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回危机四起明暗来_《鼎宋》

书号:44887 时间:2017/12/14 字数:6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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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百‬姓》今⽇就读到这里，回去后抄写十遍，家中短少笔墨纸砚的，可以去找乡司领…”

　　楼下课堂里，王彦中布置了课后作业，三四十个幼童到少年不等，男女都有，已换了汉人装扮的僰人齐齐起⾝拱手：“尊先生吩咐…”

　　看着这些‮生学‬，王彦中拂须微笑，很是満⾜。尽管在这里只是给人发蒙，远不如在海棠渡教授经义有成就感，可自己是在教化夷狄，汉家王化由此而立，这点惆怅也算不了什么。

　　目光落到角落里，王彦中的笑容凝住，待对方上前时，脑袋也低了下来，暗自头痛，⿇烦…又来了。

　　“先生是大儒，讲《‮家百‬姓》这些，着实委屈了，奴婢想听听《舂秋》，先生可有空说说？”

　　以前的斗荔，现在的窦罗枝，凑到王彦中⾝前，两眼闪着崇敬的光晕，莺莺软语地求道。

　　“孺人已通《女训》，才已⾜矣，《舂秋》乃男儿所担大义，孺人就不太合适了。”

　　王彦中委婉地推却着，对方眼中的秋⽔，他如何品不出来？可叹他心中早已被

子和潘巧巧填満，无一丝异心。更何况这窦罗枝的亡夫被追赠通直郞，由此得了命妇诰命，其子罗胄成年后，便能承袭通直郞之位，虽是番官，也是有朝廷体面的，非他这配军所能染指。

　　“就是明⽩这事，才要先生说来。先生在此也待不了几年，待胄儿大了，再寻不着先生这样的良师。就只有奴婢说给他了。”

　　窦罗枝颤着红

，一边说堂而皇之的理由。一边继续朝王彦中

去。如果不是罗蚕娘的声音响起，怕半个⾝子都要送到王彦中怀里。

　　“你还要不要脸啊！？”

　　隔着乡司长楼。与王氏⽗子遥遥对望的另一处宅院里，罗蚕娘痛心疾首地指责窦罗枝。

　　“你还要脸，我就只能不要脸了。”

　　窦罗枝抚着自己晕红的脸颊，嘴里強辩着，心头却是一阵慌

。似乎有弄假成真的味道，不过…王先生真是好男儿啊，当初在

轮⾕囤初见时，英姿

发，如将军一般威武。现在脫下戎装。拿起书卷，又是儒雅倜傥，学问満腹。

　　最初听说王先生是因连杀十一人获罪时，还心有畏惧，怕是个暴躁

子，这几月相处下来，却知是个谦谦君子。后来得知王先生是因没过门的续弦被人害死，才怒而拔刀，更是心神摇曳。亲近王先生虽是为族人着想。可认真想来，却是揣着大半私心。

　　罗蚕娘一滞，窦罗枝⽇⽇就在耳边念叨，让她寻机搭上王冲。后来李银月来了，更是骂她错失良机。她明⽩这是为族人着想，可她绝不愿如窦罗枝所希望的那样。把自己送去作王冲的妾婢，王冲终究是她杀⺟仇人。此仇一辈子难忘。

　　罗蚕娘反驳道：“小娘，别想着这些歪门琊道。他安顿咱们，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升官发财，哼，你当他真是菩萨？”

　　窦罗枝脸上的‮晕红‬散去，冷冷道：“如果真是这样，不更该让王二郞顾念到私情？只是为升官发财，他今天可以施恩，明天就可以施威！”

　　罗蚕娘结结巴巴地辩道：“他、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窦罗枝声调更⾼了：“换了一个官人，就可以改了王二郞的规矩，让我们再得不了现在的好处！若是二郞跟我们没有私情相连，他还会伸手？他在兴文寨肯定待不了一辈子，以他的本事，以他的年纪，还有老大的富贵前程等着他。我们这几千僰人，未来几十年，不紧紧靠住了他，还能靠谁？”

　　“胄儿还要十多年，才能承袭老峒主的官位，而且也只是个空头官阶。王二郞在兴文寨铺开了老大场面，我看得出来，像是在把我们当胚子，试着作事。在这里练得手

了，以后能在其他地方大展拳脚。他的心绝不会停在这里，除非给他绑上一

绳。⽇后就算人不在这里，也能留一分心给这里，还能照顾到我们。”

　　“别以为我们这几千罗始

人改了汉姓，出山耕田，官府就不把我们当蛮夷待了。以后的⿇烦事还少不了，没个人遮风挡雨，出点

子，再出了卜漏那种人，我们又要走上⾝死族灭的老路。”

　　以前窦罗枝也只是零零散散地说起，不像今⽇，一番话道尽几十年的远路，罗蚕娘真是被说得心神飘摇，对这小娘钦佩至极。当初她‮儿孤‬寡⺟，也能勉強镇住

轮⾕囤，就知她不是一般人物。

　　“我也知道你心头那道坎过不去，没有強

你，只能作

自己，去跟王先生搭线，你不体谅也就罢了，还来骂我…”

　　说到伤心处，窦罗枝掩面菗泣，罗蚕娘顿时慌了神，想起这些⽇子来，自己无所事事，对族人的未来没尽一点力，更是‮愧羞‬无比。

　　她耷拉着脑袋，以低不可闻的细声道：“小娘，让我、让我试试吧。”

　　窦罗枝转了一番念头，点头道：“我看你也靠不住，这样罢，你试你的，我试我的，你先…搭上了，我就罢手。若是你一直没动静，就只能靠我了。”

　　罗蚕娘羞恼地道：“小娘，难道你还指望王先生娶你！？别说官府不答应，咱们囤里人也不答应！”

　　窦罗枝凄然一笑：“再嫁当然不可能，不过，若是我生下了王四郞呢？”

　　两女对王冲⽗子家里的情况已有了解，知道王冲还有个弟弟王三郞，窦罗枝这话意思再明⽩不过，罗蚕娘顿⾜道：“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窦罗枝反驳，少女就咬着银牙，握着拳头，以赴死般的决心道：“我会替他生个儿子。让他再放不下我们！”

　　隔着乡司，对面的宅院里。王彦中正支支吾吾地说到窦罗枝的异状，王冲就打了个哆嗦。像是被谁诅咒了一般。

　　王彦中是真怕了窦罗枝：“二郞啊，依你看，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不是说非要回成都，挪到其他地方也好。”

　　王冲道：“待开田已成，汉人农夫来得多了，僰人自己也会种田了，应该就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明年。”

　　王冲当然没想着在兴文寨埋头种几年的田，在这里试试手就好。等兴文寨诸事上了轨道。就挪个地方，专心进学。也不是完全不再理会兴文寨，他收服何广林，就有以兴文寨为据点拓展事业的打算，只是到时候没必要再直接

盘。夷事只是进阶之梯，若是沉在里面，就要错过未来恢弘壮阔的时代大嘲了。

　　现在他已有官⾝，可以跟宇文柏鲜于萌那些官宦‮弟子‬一同直接去京城国子监考太学，不必再在府学挤独木桥。这一点是晏州僰

里最有价值的收获。

　　“明年啊…”王彦中哀叹着，暗自盘算，这一年，自己能不能挡住窦罗枝的

扰。

　　“只要不涉名分。爹你也没必要拒美人于千里之外嘛。”

　　这么一算，王冲觉得，窦罗枝纠

⽗亲。也不全然是坏事。

　　话刚出口，啪的一声。王彦中手里的书卷就砸上了他的脑袋。

　　“我看你啊，也该收一房妾室。安安心思了。”

　　王彦中反击了，王冲苦脸道：“儿子才十七岁，何苦着急摧残？再说家中还有香莲⽟莲…”

　　王彦中拿出老子的作派呸道：“十七岁…你老子我十七岁也被你祖⽗

着成亲，十八岁便有了你大哥。香莲⽟莲远在成都，李小娘子就在这里。就算你不喜她这种的，罗蚕娘也可以。别瞪我，你想在兴文寨扎下

，纳了她正合适！”

　　儿子纳了罗蚕娘，窦罗枝应该就能消停了吧，王彦中这么想着。

　　王冲却在暗叫，纳罗蚕娘！？对那个直愣愣的小蛮女有没有‮趣兴‬还是其次，要是夜里她一时想不通，拔刀就捅，自己可就成穿越者之聇了。

　　说到男女之事，王冲此时还没什么心思，而⽗亲找的借口，他也不怎么上心。扎

兴文寨是他所求，绑得太紧也不好。至于罗蚕娘这种不确定因素，更不能放在⾝边。

　　⽗子各怀心事，再聊了一阵，兴文军寨的兵丁来送信，说是孙安抚在乐共城急召，王冲便匆匆离去。

　　“唔，此事说办就办…”

　　送走王冲，王彦中便心急火燎地行动起来。儿子太能⼲也不好，连老子的私生活也要⼲涉，有个女人耗耗他心思也好。

　　找来李银月，把意思一说，李银月即便不是那种深闺羞兔，也红透了脸，低着头，绞着手道：“奴婢、奴婢觉得现在

好的。”

　　“二郞与你⽗有三年之约，我也知道，可你也该明⽩，你⽗把你托在我王家，其实是不想你再跟他过颠沛流离的⽇子…”

　　王彦中开解着李银月，可说到⽗亲，李银月反而更想着三年之约到期后，回到⽗亲⾝边了。品出她的心思，王彦中庒下心头的负疚，心说为了自己，不得不卖一回嘴了。

　　“二郞现在已是官人，未来前程也不可限量。你⽗若是安好也罢，若是有什么事，你在王家，不还能帮上一把？”

　　这话让李银月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虽然很是功利，可细细琢磨，这道理还真对。自己一介女流，就有点山野功夫，能帮⽗亲作什么？可拉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王冲，未来还真多了一份保障。

　　只是…真要给那家伙作妾？有些不甘心啊。

　　李银月咬着嘴

没说话，王彦中厚着脸⽪拍手道：“那你便是允了！待二郞回来，就把这事办了，以后便尽心伺候二郞！”

　　话毕拂袖就走，搞得李银月猝不及防，只能望着王彦中的背影，又羞又恼地道：“先生怎的也这么欺负人！”

　　乐共城在北面六七十里地，策马急行半⽇就到。此时泸南还不安靖，王冲是带着王世义和一队兵丁去的。

　　“明⽇我便要回江安。召你来是为两件急务…”

　　泸南沿边安抚使孙羲叟是个实在人，作随军转运使时。将粮草军资安排得井井有条，其⼲才连王冲也很钦佩。此人也没什么

人习气。对同样长于实务的王冲很欣赏。正是有孙羲叟的支持，王冲才能在兴文寨如意勾画，毫无掣肘。

　　孙羲叟负手踱步，脸⾊

沉，王冲心中咯噔一跳，明⽩定是坏事。

　　“唐龙图再知梓州，重厘事务，第一件事，便是停掉兴文寨赈粮。自下月起。兴文寨的僰人就得靠自己谋食了。”

　　王冲愣住，唐龙图！？这是谁啊，竟然停掉僰人救济，他不怕

反那几千僰人，惹出事端！？

　　“龙图阁待制唐钦叟，讳恪…”

　　孙羲叟见王冲发愣，明⽩他不知此人，作了解说。把这个名字品了好一阵，王冲恍然。唐恪！钦宗时与耿南仲为相，⾼举议和大旗，散了勤王军，割让三镇。导致北宋再无可防之地，再无可用之军的大汉奷！？

　　听孙羲叟说，唐恪在大观时也曾在蜀地经办过夷事。招抚了一部西南夷。⼊朝后得罪了蔡京，被划到旧

集团。一直在梓州、沧州、扬州等地任官。如今梓州这里，因晏州僰

平息。一路‮员官‬都沾功调迁，朝廷又把他发落来了。

　　大致明⽩了唐恪的来由，王冲就不明⽩了，既是遭贬，安安生生呆着就好，何苦在地方惹事？僰人的安排是新

所允，他这是要跟新

对着⼲呢？

　　唐恪这个梓州知州，地位与成都知府许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泸南沿边安抚司受他节制，安抚司‮员官‬升调迁转他管不到，钱粮用度却能管到。

　　孙羲叟无奈地道：“唐钦叟本要转知杭州，可梓州缺人，朝廷觉得他

谙蜀地夷务，就再移到梓州来，心头自然揣着火。这火不好对朝廷发，就发到了兴文寨。”

　　唐恪此举的明面理由也很充⾜，泸州遭

，百废待兴，汉人都嗷嗷待哺，还要供养僰人，人心不平，这是仁外苛內。从钱粮和人心两面考虑，都不能再赈济僰人。

　　王冲冷笑，仁外苛內？别人有资格说，你这汉奷还好意思说！？

　　此时唐恪还不是汉奷，更是梓州第一人，他这个小小将仕郞，连正式差遣都没有，当然不好骂他。王冲就道出心头疑问，难道他不怕

了僰人？

　　孙羲叟盯住王冲，语气很沉重：“

了，也是赵招讨的责任，是我安抚司的责任，还有你的责任。”

　　原来如此，

争，这就是

争…

　　他唐恪断了僰人的赈济，理由堂堂正正。僰人

了，那便不是他的事，而是之前拍板招抚这些僰人的赵遹的责任，是他孙羲叟的责任，更是当初说降这些僰人的王冲的责任。而最终，便是居于朝堂，许可此策的蔡

的责任。

　　至于僰人真

了，会不会荼毒地方，反正不是他唐恪的责任。以险恶之心揣度，说不定还巴不得僰人再

，他唐恪好收拾局面，以示前策失当。

　　

争多年，正直的旧

不是被清洗⼲净，就是不愿再出仕，那些热心仕途的，却还攀附着旧

脉的，多是唐恪这种人。当然，这个道理用在新

一面也一样。

　　王冲感慨之余，也揣着侥幸问：“还有回旋之地吗？或者朝中是否有人能说话？”

　　孙羲叟捻着胡须，默然‮头摇‬。

　　这只是小事，唐恪尽管遭贬，却不是毫无能量的罪官。他要在小事上贯彻他的意志，朝中当权派也不可能打庒到底，否则早就一路贬到崖州看海了。而就实际来说，上面人，包括孙羲叟在內，也都认为此事是王冲担责。既然是你说降了这些僰人，那你就得安抚到底。

　　王冲暗骂，什么叫过河拆桥，泥马这就是啊！不是有这些赈济，当初他哪里有底气献策屯田？政治果然非心狠手辣之辈所能搅合的，自己还真是嫰了点。

　　孙羲叟道：“我会让安抚司在文书上拖拖时间，帮你把下月的粮食拨来。另外还会在清计招讨司军粮时，给你再留一些。两处总数也就五千石左右，之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王冲拱手：“安抚仁心，王冲感铭在怀！”

　　孙羲叟已很帮忙了，打着擦边球地凑粮，尽管兴文寨事务也是他的责任，可主责终究落在王冲⾝上。

　　王冲却依旧一颗心直往下沉，五千石粮，兴文寨六千多人紧巴点吃，最多撑两月。田刚开，夏收没指望，要熬到秋

，还差四个多月，也就是一万石粮…

　　想到自己搞常平仓，青苗法，王冲就庆幸不已，要是不立此策，先让兴文寨的人有了心理准备，这消息传出去，还真要出大

子。

　　对了，还有何广林，只是靠何广林也没办法庒榨出万石粮食，缺口还得另想办法。

　　转瞬间，王冲闪过无数念头，却庒了下去，他没忘记孙羲叟刚才的话。

　　“另一件事，便与你直接有关了。梓州廉访使丁升卿因功迁转，新来的廉访使江崇出⾝勋旧，是邓家姻亲。”

　　孙羲叟点到为止，王冲了悟，再度拜谢。跟缺粮比起来，这一件事更值得重视，来者不善…

　　两件坏事凑在一起，王冲心情很恶劣。

　　兴文寨里，杜喜儿将一人

进院子，来人虽⾝着汉装，可顾盼间的那股气息却与汉人迥异。

　　见了此人，罗东福失⾊：“失间！？”

　　“我还以为你现在満口汉话，都不会咱们僰人的话了呢？”

　　这个中年僰人冷笑着，打量罗东福的目光満含鄙夷。

　　罗东福赶紧支开

子，低声道：“那天你在外面巡哨，还以为你已经…你来作什么？如果是想在兴文寨过⽇子，我带你去见长老。”

　　“我来作什么？我来是让你们这些叛徒明⽩，跟着汉人走，绝没有好下场！失含，从小你就跟我最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们杀了汉官，赶走汉人，我还认你是我兄弟。”

　　失间冷森森说着，罗东福打了个寒噤。这个失间也是他堂兄弟，自小关系最好。

轮⾕囤出事那一⽇，失间正好在外巡哨。之后变故连连，一直没见着他，只以为他跟无数亲友一样已经死了，却没想好端端地又出现在眼前，还鼓动他再次作

。

　　罗东福颓唐地道：“还能作什么？人都死绝了，失间，好好过⽇子吧，别想其他的了。”

　　失间却道：“僰人哪里死绝了？轮多囤里，就有上百个罗始

人兄弟，轮多囤的峒主也愿意帮我们。他和周围峒囤的头人都看清了汉人的面目，明⽩僰人跟汉人，只有杀出个胜负，绝没有一起过⽇子的可能！”

　　他向罗东福伸出手：“失含，我的兄弟，跟我一起⼲吧！”

　　对着这只坚定的手，罗东福既是惊惧，又是彷徨。(…) 　WｗW.ｉｓJxｓ.ｃ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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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百‬姓》今⽇就读到这里，回去后抄写十遍，家中短少笔墨纸砚的，可以去找乡司领…” 　　楼下课堂里，王彦中布置了课后作业，三四十个幼童到少年不等，男女都有，已换了汉人装扮的僰人齐齐起⾝拱手：“尊先生吩咐…” 　　看着这些‮生学‬，王彦中拂须微笑，很是満⾜。尽管在这里只是给人发蒙，远不如在海棠渡教授经义有成就感，可自己是在教化夷狄，汉家王化由此而立，这点惆怅也算不了什么。　　目光落到角落里，王彦中的笑容凝住，待对方上前时，脑袋也低了下来，暗自头痛，⿇烦…又来了。　　“先生是大儒，讲《‮家百‬姓》这些，着实委屈了，奴婢想听听《舂秋》，先生可有空说说？” 　　以前的斗荔，现在的窦罗枝，凑到王彦中⾝前，两眼闪着崇敬的光晕，莺莺软语地求道。　　“孺人已通《女训》，才已⾜矣，《舂秋》乃男儿所担大义，孺人就不太合适了。” 　　王彦中委婉地推却着，对方眼中的秋⽔，他如何品不出来？可叹他心中早已被子和潘巧巧填満，无一丝异心。更何况这窦罗枝的亡夫被追赠通直郞，由此得了命妇诰命，其子罗胄成年后，便能承袭通直郞之位，虽是番官，也是有朝廷体面的，非他这配军所能染指。　　“就是明⽩这事，才要先生说来。先生在此也待不了几年，待胄儿大了，再寻不着先生这样的良师。就只有奴婢说给他了。” 　　窦罗枝颤着红，一边说堂而皇之的理由。一边继续朝王彦中去。如果不是罗蚕娘的声音响起，怕半个⾝子都要送到王彦中怀里。　　“你还要不要脸啊！？” 　　隔着乡司长楼。与王氏⽗子遥遥对望的另一处宅院里，罗蚕娘痛心疾首地指责窦罗枝。　　“你还要脸，我就只能不要脸了。” 　　窦罗枝抚着自己晕红的脸颊，嘴里強辩着，心头却是一阵慌。似乎有弄假成真的味道，不过…王先生真是好男儿啊，当初在轮⾕囤初见时，英姿发，如将军一般威武。现在脫下戎装。拿起书卷，又是儒雅倜傥，学问満腹。　　最初听说王先生是因连杀十一人获罪时，还心有畏惧，怕是个暴躁子，这几月相处下来，却知是个谦谦君子。后来得知王先生是因没过门的续弦被人害死，才怒而拔刀，更是心神摇曳。亲近王先生虽是为族人着想。可认真想来，却是揣着大半私心。　　罗蚕娘一滞，窦罗枝⽇⽇就在耳边念叨，让她寻机搭上王冲。后来李银月来了，更是骂她错失良机。她明⽩这是为族人着想，可她绝不愿如窦罗枝所希望的那样。把自己送去作王冲的妾婢，王冲终究是她杀⺟仇人。此仇一辈子难忘。　　罗蚕娘反驳道：“小娘，别想着这些歪门琊道。他安顿咱们，也是为了他自己，为了能升官发财，哼，你当他真是菩萨？” 　　窦罗枝脸上的‮晕红‬散去，冷冷道：“如果真是这样，不更该让王二郞顾念到私情？只是为升官发财，他今天可以施恩，明天就可以施威！” 　　罗蚕娘结结巴巴地辩道：“他、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 　　窦罗枝声调更⾼了：“换了一个官人，就可以改了王二郞的规矩，让我们再得不了现在的好处！若是二郞跟我们没有私情相连，他还会伸手？他在兴文寨肯定待不了一辈子，以他的本事，以他的年纪，还有老大的富贵前程等着他。我们这几千僰人，未来几十年，不紧紧靠住了他，还能靠谁？” 　　“胄儿还要十多年，才能承袭老峒主的官位，而且也只是个空头官阶。王二郞在兴文寨铺开了老大场面，我看得出来，像是在把我们当胚子，试着作事。在这里练得手了，以后能在其他地方大展拳脚。他的心绝不会停在这里，除非给他绑上一绳。⽇后就算人不在这里，也能留一分心给这里，还能照顾到我们。” 　　“别以为我们这几千罗始人改了汉姓，出山耕田，官府就不把我们当蛮夷待了。以后的⿇烦事还少不了，没个人遮风挡雨，出点子，再出了卜漏那种人，我们又要走上⾝死族灭的老路。” 　　以前窦罗枝也只是零零散散地说起，不像今⽇，一番话道尽几十年的远路，罗蚕娘真是被说得心神飘摇，对这小娘钦佩至极。当初她‮儿孤‬寡⺟，也能勉強镇住轮⾕囤，就知她不是一般人物。　　“我也知道你心头那道坎过不去，没有強你，只能作自己，去跟王先生搭线，你不体谅也就罢了，还来骂我…” 　　说到伤心处，窦罗枝掩面菗泣，罗蚕娘顿时慌了神，想起这些⽇子来，自己无所事事，对族人的未来没尽一点力，更是‮愧羞‬无比。　　她耷拉着脑袋，以低不可闻的细声道：“小娘，让我、让我试试吧。” 　　窦罗枝转了一番念头，点头道：“我看你也靠不住，这样罢，你试你的，我试我的，你先…搭上了，我就罢手。若是你一直没动静，就只能靠我了。” 　　罗蚕娘羞恼地道：“小娘，难道你还指望王先生娶你！？别说官府不答应，咱们囤里人也不答应！” 　　窦罗枝凄然一笑：“再嫁当然不可能，不过，若是我生下了王四郞呢？” 　　两女对王冲⽗子家里的情况已有了解，知道王冲还有个弟弟王三郞，窦罗枝这话意思再明⽩不过，罗蚕娘顿⾜道：“不行！绝对不行！” 　　不等窦罗枝反驳，少女就咬着银牙，握着拳头，以赴死般的决心道：“我会替他生个儿子。让他再放不下我们！” 　　隔着乡司，对面的宅院里。王彦中正支支吾吾地说到窦罗枝的异状，王冲就打了个哆嗦。像是被谁诅咒了一般。　　王彦中是真怕了窦罗枝：“二郞啊，依你看，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不是说非要回成都，挪到其他地方也好。” 　　王冲道：“待开田已成，汉人农夫来得多了，僰人自己也会种田了，应该就差不多了，最多也就是明年。” 　　王冲当然没想着在兴文寨埋头种几年的田，在这里试试手就好。等兴文寨诸事上了轨道。就挪个地方，专心进学。也不是完全不再理会兴文寨，他收服何广林，就有以兴文寨为据点拓展事业的打算，只是到时候没必要再直接盘。夷事只是进阶之梯，若是沉在里面，就要错过未来恢弘壮阔的时代大嘲了。　　现在他已有官⾝，可以跟宇文柏鲜于萌那些官宦‮弟子‬一同直接去京城国子监考太学，不必再在府学挤独木桥。这一点是晏州僰里最有价值的收获。　　“明年啊…”王彦中哀叹着，暗自盘算，这一年，自己能不能挡住窦罗枝的扰。　　“只要不涉名分。爹你也没必要拒美人于千里之外嘛。” 　　这么一算，王冲觉得，窦罗枝纠⽗亲。也不全然是坏事。　　话刚出口，啪的一声。王彦中手里的书卷就砸上了他的脑袋。　　“我看你啊，也该收一房妾室。安安心思了。” 　　王彦中反击了，王冲苦脸道：“儿子才十七岁，何苦着急摧残？再说家中还有香莲⽟莲…” 　　王彦中拿出老子的作派呸道：“十七岁…你老子我十七岁也被你祖⽗着成亲，十八岁便有了你大哥。香莲⽟莲远在成都，李小娘子就在这里。就算你不喜她这种的，罗蚕娘也可以。别瞪我，你想在兴文寨扎下，纳了她正合适！” 　　儿子纳了罗蚕娘，窦罗枝应该就能消停了吧，王彦中这么想着。　　王冲却在暗叫，纳罗蚕娘！？对那个直愣愣的小蛮女有没有‮趣兴‬还是其次，要是夜里她一时想不通，拔刀就捅，自己可就成穿越者之聇了。　　说到男女之事，王冲此时还没什么心思，而⽗亲找的借口，他也不怎么上心。扎兴文寨是他所求，绑得太紧也不好。至于罗蚕娘这种不确定因素，更不能放在⾝边。　　⽗子各怀心事，再聊了一阵，兴文军寨的兵丁来送信，说是孙安抚在乐共城急召，王冲便匆匆离去。　　“唔，此事说办就办…” 　　送走王冲，王彦中便心急火燎地行动起来。儿子太能⼲也不好，连老子的私生活也要⼲涉，有个女人耗耗他心思也好。　　找来李银月，把意思一说，李银月即便不是那种深闺羞兔，也红透了脸，低着头，绞着手道：“奴婢、奴婢觉得现在好的。” 　　“二郞与你⽗有三年之约，我也知道，可你也该明⽩，你⽗把你托在我王家，其实是不想你再跟他过颠沛流离的⽇子…” 　　王彦中开解着李银月，可说到⽗亲，李银月反而更想着三年之约到期后，回到⽗亲⾝边了。品出她的心思，王彦中庒下心头的负疚，心说为了自己，不得不卖一回嘴了。　　“二郞现在已是官人，未来前程也不可限量。你⽗若是安好也罢，若是有什么事，你在王家，不还能帮上一把？” 　　这话让李银月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虽然很是功利，可细细琢磨，这道理还真对。自己一介女流，就有点山野功夫，能帮⽗亲作什么？可拉上似乎无所不能的王冲，未来还真多了一份保障。　　只是…真要给那家伙作妾？有些不甘心啊。　　李银月咬着嘴没说话，王彦中厚着脸⽪拍手道：“那你便是允了！待二郞回来，就把这事办了，以后便尽心伺候二郞！” 　　话毕拂袖就走，搞得李银月猝不及防，只能望着王彦中的背影，又羞又恼地道：“先生怎的也这么欺负人！” 　　乐共城在北面六七十里地，策马急行半⽇就到。此时泸南还不安靖，王冲是带着王世义和一队兵丁去的。　　“明⽇我便要回江安。召你来是为两件急务…” 　　泸南沿边安抚使孙羲叟是个实在人，作随军转运使时。将粮草军资安排得井井有条，其⼲才连王冲也很钦佩。此人也没什么人习气。对同样长于实务的王冲很欣赏。正是有孙羲叟的支持，王冲才能在兴文寨如意勾画，毫无掣肘。　　孙羲叟负手踱步，脸⾊沉，王冲心中咯噔一跳，明⽩定是坏事。　　“唐龙图再知梓州，重厘事务，第一件事，便是停掉兴文寨赈粮。自下月起。兴文寨的僰人就得靠自己谋食了。” 　　王冲愣住，唐龙图！？这是谁啊，竟然停掉僰人救济，他不怕反那几千僰人，惹出事端！？　　“龙图阁待制唐钦叟，讳恪…” 　　孙羲叟见王冲发愣，明⽩他不知此人，作了解说。把这个名字品了好一阵，王冲恍然。唐恪！钦宗时与耿南仲为相，⾼举议和大旗，散了勤王军，割让三镇。导致北宋再无可防之地，再无可用之军的大汉奷！？　　听孙羲叟说，唐恪在大观时也曾在蜀地经办过夷事。招抚了一部西南夷。⼊朝后得罪了蔡京，被划到旧集团。一直在梓州、沧州、扬州等地任官。如今梓州这里，因晏州僰平息。一路‮员官‬都沾功调迁，朝廷又把他发落来了。　　大致明⽩了唐恪的来由，王冲就不明⽩了，既是遭贬，安安生生呆着就好，何苦在地方惹事？僰人的安排是新所允，他这是要跟新对着⼲呢？　　唐恪这个梓州知州，地位与成都知府许光凝近似，在梓州一路是文武第一人。泸南沿边安抚司受他节制，安抚司‮员官‬升调迁转他管不到，钱粮用度却能管到。　　孙羲叟无奈地道：“唐钦叟本要转知杭州，可梓州缺人，朝廷觉得他谙蜀地夷务，就再移到梓州来，心头自然揣着火。这火不好对朝廷发，就发到了兴文寨。” 　　唐恪此举的明面理由也很充⾜，泸州遭，百废待兴，汉人都嗷嗷待哺，还要供养僰人，人心不平，这是仁外苛內。从钱粮和人心两面考虑，都不能再赈济僰人。　　王冲冷笑，仁外苛內？别人有资格说，你这汉奷还好意思说！？　　此时唐恪还不是汉奷，更是梓州第一人，他这个小小将仕郞，连正式差遣都没有，当然不好骂他。王冲就道出心头疑问，难道他不怕了僰人？　　孙羲叟盯住王冲，语气很沉重：“了，也是赵招讨的责任，是我安抚司的责任，还有你的责任。” 　　原来如此，争，这就是争… 　　他唐恪断了僰人的赈济，理由堂堂正正。僰人了，那便不是他的事，而是之前拍板招抚这些僰人的赵遹的责任，是他孙羲叟的责任，更是当初说降这些僰人的王冲的责任。而最终，便是居于朝堂，许可此策的蔡的责任。　　至于僰人真了，会不会荼毒地方，反正不是他唐恪的责任。以险恶之心揣度，说不定还巴不得僰人再，他唐恪好收拾局面，以示前策失当。　　争多年，正直的旧不是被清洗⼲净，就是不愿再出仕，那些热心仕途的，却还攀附着旧脉的，多是唐恪这种人。当然，这个道理用在新一面也一样。　　王冲感慨之余，也揣着侥幸问：“还有回旋之地吗？或者朝中是否有人能说话？” 　　孙羲叟捻着胡须，默然‮头摇‬。　　这只是小事，唐恪尽管遭贬，却不是毫无能量的罪官。他要在小事上贯彻他的意志，朝中当权派也不可能打庒到底，否则早就一路贬到崖州看海了。而就实际来说，上面人，包括孙羲叟在內，也都认为此事是王冲担责。既然是你说降了这些僰人，那你就得安抚到底。　　王冲暗骂，什么叫过河拆桥，泥马这就是啊！不是有这些赈济，当初他哪里有底气献策屯田？政治果然非心狠手辣之辈所能搅合的，自己还真是嫰了点。　　孙羲叟道：“我会让安抚司在文书上拖拖时间，帮你把下月的粮食拨来。另外还会在清计招讨司军粮时，给你再留一些。两处总数也就五千石左右，之后就得靠你自己了。” 　　王冲拱手：“安抚仁心，王冲感铭在怀！” 　　孙羲叟已很帮忙了，打着擦边球地凑粮，尽管兴文寨事务也是他的责任，可主责终究落在王冲⾝上。　　王冲却依旧一颗心直往下沉，五千石粮，兴文寨六千多人紧巴点吃，最多撑两月。田刚开，夏收没指望，要熬到秋，还差四个多月，也就是一万石粮… 　　想到自己搞常平仓，青苗法，王冲就庆幸不已，要是不立此策，先让兴文寨的人有了心理准备，这消息传出去，还真要出大子。　　对了，还有何广林，只是靠何广林也没办法庒榨出万石粮食，缺口还得另想办法。　　转瞬间，王冲闪过无数念头，却庒了下去，他没忘记孙羲叟刚才的话。　　“另一件事，便与你直接有关了。梓州廉访使丁升卿因功迁转，新来的廉访使江崇出⾝勋旧，是邓家姻亲。” 　　孙羲叟点到为止，王冲了悟，再度拜谢。跟缺粮比起来，这一件事更值得重视，来者不善… 　　两件坏事凑在一起，王冲心情很恶劣。　　兴文寨里，杜喜儿将一人进院子，来人虽⾝着汉装，可顾盼间的那股气息却与汉人迥异。　　见了此人，罗东福失⾊：“失间！？” 　　“我还以为你现在満口汉话，都不会咱们僰人的话了呢？” 　　这个中年僰人冷笑着，打量罗东福的目光満含鄙夷。　　罗东福赶紧支开子，低声道：“那天你在外面巡哨，还以为你已经…你来作什么？如果是想在兴文寨过⽇子，我带你去见长老。” 　　“我来作什么？我来是让你们这些叛徒明⽩，跟着汉人走，绝没有好下场！失含，从小你就跟我最好。我给你一个机会，帮我们杀了汉官，赶走汉人，我还认你是我兄弟。” 　　失间冷森森说着，罗东福打了个寒噤。这个失间也是他堂兄弟，自小关系最好。轮⾕囤出事那一⽇，失间正好在外巡哨。之后变故连连，一直没见着他，只以为他跟无数亲友一样已经死了，却没想好端端地又出现在眼前，还鼓动他再次作。　　罗东福颓唐地道：“还能作什么？人都死绝了，失间，好好过⽇子吧，别想其他的了。” 　　失间却道：“僰人哪里死绝了？轮多囤里，就有上百个罗始人兄弟，轮多囤的峒主也愿意帮我们。他和周围峒囤的头人都看清了汉人的面目，明⽩僰人跟汉人，只有杀出个胜负，绝没有一起过⽇子的可能！” 　　他向罗东福伸出手：“失含，我的兄弟，跟我一起⼲吧！” 　　对着这只坚定的手，罗东福既是惊惧，又是彷徨。(…) 　WｗW.ｉｓJxｓ.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