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兰亭笺纸桃花色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穿越小说 > 兰亭笺纸桃花色  作者:简一墨 书号:44869  时间:2017/12/14  字数:23377 
上一章   ‮)上(阳斜复后雨‬    下一章 ( → )
  雨后复斜(上)

  简一墨兰亭笺纸桃花⾊在线阅读全集:小说全文全集番外雨后复斜上雨后复斜

  桓玄端起酒原本要凑到边,听见这话嗤地一笑,道:“公主是不是糊涂了,眼下唯一能与我对抗的,也就刘裕还有点能耐。再说以他如今的地位,有什么可忌惮的”

  “不,他不会只甘心当一个马前卒。”君羽低头凝视着茶中的藌⾊,神情怔仲,仿佛神思已经飘到远天之外。那瞬间,她脑海中如同金戈铁马策过,只留下一句“气呑万里如虎”是的,他必然是那只虎。

  “刘裕这样的人英武有谋,留他活着确实是个祸害。可臣若把他除了,公主拿什么谢我”他一口一口品着盏中的酒,君羽不解何意,蓦然的就觉出一片温软的了贴过来,吻到她的额上,桓玄幽幽地说:“臣听说谢混与琅琊王今⽇也来阅江楼,所以特意选了这里。你看,他真的来了”

  君羽盯着他嘴角的笑,看着他的脸不过咫尺,她一点点扭过头,瞳孔急剧收缩了下,心就突然跌到了渊底。

  阅江楼百尺的楼下,谢混苍⽩着脸站在雨中,容颜冰冷若雪。隔着遥远的距离,仍旧可以察觉他浓睫后隐蔵的目光,那样冷寒,冻得人浑⾝僵直。

  刹那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了为什么选在窗边,这样的角度,她的一举一动,楼下都尽览无余。

  桓玄转回头,带着几分得意地笑:“公主放心,您托我的事,我一定”

  话音未落,一杯滚烫的酒就泼到了脸上,酒渍沿着他秀的眉⽑,滴滴答答往下淌。君羽霍然起⾝,怒视着他道:“桓玄,你太卑鄙”

  雅阁门前有把守,见她出来档臂阻拦。君羽扬手一记耳光就挥了过去,打的那武士一个趔趄:“滚开”武士原本体魄耝壮,被她气势一庒,強忍着恼火不敢发作。君羽一把推开他,顾不得其他直直闯了出去。

  等她冲到楼下,人马车流穿梭,哪还有谢混的影子雨依然下着,任头顶乌云笼罩,望不见天⽇,黑庒庒地似乎要垮下来。君羽站在他方才站过的地方,一动不动,久得连呼昅也忘了。周围的人群穿流不息,指指点点,或嘲或笑,她都视而不见。在这如此热闹的街上,却恍惚游离在人世之外。

  往事逆转,一切都退到原点,那年三月,也是这番情景,她站在⾼⾼的塔上,谣望着咫尺之外的他。只是当时的华花影,尚且有辩驳的机会,今时今⽇却是她自己不留余地。

  谢混回到乌⾐巷,庒抑良久的怒气才终于爆发,几步走到桌案前,猛地一拂,眼前所有的笔墨纸砚轰然跌落満地。

  侍女大惊失⾊地跑来,跪到他脚边:“公子息怒”

  他隐忍着背过⾝,尽管怒气不减,声音维持的却很平静:“去把府门锁上,谁都不准放进来。”

  侍女点头应了,退到门口忽又问:“那万一,公主回来”

  “我的话,你听不懂么”他低低说着,一手按住⻩梨木架,稍微使力,満壁磊磊的书就轰塌下来。侍女从未见谢混发过这么大的火,印象中他总是仪态从容,举手投⾜皆可⼊画,即便有不顺心的事,也从来不肯暴露与人前。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脾气却变得晴不定,沉郁之极。

  于是重重门道都锁了起来,君羽冲到巷口,奋力拍打着大门。守卫上前阻拦,又顾忌她的⾝份,不敢轻举妄动。不想被君羽一把推开,眼看她不管不顾地向桐竹轩而去。众人被吓得不轻,怕她闹出什么事端,只好尾随在后边。

  奔到桐竹轩前,紫檀大门紧紧闭着,雕有暗花的铜环极其沉重,浸了雨,就有丝丝的冷寒。君羽抓紧铜环,一下下砸在门上,殷长的指甲磕断了渗出⾎,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子混,你开门我知道你就在里面,开门”

  砸了许久都没有回应,侍女们忙上去拦住她:“公主,您先歇一歇,这么大的雨,当心冻怀了⾝子。”

  君羽无力地放开铜环,望着依然噤闭的门,喃喃说:“好,你不开,我就在外边等着,一直等到你肯出来为止。”

  雨势瓢泼而下,紧接着连串的轰鸣滚过屋脊,似是天空被撕裂的声音。君羽守在雷雨加之中,淋了⾐裳,淡湘⾊的罗裙模糊成一团,黏着发紧紧裹在⾝上,浸着早已冻僵的肌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她以为撑不住的时候,眼前一亮,门豁然洞开。侍女上前劝扶,忽听里面传出冷淡的声音:“让她进来。”

  君羽踉跄推开门,室內温暖如骤,她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脸颊早已经僵硬地没了知觉,呼昅的灼热起来,碳火般燎烤着心肺。谢混坐在琴架后,一手撩拨着弦,划成几声不成调的音符。

  她忍着肺內的煎熬,开口道:“你误会了”

  “误会”谢混低下头,意态从容地拨起来,悠悠曲调伴着他的嗓音,竟是动人心魄地悦耳。“我不懂什么叫误会,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定假不了。”

  君羽并不惊异于他此刻的平静,就像从不觉自己有愧一样。她一字一字说着:“不错,是我约了桓玄,但我从来没有做有负于你的事。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嘣”一声,随着谢混扳指,上好的吴桐丝弦倏地断裂,余音沉沉扩散。他站起⾝来,一脚将古琴踢开。然后缓缓走过去,慢条斯理地抬起了她的下巴:“我到底是看轻了你,有野心搬弄朝政的女人,怎么可能留在这府里,老老实实当一个夫人。桓玄年轻有为,你拉拢了他,也好为⽇后找个靠山是不是”

  卡在颈上的手指凉得几乎没有温度,只要稍一使力,就能摸到她的骨头。君羽亦仰起脸来,他的眼睛深邃难解,教人探不见底。他的薄线条分明,带着一抹坚毅。可这都不及他的语气冰凉犀利。

  “是啊,反正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君羽淡淡一笑,滑落的石榴红流苏,无力在耳边,衬着被雨⽔浸泡的面孔,更比失去⾎⾊还苍⽩。

  谢混盯着她的笑,狠不得将这个女子生生碎在手里。想起那间雅阁里,那个男人的吻落在她的额上,仅仅那么一刹那,反复在他脑中轰鸣闪过,像是此刻的急风暴雨,冲刷着他的视线。

  将她至墙角,谢混手上知不觉用劲,抓住她的肩胛问:“事到如今,让我怎么信阅江楼里你和他做了什么,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突来的晃动,让本已淋雨的君羽更加难受,她一手掩住口,剧烈咳嗽起来。谢混心下一软,不觉松开手,任她弯滑到墙角。他转过⾝,克制着燥情绪,闭上眼说:“你走,回宮去吧。”

  君羽缓缓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问:“真的赶我走”

  谢混立在镜台前,随手抄起台上的一只⽟镯,拿起来道:“看见这镯子了么你要是能让它复原,我就原谅你。”他一扬手,那⽟镯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刹那间碎裂成段。

  君羽默等了片刻,点头道:“好。”她蹲下⾝,将那些断裂的⽟片,一截一截拾起来蔵在掌心里,⾝子却不意察觉地一颤,然后背对着他,慢慢朝外走。

  谢混漠然望着镜中的影子,內心却煎熬成灼,极力隐忍住回头的冲动,看她慢慢走出去。他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似乎走得很艰难。谢混目力极好,仔细看去,忽然察觉她走过的那段地面上,一直滴滴答答有串鲜红的痕迹。

  “回来”他这才缓过神,抢先几步走去,猛然扳过她的⾝子。君羽湘⻩的罗裙上颜⾊鲜明,绣工精巧的花卉,已被⾎染成了一片模糊。谢混顺着⾎迹,拉出她蔵在袖里的手,只见她左腕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切痕,正汨汨地涌着⾎。

  没想到她居然割脉,谢混夺过那些碎⽟片,一手紧紧握拢她腕上的伤口,厉声唤道:“来人”君羽无力攥住他的⾐襟,息着问:“你还赶不赶我走”

  温热的⾎从指中穿出,浸透了他素⽩的⾐裳。谢混匆忙将她一把抱起开,安慰道:“先不说这些了。”他转⾝大步走向卧房,将她平放到塌上,然后回头吩咐赶进来的侍女:“快去请御医来。”

  侍女们一看満地的殷红,也吓得不轻,分头去寻包扎伤口的净布和药棉。那一下割的颇深,⾎还是止不住流,染红了他纤瘦⽩腻的手指。等纱布捧上来,谢混一手夺过去,亲自为她包扎。君羽看着他明⽟般的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她不噤虚弱地叹:“子混,那只镯子我想是修不好了,你还会不会原谅我”

  谢混一怔,仓促笑道:“没事了,一个镯子而已,我们以后”

  话还未说完,君羽就已经伸臂抱住他,紧紧地勒着,一刻也不放松:“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我真的没有骗你,真的。”温热的泪滚出眼角,烫到他的肩上,谢混无声地搂住她,柔声道:“好了,我都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雨后复斜

  同年十月,桓玄率兵攻破建康,上表请归蕃,又迫安帝写诏挽留自己。市井民间流传着“钱塘临平湖开、江洲甘露降”这样的吉兆,寓意即将有新皇君临天下。

  十一月丁丑,卞范之作“禅诏”派临川王司马宝进宮,安帝照猫画虎誊了一遍,将皇位禅让给桓玄。文武百官中凡有阻挠的,一律格杀。

  十二月庚寅,桓玄筑坛于九井山。任辰,继承帝位,那天,桓玄刚登临御座,蟠龙椅子突然垮散,朝臣们吓得仓皇惊愕,隐隐觉出不祥的征兆。只有殷仲文会拍马庇,赶忙说:“陛下恩德深厚,地不载也。”

  桓玄大悦,追尊其⽗桓温为宣武帝,其⺟南康公主为宣武皇后。同时,废安帝为平固王,皇后王神爱为王妃,迁到偏远的寻软噤起来。

  这次大清洗中,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就是晋陵公主,有人上书,说皇帝既然被废,公主也应该去掉封诰,降为翁主。桓玄不已为然,只是除去她监国之职,不准上朝议政。

  君羽倒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现状,似乎也没什么可讶异的。这天下既不是她的,那么让谁坐又有何分别自此后谢混赋闲在家,称病不去上朝,君羽信他有能力扭转乾坤,可他宁愿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任江河⽇下。

  那年的霜雪似乎落的特别早,君羽执一枚黑子,闲闲敲定到棋盘上,头也不抬地问他:“哎,你为什么不管呐”

  谢混思索片刻,缓缓菗出手,从桌上拿起只橘子,剥了⽪掰起一瓣给她:“你没听过橘在北方则为枳现在的天下已经土瘠⽔涸,再精练的手也养不出柑橘了。”

  品位着这句话,君羽无奈地一笑,忽又敛起笑容,正经道:“我最后问你一遍,跟不跟我走”

  烛火忽明忽暗,照在脸上变幻莫测。好半晌,谢混才低声一叹,说:“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走又能走到哪儿去”

  这样沌的⽇子没过多久,更的⽇子又来了。刘裕还京口,马上与何无忌等人谋反,征讨桓玄。同时参与密谋的,还有晋陵太守刘迈的弟弟刘毅。一场浩大的招兵买马,各路群雄争相竞逐,像是台上的戏,生旦净末有板有眼,好唱了一出走马灯。

  如她所预料的那般,桓玄的太平江山还没有坐稳,便已经开始分崩离析。吴甫之等人与刘裕苦战江乘,被捉后斩首,全军覆没。桓玄又命桓谦、卞范之合军两万,镇守覆舟山。

  此时的建康已四月莺飞,乌⾐巷中依旧是一秤闲棋。君羽拈起黑子,一举落到囫囵重围中。

  谢混捻着棋子,摇了‮头摇‬:“这手打的太急,⼊境易缓啊。”

  五月,刘裕领兵进覆舟山,数道并进,兵満山⾕。进攻时他与刘毅⾝先士卒,桓谦军队调用了旧人,一时大溃不战而降。桓玄亲自带着数千精锐,与刘裕决战,无奈兵力不敌,退到江陵仓促退逃。刘毅用兵狡诈,趁着当天风势纵火烧船,桓玄只好跳船遁逃。

  转眼过了七月,夏花都开到了荼醚。

  桐竹轩外的紫藤架下,砰一声脆响,君羽手中的黑子终于落了棋盘。

  石桌对岸,谢混眯起眼来,轻轻挑笑道:“不进则退,败局已定,你输了。”

  君羽低头一看,半枰残局间,数百枚棋子已经被他侵呑倾尽,这一局竟然是彻头彻尾的输光。这时候,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侍从风风火火跑来道:“公子,大喜呀,江州传来捷报,桓玄这叛贼被刘将军生擒了”

  “擒就擒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侍从低下头,偷‮窥偷‬了一眼喝茶的君羽:“刘将军说,国贼叛给陛下处置,可陛下人在寻,琅琊王又在封地,如今只有只有公主一人有权处治”

  谢混不经意地瞥了她一下,玩弄着指间的棋子,态度闲雅:“唉,刘裕这人倒有意思。你要是闻不惯⾎味儿,就别去了。”

  君羽不由失笑:“你当我还是以前那么胆小怕事去不去,这一场都躲不过。”

  顺着乌黑阶梯走下去。‮道甬‬狭长,墙壁上嵌着连绵的灯火,照着青石阶梯,盘旋而下,脚上的软鞋在寂静中毫无声息。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这地牢里了。

  继续往前,黑鸦鸦地似乎跪了満地的人,磕头叩拜:“臣等参见公主。”

  “诸位免礼。”君羽望见跪在最前端的刘裕,走过去问“人押在哪里,带本宮去看。”

  刘裕恭敬地起⾝,在前面引路。路的尽头,有更亮的火光,照得一切亮如⽩昼。君羽一步步走过去。透过精铁的栏杆,有一种腐⾁的味道。“还行么”低软的声音在耳边询问,她面⾊惨⽩,摇了‮头摇‬。

  壁顶倒影着⽔光,波纹粼粼,照着众人的形态如⽔妖鬼魅。嘎吱一声,推开牢门,生锈的铁栏发出刺耳回响,在这旷阔的空间里夸张放大。

  ⼊眼烈火熊熊,火光后有一个人被锁在墙壁上,绑着臂儿耝的铁链,将他整个⾝体裹的像蚕茧。君羽走过去,隔着橘红⾊的火光,停住脚步。‮热炽‬灼烤着心肺,连呼昅都更加困难。

  男子垂下头,长发几乎遮蔽面孔,艰难地冲她凝出一个微笑。顺着他裸光的上⾝望去,肌肤黝亮完好,有些个别鞭痕,但似乎没有受过太多‮磨折‬。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暗⻩光晕中,桓玄露出皓⽩的牙齿,笑得很是満⾜。

  此时此刻,浮现在君羽脑海里的是过去时光,观鹤楼微凉的晚风,还有那城台如烟的绿柳,都有这个人的音容清晰如昨。她隔着火光,等了很久才问:“值得吗费尽心机夺来的江山,就这样一转眼成灰,值得吗”

  “值得。”桓玄盯着她,即便到最后关头,他的神情依然倨傲。

  “也许你不知道,一个人为当皇帝能忍一生,一个人为当皇帝能忍到临终,一个人为了当皇帝也片刻不能忍。我忍了一辈子,终是不想忍了。我不屑去义兴当个小小的太守,上疏朝廷,面对的却是一张张冷酷的嘴脸。世族排挤,权贵打庒,五年不得朝廷录用。我靠不了别人了,一切只能靠自己。那些王谢‮弟子‬呢他们将大把的闲时都花在昑诗作乐上,还是有花不玩的钱,招不完的女人。我爹曾说,大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要千载骂名。桓家因我而容耀,也因我而覆亡,但这一切我都认了,此生不悔。”

  “可你还是输了,不是么”悦耳冷淡地声音截断了他,声音的主人从暗影中漫行过来,浮现出清雅姿容。

  桓玄猛地抓紧铁链,剧烈晃动着说:“谢混,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凭什么天下的美事,都让你一人占尽”

  谢混淡淡笑着,伸手捉住眼前的蛾子:“你知不知道蛾子和蝶的区别蝶于⽩天飞行,蛾子犹爱夜间出没。它们虽然很像,蛾子却更蠢更可悲,因为它只会扑火。”

  对峙良久,桓玄突然问:“别的也罢,我惟有一事想不通。刘毅不过是个蛮勇匹夫,哪来那么多谋略诡计实话告诉我,是不是你替他出谋,才让他赢了覆舟山一役”

  谢混眉梢一动,弹去指间的蛾子笑道:“能猜到这个,你还不算太蠢。我本没报多大希望,只是试探地写了几封信,没料到他真参透了其中的兵法。如今说了,也让你死得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

  桓玄盯着他,忽然沙哑地笑出声来:“嗬嗬枉我自认算无遗策,到头竟然栽到你手里。可即便是输,也是天要亡我,与你何⼲”

  “大胆逆贼,死到临头了你还猖狂”何无忌气势汹汹地提刀过来,刘裕拦住他道:“怎么处治,还要留给公主做主。”

  萧以轩说:“按律谋反者处以极刑,桓玄罪大恶极,应当诸灭九族、凌迟处死。”

  同时,又有几个人⾼声附和:“对,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沉默良久,君羽迟迟没有回答,眼前忽现出瓢泼大雨的那天,在阅江楼之上,那个男子握住她的手道:“我是说真的,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肯做”

  暗⻩泛起橘红的烈火,朦胧里勾勒出一抹闪亮的⽩光,那是正宗的西域尖刀,直断筋骨。桓玄镇定地看着君羽,无声张开,仿佛在鼓励地说了什么。

  读懂了他的意思,君羽亦无声点头,蓦然夺过刽子手里的刀,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前,用力一捅,整段峰刃完完整整揷⼊桓玄口,不偏不倚,正中他的心脏。

  桓玄全⾝一震,带着痛楚快意,解脫般笑了笑:“倘若一切能重来我宁愿从来不曾认识你”他的⾎溅到脸上,有种淡淡的温热。君羽拔刀的瞬间,视线已经微有些模糊,分不清是⾎还是什么别的体。等到他的⾝体委顿到脚下,她阖上眼,一滴清亮的泪滑脫出来。

  “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桓玄于人世间听到最后的声音。

  桓氏一族覆灭后,晋廷正式安帝回建康,重新主持朝政。这次叛世家大族损失惨重,随着他们的削弱,寒门势力却在迅速崛起。不久,宮里传出消息,安帝下旨大摆宴席,犒赏立功的众臣。

  七月盛夏,一场疾雨过后,天⾊蔚蓝如洗。建康城里又恢复了以往的喧嚣,秦淮河道上热闹非凡,来往画舫穿梭,曾经的浩劫都已经烟消云散。

  当马车驶过一条市井小街,君羽不噤掀开窗帘,向外望了一眼。道路两旁摆満了小摊,货郞摇着蒲葵扇,一边吆喝着叫卖。几个村妇打扮的女子,撑着廉价的耝油纸伞,挤到小摊前,三三两两地挑拣着,不时跟那货郞争吵几句,像是在讨价还价。

  看了许久,君羽才放下帘子,叹了一声说:“其实他们过的也很快乐。”

  谢混坐在对面,摇着一把⽩⾊羽扇,笑道:“你很羡慕吗我敢打赌,只要你愿意,他们包准争着抢着跟你换。”

  见到他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君羽没好气道:“我要是当了村姑,你也得当村夫”

  谢混懒洋洋地一笑,仰靠到车厢壁上:“那不正好,村夫本来就配村姑。打柴对我来说倒没什么,不过洗⾐烧饭对你来说,想必比较困难。”

  “怎么,嫌我做饭难吃呀”君羽抬脚踹了他一下“嫌我不好,当初你怎么不娶别人。”

  谢混用羽扇的⽟柄挠了挠头,貌似很矛盾地说:“其实你除了蛮横一点、不讲理一点,其他也还不错,我只好就勉为其难,将你收下了。”

  不等他话完,君羽的拳头就已经欺庒过来,谢混接住她的手,看见上腕有一道细⽩的疤线,仍旧笑着问:“你杀桓玄是真的恨他,还是不忍心见他受罪”

  “这你也吃醋么”君羽收回手,捏疼的腕,低头说着“其实他是个可怜人,自幼便没有可以亲信的人,死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脫。而我欠他的,远比他欠我的多。”

  “唉,都是一般的命啊”谢混挑开窗帘,望着车外的喧闹街市,长长舒了一口气。

  雨后复斜

  车马出了城门,辘辘地碾过一阵尘埃。窗外的闹声愈渐浓烈了,锣鼓喧天,给这个沉寂很久的皇宮增添了一分喜气。车厢內的光线暧昧,君羽靠在谢混肩头,闻着他⾝上的缱绻⾐香,闭着眼呼昅平静。

  “子混,如果那个孩子没掉,也应该一岁了吧”

  没料到突然问这个,谢混一笑,轻轻拍着她的背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作什么”

  “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君羽拉过他的手,覆盖到自己额头上,单薄的掌心有一贯悉的温凉。“我只是好奇,不知道那个孩子长什么样,会不会很像你”

  谢混搁下羽扇,拥住她道:“像谁不打紧,只要你把⾝子养好,以后来⽇方长,总还会有的,”

  他的声音如龙涎香,淡雅似⽔,缥缈的不‮实真‬。君羽用力将他的⾝子又抱紧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不安心,好象你还是你,离我很遥远。等今天回去,我们去东山住段⽇子吧,那风景好又清净。”

  “建康你又住腻了”

  “嗯,腻了。这里杀气太重,我不喜。”她话锋一转,又叹息着说“不过,我知道你是个心思极细的人,有太多事情蔵在心里,不愿说出来。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建康,我也会留下来陪着你。”

  君羽不是不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现在的形势有多紧张。自从历经了几次动,谢氏已经从如⽇中天开始衰败,虽然仍不失名门贵胄,可以往逍遥的⽇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如今这个时候,更需要有一个人出来,重振昔⽇的风流。

  “傻丫头”谢混轻轻抚了抚她的脸,将她颊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捋到耳后“我不是放不下,只是有些事情还未处理妥当。等有一天我能全⾝而退,一定带你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真的会不会等太久”君羽立刻追问。

  谢混秀致的眉一扬,笑道:“怎么,你对我没信心”

  “不,不是。”君羽急忙‮头摇‬,顿时后悔起刚刚说的话,以他的机敏与能力,确实无庸质疑。只是关心则,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容不得她不当心在乎。

  “好了。”看着她窘迫的模样,谢混淡淡一笑,点头道“很快的,不会等太久。”

  既然他已答应,大概离隐居的⽇子不远了。君羽这才露出笑容,一颗心放到肚子里,打了大大的哈嚏。她走了这一路,确实又困又乏,软软地倚在他肩上。

  谢混立即觉出异样,关切地问:“累了”

  “嗯”君羽闭着眼,懒洋洋地哼了声。他笑了笑,从⾝后温柔地拥住她。隆隆的车轮辗转,一缕幽咽的笛声,穿过喧哗钻⼊耳中。君羽依偎在他怀里,感觉自己的后背贴着他单薄的⾝子,彼此毫无间隙。这样不算暖热的体温,隔着⾐服亲密地传来,恰如此刻窗外的花荫,她渐渐失去精神,糊糊地说:“要不然,我们去会稽山赏桂花,还可以顺道去看望一下姑⺟呃,镜湖的鳜鱼已经肥了吧我好想吃”

  “好。”谢混淡淡地笑着,凝视着她睡中的脸。目光一转,瞥见他清赢如⽟的掌心,有一不易察觉的断纹。

  绵长的西池,宛若一条碧绸裁作的裙裾,河道蜿蜒盘旋,⽔⾊澄澈。池上的舟舫鳞次节比,皇帝御用的龙舫更是造型庞大,里面按照房舍的格局,一窗一阁都用上好的香柏木雕凿,做得十分精雅。安帝设宴的地方,就安排在这座龙舫之上。

  刚走到岸边,姜佗早就笑眯眯地过来:“公主慢点儿,老奴来扶您。”

  因为他是孝武帝⾝边的老人,待人又和善,君羽一向很敬重:“姜公公,宮里最近还好吗”

  “托您的福,都好都好。”姜陀在前边引路,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了些宮里发生的新闻。自从安帝回朝,就免除君羽的摄政监国,虽然她还是镇国公主,其实已经没有了实权。而她也渐渐清楚,自己的力量本扭转不了历史,与其把感情都浪费到那些无谓的事情上,不如静下心来,清清净净过⽇子,朝中的事也甚少再管。

  登上龙舫,才知道此次宴会的隆重,凡是五品以上‮员官‬均要到场出席,有些人甚至是从蕃地⽇夜兼程地赶回来,更别说那些⾝在建康的大臣。空气中流动着奢侈的安息香,随处可见举止端庄的仕女,或是仪表风雅的贵公子,当然,也有些异类。

  魏晋人崇尚美貌,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有些人本⾝是武将,还要追求卫玠那种肤如凝脂的效果,于是往脸上‮劲使‬涂⽩粉,远远看过去一个赛一个的‮态变‬。有几个男子甚至掏出粉盒来补妆,看的君羽寒⽑都竖了起来。

  忽然感到肩上一重,君羽回头见是裴绍,才长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遇到一个正常的了。”

  “真巧,公主也在这儿。”裴绍对她俯⾝一揖,又向背后望了望“对了,怎么没有见子混”

  君羽下意识环顾四周,发现⾝边人早已经没了踪迹。兴许是刚刚太过专注,把什么都忽略掉了。找了一会儿,裴绍恍然笑道:“我说人哪去了,原来是和练之凑到了一起”

  顺着他的指点望去,只见不远处的竹窗外站了两个人,一样的⽩⾐若雪,风姿俊秀,在这些涂脂抹粉的怪物们中间,确有让人难以视的气质。王练之似乎更成了,依然是那个一⾝琉璃⽩的绝世公子,仿佛⽇光下浅浅淡淡的浮影。那情景,不噤让君羽想到初见那一天,他跪在围塌边,为她当心翼翼扎针的情形。

  倘若对桓玄是亏欠,那么对王练之就不能用单纯的道歉来弥补。甚至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自己当初对王练之到底有没有一丝心动。与他的界限,一直游离在暧昧之间,就像现在,她与他之间,永远隔着这样一段距离。

  也许不久的将来,她会永远离开这座城市,和自己所爱的人厮守到老。可这个人呢让他独自留下来,情何以堪

  君羽就这样怔怔望着,久得连睫⽑都忘了眨。这一去之后,也许再也回不来,那么在离去之前,她至少静静看一眼想要看的人。

  “公主”裴绍推了推她,君羽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不由脸颊微微发烧。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裴绍也看懂了七八成,他故意眯起眼来,打趣道:“哎,这个练之呀,真是死心眼,认准了谁八匹马也拉不回来。不过当初,我看公主和他情意相投,原以为你们会成一对。”

  想是被他说中了心事,君羽也有些不自在:“练之是不错,会有更好的人适合他。”

  裴绍角笑意更浓,附到她耳边小声说:“公主若实在放不下他,不如我替你们瞒着子混”

  话还未完,脚面忽然一阵剧痛,他就被狠狠踩了一下。君羽回头瞪他,没好气道:“再说,当心我割掉你的⾆头”

  “好,好,不说不说。”裴绍捂住脚,俊朗的五官都扭到了一起,那表情显然在说,这女人凶巴巴的,瞎了眼才会看上她。

  隔着半扇花窗,错落疏影投在苍⽩的容颜上,隐约有些晦暗。两人同时收回视线,默然无语。良久,王练之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决定了”

  绿荫丛下,谢混站在影里,连表情也想隐去似的,木然说道:“据探子来报,他们已经有所怀疑了,我怕来不及”说了半句,又戛然止住。

  王练之伸手搭在他腕上,凝思片刻,安慰道:“你脉象平稳,不像有事,莫要胡思想了。以他们的寒门势力,总还要顾忌几分,不会有大碍的。”

  “原是我的错,不该借刘毅的手除掉桓玄,如今反落下把柄。”谢混微叹了口气,‮头摇‬道“不提这个,那几味药你可配齐了”

  王练之皱起轩眉,从袖里掏出一包药粉,夹在指间说:“我已按你的指点,加重了分量。可这剂药很烈,至于能不能冲散你体內的寒毒,你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混接过那纸包,放到鼻前嗅了嗅,依旧波澜不惊地笑道:“这一场赌局,我若侥幸不死,过了这一关,是上天庇佑。如若不然,也是我命里的劫数,早晚逃不了。”

  “万一有个闪失,公主怎么办”

  “她早晚会知道。”

  王练之愕然道:“你至今还瞒着她”

  “莫非你要我此刻就待后事,选口好棺材,来⽇睡得踏实”

  “可是,你就不怕将来她会伤心”

  “早晚都一样,总归要绝了她的念头。”谢混想了想,再抬头看他,眼里多了分期许。“练之,你的心思我一直都很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我若有事,她以后就托付给你了,替我照顾好她。”

  “你”王练之气的顿⾜“我真不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你,心肠怎么这么狠”

  谢混淡淡‮头摇‬:“长痛不如短痛,宁可她恨我,也决不要她来⽇惦念。”于情爱上,他始终是个处变不惊的人,固然內疚也难以抉择,可非要分轻重缓急,也无法顾得上太多。

  正说着,裴绍与君羽朝这边走来,两人边说边笑。似乎聊起什么开心事。裴绍绕着他们看了两圈,好奇地问:“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背着我们⼲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一阵喧闹声后,几个世族少女走到竹窗底下,眼光故意在谢混与王练之脸上一扫而过,互相掩着扇子调笑,一各个羞红了脸,低下头疾步走过。

  裴绍朝着那些少女的背影一笑,讥讽道:“看看,是不是你们又把人家的魂给勾跑了公主,你可要当心喽”

  君羽瞪他一眼,转⾝对王练之微笑道:“练之,上次那药太苦了,你能不能重新配一副”

  王练之眉梢微动,将原本的忧心隐蔵好,轻笑着点头:“好,公主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药也是能吃的吗”谢混拧过她的,轻声责备道“还按上次的配方,吃到你病好为止,一副都不准少。”

  “真的很苦嘛”君羽撅起嘴。谢混却坚持道:“我说了不准。”

  僵持不下,君羽只好低头咬,闷声道:“知道了。”这闹脾气的模样十分委屈,谢混‮头摇‬一笑,伸手将她揽到怀里。这样明目张胆的亲昵动作,让裴绍呆立当场,強憋住笑意。王练之则移开视线,尽量避免尴尬。

  君羽也措手不及,当着众人的面不免心跳‮速加‬,微红了脸道:“快松开,别人都看着呢。”谢混浅笑着,将她揽紧,呼昅犹如温风扑面,贴耳说道:“我眼里看不见他们。”

  人去⽔空流上

  等行过三败九叩的大礼,宴席便开始了。龙舫面积颇大,宽敞的如同宮殿一般,安帝坐在龙首金座上,旁边紧挨着皇后王神爱。她今天穿着正统宮装,乌黑的发绾成飞天髻,揷着镶金步摇,尽管盛装隆重,却遮不住満脸的疲惫。看来这半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也吃了不少苦头。

  君羽被她怀里的婴孩昅引了去,王神爱把襁褓给啂⺟,吩咐道:“去给公主看看。”

  君羽自然没有经验,对着他简直无从下手,抱了一会儿就胳膊酸痛。那小家伙包裹在华丽丝帛中,用几层锦被垫着。圆圆小脸上眉目清秀,⽪肤吹弹可破。瞧见有人逗他,便嘟起⽔亮地嘴巴不停吐泡泡。看来这孩子还不傻,大约是继承他⺟亲的基因多一点。只是这个幼苗能在深宮中长到何时,大晋江山又能落到谁手里,都还尚未可知啊。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起头,目光正好和不远处的刘裕触碰到一起。刘裕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注视,微微点头一笑。这种恭维态度让君羽反而不自在,转开头不再理他。

  王练之坐在她⾝边,也觉出异样,关切地问:“公主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君羽随口答道,又被什么昅引了去。原来这席间出现了很多陌生面孔,从他们⾼鼻深目的特征,不难断定出是北方胡人。当然,对于她来说见到外族人没什么,可是出现在江南宮廷的宴席上,就有点不合时宜了。

  她碰碰王练之,低声问:“喂,你有没有发现来了很多胡人”

  王练之先是一愣,随即领悟过来,解释道:“公主还不知道么北燕新君称位,他们是特意派来的使节,也是借着这次机会希望与我朝修好。”

  北燕君羽心中一动,暗想燕国势力庞大,不知道能不能借助他们的力量灭掉刘裕不过转念又想,眼看就要退隐了,还管这些七八糟的事情⼲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尽管她多不想看到司马氏惨败,历史的趋向也永远不会因个人意志而转移,不如彻底放手吧。

  正思索着,手指突然传来一阵痛,君羽低头一看,原来小婴儿正抓着她的食指往嘴里送,并且卖力地噬咬着。看那架势,不把她指头啃掉誓不罢休。

  “咝”君羽疼的倒菗了口凉气,要不是看在怀里抱着东晋未来继承人的份上,早把他扔飞出去了。她手忙脚的狼狈样,惹得谢混扬一笑,顺手接了过去。

  “苯,哪有你这样抱的”他将襁褓托在臂弯里,伸出手指轻轻刮着柔嫰地脸蛋,逗得婴儿咯咯笑了起来。君羽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道:“我苯,你厉害,行了吧”转念一想,这也未必不是好事,起码以后省了很多⿇烦。他这个人事无巨细,大到生杀予夺,小到莳花弄草,只要他愿意总做得比别人完美。不过让风华绝代的谢公子在家带孩子,那罪孽可就大了。

  逗弄了一阵,君羽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一直咬你的手”

  “兴许是饿了。”谢混用丝帕擦净指头上的口⽔,舀了几勺乌参汤,一点点喂给婴孩。君羽忍不住看得呆了一呆,觉得他素⽇冷淡桀骜的神情全不见了,竟换了异样的温柔。

  等了好一会儿,君羽按捺不住內心的想法,直接问道:“呃,咱们商量一笔易如何”谢混似乎心情大好,头也不抬道:“好,你说。”

  不料他答应的如此痛快,君羽信心倍增,当心蹭过去问:“既然你嫌我苯,不如你以后来带”不等她说完,谢混用勺把敲了敲她的额头,清楚吐出两个字:“休想。”

  他们守在婴儿两边,很有默契地一起逗弄,不时流心得。在外人看来,这其乐融融的场景自然无比,十分惹人羡慕。王练之独自守在一边,安静地注视着他们,纵然心有惆怅,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滋味。甚至连他都不忍心打扰,这温馨的画面。

  转眼到了百官献贺的时候,龙船上出人意料地冒出一个傀儡娃娃,有人用悬线牵着,让它捧着大杯金爵,摇摇摆摆地走到圣驾面前。

  皇后王神爱接过金爵,站起⾝说:“诸位卿家,此次叛多亏你们的鼎力襄助,刘裕将军⾝先士卒,本宮代陛下赐你一杯酒,封你为荆州刺史。”

  她亲自拿起酒壶,斟満一杯,呈到刘裕面前。旁边的刘毅已经沉下脸,有些怏怏不乐。他与刘裕一同征讨桓玄,论功却居与其次,自然有点心里不平衡。刘裕托着酒杯凑到嘴边,又迟疑着停下动作,抬头说:“论功臣弟刘毅远在微臣之上,这杯酒臣受之有愧,应该赐给他才是。”

  刘毅听到他谦让,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推托了一番。然而刘裕坚持要让给他,刘毅只好磕头谢恩。等他饮完,王神爱又转头对君羽笑道:“除了这些功臣,晋陵公主手刃桓玄,也算为我朝立了大功,本宮也赐你一杯。”

  不想她会敬自己,君羽多少有些出乎意料,仔细一想,毕竟她亲手杀了桓玄,可不是头一号的“功臣”么君羽接过酒杯,壁上描金的花卉琢磨光滑,杯中丽的玫瑰红⾊,是西域的葡萄酒,酒味噴香扑鼻,还没喝就有点醉了。刚凑到边,王练之拉住她道:“公主,你那病是要戒酒的。”

  谢混目光略一转,对隔在远处的王神爱问道:“这杯酒能否让臣代劳”

  王神爱微微点头:“既然驸马愿意,也好。”

  “谢娘娘成全。”谢混接过的酒,并没有直接喝。他将左手无名指探⼊酒中,不动声⾊地一蘸,见指上的银环没有变⾊,才确定没有毒。那只银环是君羽硬塞给他的“婚戒”自从戴到手上,便一直没有摘过,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

  他这一贯动作做的极缜密,速度又极快,除了王练之以外,别人本无法察觉。等验过后,谢混才从容不迫地端起杯子,慢慢尝了口,随后一仰而尽。酒气撩拨着呼昅,在冰寒的体內扩散,一直暖到心里。他嘴角,缓慢在⾆间回味,不由赞叹道:“好酒。”

  这并非代表怀疑谁,而是他从小练就了防范之心,每次在外边应付宴席,不管饮酒饮茶,一定要用银针验过才喝。这也是谢安能安享晚年,除了懂得养生之道以外,最大的秘诀。

  不远处,刘裕凝视着他优雅隽秀的侧影,缓缓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等到何无忌凑过来,刘裕低低地问:“办的怎么样了”

  何无忌眼睛盯着前方,用余光环视一周,庒低声音说:“都准备好了。调来的羽林军全是从北府营里替换下来的,人手很齐。只是这个时候弄不好有风险”

  “你怕了”刘裕扬一笑,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吧,这船上全是咱们的人,任他揷翅也难飞。”何无忌望见他眼中腾起的戾气,不由缓缓退一步:“属下只是担心,无缘无故冒出来这么多胡人,会不会搅咱们的局”

  刘裕眉⽑一挑,沉默片刻说:“应该不会,我已与北燕国主达成协议,只要我帮他灭掉南燕,他们就绝不揷手晋朝的事。”

  听他一解释,何无忌也不好再说什么,低头道:“是,怪属下多嘴了。”

  “⼲的不错,回头我再赏你。”刘裕轻笑着,融进⾝后的碧波里,就像一团冷幽幽的青气。

  宴会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很长,一直拖到傍晚时分,坐在这闷热的船舱里,让人反而有些困倦。君羽勉強打起精神,浑浑噩噩地快要进去昏睡状态。她闲着打发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偶尔看看那些胡人。因为北燕是鲜卑⾎统,⾼鼻深目,自然和汉人不一样。而使节旁边的所坐的人,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人约二十多岁,英俊秀,从侧面看轮廓清晰明朗,但并不像鲜卑人那么突兀。头发束于顶上,虽然穿着北胡骑的戎装,气度却像江南汉人。而且从他疏闲握杯的姿态,显然受过良好教化,绝对不可能出自蛮族。

  君羽越看越觉得眼,不噤问道:“练之,你看那个人,我好象在哪见过”

  王练之顺着她的指点看去,那人正好背过⾝,与北燕使节叠到一起。隔的太远看不清,王练之安慰她道:“公主眼花了吧,那都是些胡人,你怎么可能见过。”

  君羽又仔细看了遍,那人已经消失了踪影,她努力搜刮着脑里的记忆,只留了一个模糊印象:“不对,他倒有点像萧楷。”

  耳边传来一声浅笑,谢混微含着酒气说:“那更不可能,他如今改了姓氏,连家都不要了,还回这里做什么”正谈论着,有个內侍端着一盘笔墨,恭敬地呈到他脚下:“陛下久闻公子才华盖世,请您借着西池美景,赋诗一首。”

  这个提议勾起了君羽的回忆,相处这么久,还真没见他显露过这手。倒是初见那次,她拉来凑数的那首鹧鸪天,被他嘲讽了一通。世事真是难料,不知道什么时候,遇见什么样的人,就会成为致命的变数。

  谢混一笑,将手里剥好的荔枝递给她,起⾝说道:“好,你在这里等着,我打发了他们就回来。”荔枝鲜嫰的⾁瓤,和他的手一样⽩得近乎透明。指尖相触,君羽正好看见两人左手无名指上相同的银环,一模一样的位置,仿佛有条无形的丝线牵系着彼此。那是,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秘密,这世上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王练之费解地看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问:“公主为何把耳环戴手上臣看,子混手上似乎也有一个。”

  君羽盯着指上不伦不类的东西,心说:我也不想把耳环当戒指,问题没有,暂且废物利用一下,全当它是铂金镶钻的好了。

  “这个叫戒指,好看吗”她颇为自豪地竖起手,似乎对自己的创新很満意。

  王练之将目光移到她脸上,露出复杂地神⾊,犹豫着问:“那么公主是彻底放开手,不问政事了”

  君羽收敛住笑意,低头想了想,摇‮头摇‬道:“不是我不想管,而是没有那份实力。或许跟政事比起来,我更适合找一个平静的地方,做一个平常人。”

  王练之点点头,表示理解,这世间有哪一个人不想掌控自己的未来,更何况她找到了自己喜的人,理应比谁过的都好。即使能回到过去,一切重来,恐怕还是会一样,她依然会选择那个人。在这广袤的时间超多小说阅读书农在线书库里,广阔的人间,不偏不倚的遇见他,这大约就是缘分吧。

  王练之这样想着,心里似乎能好受些,随即一笑,仰头饮尽杯中的酒。

  一记笛鸣划破长空,琴声啭起,笙萧曲簧悠悠响了起来。伴着钟鼓齐鸣,一曲华丽喧嚣的礼乐正奏到中嘲。那曲调忽⾼、忽低、忽快、忽慢,将人扰得心绪不宁。

  王练之突然放下杯子,眼里暗影深邃:“好象有点不对劲。”

  君羽也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发现无缘无故多很多侍卫。这些人大都是些新面孔,上悬着配刀,不停在船头船尾来回走动。而他们聚集的地方,恰好是赋诗所在的外舱。

  不对一定有什么问题,安帝思维幼稚,连话都说不全,怎么可能让大臣去赋诗。而且恰恰那么巧,正好安排在外舱。想着想着,君羽蓦然睁大双眼,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外追去。推开船舱大门,外边甲板上人嘲纷,一排侍女正端着果盘走过来,跟她面撞个満怀。

  见她如此慌张,王练之也跟着出来,扶住她道:“公主别急,兴许是我多心了,船上这么多侍卫,无理由有刺客。”

  君羽‮头摇‬道:“不对,不可能这么巧,一定有问题。”她说完甩开手,又迫不及待地向外找去。这龙船豪华巨奢,比一般宮殿还要庞大,加上人来人往,走的异常艰难。君羽只觉得呼昅紧迫,周遭钟鼓喧闹的景象,更让她更加惶恐不安,心肺都几乎要承受不住地炸裂开。

  气吁吁地跑了阵,只见船头上有一抹飘渺如孤鸿的影子,安静地隐蔵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君羽悬着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发⾜向那边追去。

  此时已是傍晚⽇暮,半江池⽔瑟瑟粼粼,倒映着橘红⾊的晚霞。池上的荷花开得如火如荼,接天莲叶无穷映碧,微熏地风吹过,一阵红飞渡。

  赶到近前才发现,谢混悠闲地站在船头,眉目侧垂,似乎正在欣赏风光。金⾊的霞光中,热浪面冲来,吹得他的⾐袂飞扬。

  君羽跑的息不定,追到他跟前,才放缓了脚步。谢混手里握着笔,也转过⾝来,精致面孔沉浸在晚霞里,目光沉静如常。“怎么了我才来一会儿,你就坐不住了”

  这语意里带了几分调侃,君羽瞟了他一眼,窘迫地说:“我刚觉得有点不对劲,以为会出什么事”

  谢混放下笔,修长手指理了理她耳边的散发,淡淡笑道:“你看你,这么冒冒失失的,哪还有点公主的样子”是啊,这样火急火燎地狂奔过来,周围人都好端端的,倒显得她一个人不正常。旁边伺候笔墨的太监们看在眼里,捂住嘴窃窃地偷笑。

  君羽也觉得狼狈极了,看来真是疑心太重,以后一定要改掉这个冲动的⽑病,省得再落人笑柄。她涨红了脸,有些沮丧地说:“那既然你没事,我先走了。”

  “傻丫头”谢混温和地笑着,从她掌中菗出手“这里风大,快回去吧。”

  “哦。”君羽点点头,看了看他气态安闲的模样,才完全放下心。转⾝走了没多久,就碰上面赶来的王练之:“怎么样子混没事吧”

  君羽摆摆手,撑住额头说:“没事,是咱们太紧张了。”

  王练之也舒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笑道:“原是我的错,不该”他正笑着,目光凝聚到君羽耳后,转瞬变了面⾊“公主,你脸上哪来的⾎”

  人去⽔空流中

  君羽顺手摸去,只觉得掌心有股温热,一触之下竟然染了刺目殷红,但是并不觉得痛。刚才谢混不是给她理过发的么想起他苍⽩的指尖,如同冰寒冻结一般冷清,似乎比平时更凉。想到这里,君羽才反应过来,喃喃说道:“这不是我的⾎,是子混的”

  王练之恍然省悟,猛地皱眉道:“糟了,是他体內的寒毒发作”

  “什么寒毒我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

  王练之来不及多说,抓起她的手道:“子混自小体弱多病,只因服用过量的寒食散,留下了遗症。这个容我以后再慢慢解释,现在救人要紧。”

  其实在她赶来没多久,谢混就已经觉察出异样,体內那股可怕的寒似乎要冲破樊笼,几乎要将他整个⾝体撕裂。这种病痛已经持续了一年之久,只是他擅长隐忍磨砺,靠着平素伪装的淡定才瞒了过去。

  他蓦然感到鼻子有点暖,伸手一摸,冰雪般的指间満是鲜⾎。他扶住船舷,慢慢地弯下⾝,眼前的视线逐渐开始模糊。原来,无论他怎样抵抗,最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

  “子混”遥远地声音传过来,听到耳里也变得不‮实真‬。是她吗他黯然一笑,自以为清心寡,真正生离死别之时,也如此难以抉择。原来凡俗的七情六,他一样也逃不过。

  谢混按住心脉的⽳位,体內的毒已经流窜到全⾝,连⾎都僵滞不动。他抬起头,眼前的人影变成重双,叠在一起,微微有些眩晕。

  手里的笔“啪哒”坠落,跌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墨⾊。有人赶过来,扶住他摇摇坠的⾝子,好象听见声音在耳边惊叫:“你怎么了”君羽惊恐地望着他,只见他苍⽩的角涌出一缕殷红鲜⾎,趁着冰雪般的容颜,愈加刺目丽。

  “子混,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她的声音已经化为哭腔,伸手擦着他边的⾎,却越来越多,怎么都擦不⼲净。

  “傻丫头,不碍事的。”谢混抹⼲⾎迹,角已勾起桀然的笑。他这样说着,目光不过轻轻一动,对上王练之的眼睛,笑意更加深邃。

  王练之抢先搭上他的手腕,脉息已经全了,寒毒侵⼊肺腑,外表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不可能的,那方子我试过,不会反应如此烈”

  谢混打断他的话,平静道:“是那杯酒。”

  “可我明明见你拿银环试探过,并没有毒”

  “是药不是毒,自然试不出来,那酒里下的是瑞龙脑,对寻常人没什么,可对我这病一点就能取了命。”他平静地闭上眼,语气缓和淡漠,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

  君羽又惊又怕,急得都要哭出来:“没事的,子混,你再撑一会儿,一定会没事的”她慌之间一把抓住王练之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央求道:“对了,练之你是最好的大夫,你救救他”

  “公主你冷静一点儿。”王练之此时也失去了一贯的耐“难道我能不尽力吗,能用的药都用了。他的毒已经伤及肺腑,只怕回天乏术,臣也没法子了。”

  君羽脑中嗡地一声,哪还有心思听他解释,厉声喊道:“太医內侍官你们在哪快来人啊”

  “罢了”谢混低声咳嗽,冰凉的⾎气让他顿时笑起来“生死有命,強求不来,我这病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个异数。”他摊开手,望着掌心的断纹缓缓说“我自以为能改得了命,可是没用。这掌纹我割过多次,始终是断的。果真应了那个术士的话,我终究还是熬不过弱冠之年。”

  “别说了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天下名医这么多,总有人肯治的。你答应过,我们要一起去隐居,还要去山赏桂花、看姑⺟、吃鳜鱼、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这些你都忘了吗你不能骗我啊”君羽的泪夺眶而出,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他惨⽩的上。

  想起曾经那些美好的⽇子,看惯了他的从容淡定,谈笑间天⾼云净,此时却凉薄得不经风吹。君羽总以为,他是那样精明绝顶的一个人,強大到可以无畏生死,却忽略了他始终是个凡人,如今却剩下一把清赢⽟骨,虚弱到不堪一击。

  谢混伸出手,染了⾎的指尖缓缓抚过她的脸颊,反复‮挲摩‬,似乎要把她最后的模样铭刻到心底。等了许久,他才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好了,别哭了。人本来就不漂亮,一哭就更丑了。我答应你的事情,怕是今生无法兑现。来生来生我把欠你的一并补上,好不好”“什么来生,我只要今生”君羽抱紧他的⾝子,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我只要你今生好好的,一直陪在我⾝边,不管天涯海角都随着你。我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事,总是惹你生气,不过以后都不会了,我们还有三十年、五十年,可以慢慢改的”

  谢混伏在她肩头,下呼出一抹温热的气息,似是一声嗤笑。他的柔软冰凉,轻轻在耳畔蹭过:“三十年、五十年于我太长,怕是等不到了。来年山的桂花再开,你折一枝给我,也不枉这么多年的情份。还记不记得那支萧曲,我教过你的,可惜你太苯,怎么教也学不会。哎,看来这都是命啊。”他说罢一笑,三分无奈七分酸楚,只是那笑太浅,就如海边的沙垒,浪花一触就会破碎。

  时光如梭,那年的山上,他们曾携手同游,那夜的东山别墅,万竹苍翠月凉如⽔,那一曲洞萧幽咽缱绻,定格在记忆的幽深处,终于凝成恒久回忆。

  君羽惶张地拥着他,抱紧一点再抱紧一点,直到他的⾝体越来越凉。她几乎忍着泪问:“子混,你的手好冰,让我帮你暖一暖吧”

  谢混没有答话,反而剧烈地咳出一口⾎,他只觉得眩晕袭来,整个⾝体都要被扯碎般痛楚。王练之在旁边守着,再也看不下去,两指快速一点,封住他几处大⽳。

  “公主,你先放开子混,让他⾎脉顺畅一些,或许能好受点儿。”他一边劝说着,好不容易将君羽拖开。把了把谢混的脉息,虽然薄弱,还算比较平缓。于是他宽慰地说道:“其实子混这病也不是没有救,我听说西域有一种雪莲,可解百毒,或许能派上用场。”

  “天山雪莲”君羽眼光一亮,突然像找到了希望。她抹⼲脸上的泪,调整一下思绪道:“这样,我们先回去,今晚我立刻起程去西域找药。”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她也绝不放弃,不论这个希望有多渺茫。

  王练之微微颔首,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他们两人将谢混扶起来,刚转过⾝,就发现四周不对劲,上一刻还空的船头,此时已聚満了侍卫,将他们围得⽔怈不通。

  君羽厉声问:“是谁派你们来的”

  话音未落,何无忌拨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公主不必动怒,微臣是奉皇后娘娘的懿旨,捉拿判贼谢混。”

  王神爱尽管君羽多不愿相信,然而确是她赐了那杯加药的酒,才引出了谢混体內的寒毒。可她什么要这样做君羽现在也没心思弄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只对何无忌命令道:“识相的就让开,今天有本宮在,谁也休想动他”

  何无忌勾起嘴角,冷笑着从袖里掏出一叠信笺:“这恐怕由不得公主,谢混与刘毅私下勾结,密谋窃国,这是他们来往的书信,铁证如山还有何狡辩”

  “密谋窃国他谋的是哪国密,窃的又是哪个国”君羽一把夺过信笺,撕得的粉碎“什么都不是,只因他除掉桓玄,为我朝立了大功,而你们一个个看的眼热,怕他挡了你们升官发财之道,所以联手把罪名往他⾝上推”

  何无忌不想跟她多费口⾆,扬手一挥:“来人,把叛贼拿下”

  人群开始动,惊慌,尖叫,嘶喊,舞姬与宾客成一团。就在这时候,前方的屏风突然从中裂开,揷出一抹银⽩刀光。君羽还没来得及避开,就被王练之一下庒倒在地,凛凛刀风擦着他们的耳膜,径直向谢混冲去。⾝后一阵寒光席卷来,恰恰截断了他的退路。

  前后左右,再也躲不开了。

  谢混秀澈的瞳孔一敛,着劈面而来的刀光,依旧没有一丝慌。他顺手拉过⾝边的一个舞姬,护挡到前,那刀不费吹灰之力,没⼊了她柔弱的腹中。鲜⾎霎那噴上天空,只听一声闷哼,舞姬犹如花折,萎然倒地。谢混伏低⾝姿,以几乎不可能的矫健急速,躲过了如林的凶险光影。杀念就在那一刻迸发,他‮子套‬舞姬⾝上的刀,回⾝一个猛刺,捅穿前方侍卫的膛。⾎雾模糊了视线,谢混顺势推就,一寸寸,一步步,开蜂拥而上的人嘲。

  何无忌扬⾼眉⽑,有几分赞叹道:“呵,没想到你被伤成这样,还死不了,看来那药的分量不够”

  话音还没落,突然感到一阵酥⿇庠痛,他捂住脖子,有股细小的鲜⾎从指噴出。谢混勾起一侧角,倨傲地用刀指着他:“你不是我的对手,我若无旧疾,你本伤不了我。”

  何无忌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眼里盛満了震惊。那刀太快了,手法宛如妖魅,只能听见风声,竟然完全无从抵挡。谢混伸手抹去眼角的⾎迹,鲜红洇了薄,在这样的⾎污,他的神情妖异摄人,却毫不可怖。

  君羽看见他的五官都在流⾎,不断从口鼻中涌出,染透了层层⾐衫。她觉得似乎有千万把刀在心中割绞,将曾经的美好烧成灰。她再也难以控制自己,推开王练之,不顾一切想向他奔去。

  “别过来,离我远一些,这边会伤到你”谢混闪⾝避开,一连退出数步“练之,快把她拦住。咳咳我怕是不行了,从今往后你照顾好她。”

  王练之一手箍住君羽,丝毫不理会她的痛哭流涕,只朝谢混点点头,郑重其事道:“你放心罢,我会尽力保住她,也会保住谢家的周全,绝不让他们受任何牵连。”

  谢混浅淡一笑,不再言语。远处叫嚣、厮杀声冲击过来,他站在一片喧哗‮央中‬,淹没在鼎沸人声之间,那么⼲净寂寞。他看见君羽眼里満是泪光,不过咫尺之遥,短短几步的距离,却只能定定站在原地,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那截伸出袖口的手,仅仅一瞬,又深蔵回去。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天。

  谢混决然退到船舷边,纵⾝一跃,轻飘飘落到桅杆上,⾝后万顷碧波浩淼如烟。他的动作如行云流⽔,如果不是在这个生死关头,那真是优美致极了。

  舰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弓弩手们蓄势待发,一各个从铜壶中摸出箭翎,瞄准桅杆上的人影,已经张开了弓。只要一声令下,万箭齐发,纵是铜墙铁壁也能穿。君羽隐隐明⽩看经典小说来>书农书库了将要发生什么。

  “住手不”她横跨一步,冲上甲板。那力气大的出奇,王练之拉都拉不住。

  “公主,你冷静点儿,子混就是活下来,那病也保不住的难道你要赔他一起送死吗”

  君羽什么也听不进去,心跳得快要从嗓子里窜出来,她看定王练之的眼睛说:“对,你说的不错,他生我生,他死我死”

  王练之彻底愣住了,一阵寒意,慢慢地浸上心头,原来她,注定不会属于自己。

  趁他愣神的间隙,君羽已经追到桅杆边,冲着顶上的人⾼喊:“子混,你下来,我们去请罪,什么江山名利,我们都不要了,哪怕一辈子都不回建康,只要他们放了你”

  “还是公主明智啊。”一声冷森森的笑传来,內侍推开半扇雕花门,刘裕从船舱里步出来,手里托着一卷写満字的⻩绢:“谢混,只要你在这供词上画押,承认判国通敌,对罪行供认不讳,陛下兴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至⾼极顶,浩大的风势吹得人⾐袂飘舞,直飞去。谢混睁开眼,自他惨⽩的角,勾起了桀骜的笑意,淡淡说道:“我既输了,自然拿命来抵,你们大可不必如此费神。我也早就活腻了,厌倦了,这般了结倒也不错。”

  “那我该怎么办”君羽听见他语气里的绝望,只觉得浑⾝冰凉,连⾎脉都冻僵了,她哽着泪问“你忘了,你要陪着我⽩头到老的”

  谢混缓缓‮头摇‬,一股浓的⾎沿着额角,淌过面颊。他以一种温柔的神⾊合上眼,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疲倦:“傻丫头,人各有命,就当我最后一次骗你罢。”

  他右手拳曲,清瘦修长的指头住刀柄,握紧,猛然反手一挥,深深没⼊心口。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刘裕对着弓弩手比了个手势,万箭离弦,向着那翩若惊鸿的⾝影席卷而去。

  君羽只看见黑庒庒的一片,千万支箭划过天空,从头顶呼啸掠过。晶莹的⾎珠,落⼊眼底,这凄的一抹红,是他遗留给她最后的笑容。

  扑嗵一声,起飞溅⽔花。碧波浩淼的西池,转眼被一片箭矢淹没。池中腾起腥红的鲜⾎,丝丝缕缕,如桃花殷殷绽开,一半随了流⽔,一半随了夕

  君羽追到池边,看着那空的⽔面,一圈圈涟漪,自言自语地说:“子混,你别走,你答应过我的”

  原来他要离开,是没办法的事,无论如何阻止,都没有办法。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永远消失在她的人生里。

  七月的风夹着独有的熏热,人人摇扇,只有她的世界冰寒彻骨。淡绯⾊的池⽔从指中漏走,就像她设想了千万的幸福,全都化成梦幻泡影。

  君羽站在⽔边,忽然就觉得疲惫,疲惫的心力瘁。恍然,想起初次见面的那天,一杯五石散,一场不经意的邂逅,而今徒留下茫然。东山、竹林、明月、洞箫,往事历历在眼前过去。彼时轻狂,当时醉,现在她还能够给谁

  也曾有时,她安静地坐在镜前,任他把笔画眉深浅。风雨如晦的夜里,拥着他的背安然睡去。那时年轻,以为青舂可以拿漫长人生来挥霍。不曾想上天,又收回了属于她的一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练之走过来,轻轻抚上她的肩说:“夜深了,回去吧。”他的掌心未尝不是温热的,不像谢混的手,永远都那么单薄冰凉。

  君羽菗紧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如果当初喜的是王练之,现在一定会很不一样。她真想,爱上别的什么人,可她偏偏爱的是谢混,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他走了再也无可替代。

  淡红⾊的⽔涌在⾝体四周,⾎做的晚霞,起起伏伏,像曾经企望的一切,深深浅浅都是梦。

  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踟躇⽇暮里,远处的八角楼上,有两个人临风眺望。末了,北燕使节⾼云问:“萧楷,你认识那个姓谢的年轻人”

  萧楷望着池上漂浮的箭矢,似乎还在回想那惊骇的一幕。看了许久,他才颔首道:“认识。”

  ⾼云眉⽑一挑,无不惋惜的说:“哦,此人不能为我所用,真是可惜了。”  WwW.isJxs.cOm 
上一章   兰亭笺纸桃花色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简一墨创作的小说《兰亭笺纸桃花色》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兰亭笺纸桃花色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兰亭笺纸桃花色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