚书孙女儿。” 六哥听了,也无旁话,从容应了。 不一时,这消息便如长了脚一般,家中上下都知道了。五哥尚未动⾝,叫上七哥、八哥、九哥,都来看六哥。九哥正在那处对着镜儿看新上⾝的青衫袍,冷不防叫五哥拉了来,一路上便听五哥说:“六哥好事近了。” 到了六哥房里,才知始末。众人与六哥说“恭喜”六哥心中实不甚喜。若是申氏为他定个亲,他便喜无忌,这京中,他实是信不过。那位祖⽗,险些儿将三姐儿嫁与个商户,堂姐妹不知叫如此这般嫁了几个,事儿做得并不光彩。 却听五哥道:“这回京里办事还算厚道,与你个官家姐儿。”八哥便朝七哥挤眉弄眼儿:“下一个便是七哥你了。”七哥没好气道:“你排行在我下头哩。六哥省了咱娘的事,下来便是咱们两个。” 这便说到婚事,又是亲兄弟,不免无忌起来。六哥说:“但如几个嫂子一半儿,我也知⾜了。”兄弟们又笑闹,五哥因成婚,心中似脫胎换骨一般,虽也笑闹,却隐隐有些儿担当模样。看九哥不则声儿,便问九哥:“你越发沉闷了,今年你也有十三了,咱娘总不会忘了你,你想要甚样娘子哩?趁早与娘说,免得叫京里胡配了。” 九哥近来最怕提这个,吱唔不言。他再黑面,兄弟们也是一处长大,不留心便罢,一上心便觉出不对来。五哥过来人,见他这样,便说:“你可是有心上人了?是哪家好姐儿,若合适,说出来,哥哥们与你做保,请娘提亲。” 九哥哪里肯答? 五哥面容便整肃了起来:“你是不是看上不该看的人了?你从来最懂事儿,若是家中使女,你万不可私下做出事来,有甚事明着说来。你未娶,可不敢先做下这等事,闹出人命来不是玩的!要是外头的,好人家女孩儿倒也罢了,若是不⼲不净的,不用你气着⽗⺟,我先打你!” 六哥道:“五哥慢些儿说,九哥向来懂事的。” 五哥道:“你们当晓得,咱家里娘的家法最是明⽩不过的。不许先有庶子,也不许宠妾灭,这两样是祸家的本。再有,要敬重子,万不可叫子难堪,那是承奉宗嗣的人,你不把心放她⾝上,却要心疼谁个来?真个有颜⾊好的,若人也本份,抬来做妾也使得,却不可漫过了子去。明⽩否?” 九哥听了这“抬来做妾也使得”头摇道:“真喜了,便一刻也不想撒手来。我疼谁个,便真个疼,当不令他与人伏低做小,委屈为难。那般做,必是没把人放到心上的。” 六哥花容失⾊:“除开背书,未见你说这许多话来!你真个外头有人?!” 九哥道:“如今没了。” 五哥忽觉背上一冷,只觉他幼弟忽而冷如铁石。九哥是申氏独子,又是最小一个兄弟,因申氏待他们好,又有郦⽟堂那一种怪癖,九哥平素又用功辛苦,他们也颇疼九哥。七哥道:“只要是好人家女儿,我们与你做保去。” 九哥头也不摇,眉也不挑,道:“不用了,过去了,何苦叫人为难来?” 把他四个哥哥吓得不敢言声,正互使了眼⾊儿,立意即刻去告诉申氏。九哥忽地道:“原是我心事,我这里过了便过了,往后再无妨碍的。娘近来够忙了,哥哥们还当我是兄弟,便休说告爹娘。” 他这脸上样子忒吓人,五哥一点头,暗道:我先应了,等会便告诉娘去。六哥心说,五哥应了,我可没应,九哥你可别怪哥哥。才想完,九哥便说:“人无信不立。”盯着五哥点了头,又拿眼睛看六哥,挨个儿将哥哥们勒一回,见都应了。方一起⾝,长长一揖:“我谢哥哥们了。” 诸兄实是无言。此时方觉平素那沉默寡言的幼弟实是诸般可爱,似这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样儿,还是少拿出来吓人为妙。五哥道:“我与你一个月儿,一月后,你还放不下,我行前便要说与娘的。” 九哥深深点头。 ———————— 九哥得了诸兄之诺,回房里睡去,辗转反侧,求之不得之心益盛,直到三更绑子响,方糊糊睡了。睡梦里,那青衫少年忽地笑了起来,不知怎地头上簪子没了,一头青丝落下,拂到他脸上。他伸手与那少年理头发,指尖儿触到那张脸上,只觉一阵滑腻,不由心中一,⾝上也热了起来。忍不住一手握发,一手揽了人家,真个盈盈一握。 一触之下,他又觉唐突,实是⼲了不好的事。没那个心思便罢,止如寻常男儿间勾肩搭背;有了,再这样揽着,就不好了。忙松了手去,口中含糊着致歉。却不听少年说话。 九哥忐忑,抬眼看那人,生怕他生气,却见那眉眼极秀气,柔和万分,那⽩⽟般耳珠上竟有个小小耳洞。梦中的他一惊,再抬头细看看时,却见眉黛轻扫,红涂朱。垂下的发也不见了,却盘成双鬟。青衫少年换了一⾝湖绿衫裙,竟化作个妙龄少女来。 九哥这一梦极是畅快,竟误了起,申氏听报,还道他病了,忙来看。却又叫不醒,忙来摇。 九哥梦中正与她说:“你家在何处,我求爹娘去你家提亲。嫁我罢,我总待你好,一辈子。”那少女羞红脸儿,将将点头,九哥开心得要飞起来,不想叫申氏一掌拍到地上,问他:“你怎地叫不醒?”一伸手来,试他额上“有些烫。叫个太医来看看罢。” 九哥美梦被惊醒,黑着一张脸:“不用,我这便起,教⺟亲担心了,是我不是。儿大避⺟。” 申氏一噎,一指戳他额上:“你个小正经儿!”看九哥有力扮黑脸儿,更试一试他额头,这时热度已下,便离他前,自往外间坐了。那头九哥唤童儿拿⾐裳来穿。一起⾝,却见穿着亵了一大片,脸上更黑!他居然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九哥:居然尿子了,TT(继续哭着跑掉… 哈哈,九哥,人不二傻枉少年啊! 其实我还是会写感情戏的,对吧?以及,我发现我总是会写爆预定字数!这章本来计划六千搞定的,上一章也是,结果… 唉唉,不过九哥明天会知道真相的,到时候又是一道炸雷啊!偷笑着跑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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