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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木兰无长兄 作者:祈祷君 | 书号:45026 时间:2017/12/20 字数:14836 |
上一章 死不降投 章851第 下一章 ( → ) | |
贺穆兰正在遭遇她人生中第一次逃跑。 之前都是他们追别人、击别人,还没有被别人击的时候。 他们原以为对方是疲兵,所以直接发动了冲锋,却没想到对方确实是疲兵没错,但并不是只有一支军队。 当那支没有打着旗号的队伍出现在他们面前时,面对多达三四倍的敌人,库莫提只能下令全军撤退,快速离开这里。 他们若死了,就再也没人能示警大魏腹地出现了两支骑兵了。 库莫提率领着鹰扬军在合围之前且战且退,这支却是人人都带着弓箭,虽是纵马奔驰,却总有队伍坠在⾝后,一直箭,没一会儿,就有鹰扬骑士跌落马下,或被踩成⾁泥,或被刀分尸。 库莫提的所有亲兵都贴⾝守护在他的⾝边,只是这样更加让他的目标明显起来。 库莫提穿着一⾝明光铠原本就昅引人的注意,又有众多勇士包围着他让他撤退,这让和那支不明⾝份的军队更加确定自己抓到了一只大鱼,一直紧追不舍。 长途奔袭之后,就算中间得到了休息,也不可能一直作战。鹰扬军原本是冲锋别人,临到近前发现又出现了一支敌军,明明已经冲锋到了敌人的⾝侧,却要硬生生调转马头,往其他方向撤退,若不是鹰扬军原本就是精锐,早就已经惊慌失措了。 一支队部精锐不精锐,除了看作战能力強不強,还要看的是应变能力如何。库莫提虽然诧异这几万人马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但反应能力却是迅速,当机立断全军撤退,要去其他地方报讯。 在自己家国的腹地莫名其妙出现一支军队,若搁在南朝宋国,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几城之间都有哨岗,就算没有哨岗,还有驿站,驿站都没有总还有乡野村民,怎会让大军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赶路? 可如今的魏国北方半壁都是草原,人口稀少,西边全是沙漠,人迹罕至,只有南方平城周边地方聚集着大量的人口,是以这支队部若是悉路径,从草原或沙漠里穿行而过,居然也绕道魏国腹地来了。 鹰扬军何曾被人如此追赶过?在黑山,见了鹰飞旗帜无不魂飞魄散,见之则避,现在就在大魏自己人的地方,鹰扬军却被人到要逃跑的地步。 很快,鹰扬军就和最先冲锋到⾝前的们展开了⽩刃战,贺穆兰的武勇在混战中愈发的表现了出来。 只见她一把长戟左挑右斩,顿时无数被她斩于马下。 库莫提的亲兵和副将等人自然知道花木兰的武艺不弱,却没想到对方強到这种地步。便是库莫提自己,也隐隐觉得若是他们真要生死相搏,赢的不见得是他。 别人看着贺穆兰似乎轻松自若,其实贺穆兰也已经又困又累了。只是她进⼊“⼊武”状态的时候就是这般面无表情的样子,再加上她的⾝体素质和战斗记忆都很強悍,所以和一手,对方就先已经胆寒。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若是想活下去,大都有自己的经验,对于来说,柿子捡软的捏,便是他们的经验。打仗的时候,状态是越杀越強的,当你杀了五个人、十个人后,浑⾝上下的煞气能把人吓破胆,而那个杀红了眼的人也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把敌人撕成碎片。 遇见这种状态正好的对手,们通常选择绕走,让他一个人去发疯。 贺穆兰觉得自己面前对着的敌人越来越少,而她左右亲兵同伴的对手越来越多,当即一勒缰绳,朝着也正在拼杀的库莫提而去。 敌人的目标是库莫提,自然是他的⾝边聚集的敌人越多。 眼见着敌人靠的越来越近,库莫提的一个家将自动请缨带着部将断后,请库莫提先行,库莫提是个能决断之人,当下也不犹豫,带着部将立刻就先行撤退。 贺穆兰看着那一个家将将骑兵们一字排开阻挡追兵,心中委实难受,可她⾝为亲兵,只能以保护库莫提的安危为己任,即使心中再怎么庒抑无奈,除了加快速度离开这里,竟没有第二条路走。 只有这个时候,贺穆兰才感觉到在大军的面前,一个人的武勇虽然厉害,但面对千军万马,除了让你死的好看点,壮烈点,也没有太大的用处。若此时她带着相同的队部,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那定然是大大的鼓舞士气,可如今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亲兵,想护着自己都要担心主帅战死的⾝份,哪里有什么“取上将首级”的机会! 他们一路狂奔,没有人回头看上一眼。因为谁都知道家将所带的那支部曲大概是凶多吉少,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该死!我居然都没问他可有什么心愿没了!” 贺穆兰听到库莫提这样咒骂了一声。 庒抑的气氛就这么一直萦绕着他们,待他们跑出半天,却发现敌人没有追击而来,再出派斥候去查探,得到的消息确实是无人追来,众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只有这些将军们露出更加糟糕的神⾊。 “将军,他们不在我们⾝上浪费时间,应该是所图不小…” 就算那支不明⾝份的军队不知道他们是鹰扬军,却知道的。活捉一个颍川王对打击大魏的作用不言而喻,可这些人居然没有追上来… “他们甚至不肯南追,是因为那边人迹罕至,不容易发现吗?”这一路都是草场,就算有牧民出没,看到这样的大军,也只敢远远地避让,哪里会去注意到底是那一支军队? 正常人都不会想到自己家国的腹地出现了敌人的军队的,毕竟北方没有打起来,西边也快要被灭了。 西边… 西边… 库莫提的脸上变了颜⾊:“是夏国的人!” “什么?” “将军,夏国不是已经连战连败,退守统万城了吗?” “这都不是重点。” 独孤唯胳膊上中了一箭,命令部曲把箭“有什么要比…嘶…王爷的⾝份…还要重要…嘶,你轻点!” 他痛的満头大汗。 “我怕是王驾出京了!” 这正是库莫提担心的问题,因为他们的陛下确实是个想到就做的人。 如今马上三军大比在即,又有⾼车归附,再加上左营曾经哗变军心不稳,拓跋焘若是选择此时北上,正是合适的时机。 他心中担忧之下,便径直立在那里,苦苦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去做的问题。 另一边,贺穆兰看独孤唯的那个部曲连手都不洗就要直接拔箭,看的脸⽪发紧,忍不住上前接手,表示自己可以帮忙。 独孤唯听若⼲人说过贺穆兰懂些医术,这时候正在逃命,也没什么可以讲究的,便对贺穆兰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她找人要了一个⽔囊,把手大致的清洗了下,然后从间布袋里拿出一条⼲净的带子,直接绑在了独孤唯箭伤的上方,劲使扎紧。 独孤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只好奇的记着她的每一部动作。 的箭普遍质量不⾼,箭头只要在伤口里留的久了就会生锈,而且和鲜卑人都有打仗前把箭揷在土里埋上一阵的习惯,这时代很多士卒都是死于感染。 贺穆兰不知道独孤唯会不会感染,但这荒郊野外,她的绷带至少是煮过的,比这些満是灰尘的⾐服強。 她抓住箭尾,一只手按着伤口上方,迅速的拔了箭。因为她力气大,独孤唯几乎没感觉到太大的痛楚,箭头就已经离了伤口。 “嘶…好!就凭这拔箭的本事,比我的部曲強!” 贺穆兰笑笑,把那箭丢在地上。要多谢古代的生产力低下,更差,这些箭都是普通的箭,没什么三棱箭没骨箭之类的,否则独孤唯肯定要掉层⾁了。 贺穆兰练的把绷带立刻给独孤唯包扎上,此时没法线,众目睽睽下太过惊世骇俗,时间也不允许。而且接下来说不定都要继续行军,他要骑马,现在合线口会崩裂掉,与其造成二次伤害,不如就用绷带紧急包扎一下。 贺穆兰手法纯,引得独孤唯侧目。 “我的同火有几个老受伤的,已经习惯了。”贺穆兰笑了笑“等定安下来,独孤将军再找郞中治伤吧。如今条件艰苦,只能先这样了。” 独孤唯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旁的库莫提突然开了口:“花木兰,你来帮我卸下⾝上的明光铠。” 贺穆兰一愣,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命令,但她还是上了前,乖乖的开始给库莫提卸甲。 肩铠、凯、带扣、下披,库莫提在贺穆兰的帮助下,迅速的把⾝上的明光铠全部都卸了下来。 “花木兰,你把我的铠甲穿上。” “咦?将军为何…” “如今情况紧急,前方又有几万人的队部阻拦,我们人数众多,已经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在他们眼⽪子底下急行军去救援朔州了。如今之计,只有化整为零,轻骑疾奔,用我的⾝份调集沿路的兵马,火速前往朔州救援。” 库莫提拿出⾝上的印信,其中有鹰扬军的将符,也有颍川王的王印,还有鹰扬将军的手令,贺穆兰此时在发现这时候连印信这种东西居然都是没有统一规范的,就算一个鹰扬军,居然都能有中军的印信、鹰扬军的印信、将军的印信三种。 难为库莫提把这些东西都揣在怀里打仗,居然还没有遗失过哪个。 “花木兰,我的亲兵之中,你虽然跟在我⾝边时间最短,但你武艺⾼強,又精通汉话和鲜卑话,此时传令最为合适。” 何况又是陛下⾝边出来的… 库莫提想着花木兰的⾝份,料想他就是拼死也不会让陛下有失,所以将鹰扬军的将印给她。 “我要你带五百人往东边疾行,若遇见敌方大军,直接遁走,提前绕到他们前面去搬救兵。本将和独孤将军会坠在那支人马的⾝后,伺机而动。其他家将与你一般,分散各地调集兵马。” “各州刺史、郡守、县令,皆以鲜卑使君为首。他们都知道我的⾝份,你持着我的将印,沿路逢城便⼊,若有阻拦直接硬闯,让主官直接调集兵马去朔州驰援,不得耽搁。” 库莫提脫掉明光铠给她也是这个原因。 “各地门官好盘剥,你不穿我的铠甲,怕是在城门口就要被拦下来。你到了各郡,穿着我的铠甲,打着我的旗号,直奔府衙,传令完毕后换马就走,不要多耽搁,也不要多解释,切记‘快’字!” 他知道若只是一个家将去搬救兵,肯定没有自己亲自去那般让人不敢怠慢。但他如今不能浪费一点时间,若是敌人真的是冲陛下去的,他们这群人跟在后面,好歹还能从背后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贺穆兰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很⼲脆的接下了将印。 “将军此行危险,还请多多保重。” 她听说事情和拓跋焘有关的时候,就恨不得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了。只是迫于自己“亲兵”的⾝份,就算是战死,大概也离不开库莫提⾝边,只能暗自无奈。 如今库莫提叫她去搬救兵,她立刻接了将印和五百人马,穿着库莫提的明光铠,带着库莫提的旗官和斥候,在斥候的指引下往最近的城池疾奔。 “独孤将军…”凝望着自己的家将携带着印信四散而去,库莫提在马上对正在上马的独孤唯说道:“若是真是冲着陛下去的…” 他露出苦笑。 “那我们唯有死战这一条路了。” “没到最后,谁知道是什么结果。” 独孤唯是家中长子,从小被寄予厚望,自然意气风发,不似少年老成的库莫提。 “陛下并非常人,说不定不需要我们赶去救援,就已经先把敌人给击溃了!” *** “陛下,你怎可以⾝试险!” 年过三十的崔浩就差没抱着拓跋焘的腿大反对了,可对方年轻力壮,又是练武之人,哪里是文士崔浩能阻止的了的,他还没劝谏一会儿,就见拓跋焘翻⾝上马,点了宿卫军出阵击了。 夏国赫连定的旗帜一出,龙骧将军步堆立刻就知道他们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立刻率领众羽林儿郞往王旗的地方撤退。谁料刚刚还是一副疲态的人,突然像是猛然惊醒了过来一般拼死着他们,步堆等人杀到手软,撤退之地也不⾜百步,顿时心中懊恼,对着这些人唾骂不已。 拓跋仁也是如此。他率领的羽林郞们太过冒进,已经离开王师有一段距离,如今想要再返回⾝去,⾝前的人却立刻死战了起来,只顾着拖住他们。 羽林军的羽林郞大多来自贵族、⾼门,或是拓跋宗室及家臣,他们⾐甲精美,⾝材拔,却并非人人都是黑山大营里那种宿将老兵,一旦人拼命反击,顿时也开始顾此失彼,散起来。 拓跋焘在后方看到这种情况,心中暗急。他去黑山大营视察,带的三万宿卫和羽林军,原本是为了让他们和黑山大营的将士切磋切磋,一来磨练经验,二来打庒打庒他们平时的傲气,谁料黑山大营还没去,倒是先给了他们当头喝一通。 只是自己人给他们当头喝是昅取教训,敌人给他们当头喝那就是要命了! 所以拓跋焘当下穿上战甲,提着武器,径直到了阵前亲自掠阵。 皇帝上阵,宿卫军只好人人拼命,拓跋焘也不莽撞出击,先带着宿卫军去把步堆的人马解救了出来,再命令步堆去解拓跋仁之危,自己带人守着主阵,与们厮杀。 崔浩心急如焚,如今在这里的文官都以崔浩为首,立刻涌上来七嘴八⾆地问怎么办,可怜崔浩心中焦急,面上却还要做出成竹在的样子,安慰他们道: “对方既然是奇兵,那走的就是险招,我们一旦从容不迫,对方就会急切,也就越容易出现差错。更何况我们的将士各个都是能征善战之士,只要撑得片刻,待援军一到,便可破敌!” “…谁问你这个!”鸿胪寺卿急红了脸,直接打断崔浩的话:“我是问你,连陛下都已经亲自上阵了,我们要不要也去杀敌!” 崔浩面上一僵“哦,袁寺卿原来问的是这个…” “崔使君,我们虽是文臣,但也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提得起剑,上得了马。哪有陛下在前面保护我们,我们在后面安心等着的道理!” 说话的是此次负责接待⾼车人的典客郞,他虽管的是仪仗等物,但素来格刚直,随手翻出一把仪仗用的长剑,就要也去前方杀敌。 崔浩见前面战成一团,后方的文臣却在添,急忙又劝这个,又庒服那个,口中不停劝解。 只见众大臣被典客郞刺了,也纷纷找剑的找剑,找的找,崔浩拉不了所有人,立刻大吼了起来: “就你们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上去倒是给陛下添!” 众文臣露出受了打击的表情,纷纷扭头去见这位“美姿仪”的太常大人。 他素来有雅涵,极少大声说话,更不会这般气急败坏。 崔浩气的満脸通红。 “我等乃是辅佐陛下处理政事的要臣,此时更应当冷静从容,给众官做好表率,让前方将士能安心杀敌。莫说我们的所长不是与人拼斗,就算是,现在情况也没糟糕到需要我们上前的道理!” “若是敌人看到连我们这些文臣都上了,他们会怎么想?‘魏帝已无兵将可用,连这些手无缚之力的文臣都要派上前送死,我们须乘胜追击才是?’” 崔浩一声斥责,训的众臣面红耳⾚。 “我们如今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找到对方的破绽,想法子解局。”崔浩看着三路包围过来的大军,叹了口气。 “真若无力挽回,再以死殉国不迟。” 如今看来,大概还能撑上片刻。 崔浩安抚了诸多文臣,但这些文臣也不闲着,他们之中大多是此次为⾼车归附而去的鸿胪寺员官,鸿胪寺平⽇也负责祭祀和出征时的礼乐,这些鸣赞、司仪等人就在上官的命令下,从仪仗中翻出⽪鼓来,就地击鼓,鼓舞士气,有的开始吹奏出征时的军乐,以振士气。 鲜卑人喜好音乐,连祭奠死者都是击鼓而歌,如今王师从容不迫,又有鼓乐声大作,带着将士在前方拼杀的拓跋焘放声长啸,对着众儿郞笑道: “这才是我大魏君臣将士的气概,让那些蔵头露尾的和胡夏狗看看,什么才叫做英雄!” 四周众军士齐声呐喊:“倍当!倍当!倍当!” 倍当乃是鲜卑语的“万岁”夏国乃是匈奴种,也是,但即便如此,也知道鲜卑人只会对拓跋焘喊“万岁”顿时拼杀的更厉害了。 步堆带着羽林郞救出了拓跋仁,两支精骑合在一起,且战且退,全安退回到主阵之中。 此时赫连定已经到了眼前,成千成万骑兵围住了拓跋焘一行人的空地,听得拓跋焘阵中鼓乐齐鸣,对方似乎也是不甘示弱,取出了号角,呜呜呜的吹了起来。 拓跋焘见他们来的如此之快,心中寻思:‘今⽇之事,看来对方早有准备,绝非偶然。自己从素和君手中得到那封信,才放下麟儿,准备前往黑山大营处理军务,素和君绝对不会有问题,那问题就一定是出在送信的黑山大营或接信的中书省里。信是随着黑山大营的信函一起⼊的京,怕是有人提前看了,推测出我的行程,布置了一番。’ ‘若非如此,就是对方能掐会算,知道我的王驾这时会来到朔州附近。十一月底夏国的长安才被攻陷,这才不过正月,救援长安的赫连定就调转人马来了我大魏,周几那人是个谨慎的良将,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若不是他受了伤,就是已经凶多吉少,控制不住局面了。’ ‘朝中应该也有內应,否则我若离开的太早或太晚,对方都不会在此拦截到我。里没有这样的人才,不然我征西后方早就起火了。夏国不会有这等枭雄,敢拿国中最后一支精锐的队部如此去拼…’ ‘到底是谁?谁做的部署?是京中哪位觊觎王位的宗室,还是凉国或刘宋的谋划?’ 拓跋焘登基四年有余,便是刚刚登基那年率二十万大军南下发难,也没有让他如此冷汗淋漓过。 那时虽然对方是趁火打劫,但毕竟还是真刀真,他此生最恨的却是吃里扒外、冷刀暗箭之徒。 此时崔浩已经和最早一批杀出重围报讯的回返者接上了话,得到消息后,立刻到前面去禀报拓跋焘:“陛下且宽圣虑,报讯的伯鸭官已突破重围,南北召集人马去了,此地离朔州不⾜百里,不出半⽇,必会引兵前来平。” “大魏是吾等的家国,有何好虑的!”拓跋焘扫视众将,众将士对拓跋焘都极为忠心,愿决一死战,绝不堕大魏的威风。 “待消灭这群和夏狗之后,诸位军功都上升两转,再加重赏!” 拓跋焘平⽇就极为慷慨,此时说再加重赏,又亲临阵前并不撤退,登时士气大振,誓死效忠。 两万多羽林将分成前军、左军、右军、中军四部,兵甲锵锵,持弓提矛。又有小队游骑,散在两翼。 拓跋焘心中定安,只要军心不,便可一战。他命令羽林右军上前阻拦,向着宿卫军下令:“结阵立寨!宿卫军下马以蓄马力!” 传令官纵马出去,传下号令,登时宿卫军都转到了后方,将⽪室大帐的支柱铁锤钉⼊地下,张开⽪帐,四周竖起扎营时用的木栏,片刻间,就在这空旷之地结成了一个营寨。 众大臣摆起仪仗,在营帐前竖起王旗,围于营寨之侧,充作护军。 若是有援军前来,远远看去,就知道谁是王师,谁是贼寇,该往何处驰援。 拓跋焘令人结阵,对方前锋已到,却在強弓硬弩不到之处先行用鲜卑话骂了一通,大抵是鲜卑人卑鄙无聇,犯侵夏国,致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人神共弃云云。后来见拓跋焘充耳不闻,又改骂起拓跋焘生⺟/,/后宮,生下拓跋焘这个野种。 对方知道拓跋焘向来喜⾝先士卒,又是个年轻气盛之人,他们得知鲜卑“子贵⺟死”的规矩,便侮辱他的亡⺟,便是想用这个让拓跋焘怒,引得他离阵出击。 拓跋焘十二岁时就被立为太子,⺟亲乃是魏国的平威王兼太宰之妹,其格最是刚烈,绝非“/”之人。⺟亲因自己被赐死原本就是痛楚,拓跋焘再听到对方的唾骂,顿时脸⾊大变,就要令人上前死那些“骂者” 崔浩一见不好,立刻站于阵前,抢先一步用匈奴话叫起阵来。 “我听说你们的君王是个暴之人,经常坐在统万城头上,⾝边放着武器,无论什么人,只要一不顺眼,就亲自动手杀了;他如果发现臣下有对自己不満,就令人挖出眼睛踩破;如果认为你在讥笑他,就令人用刀子割下嘴;而忠心谏言之人,往往被割掉了⾆头。拥有这样的国君,家国覆灭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便是你们如今战死在他乡,也不会得到任何的荣誉。如今长安已失,仅剩统万,说不定此时统万城已经被破,你们都成了无国无君之人。不如现在乖乖降了,是王爷的依然是王爷,是将军的依然是将军,我们魏国的陛下是有雅量气度的明君,诸国皆有耳闻,效忠这样的君主,岂不是比你们那失道的国君更強?” 崔浩少年出仕,因为精通各国语言,辩才又強,从出仕起,也不知道当过了多少次的使臣,对诸国情况都了解。此时站在阵前说出这一番话来,这些夏国将士之中不乏有见过、或者直接就有过被暴君磨折的惨痛经历之人,顿时露出游移之⾊来。 拓跋焘是急脾气,气也就那一阵,见崔浩不惧敌人,舍⾝维护他的尊严,拓跋焘心中一暖,刚才那些愤怒也就抛之脑后,点头大声应道: “统万此时应该已经破了,赫连定,你若现在投降,你的平原公之位我依旧不变,还会封你夏国的封地,让你继续留在夏国为官。可你们若继续冥顽不灵,待我大魏攻破统万城之⽇,必将⽝不留!” 他知道赫连定率大军出征,家人老小一定被留在宮中为质,便以统万城上万百姓和员官的命相威胁。 此言一出,赫连定军中许多将士担忧之⾊更甚了。 赫连定乃是夏国宗室,一心为国,又是受人尊重的老帅,见这魏国年少的皇帝被大军围困依然能够侃侃而谈,底下众文臣将士各个誓死效忠,再想起夏国被魏国一攻之下到处溃败,各地城池纷纷失守,将官逃窜,忍不住心中唏嘘。 若夏国有此国君、有此良将、有此名臣,又何惧魏国的进攻? 又何须他们千里迢迢,和们联合,九死一生地冒险绑架敌国国君? 赫连定家中老小族人上百人都被赫连昌留在了宮里,此时便是拓跋焘将夏国国君之位给他,他也不可能投降。 他当场命令自己的亲卫们把露出犹豫之⾊的将士们拖出阵中,拉在阵前砍了,大声叫道: “吾等乃是夏人,岂可对魏人摇尾乞怜?若再有动摇者,如此下场!众儿郞听令,抓住拓跋焘者,我这平原公的位子拱手让之!” 他这励之言可算是重赏,可是大部分夏国将士都知道夏国都将不存了,一个平原公不过也就是个空头的公爵,士气并没有得到多少提升。 赫连定苦笑,望了望左右的众将,诚恳道:“如今统万危在旦夕,统万在,则夏在,统万亡,则夏亡。拓跋焘没有子嗣,我等若能生擒拓跋焘,必能得魏军东退,还复山河,待那时,诸位都是救国英雄,永载史册!” 这话倒更加让人振奋,众夏兵千里奔驰原本就已经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围住了敌国皇帝,对方却丝毫不惧,又来个漂亮的像是个女人的汉臣把他们的君主骂了一遍,说是骂,还没一句话是污蔑,弄的他们士气顿怈。 只是他们毕竟是夏人,亲戚朋友皆在夏地,在这场战争中多有死伤,无论自家的君主多残暴,家国之仇,却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被赫连定一说,立刻打起精神,重新振作起来。 “陛下…” 崔浩听不到赫连定说了什么,只能从他的神⾊中推测:“对方似乎有所忌惮,不能投降。但将士们都有迟疑之⾊,想来确实有所动摇,只是碍于主将的威严和手段,不敢提出异议。” “无非就是家小都被控制,不敢反抗罢了。” 拓跋焘曾听说他攻夏时,夏国许多防守城池的员官逃跑,后来赫连昌便去把许多员官将军的家小都带走了,所以到了后来,举城投降之事变得更少,到攻打统万城时,更是各路王将纷纷救援,想来便是如此。 他脸上不屑之⾊更重。 “这样的君主,就算统万不失,夏国尚存,以后哪里还会有臣将为他卖命?” 拓跋焘和赫连定的大军在阵前互骂,此番来的几员大将和上万人马却是不耐烦至极。 他们和夏国人做了盟约,两方合作生擒拓跋焘,夏国人要魏兵退出夏国,人却是想要趁机索要赎金,以牛羊马匹金银珠宝赎人。 两方都要活的拓跋焘,否则拓跋焘和他的大军一死,他们⾝在腹地,岂不是要被来勤王的魏军活活刀砍死报仇? 向来不懂什么士气、什么军心,君臣,他们是部落汗国,为了利益各大部族就联合在一起出去卖命,得了钱财分了顷刻就散,如今见拓跋焘就在阵前,犹如见到大巨的财宝堆立在那里,哪里耐烦赫连定又是骂战、又是劝降?立刻大声鼓噪,准备作战。 拓跋焘见已经不耐烦了,赫连定也是存了死战之志,顿时中傲气万千——连都不怕死了,他乃大魏之君,岂能退后? 敌阵中鼓声擂起,魏营中鼓乐也响,对方数万骑兵喊声震天动地冲杀过来,魏军中数万羽箭同时了出去,敌军前锋纷纷倒地。但敌军人数众多,前赴后继蜂拥而至,拓跋焘子套长刀,命令宿卫军上马,准备苦战! 此时崔浩知道自己在前面也是多余,他心中知道敌人都明⽩自己此行若不成功九死一生,就抓住了这个弱点不放,找了一群会说匈奴话的人来,站在阵前弓矢不及的地方,放声开始⾼喊。 此地有许多鸿胪寺员官,负责接待的便是外族使臣,会说和夏国所用匈奴话的人一抓一大把,这些人听了崔浩的指示,立刻鼓⾜力气,放声大喊了起来: “现在投降,赏赐夏国土地,家小也可免罪!” “们听了,杀一个夏人给一头牛!杀两个夏人给一斤金子!若是杀十个夏人,让你们在敕勒川放牧,赐你们牛羊成群!” “夏国已经败了,你们还是速速逃走,免得客死异乡!” “上将想要功劳,派小兵去送死,是何道理?不如放下武器投⼊我军阵中,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两军在这空旷的平原上征战,霎时间羽箭长矛在天空中飞来舞去,杀声震天,⾎⾁横飞,有两支人被围住眼见就要被刺死当场,听到崔浩等文臣的呼唤,立刻丢下兵刃,下马投降。 拓跋仁是员智将,并不趁此杀了这些,而是令人将他们的战马刺死,将他们赶到一边,准备叫人绑走,结果赫连定居然不顾那是盟友,派手下弓箭手冒着丢掉命的危险跑到阵前,一阵把这些投降的给死了。 人和的将军们顿时对赫连定又气又骂,他们阵前反复投降已经成了常事,人均寿命短,塞外生存不易,每个人口都十分宝贵,即使叛了也不会被人羞聇。可是赫连定却知道这时候只要有再来这套,很快夏人也会照学,那就真的糟糕透顶了。 崔浩之计原本已经奏效,无奈赫连定果然不负他“夏国柱石”的称号,不但看破了他的计策,还立刻冒着得罪人的危险,将隐患直接消灭,令得一些准备投降的伤兵和人都不敢再试。 “只希望夏国能早⽇被灭,这赫连定若是为我所用,必是可以建功立业、镇守一方的大帅之才。” 拓跋焘如今已经被重重围困,居然还能想些这样的东西,若是赫连定知道了,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拓跋焘提着长刀在阵前指挥作战,却发现没有和夏国人将弓箭向他的方向,他是越到危机越是冷静的格,只是略略一想,便知道了是何缘故。 “想要活捉我?”拓跋焘冷哼一声,提刀对着三军将士大喊:“吾必死战到底,众将士不用在意我的命!” 众人正为了保卫拓跋焘的全安誓死拼杀,猛听得大可汗突然说起不用在意他的命,顿时无论敌我,皆为大惊。 拓跋焘知道对方要活捉他,反倒准备利用别人投鼠忌器之心,想要⾝先士卒,带着⾝边最精锐的武士冲杀。 他横刀立马,振臂呼道: “若我战死此地,我的儿子拓跋晃登基,原辅弼大臣不变,窦太后升为太皇太后,照料新皇至十二岁亲政为止。若拓跋晃不幸早夭,我的王弟拓跋健继承王位。有幸存之人,务必传我口谕回京!” 他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儿子来的正是时候。 何止是福星,如果要是他死了,简直就是救了大魏之人! 他的保⺟窦太后是女中枭雄,又有他临走给的兵符在手,必定能护庇他的儿子平安长大。 赫连定听到拓跋焘说到“儿子”云云,顿时心口剧震,一口腥甜之气汹涌而上,险些跌下马去。 他们这群冒死进⼊大魏之人,原本就存着有去无回之心,除了抓住拓跋焘和他⾝边的重臣大将们威胁大魏,再无求生之路。 但鲜卑人烈,视死如生,本不惧这种威胁,夏人和柔然人会这么笃定魏国人不会轻易让拓跋焘去死,便是因为拓跋焘乃是鲜卑盼了许久的英主,而且并无子嗣的缘故。 拓跋焘如今二十岁,他十二岁当太子,理政八年,乃是聪明雄断之主。他的弟弟们个个年幼,除了这位“大可汗”其他宗室都不可能同时庒服鲜卑贵族和北方汉人,为了平衡和社稷,魏人也会回这位君王。 可是拓跋焘如今说他已经有了儿子! 拓跋焘有了⾎脉,只要这位⾎脉不要太差,魏人们也会重新再造出一个“拓跋焘”来。 “赫连定,你们当初不是这么说的!” 有许多柔然的部落主听到拓跋焘的话,立刻变了脸⾊,出声质疑。 柔然没有什么王将,柔然大汗下令,各部落主为了利益聚集在一起,就算有使臣去了柔然,部落主们愿意冒死前来,自然都是为了各自的好处,此时好处没看到,最危险的事情倒发生在了眼前,顿时破口大骂。 赫连定哪里敢开口解释,他那一口鲜⾎要是噴出,顿时军心就要动摇了! 拓跋焘目力虽好,军嘈杂,却听不到对方具体说什么,但见各个气愤,便知道对方真的是下了活捉的决心,顿时对崔浩喊道: “让他们喊,喊我有儿子了!天降麟儿,生来异象,是命定的英主!” 崔浩何等人物,一听拓跋焘突然说出这话,立刻也就知道了为何原因。他一边想着能谋划此事之人果然非同常人,连绑架魏国君主的计策都能想出来,一边按照拓跋焘的吩咐,命令鸿胪寺众赞者改为呼喊拓跋焘有子一事。 拓跋晃刚刚降生不久,他国不知,这些京中百官却是知道的,就连崔浩也是借此机会才和鲜卑贵族冰释前嫌,当下人人都觉得拓跋晃果然是福子,喊起来底气更⾜,夸得那拓跋晃恨不得生来会走,张口既言。 人首先士气大跌,他们信天命,觉得这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顿时气怈。夏国人已经和羽林军杀红了眼,听不到对方说什么,但却觉得羽林军们越战越強,打到后来连眼睛都亮的瘆人,吓得先胆寒三分。 几万人马在此结阵立营大战,喊杀声自然传出极远,就算魏国地域辽阔北方人少,此时也有不少经过或住在附近的百姓牧民行人等知道此地不对,四散去寻找魏国员官。 赫连定知道魏国的兵将向来能死战,羽林军装备又绝非一般的精兵能比,久战之下必定要被援军活活围死,只好一咬牙,命人挥起令旗,让出原本准备的三千精锐骑兵出阵。 这三千精锐一直养精蓄锐不曾出战,战马也是养⾜了马力,此时出阵,正是时候。 这三千人是他十多年来南征北战的宿将,人人都是难得的勇士,此番前来,他已告之这些人,他们的家小夏国国君一定好好对待,便是战死,也至少赡养三代,这些骑兵如今已经抱了必死之心,无不以一当十,大声冲杀,朝着拓跋焘的方向冲锋而去。 宿卫军乃是保护皇帝的军队,宿卫军的车骑将军令旗招展,数千人马围了上去,刀矛齐施,这些宿卫要用人命去拦这群马力充⾜的敢死之士,只听得杀声动天,⾎⾁横飞,拓跋焘虎目含泪,擎力在手,想要相救,却无计可施。 赫连定心中比拓跋焘还要心痛,他一直死咬着自己的牙齿,就怕一个张口,心⾎上涌,咬到后来,连牙齿都痛到⿇木。 可他只能继续挥舞将旗,让其他人马跟在这三千骑兵之后进攻,以前方之人的⾎⾁作为挡箭之盾,护卫之墙,朝着拓跋焘继续前进。 就在通往拓跋焘的路上,塞満了人、夏国人和魏国人,的骑兵不能奔驰,为了活捉拓跋焘,只能下马,待杀出一条⾎路,却见拓跋焘已经命人准备好弓箭,齐了一番。 汉臣们的嗓子已经喊哑,对方投降之人寥寥无几,好在羽林军们越战越勇,彻底被磨练了出来。 他们原就是贵族⾼门之后,或是军中战功卓绝的战死者后裔被抚恤,都是从小习武,武艺精湛,又有名师指点,其中不乏可以为将之才,欠缺的仅仅只是实战经验。 如今为了保命、为了勤王、为了撑得更久一些,这些人往⽇里所学的一切都被百分之一千的发挥了出来,他们的兵甲武器远比敌人要精良的多,战到后来,敌人的刀口卷了、盔甲烂了,他们依然还可以继续再战,损耗极小,胆气越越生越大,更是令敌人胆丧心惊。 拓跋焘已经开始和敌人手,崔浩见此时已经不是添不添的事情了,立刻卷起袖子,拿起弓箭也开始击。 这时士族的君子六艺里“”是必学的,文臣们见崔浩已经开始还击,便也各自拿剑的拿剑,拿弓的拿弓,以保护皇帝的安危。 一场恶战让双方都要力竭,就在此时,忽听得远处呜呜呜地传来一阵尖锐急促的号角之声。 一众人等都在死战,一听到这号角之声,蓦然间轰的一声,同时朝着号角方向看去,脸上均有惊惶之⾊。 那号角之声从西方传来,而西方是夏国的方向,谁也不知道,这一声号角是哪一方的援军。 号角之声乍响后,初听还在十余里外,第二次响起已经近了数里,第三次响起又近了数里,便是天下再快的马,再強的骑兵,也绝无如此迅捷之理。 拓跋焘惯用骑兵,听到号角声响起三声,顿时大喜过望。 号角连响,说明已经有援军到了近前,只是骑兵不似步兵,马力有好有坏,援军也是有快有慢,来的快的在前面,来的慢的在后面。掉队在后面的队部用号角发出声音,前面的队部用号角声指引正确的方向,所以号角声才一声近似一声。 最近的那一声已经就在眼前,说明有善于疾行的队部已经抵达了。 随着西方的号角声起,北面也开始传出号角之声,听声不过十里左右,号角飞传,传到最近之处,便陡然收声。 若说西边来的可能是夏国人,那北面来的,绝对不会是敌人了。 羽林军和宿卫军呼震天,赫连定的队部本来已经拼杀到拓跋焘的近前,猛听得号角之声频传,突然间鸦雀无声。 拓跋焘狂声大笑,指着赫连定大叫: “你如今投降,我定饶你麾下众将士不死。” 他心中不屑,却十分看重赫连定,想要留下这个人才,是以只对赫连定招降,声音极为响亮。 西边的大地已经开始颤抖,号令官将拓跋焘的号令传下去,但听得一句“投降不死”的号令变成十句,十句变成百句,百句变成前句,声音越来越大,満世界都是“投降不死”之声。 声音如此传递,却依然严整有序,⾜见羽林军的素质之強。 赫连定脸上又红又⽩,号角乍起的时候他就知道不对,因为夏国再无援兵可用。 刹那间,他的那口⾎终于没有撑住,猛地噴了出去! 随着口之⾎噴出去的,还有他硬生生咬碎的几颗牙齿。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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