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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兄弟(上) 作者:余华 | 书号:44180 时间:2017/11/21 字数:78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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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兰回到家中,在镜子前仔细看了自己,她也被自己的突然苍老吓了一跳。然后她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住进了医院以后,可能出不来了。她已经洗掉了満头的酸臭味,她没有马上去医院,她在家里又住了几天。那几天她不是躺在上,就是坐在桌前,忧心忡忡地看着李光头,不时叹息着对李光头说: “你以后怎么办?” 李兰开始料理后事了,她最担心的就是李光头,她不知道自己死后儿子会怎么样?她总觉得儿子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好的命运,十四岁就在厕所偷看女人庇股了,十八岁以后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些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她担心这个儿子今后有可能犯罪坐牢。 李兰决定去住院治病前,先把儿子的今后安顿好了。她把户口本抱在前,让李光头扶着她去了县里的政民局。可怜的李兰觉得自己是地主婆,又是小流氓李光头的⺟亲,她羞聇地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走进政民局的院子,又战战兢兢地向人打听: “谁管儿孤的事?” 李光头扶着李兰走进了一个房间,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报纸。李光头一眼就认出了他,七年前就是他用板车把宋凡平的尸体从汽车站拉回他们家中。李光头记得他叫陶青,⾼兴地指着他说: “是你啊,你是陶青。” 李兰扯了扯李光头的⾐服,觉得儿子刚才那样说话太没有礼貌了,她点头哈地说: “您是陶同志吧?” 陶青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报纸时仔细看了看李光头,好像记起李光头来了。李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她声音哆嗦着对他说: “陶同志,我有事要问问你。” 陶青微笑地说:“进来问吧。” 李兰不安地低下头说:“我成份不好。” 陶青仍然微笑着,他说:“进来吧。” 说着陶青起⾝搬了一把椅子过去,让李兰坐下。李兰惶恐地走进了屋子,还是不敢在椅子上坐下来。陶青指着椅子说: “坐下来再说。” 李兰迟疑了一会儿坐了下去,她恭恭敬敬地将户口本递给陶青,用手指着李光头,对他说: “他是我儿子,户口本上有他的名字。” 陶青翻着户口本说:“我看见了,你有什么事?” 李兰苦笑了一下,对他说:“我得了尿毒症,我的⽇子不长了,我死后儿子就没有亲人了,他能不能拿到救济?” 陶青吃惊地看着李兰,又看看李光头,随即点点头说:“能拿到,每月有八元钱,二十斤粮票,油票和布票是每季度发一次,一直拿到他参加工作为止。” 李兰又忐忑不安地说:“我成份不好,是地主婆…” 陶青笑了,把户口本还给李兰说:“你的情况我了解,你放心吧,这事由我经办,你儿子以后找我就行了。” 李兰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因为⾼兴她苍⽩的脸上出现了晕红。这时陶青看着李光头嘿嘿地笑了,他说: “原来你就是李光头,你很有名,还有一个叫什么?” 李光头知道他是在问宋钢,李光头正要回答,李兰不安地站了起来,她知道陶青说李光头很有名就是指在厕所里偷看女人庇股的事,她连着说了几声谢谢,就要李光头扶着她走。李光头扶着李兰走出了屋子,又走出了政民局的院子,李兰这才放心地靠在一棵树上,着气感叹道: “这陶同志真是个好人。” 这时候李光头告诉李兰,宋凡平死在汽车站前,就是这个叫陶青的人把宋凡平的尸体拉回家的。李兰听了这话,突然动得満脸通红,她不再要李光头搀扶了,一个人快步走回了政民局的院子,走进了刚才的房间,她对陶青说: “恩人,我给你叩头啦。” 李兰的⾝体差不多是摔下去似的叩了一个响头,她把自己的额头磕破了。接下去她呜呜地哭了,陶青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是李兰的哭诉让他明⽩了这个女人为什么给他叩头。陶青赶紧上前伸出双手要把她扶起来,李兰跪着又给他叩了两个响头,接下去陶青像是哄孩子似的说了很多好话,才把李兰扶了起来,陶青搀扶着李兰一直走到政民局的大门外,分手的时候陶青竖起大拇指,低声对李兰说: “宋凡平,了不起。” 李兰动得浑⾝哆嗦,当陶青走民回政局的院子后,李兰抹着眼泪,对李光头欣喜地说: “听到了吧,听到刚才陶同志说的话了吧…” 李兰离开政民局以后,又去了棺材铺。她额头渗着⾎,走几步歇一歇,每次歇下来的时 候,就忍不住要重复一遍陶青说的话: “宋凡平,了不起。” 然后她的手臂向着前方挥动了一下,骄傲地对李光头说:“刘镇全城的人心里都这么想,只是他们嘴上不敢这么说。” 李光头搀扶着李兰走得比乌⻳还要慢,走到了棺材铺,李兰坐在了门槛上,着气抹了抹额头上流出的⾎,笑着对里面的人说: “我来了。” 棺材铺的人都认识李兰,他们问她:“这次给谁买棺材?” 李兰不好意思地说:“给我自己买。” 他们先是一怔,然后笑了起来,他们说:“没见过活人给自己买棺材的。” 李兰也笑了,她说:“是啊,我也没见过。” 李兰伸手指着李光头继续说:“儿子还小,不知道该给我买什么样的棺材,我先挑选好了,以后他来取就行了。” 棺材铺的人全都认识大名鼎鼎的李光头,他们嘻嘻怪笑地看着站在门口若无其事的李光头,对李兰说: “你儿子不小啦。” 李兰垂下了头,知道他们为什么怪笑。李兰挑选了一具最便宜的棺材,只要八元钱。和宋凡平的一样,也是没有上油漆的薄板棺材。她双手抖动着从口摸出手帕包着的钱,先付给他们四元,说剩下的四元来取棺材的时候再付清。 李兰去政民局解决了李光头的儿孤救助金,又去棺材铺给自己订好了棺材,她心里的两块石头落地了,应该第二天就去住院治病,可她曲指一算,再过六天就是清明节了,她轻轻摇起了头,说清明那天她要去乡下给宋凡平扫墓,等过了清明节再去医院。 李兰拖着沉重的⾝体,走走歇歇来到了刘镇的华新书店,在文具柜台买了一叠⽩纸,抱在前走走歇歇回到家里,坐在桌前开始制作起了纸元宝和纸铜钱。宋凡平死后的每一个清明节,李兰都要制作一篮子的纸元宝和纸铜钱,挽在手里走上很长的路,去乡下给宋凡平上坟烧纸钱。 这时的李兰病得没有力气了,做完一个纸元宝就要歇上一会,在给纸铜钱划线时,给纸元宝写上“金”“银”两字时,她的手不停地哆嗦。一个下午的活,李兰做了整整四天。李兰把完工的纸元宝整齐地放进篮子里,把⽩线串起来的纸铜钱小心地放在纸元宝的上面,她微笑了一下,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流下了眼泪,她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宋凡平上坟扫墓了。 晚上的时候,李兰把李光头叫到前,仔细看了看儿子,觉得儿子长得一点都不像那个叫刘山峰的人,李兰欣慰地笑了笑,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李光头说: “后天是清明节,我要去乡下扫墓,我没有力气走那么长的路…” “妈,你放心,”李光头说“我背着你去。” 李兰笑着摇头摇,她说起了另一个儿子,她说:“你明天去乡下把宋钢叫来,你们兄弟两个轮流背着我去。” “不用叫宋钢来,”李光头坚定地摇着头“我一个人就行。” “不行,”李兰说“路太长,你一个人背着我太累。” “累了我们就找棵大树,”李光头挥着手说“在下面坐下来歇一会儿。” 李兰还是头摇说:“你去把宋钢叫来。” “我不去叫宋钢,”李光头说“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李光头说着打起了呵欠,他要去外面的屋子觉睡了,他走到了门口时回头对李兰说: “妈,你放心,我保证把你舒舒服服地弄到乡下去,再把你舒舒服服地弄回城里来。” 已经十五岁的李光头在外屋的上躺下来,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想出办法来了,然后他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鼾声立刻就起来了。 第二天下午了,李光头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家门,他先去了医院,在医院的走廊上晃来晃去,像个探视病人的家属,趁着护士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呼地窜进去,窜进去以后他就从容不迫了,在一堆空输瓶里面挑肥拣瘦起来,先把十多个用过的葡萄糖输瓶拿出来,挨个举起来看看,哪个瓶里剩下的葡萄糖最多?选中最多一个后,动作迅速地蔵进了⾐服,又呼地窜出了护士办公室,呼地窜出了医院。 然后李光头提着空输瓶大摇大摆地走上了街道,不时将输瓶举到眼前晃一晃,看看里面剩下的葡萄糖究竟有多少?李光头觉得可能有半两之多,为了获得准确的答案,他走进了街边一家酱油店,举起瓶子向卖酱油的售货员摇晃起来,咨询里面有多少葡萄糖?卖酱油的售货员是这方面的老手了,他接过输瓶晃了两下,就知道里面的份量了,说瓶里的葡萄糖多于半两少于一两。李光头十分⾼兴,接过瓶子晃动着说: “这可是营养啊。” 李光头得意洋洋地提着多于半两少于一两的葡萄糖,走向了童铁匠的铺子。李光头知道童铁匠有一辆自己的板车,李光头打起了童铁匠板车的主意,想从童铁匠那里借出来用一天,把李兰拉到乡下去扫墓。李光头来到了铁匠铺,站在门口看着童铁匠在里面挥汗如雨地打铁,李光头看了一会儿后挥挥手,像个前来视察的导领那样说: “歇一会儿,歇一会儿。” 童铁匠放下手里的铁锤,撩起⽑巾擦着満脸的汗⽔,看着李光头一付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嘴脸走进来,在他童年时搞过男女关系的长凳上舒服地坐下来。童铁匠说: “你这小八王蛋来⼲什么?” 李光头嘿嘿笑着说:“我是来要债的。” “他妈的,”童铁匠甩了甩手里的⽑巾“老子什么时候欠你这个小八王蛋债啦?” 李光头还是嘿嘿笑着,他提醒童铁匠:“两个星期前,在澡堂门口,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童铁匠想不起来了。 李光头得意地指指自己的鼻子说:“你说我李光头是个人材,你说你这辈子一定要请我吃一碗三鲜面。” 童铁匠想起来了,他把⽑巾挂回脖子上,蛮横地说:“老子是说过这句话,你能怎么样?” 李光头开始拍马庇奉承童铁匠了,他说:“你童铁匠是什么人物?你童铁匠一声吼,刘镇也要抖三抖。你童铁匠说出的话,不会收回吧?” “你这个小八王蛋。” 童铁匠笑着骂了一声,李光头这么一说,他蛮横不起来了,他想了想后也得意起来,他说, “我是说这辈子请你吃一碗三鲜面,我这辈子还长着呢,哪天请你吃?我现在还不知道。” “回答得好!”李光头竖起大拇指夸奖一声,然后嘿嘿笑着切⼊正题了,他说:“这样吧,我不吃你的三鲜面,你把板车借我用一天,就算抵消了三鲜面的债。” 童铁匠不知道李光头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说:“你借我的板车⼲什么?” “唉!”李光头叹息一声,告诉童铁匠:“我妈要去乡下给我爸扫墓,你知道我妈病了,走不了那么远的路,我借你的板车把她拉过去。” 李光头说着将手里的输瓶放在了长凳上,童铁匠指指输瓶说:“这瓶子⼲什么?” “这是军用⽔壶。”李光头夸张地说,然后他解释起来“去乡下的路太长,太又晒着,我妈路上渴了怎么办?瓶子里装上⽔,让我妈路上喝,这瓶子就是军用⽔壶啦。” 童铁匠“嗨”地叫了一声,他说:“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八王蛋还是个孝子。” 李光头谦虚地笑了笑,举起输瓶晃了晃,对童铁匠说:“这里面还有多于半两少于一两的葡萄糖营养。” 童铁匠豪慡地说:“看在你是孝子的份上,我把板车借给你啦。” 李光头连声说着谢谢,然后拍拍长凳,又向童铁匠招招手,満脸神秘地让童铁匠坐过来,李光头说: “我不会⽩借你的板车,我要报答你,这叫善有善报。” 童铁匠不明⽩:“什么善有善报?” 李光头悄声说:“林红的庇股…” “噢——”童铁匠恍然大悟了。 満脸神秘的童铁匠坐到了満脸神秘的李光头⾝旁,李光头绘声绘⾊地讲述起了林红庇股的秘密,说到最紧张最动人心的时候,李光头的嘴巴不动了。童铁匠等了一会儿,李光头嘴巴重新动起来,说的不是林红的庇股了,说的是赵诗人如何在这关键的时候一把将他揪了上去。童铁匠大失所望,站起来磨拳擦掌,来回走了几步,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这八王蛋赵诗人…” 虽然对林红的庇股一知半解,童铁匠对李光头仍然是満腔热情,他把板车借给李光头的时候,对李光头说: “你以后要用板车了,说一声,拉走就是。” 李光头把医院偷来的葡萄糖输瓶揷在⾐服口袋里,拉着童铁匠的板车来到了余拔牙面前,他看中了余拔牙的藤条躺椅。他要把余拔牙的藤条躺椅借出来绑在童铁匠的板车上,让李兰舒舒服服地躺着去乡下。 李光头来的时候,余拔牙正躺在他的藤条椅子里昏昏睡,李光头把童铁匠的板车往地上响亮地一放,余拔牙吓得浑⾝一颤,睁开眼睛看到在他面前的是李光头和一辆板车,知道这两个都不是顾客,又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李光头继续像个视察的导领那样走到油布雨伞下面,双手背在⾝后,看看桌子上的钳子,看看桌子上的牙齿。 这时候是文⾰后期了,⾰命不再是滚滚洪流,⾰命是涓涓细流了。余拔牙不需要再用拔错的好牙来表明自己的阶级立场,拔错的好牙摆在桌子上反而影响他的拔牙声誉。余拔牙与时俱进地又将好牙们蔵起来了,和他的钞票们蔵在一起,余拔牙心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命的涓涓细流有一天还会变成滚滚洪流,那时候他还得将这些好牙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李光头盯着桌子看了一会,没有看到好牙,李光头敲敲桌子,大声问躺椅里闭着眼睛的余拔牙: “好牙呢?那些好牙呢?” “什么好牙?”余拔牙很不⾼兴地睁开眼睛。 “就是你拔下的那些好牙,”李光头指指桌子说“以前就放在这张桌子上。” “放庇。”余拔牙支起⾝体愤怒地说“我余拔牙从来没有拔过好牙,我余拔牙子套来的全是坏牙。” 李光头没想到余拔牙如此生气,立刻陪上笑脸,也像余拔牙那样与时俱进了,李光头拍着自己的脑门说: “是,是,你余拔牙从来没有拔过好牙,一定是我记错了。” 李光头说着将那把凳子拉到余拔牙的躺椅前,坐下来开始奉承余拔牙了,就像刚才奉承童铁匠那样,李光头说: “你余拔牙是方圆百里第一拔,你余拔牙就是闭着眼睛拔,子套来的也一定是坏牙。” 余拔牙转怒为喜了,他点点头笑着说:“这话说得公道。” 李光头觉得时机成了,他用话去引导余拔牙:“你余拔牙在这里呆上十多二十来年了,刘镇的姑娘全见过了吧?” “别说是姑娘,”余拔牙得意地说“刘镇的老太太我也全见过了,谁家的姑娘出嫁了,谁家的老太太出殡了,我当天就知道。” “你说,”李光头继续引导余拔牙“刘镇的姑娘里面,谁最漂亮?” “林红,”余拔牙不加思索地说“当然是林红。” “你说,”李光头嘿嘿笑起来“刘镇上上下下这么多男人里面,谁见过林红的光庇股?” “是你,”余拔牙伸手指着李光头哈哈大笑起来“就是你这个小八王蛋。” 李光头当仁不让地点点头,低下头悄悄问余拔牙:“你想不想听听林红的庇股?” 哈哈大笑的余拔牙立刻一脸严肃起来,从躺椅里支起⾝体,对着巷子东张西望了一番,等到近处没人了,悄声对李光头说: “说!” 余拔牙眼睛闪闪发亮,张开的嘴巴像是在等着天上掉下来馅饼。李光头的嘴巴这时候老谋深算地闭上了,就像我们刘镇某些男群众所说的,这个十五岁的小八王蛋比五十岁的老八王蛋还要精明世故。余拔牙看到李光头的嘴巴紧闭,连条都没有了,焦急地催促起来: “说呀!” 李光头不慌不忙地摸了摸余拔牙的藤条躺椅,⽪笑⾁不笑地说:“你把这躺椅借我用一天,我就把林红庇股的每个毫米都告诉你。” 余拔牙一听要借用他的躺椅,立刻头摇了:“这不行,没有了这躺椅,我余拔牙怎么给顾客拔牙。” 李光头耐心地开导他:“没有了躺椅,还有凳子,别说是坐着,顾客就是站着,也难不倒你这方圆百里第一拔。” 余拔牙嘿嘿笑了两声,他在心里权衡起了利弊,觉得借出去一天的躺椅,换来美人林红庇股的秘密,不失为一桩合算的买卖。余拔牙点头同意了,他伸出一手指说: “一天,只借你一天。” 李光头的嘴巴凑到了余拔牙的耳边,抑扬顿挫地说了起来。经过了五十六碗三鲜面的锤炼,再经过赵诗人和刘作家文学语言的熏陶,李光头已经把林红的庇股说得出神⼊化了,说得比天上仙女的庇股还要引人⼊胜。余拔牙听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风起云涌。当余拔牙的脸上出现听鬼故事的表情时,也就是最动人心的段落来到时,李光头的嘴巴突然不动了,他的眼睛看到了余拔牙的油布雨伞,他心里打起了油布雨伞的主意。余拔牙急得叫了起来: “说下去呀。” 李光头抹了一下嘴巴,指指油布雨伞说:“这把伞也要借我用一天。” “你这是得寸进尺。“余拔牙生气地说:“你借走了我的躺椅,再借走我的伞,只剩下这张桌子,我这堂堂拔牙铺就成了拔光了⽑的⾚膊⿇雀。” 李光头晃着脑袋说:“也就是明天没有⽑,后天你就有⽑了。” 余拔牙好比是读章回小说,读到了“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处,余拔牙心急如焚,只好同意把油布雨伞也借给李光头。李光头又说了两句林红的庇股,接下去余拔牙听到的是赵诗人的手了。余拔牙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他満脸疑惑地说: “怎么会事?林红好端端的庇股怎么就成了赵诗人的手了?” “我也没办法。”李光头无奈地说“那个八王蛋赵诗人坏了我的好事,也坏了你的好事。” “宋钢,宋钢…” 宋钢听到了李光头的喊叫后,挥舞着手奔跑过来,宋钢也大声喊叫起来: “李光头,李光头…”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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