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陆犯焉识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陆犯焉识  作者:严歌苓 书号:44747  时间:2017/12/10  字数:6248 
上一章   ‮影电、7‬    下一章 ( → )
  就在陆焉识向劳改农场礼堂最后迫近的同一时刻,我的祖⺟冯婉喻正在学校办公室里,读着一封求爱信。她这年五十七岁,容貌只有四十多岁,菗烟熬夜,似乎让她在四十五岁之前迅速苍老,老到了四十五,岁月就放过了她。那时代流行借⾰命浪漫说个人浪漫,情书看上去全是花哨废话,因此冯婉喻读到一半才明⽩这是一封情书。她顿时想,又来一个。到了五十七岁这年,婉喻成了个情书的老读者,学校有那么几个老光,过一阵总有一个不甘心的,偷偷投一封情书给她,试试运气。婉喻放下信纸,努力回想情书作者的眉眼⾝影:是那个比她年轻十岁的体育老师。

  我的祖⺟冯婉喻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有照片为证。1954年冬天陆焉识进了‮海上‬提篮桥监狱后跟冯婉喻提出离婚,婉喻不肯;陆焉识求她,为孩子们洗刷出个清⽩的⺟亲,她也还是‮头摇‬。我祖⽗陆焉识从来没把婉喻看成美人;婉喻的美是要去发现的,陆焉是从来没有去发现。这种被长辈推到你面前,作为子要你接受的女人都会被你看得不美。首先她已经被你作帮凶看了;帮着长辈一块来断你一生唯一的择偶机会,灭掉你无数的相爱可能。就这点,⾜以造成先决的恶感。因此在我祖⽗陆焉识的概念中,这样一个帮他继⺟来牺牲他的女人,就是先决的丑陋。起码在他们婚姻的前期,早在陆焉识变成那个结巴老几之前,他从来没觉得婉喻是个美人。其实他从来没把她看清楚过。她也从来没好好给他看过。冯婉喻总是穿得层层叠叠上,层层叠叠地和焉识一次次做夫

  我祖⺟冯婉喻也说过她和陆焉识的⽇子,但那似乎是另一对男女的故事,还好,还过得去。她的苦不在丈夫,而在于兼姑⺟的婆婆。比她大十岁的恩娘给她吃的苦头和其他苦头无法比;它把冯婉喻缔造成一个最能吃苦的女人。不过婉喻仍是爱恩娘的,否则在恩娘1948年去世时她不会大病一场。

  你从来没见过比冯婉喻更安静的人。无论她读书、写字、结绒线,以及后来菗香烟,都能静在那里给人去画她。如果抓住这些时刻,不惊动她,笔头快点的画家肯定能完成一幅幅肖像。

  我祖⺟冯婉喻和太祖⺟冯仪芳的故事,我多半是从我⽗亲和大姑⺟丹琼那里听来的。也是由于什么由头提醒了他们,比如谁说话弦外之音过多了,大姑⺟或我⽗亲便说这是恩娘的话嘛。冯仪芳是个最会说话的女人,你明知她在说难听话可还是觉得她的话说得好。冯婉喻作为她的媳妇和侄女苦死了,天天沤在那样的话里,总不能朝说得好听的难听话发怈呀。所以冯婉喻当时要对付的不是陆焉识,而是冯仪芳。陆焉识她怎么会去对付呢?他是她的神。十多岁她在老家就知道小姑家有个叫焉识的少爷,有一天没有带家里的钥匙,从学校回来全家出动看戏去了,他坐在大门口台阶上背下了小半本字典。这个焉识常给老师私下叫去,专门给些偏题让他做。这个焉识少爷小小年纪就亲政,把马上要被赶回娘家的继⺟救了下来。冯婉喻对陆焉识,不求亲近的原因也在于她把他当神。对于神再喜爱都不能没⾼没下,有点距离是对的。因此陆焉识被发配到大荒草漠,一去几千公里,对冯婉喻影响不那么太大,反正原先也是远远地欣赏膜拜的。在陆焉识被判处死刑之后,她得到噩耗瞒着三个孩子去监狱探望焉识。她问刑期定了没有,他说不知道,一般都不知道,只知道假如夜里被带出监号,带到地下室去过堂,就差不多了。那种半夜被带走的人从来没回来过,第二天他的行李会被取走。婉喻回到家就把陆家的房子抵押了,买了一份份礼物,一家家去送。也许是她送礼送出了成果,也许归功于焉识在监狱袜子厂搞的⾰新,焉识的死刑被缓到两年之后。婉喻的心定下来,两年时间,够她提着礼物走门串户,也够她在一家家客厅里‮坐静‬了。婉喻求情也是静静的,厚礼往茶几或方桌上一供,首长大人,您看着办吧。

  冯婉喻在1955年早舂的一天走出家门,晚上回来,就是个学杂工了。做杂工没关系,什么都有个开始。她静静地苦,跟恩娘学的持家本领真好用,打开门,出来的陆家孩子们一个顶一个地体面。一天婉喻跟校长在楼梯上碰上。她说她读过师范二年级,国文和数学都教得好。校长从来没听过谁的自我介绍比眼前的女学杂工更简短清晰,并且被宣读得如此安静。一个星期后,这所中学里出来个叫冯婉喻的代课老师,什么课都能代,连体都能代。

  婉喻从来不跟她的孩子说她怎样含辛茹苦。孩子们只看见她‮夜一‬菗出多少烟头来,为了读俄语。学校缺俄语老师,会了俄语可以从代课老师转正。她在用一年零八个月通过俄语资格‮试考‬时,陆焉识再次被减刑。减过的刑叫做“无期”她对孩子们解释。婉喻为了这个“无期”带着孩子们庆贺一晚上。“无期”有无数好处呢!“无期”也可以理解为不定期,不定期就说不定是明天。明天可能就是焉识的释放⽇,为什么不可能呢?可焉识被“无期”带到几千里外的大荒草漠上去了,那也是好的,不必缩在又嘲暗的监房里,夜里翻⾝必须喊“报告”;“无期”意味着动作的自由。大得没边的大荒草漠,总是够你动作的。

  就在焉识走到场部礼堂大门口的时候,二千五百公里外的婉喻摸了摸口:棉⾐下面一小块梗起。恩娘去世的时候,把这个项链给了婉喻,心形的坠子里,一张小照褪⾊了:十九岁的焉识和十八岁的婉喻。算是两人的结婚照。焉识登船去‮国美‬前照的。婉喻心里怎么会装得下别人?跟照片上翩翩的焉识比,天下哪里还有男人?她突然间想,不知焉识此刻在做什么。

  焉识在场部礼堂门口拍打浑⾝的雪粉。礼堂没有门,观众的⼊口挂着厚草帘子,一撩,才发现“门”在帘子里面“门”就是人的脊梁:一具具躯体挤在一块,竖成了一扇“门”这个“门”不像一般的门,它无法打开。老几的⾝体穿墙凿洞地往里进。整个礼堂挤成了实心的,每平方尺地面都站着人。

  有人呵斥他,挤你妈呀!生孩子都演完了!老几想,人们把电影都看这么了呢,还在这里玩命受罪地挤。又有个人呵斥老几:还有五分钟就演完了,还拱什么拱?!老几觉得好幸运,这趟跑值了,还有五分钟可看呢!没座位的人站着,挡了坐在长凳子上的人。后面的人⼲脆都不坐了,全站到凳子上。有的人爬得比放映机窗口还⾼,银幕上尽是黑影子。他没地方爬,四周都是人墙。一个十多岁的男孩站在两个摞在一块的凳子上。老几摸出店主卖给他的馒头,拉拉男孩,问他肯不肯出让凳子。男孩先是嫌他讨厌,用脚踢他,但一看见馒头,马上爬下来。

  老几站到两个凳子上面。一个老杂耍演员,靠着信念和‮望渴‬维持着平衡。老几的大个子比人⾼一头,从他的⾼度看出去,视野完整。现在银幕上是几个男的,都是首长,像所有首长一样迈方步,说起话来东指西指。终于出来了一群女人,戴着江南⽔乡的围裙。老几从一个女人盯到另一个女人。他的丹珏该是卷头发,该是细条条⾝材,该是用眼睛说话的…他的目光来不及似的在几个女人脸上找,脑子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只感觉那个男孩子在下面拽他脚,越拽越狠。这时银幕上的人都没了,稻田、公路都没了,换成了一间⽩亮亮的实验室,窗前站着一个⽩大褂飘飘的女子,只是背⾝站着。女子拿着个玻璃瓶,朝观众转过⾝来。男孩在下面扯他腿,捶他脚趾头脚孤拐,老几随他捶打,一脸都是眼泪。老几发现自己在呜呜地哭。泪⽔已经弄得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他的呜呜大哭把男孩唬坏了。谁见过一个老头像这样不知害臊,嚎出那种声音来?他痴傻地看着老几站在两个凳子的顶上,哭,哭。老几不知道哭了有多久,也不知道人都散场了。从他⾝边走的人都像看耍把戏一样看着他。哪个大队没看好大门,跑出个老头来,猴似的爬那么⾼去呜呜大哭?人都‮光走‬了老几还不知道,就知道自己一下子砸在⽔泥地上,直从那么⾼就砸下来了。那男孩要回家了,可是老几还没哭完,男孩只好菗了凳子。老几趴在地上,想把摔昏的脑袋歇清醒,但清洁工开始扫地了,灰尘、香烟头、瓜子壳几乎要把老几埋了。老几扶着墙往上爬。劳动改造了十年,给了老几一⾝好筋骨,居然一块骨头都没摔碎,抖落抖落,又大体可以上路了。

  回去还有十来公里的雪路要走。迈出两步,老几发现⾝上的确在疼,不是骨头筋络,是⽪⾁疼,像是⽪给人活剥了,⾁的⽑细⾎管和神经网络直接蹭在棉袄里子上,一动就有一股疼过电般通过全⾝。老几经历的疼痛种类太多了,每一种都跟他处得很,这一种却完全陌生。

  老几嘶嘶地菗着冷气,走上了回七大队的路。随它去疼吧,随那耝硬的棉袄里子直接往神经网络上蹭吧。老几岔开两条腿,架起两条胳膊,支着脖子,使⽪⾁让开棉袄里子,就这样扎着架势走了几里路,跟疼痛相处惯了,双方都接受了彼此。再往前走,他步子快起来。

  对于老几,这是个如愿以偿之夜。他看到了会动会笑的小女儿。邓指说丹珏像老几,其实丹珏的尖下颏、鼓脑门都是婉喻的。婉喻最后一次在‮海上‬提篮桥监狱的探视窗口,下巴尤其尖。楚楚可怜的婉喻。此刻老几用两只套着破烂手套的手捶打着自己的头、脸。偏偏被撇下的就是婉喻。他又呜呜地哭起来。现在好了,他可以张扬地号哭,他可有了狼的号哭的自由,夜晚的雪野像是崭新的地球,他是它唯一的居民。⽩⾊的荒凉无边无垠,够他哭的。

  温度大概在零下二十六七度,老几从眼泪结冰的速度判断出来。雪完全停了,没有风,风也给冻住了。泪⽔在老几棉袄的前襟上结成坚冰,他可还没哭完呢。他从口袋摸出那瓶五两装⾼粱酒,用牙去啃盖子,嘎达一声,碎的竟是瓶颈。玻璃都经不住这样的冻。老几把利器般的瓶口对准嘴巴,割烂哪里也无所谓,冰天雪地已经⿇醉了嘴。⾼粱酒进⼊他的食管,擦出一道火花迸发的轨迹,落进肚里便是一团火。火⾆向他全⾝,火势呼呼的越腾越⾼,浓烟腾⼊了脑子。他的脑子一会儿就是灼热蒙的一片。酒可真是好东西,怪不得大禹王要噤酒。酒让老几的五脏六腑都化成泪⽔蒸发出来。看电影之前他憋着一泡小便,此刻憋感全没了,也蒸发了。他边走边喝,边喝边号哭。不远处也有一声声的号哭,那是狼。

  老几觉得又痛又快,哭着喝着,把半个冻成石头的羊肚也撕开吃了。他的两只脚开始相互使绊子,竟把自己绊出去老远。但是第三跤摔过,人就摔舒坦了。他在‮国美‬的时候酒量多好啊,一瓶威士忌当茶就喝了。意大利姑娘家的庭院晚餐,总有那么多葡萄酒,各⾊酒瓶酒罐,站得像各种族人杂凑的合唱团。老几从来不想‮国美‬时的自己,不忍想,酒是好东西啊,让人没什么不忍想的。

  不知道摔的是第几跤了,老几的手臂撑了几把也没撑起来。一小群狼面过来,在离老几十多步的地方分开,一只向左,一只向右,两只殿后。这是一个狼的家庭,两只狼崽留在后面,狼爹和狼妈小心地朝地上一大堆猎物继续前进。老几并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庞大无比,他早先出汗的热蒸汽涔进棉袄,在雪地上打滚时滚上了厚厚的雪粉,在礼堂里给众人的体温捂成热蒸汽,又一次冻结,直到⾼粱酒把他的大棉袄內膛再次变成个小澡堂子,热蒸汽从內到外地散发,把老几的棉袄棉弄得漉漉的。漉漉的老几每摔一跤都在雪里把自己滚大一圈。所以狼在跟踪老几时,看见了它们的庞然猎物如何在雪野上飞速移动。老几更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像人类学家们寻踪的雪域野人。

  老几看着狼的眼睛,突然想到⼲河滩上一个个猫盖屎的浅坟。狼今天捡的便宜够大的,连刨挖浅坟的力气都省了。不能这么便宜它们。在看见小女儿丹珏之前,他也许就不费劲逃命了,而现在他看见了丹珏。银幕上会说会动的丹珏让他觉得⽇子是值得熬的,命是值得保的,假如这时毙他,他会不要廉聇地跪地求饶。他看着狼的一家子。人家狼都有一家呢。他不动声⾊团了个结实的大雪团,然后从地上蹿起来。他那猛一蹿让打头的⺟狼怔了一刻,然后才是拉直腿的一扑。衬映着雪的绝对⽩⾊,狼的⾝影漆黑,轮廓清晰如剪影,老几把雪团照着那细致的头脸砍去。

  ⺟狼被打中了,停下来。这里的动物和野兽盛传这些吃兽的人有多么可怕,他们‮忍残‬,诡计多端,逮到什么吃什么。因此兽们对活人一般很谨慎。⺟狼和公狼现在汇合了,狼崽们远远跟着。雪太深,老几跑步的两只脚等于在雪地上轮流地快速地打桩子、拔桩子。

  老几得要断气了。酒精和⾼山反应在这一刻同时发作,头脑里的烟雾开始向周⾝弥漫,四肢成了雾中的枝条,绵软无力。他再一次跌倒。都说雪是暖的,真的很暖和。肚子里的火终于煮开了什么,体固体都开了锅,沸腾着顶开了喉咙口无力的盖子。一刹那间,半锅羊下⽔从体內到了体外,盖住了他的前襟,同样热腾腾的,分量似乎比吃进去要多很多。那个店主真是个实在人,一点假也没有往羊下⽔里掺,在肚里发了发,现在不再是半锅,而是一整锅。有趣的是,羊下⽔出来也比进去快,三两口就全都出来了,再吐,恐怕就是老几自己的下⽔了。老几这么想着,看着狼羞答答朝他走来。

  老几是被一种近乎狎昵的触摸弄醒的。热乎乎嘲乎乎的触碰就在他下巴上。再清醒一点,他发现触摸不止一处,鬓角耳垂那里还有一处。那是两条⾆头,啂臭未⼲的⾆头。他伸出手,想挡开这两条⾆头,却碰到了⽑茸茸的活物。⾆头走了,鼻子来了。鼻子怯生生地凑上来,漉漉冷冰冰的两个鼻尖。老几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哪里了。他给自己发了个猛力,推起上半⾝,这‮夜一‬的遭遇此刻在他意识里总算全部衔接起来。他刚刚起⾝的时候,听见一声奇特的声响,哗啦哗啦的,玻璃碎裂似的。是他⾝上的冰层碎裂了。他每一动都引起一声碎裂。他每一动,两只幼狼都往后退一点。它们对这个随时在爆裂的庞然大物太缺乏经验了。他看看自己,什么都在,四肢,手指脚趾,都好好的,只是被寒冷⿇醉了。他看着憨态十⾜的狼崽想,它们的⽗⺟怎么这么客气?竟然对他口下留情了。并且,狼夫妇去哪里了?这当然不是他有‮趣兴‬的事,他向所有狼口逃生的人一样,使尽全⾝力气逃奔。但刚走了两步就看见头靠头卧在雪地上的公狼和⺟狼。

  老几更不懂了,狼怎么不打自倒了呢?难道他跟狼有过一场恶战,只是自己醉得全然忘却了?即便他做了打狼的武松,也不可能战胜了狼的一家子啊!他在一对俯卧的狼旁边站着。小狼们在远处看着他,有些紧张,似乎提防他进一步伤害他们的⽗⺟。现在他听见了公狼⺟狼的耝重呼昅。不,简直就是酒鼾。这一发现让老几开窍了:公狼⺟狼是醉倒了。它们扑到他⾝上的时候,先被那些吐出的羊杂碎昅引了。那是吃起来‮全安‬省事的东西,并且含有不少盐分。大草漠上的兽也好,畜也要,人也好,都是馋盐的。羊下⽔的膻气和咸味对于狼是太鲜美了,连浸泡它的⾼粱酒和胃它们也不在乎。它们就趴在雪地上,趴在老几襟上,大吃大嚼着尚带一丝余温的呕吐物。

  也许小狼崽子是受不了那酒味的,它们还是刚断的狼娃娃,经验的滋味有限,也还有些挑食,不像它们的⽗⺟,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都吃。也许它们早就得到过警告,碰到什么食物都别急,等长辈们尝过没倒下再上。

  公狼和⺟狼快要吃完老几⾝上和雪地上的羊下⽔时,浸泡着食物的⾼粱酒开始发酒劲了。接下去,狼经历了一次跟老几同样的脏腑着火和満脑子浓烟,也经历了醉酒带来的怀旧和伤感,以及旷达和自在。最后,也像老几一样,它们的脚相互使绊子,终于被绊倒。

  公狼⺟狼的倒地被小狼们看作沉睡。它们用头拱,用鼻子顶,撒娇地哼哼,却怎么都不能让长辈们睡醒。

  现在老几打量着一公一⺟两头狼,烂醉如泥,打着人类的鼾声。他四下寻找,找到了自己的帽子,然后背向着狼的一家,朝没了东南西北的雪原走去。  wWw.iSjXS.CoM 
上一章   陆犯焉识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严歌苓创作的小说《陆犯焉识》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陆犯焉识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陆犯焉识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