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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鼎宋 作者:草上匪 | 书号:44887 时间:2017/12/14 字数:52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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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天明即停,⽇上三竿时,天空澄净,气息清新,于保正心头却揣着一团茅厕之气。不小心一脚踩进⽔洼里,泥⽔透了⽪履,浸布袜,脚心顿时冰凉。肚里骂个不绝,盯着王⿇子夫妇背影的目光也憎恶不已。 王秀才家祸事连连,王⿇子夫妇算计堂兄的家产,这事之前过不了他的手,也就当热闹看看。现在能过他的手了,却落不到好处,还得为其奔走。谁让那王何氏抬出她亲戚何三耳呢?谁让他只是都下一个大保正呢? 自王相公,不是华王氏那个王相公,而是王安石王荆公推行保甲法后,保正渐渐担起了乡间事务,催税、捕盗、承差、调解民户纠纷乃至当过契的中人,无事不管。五户一小保,五小保一大保,十大保一都保,于保正就管着华县南湾乡第三都第五大保【1】。 第三都的王都保跟王秀才沾点远亲,不愿趟这摊浑⽔坏了名声,把下面的于保正推了出来。保甲不是按村划的,于保正家离三家村有好几里地。一早在泥泞里挣扎,苦累不堪。若是为官老爷奔走,倒没话说,可为这王⿇子奔走,还没什么好处,郁闷自是不浅。 再想想王秀才家,尤其是那神童王二郞,郁气又不翼而飞。 人的命程真是说不准啊,不提早年的三家村王家,王秀才即便败落成个措大,只是个乡先生,在这一都里依旧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连王都保见着都得恭恭敬敬唤一声秀才公,更不提那神童王二郞,唤声“二郞”还得腆着脸壮着胆,生怕人家被攀附恼了。 大宋的读书人矜贵得很,进了学校,升到內舍就免丁⾝钱米,升到上舍就比同官户,役钱减半,和买、科配都摊不到⾝上。王秀才⼊过府学,王二郞名声更为响亮,可是他们这些乡下人⾼不可攀的大人物。 却不曾想,一场地震,王二郞成了傻子,王秀才失了踪迹,一个家就这么没了,跟这家人的遭遇比起来,自己这点烦恼算什么呢? 念头转了两转,于保正看向王⿇子夫妇的目光也变作羡妒,王秀才家的不幸,就是这两口子的大幸。只要如王⿇子夫妇所说,王二郞已疯癫难治,他们收养王家兄妹,拿到王秀才家业就⽔到渠成,三兄妹的娘舅家找不到话说,都保也可以放心地在契书上签押作保。王秀才家的十亩田地倒还是其次,这处山坡林院,真是好啊…踏上満覆青苔的碎石小道,于保正分出大半心神放在这极滑的小道上,小半心神又有些恍惚,若还在以前,王二郞该已在山坡上诵书了。 王家这处山坡就在村子北面,地势开阔,人⾊进出村子,一览无遗。靠着王二郞那过目不忘的神通,偷摸狗之辈栽了好几次,而他于保正的防盗之责也轻了不少,现在,唉… 正追忆往昔时,一阵琅琅诵书声自小院里传来,让于保正生出一股时光倒流之感,恍惚更甚。 “事亲者,居上不骄,为下不,在丑不争,居上而骄,则亡。为下而,则刑。在丑而争,则兵。三者不除,虽⽇用三牲之养,犹为不孝也…” 诵书!? 走在前面的王⿇子夫妇猛然停步,于保正猝不及防,生生撞在王⿇子背上。脚下一滑,正在找平衡,⾝后两个保丁又撞了上来。哎哟一阵叫唤,连带王⿇子在內,几人同时摔在道上。 “不对劲!” 王何氏没理会他们,急急奔去,王⿇子着庇股,顾不得招呼于保正,嘀咕着也追了上去。 “贼男女…” 于保正被保丁扶起来,恨声骂着,当然不对劲!这是王二郞的声音,王二郞在诵书!怎么在王⿇子夫妇嘴里,就成了疯子呢!? 等于保正进了院子,见王⿇子夫妇楞在院门口,院中少年放下书本,起⾝相,这不正是王冲王二郞? 襴衫整洁,大袖翩翩,头巾扎得规规正正,额头虽贴着一块膏药,却无损一⾝的清雅肃正。眼眉间倒还飘着一股呆气,可那是读书人共有的书呆气,而不是歪嘴斜目的痴呆气。 王冲不紧不慢地拱手,说话也有条不紊:“见过二叔和婶婶,于保正,二位哥哥…” 王⿇子夫妇被王冲这变化惊住,一时不知所措,于保正也在发呆,倒是那两个保丁忙不迭地抱拳回拜,口称不敢当。保丁都是乡下农户充任,可不敢大咧咧受下读书人的礼。 “不知二叔婶婶来此所为何事?如此也好,侄儿正有事烦劳…” 后面文绉绉的话,王⿇子夫妇已没听进耳里,就顾着骇异地对视了。直到于保正庒着怒气低声问:“这是你们说的疯子?”两人才回过神来。 王何氏犹不罢休,嘴硬道:“昨⽇就是发疯了!瞧,牙印还在这,更提着刀子火把要放火杀人呢!” 王⿇子倒是想到了昨⽇那一脚,心头一颤,莫非… 王冲哎呀一声,不安地道:“昨⽇侄儿才醒转过来,不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若是有得罪之处,还望二叔和婶婶海涵。” “海涵?你咬了就⽩咬!?” 王何氏骂了一句,再转向于保正,急切道:“疯癫也不是时时的,别看他此时好了,过会又要犯!犯了就是人命案!还是依着说好的办,把王二郞送到城里的医馆去!” 王⿇子赶紧附和道:“是是,昨天他又摔了一跤,再伤了脑子,还伤得很重。” 话音刚落,就见王何氏瞪着他,目光像刀子般狠狠刻来,王⿇子很是茫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于保正瞅瞅王冲额头的膏药,一脸恍然:“又摔了一下?可真是巧,竟然摔灵醒了。” 于保正看得清楚,眼前这王二郞就是个好端端的人,甚至比没出事前还多了三分人味,应对得体多了,不再只顾着读记书事。 听王⿇子的话,这变化还是有因的。之前文翁祠被砸,脑子了,现在再摔一下,正常了,看来老天爷并没有绝王秀才一家的意思。 就听王冲幽幽一叹:“小子是灵醒了,可那记事之能却没了,之前作过什么,也记不太清楚。” 于保正心说只要不是疯子就行,此时他正満心幸灾乐祸,王⿇子夫妇的企图,怕是飞蛋打了。 “若是昨⽇真伤了婶婶,侄儿在这里赔罪…” 见王何氏还扬着右手,王冲又恭恭敬敬地道,诚意十⾜。 事情骤变,盘算落空,王何氏呆呆不知该怎么回应,王⿇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不说王冲再伤了脑袋,外人还不敢确定王冲是不是真好了,说了出来,就成了旁证,坐实了王冲不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此时他就低头盯着沾満污泥的脚,再不敢开口。 于保正哈哈笑道:“我看也没什么大事,⽪⾁之伤都算不上,不若就由我作保,二郞奉上些汤药费,没灵醒前那些事,就别计较了。” 王何氏转眼狠狠瞪住于保正,于保正笑昑昑回视,王二郞已经好了,他自然乐得挤兑王⿇子夫妇。 王冲像是很不好意思地讷讷道:“侄儿理当奉上汤药费,只是家中没见一文钱,该是贼偷了,还请叔叔婶婶宽限几⽇。” 如果不是王冲一脸愧疚,还真会当他是在讥讽王⿇子夫妇。于保正哧哧笑出了声,王⿇子咳嗽着,脑袋垂得更低了,王何氏脸⾊未变,眼神却四下飘着。 “是他们拿走了钱!拿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还我们的钱!还我们的东西!” “昨天是他们伤了二哥,该他们赔汤药钱!” 一侧响起两个童音,却是虎儿瓶儿从屋里探出脑袋,脆声指控着,于保正更乐了,像是在劝王冲,又像是在劝王⿇子夫妇:“都是一家人,何苦啊…”王何氏耐不住脸燥,正要分辩,王冲转⾝挥袖道:“闭嘴!叔叔婶婶怎会是那种人!?你们还不赶紧认错!” 虎儿瓶儿却不理会,⾝子一缩,躲了回去,王冲再拱手道:“侄儿管教弟妹不严,得罪了…” 这一番应对下来,即便是没什么见识的两个保丁,也知王冲已恢复灵智,好得不能再好。他们跟着于保正跑这一趟,是准备押“疯子”送医的。跟于保正一样満肚子牢,现在事情⽔落石出,再没了顾忌,嘀咕着老天开眼,王二郞能把这个家立下去了。 于保正作了裁定:“那么就这样吧,我看两家也互清了,可好?” “互清!?哪能这般轻巧!?” 王何氏终于有了主意,她冷笑道:“这些⽇子,我们也在张罗着治二郞的头伤,前前后后花了上百贯!欠了一⾝债,不得已用了伯伯家里的钱。如今二郞已好了,咱们作叔婶的,心头自是喜,可亲兄弟明算账,自家还要过⽇子呢…” 于保正暗菗口凉气,心说这妇人真狠!一句话就抹掉窃占王秀才家财的嫌疑,还倒打一耙,上百贯…家财有这数目,在华县都能划到三等户里了。到底心有多黑,才能说出这话呢? 不过王何氏一口咬定,这事还真难说清,他担忧地看向王冲,少年茫地道:“侄儿之前记凌,不知有这些事啊…”王何氏暗忖得计,就要揪着王冲不记事,继续撕掳下去,却听王冲又道:“方才侄儿还有话未说,家⽗一去月余,杳无音信,侄儿想去灵泉县寻⽗。若是家⽗真出了意外,侄儿就得置办后事。现在家中空空,侄儿想以这处林院为质,押得一些钱财,请二叔婶婶施以援手。” 要质押这处林院? 于保正心中一动,看看再度没了主意,两眼发直的王何氏,对王冲道:“你婶婶方才不是说也没钱了吗?不如…由我来办了这事?” “不可!” “办得了办得了!” 王⿇子夫妇瞬间清醒过来,同声抢道,王何氏急急道:“这林院终究是王家祖业,即便要质押,也得让叔叔婶婶搭手看着。这事我们来办!先去问问价,总不能亏了自家人。” 于保正再没说话,他也只是心存侥幸,顺带搅合一下。 王何氏朝王⿇子施了个眼⾊,夫妇俩臭着脸离开了,于保正打量着王冲,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王何氏本咬定了王冲欠钱,这事很⿇烦,既然王冲什么都记不得,三郞和小妹太小,说什么都当不了证供,这一咬很有效力。可王冲抬出质押事,欠钱的事就轻飘飘拐开了。 王何氏的选择也很正常,王冲真不认这钱,还是桩⿇烦官司,不过官府可没结果。一旦闹到官府,事情就大发了。而让她代为质押这处林院,在质押事上作手脚,容易得多。 于保正只是乡下富户,算不了太深,就觉得王冲提到质押事,正挡了王何氏的撕咬,如果是有心的…他看向王冲的眼神深沉了,那这王二郞,不仅仅是灵醒了,甚至还有了城府。 王冲回以淳淳微笑,再拱手一拜:“不知保正尚有何事?” 于保正敷衍说只是来看看,心中释然,王二郞这模样哪像个有心机的呢?就是想着准备给他爹办后事,不得不质押林院。这么一来,他又有些担心了,对上何三耳那号人物,王二郞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不过他也无意提醒,他可没能耐跟何三耳杠上,刚才挤兑王⿇子夫妇,也算是尽了良心。王二郞能好,已是老天爷慈悲,至于家产…舍财破灾吧。 目送于保正离去,王冲脸上的淳淳之气消散,低低一笑,第二步,顺利。 虎儿瓶儿凑了过来,嘻嘻笑着邀功,刚才配合二哥演戏,虽没大贡献,至少没坏事。 虎儿又不甘心地问:“为什么还要把家质押了?二哥既好了,就不必再理会他们!” 王冲着虎儿的脑袋,喟叹道:“王⿇子夫妇这种恶人,不理会可不行。他们本能占到的便宜忽然没了,会心痛得像是少了块心头⾁。他们会变本加厉地来抢,甚至赌上一切,就像是苍蝇一样,不把他们拍死,他们会一直纠不休。” “以直报怨,除恶务尽,你们都要记得,对恶人仁慈,就是对善人犯罪!” 不经意间,王冲担当起⽗亲王秀才的角⾊,淳淳教诲着,虎儿瓶儿也下意识地点头。 瓶儿还有些担心:“二哥…能斗过他们吗?” 王冲再瓶儿的小脑袋:“二哥再不是神童,可这事神童也不顶用,还得靠凡人的智慧。” 瓶儿眨巴着大眼睛,凡人有什么智慧? 王冲就微微笑着,再没说话,心中正着发自另一个时空的感慨,只有凡人才知人心,才知七情六… 【1:北宋后期,因保甲制的推行,县下区划非常复杂。乡、里依旧存在,但已只有户籍意义,实际承担编户职能的是都保。推行保甲制前,还曾推行过管里制,以管代乡,但没有成功。关于都保,一般都在乡一级下面划分都保,但乡里没了原本的里正、户长、耆长这三长基层组织,变成了地名,乡与都不是上下级关系,某某乡几都只是个编号。有些乡分几都,有些乡只有一都。都保设正副保正,由县里的乡书手统管,并设有“乡司”这个衙门。】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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