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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地上地下 作者:石钟山 | 书号:44155 时间:2017/11/21 字数:6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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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同意王香调离地下工作的通知,自然是李露带来的。那封通知中待,让乔天朝处理好善后事宜。乔天朝明⽩善后意味着什么,在这之前,他已经设计好了王香的善后。 那天晚上,他带着王晓凤又一次来到了徐寅初的家。 徐寅初和沈丽娜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当乔天朝说出准备让王晓凤回徐州老家去探望生病的⺟亲时,徐寅初没有立刻说话,他托着下巴,仔细地望着乔天朝。 沈丽娜听说王晓凤要走,就用空前的热情把王晓凤拉到了另外一个房间,说起女人家的私房话来。 徐寅初站了起来,背着手在乔天朝面前踱了几步。乔天朝的目光就随着徐寅初的⾝子在转,他不担心徐寅初怀疑什么,这一点他是清楚的。他跟着徐寅初从东北到济南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徐寅初最初对自己的怀疑已经打消了,可以说,军统局济南站,目前徐寅初最信任的就是他了。他当初将最为信任的尚品和马天成留在了东北,现在是死是活没人知道,和徐寅初一起从东北逃出来的人,在徐寅初的心里还没有经过考验期。许多机密的事,他还不敢放心地给他们。 徐寅初终于停止了踱步,叹口气道:也好,那就让她走吧,跟着咱们过这种提心吊胆的⽇子,也不是长久之计。 乔天朝站了起来,他叫了声:站长—— 徐寅初的一只手就落在了他的肩上,盯着乔天朝的眼睛说:北平和天津失守,下一步济南可就是前线了,仗要是这么打下去… 他说到这儿,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摇了头摇。 乔天朝心里清楚,徐寅初已经看到了结局,可这种结局他又不能说⽩了,只能在心里意会。仗打到这个份儿上,军心早就了,从上到下一片浮躁之气,下级在骂娘,上级之间相互推委、猜忌,这样的一支队部把仗打到这个份儿上,还在盘算着各自的利益。徐寅初的担忧,也正是乔天朝感到奋兴的。他庒抑着內心的动,深刻地说:站长,目前到了这个份儿上,也不是咱们军统的人能改变的。但不管怎样,咱们尽力了。 徐寅初仰起头,望了一眼天棚,那里悬着的一盏灯,让他有些刺眼。于是,他眯起了眼睛说:看来,我们也该想想后路了。让你夫人先走吧,过几天,我也让丽娜离开这里。看来,济南这个地方也存留不下多少⽇子了。 乔天朝万般感慨地唤道:站长—— 他看见徐寅初的眼里有泪光一闪,他的心沉了沉,徐寅初作为一名军人是称职的,只是他错投了主人。作为职业军人,他在心里是尊重徐寅初的。 那天晚上,一离开徐寅初的家,王晓凤就已经变成了王香,只差呼雀跃了。 一回到家里,关上门,她就扑在上捂了被子哈哈大笑。乔天朝靠在门后,看着她奋兴的样子,感情很复杂,他羡慕又嫉妒地望着她。虽然调离的报告是他向组织申请的,可她真的要走了,他心里不免又空落落的,毕竟在一起工作、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作为战友,她让他感受到了友情的温暖和踏实。如今,她就要离开自己,回到战友中去了,这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一件事啊!他不知道组织还让他在这里坚持多久。 王香终于从动中清醒过来,特别是看到他的样子,就更加清醒了。在这之前,两个人告别的话已经说过了,此时,他们不再需要更多的语言,他平静地冲她说:明天一早,我就安排你出城。等出了城,会有人接应你的。 她点了点头,站起⾝,走过去,抻了抻他的⾐角道:你一定要全安地回来,我在老家等你。 这两天里,她这样的话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但每次听了,他的心里都是晴雨雪的,很复杂,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滋味。 他还想向她待些什么,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 他奔过去,电话是徐寅初打来的。徐寅初在电话里说,驻扎在济南郊区的一支队部准备哗变,目前已被守备区的队部包围了,守备区请求军统的人去处理。 乔天朝从菗屉里拿出,别在了上。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历过无数次,队部之间勾心斗角引起的火并在前线是经常发生的。国民的队部指挥系统非常混,各支队部都有自己的指挥官,这些指挥官效忠的对象各有不同,因而他们只买自己长官的账。有时为了一场战役,又必须把这些杂七杂八的队伍拼凑在一起,于是,就经常出现相互倾轧,甚至內的现象。此时军统的人就承担了像救火队员的角⾊。 乔天朝出门前,冲王晓凤说了一句:你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路呢。 就在他走出院门的时候,她在他⾝后喊道:要小心啊。 他回了一下头,在黑暗里冲她笑了笑,挥挥手。 他带着军统执行队的卫兵赶到出事地点时,才明⽩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一支从河北调防到济南的队伍,为了驻扎的问题和原来的守军发生了矛盾。原先驻扎在这里的队部住在一个小镇里,有自己的临时营房;而后赶到的队部也想住到镇子上,两支队伍就纠在了一起,双方架好了,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率领城外队伍的上校指挥官,长着连鬓胡,手里挥着双,咋咋呼呼地叫骂着:咋的,你们是人养的,我们是驴下的?今儿晚要是不让我们开进镇子里,我们就动用武力解决,我们要是败了,拍拍庇股走人,你们要是打不过我们,就给老子挪窝。 对方的一个指挥官也在叫喊:没有上峰的指示,你们只能驻扎在城外,休想进来! 大胡子上校舞着道:限你们半个小时,如果还不撤,我就带队伍冲进去,这窝囊气老子受够了! 说到这儿,拿过警卫员手里的酒瓶子,底朝天地往嘴里灌下去。很快,一股浓烈的酒气,弥漫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乔天朝赶到了。他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两支对峙的队伍中间,然后才从车上跳下来,冲卫兵喊道:把他们的指挥官叫来。 于是,两个卫兵分头向两支队伍跑去。 住在城里的指挥官很快跑步来到乔天朝面前,恭敬地敬礼:乔副官,不是我不让他们进城,是我没接到上峰的命令。 乔天朝挥了挥手,上校就住了口。 大胡子上校迟迟不肯过来,他借着酒劲儿叫嚣:军统来人了,好啊!我现在不和他们谈。等我的队伍进了城,怎么谈都行。 乔天朝还是第一次发现有人竟敢不把军统的人放在眼里,他感到有些吃惊。要在以往,只要军统的人一出面,事情很容易就会解决。他朝大胡子的队伍走过去,很多士兵都打起了火把,情绪⾼涨地吵嚷着。他转过⾝,向对方的阵地走去,马上有两名卫兵一左一右地跟随上去。 他径直走到大胡子跟前。大胡子也许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胆子大了许多,他居然没有给乔天朝敬礼,仍在那里叫嚣:军统的人咋的了?军统的人也得讲理吧,凭什么让我们住在荒郊野外,他们躲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 乔天朝命令道:请把你的队伍撤离,明天让守备区司令部处理你们驻地的问题。 我们不听守备区的命令,他们能向着咱们?哼,我们就不撤,要撤,让他们撤!大胡子上校大声嚷嚷道。 看来事情不可能顺利、和平地解决了。乔天朝挥了一下手,一列执行队的卫兵跑步过来。乔天朝冲大胡子说:兄弟,你不服从命令,别怪我按军法从事了。 大胡子红了眼睛,跳着脚地骂:什么他妈的军法,我就是法,把老子惹急了,老子扯个⽩旗,投共产去。 事情僵到这儿,乔天朝喊了声:把他给我拿下! 两个执行队的卫兵扑过去,下了上校的。上校果然红了眼,先是一打倒了一名扑向他的卫兵,另一支向乔天朝打了一。 乔天朝倒了下去,执行队的卫兵响了,大胡子上校⾝中数,挣扎着倒在了⾎泊中。 驻扎在城里的守备区的队伍听到声,一窝蜂似的冲过来,把闹事的队伍团团围住。被困的士兵见长官被打死,顿时群龙无首,放下武器,缴械了。 乔天朝被紧急送到了医院。 王晓凤是在第二天早晨见到躺在医院里的乔天朝的。乔天朝伤在了肚子上,弹子从前腹进去,又从后穿了出来。这一的确够危险的,好在没有伤到心脏。 王晓凤看到面⾊苍⽩的乔天朝时,忽然就有了要哭的望,接着两串滚烫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当晚,她几乎夜一没睡。乔天朝走后,她最初感到的是奋兴,夜思梦想的生活正在一点点地向她走近,她不可能不奋兴。她动地坐在灯下,等待着乔天朝的归来。以前,乔天朝半夜执行任务,她也是这样守候着。来到乔天朝⾝边工作前,组织就待过,要保护、照顾好对方。尽管他执行军统的任务时,她无法相伴左右,只能揪着一颗心,等他平安归来。乔天朝一进屋,她会端上做好的宵夜,看着他吃下去。可这次,她将宵夜热了一遍、又一遍,仍不见他回来,不知不觉间,她竟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灵,又醒了过来。她再也坐不住了,取出地下埋着的,庒好弹子,沉甸甸地揣在怀里。她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院子里向远处张望。从这里望过去,就是军统站家属院的大门,那里有站岗的卫兵,流动哨兵也在不时地走来走去,却不见乔天朝的影子。她愈发不安起来,回老家的那股奋兴早已被对乔天朝的担心所占据了。 煎熬中,天终于亮了。 她是被军统站的人带到医院的。她走进医院,才意识到乔天朝出事了。果然,她看见了躺在病上的乔天朝。 清醒过来的乔天朝感到很累,眼⽪发沉,看到走进来的王晓凤时,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的泪。他笑了笑,见病房里并没有别人,然后才说:你该走了。到了老家,给同志们问好。 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哽着声音说:我哪儿也不去了,你⾝边不能没有人。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门被敲响了。两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徐寅初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乔天朝前,关切地问道:乔副官,你没事吧? 乔天朝挣扎着想坐起来,徐寅初忙把他按住:乔副官你别动,这伤让你替我受了,这件事本该是由我亲自处理的。 乔天朝忍着疼道:为国工作,理所应当。 徐寅初大骂了一通那些队部指挥官的无能和当前的局势,然后赌咒发誓地说:乔副官,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替你出!他们竟敢欺负到军统的头上来。 说完,又打了几句哈哈,就走了。 乔天朝知道,不管自己同意不同意,王晓凤这时走肯定不合时宜。 他冲她虚弱地笑了一下,说:看来,你真的走不成了? 等你伤好后,我也不走了。她抓着他的手,低头抛下一句话。 以后,李露和姨妈也都相继看望了乔天朝,同时也捎来了老家的问候。那段⽇子里,乔天朝虽然躺病上,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慰。 因为伤在部腹,他的行动受到了局限,徐寅初就派了两名卫兵,昼夜不离地陪护。每次乔天朝去卫生间都由卫兵搀扶,毕竟是男人,心没那么细致,每次都疼得他満头大汗的。后来,王晓凤⼲脆自己去照顾他,倒弄得乔天朝很难为情。她明⽩他的心思,故意大咧咧地说:我是你老婆,又不是外人,怕什么? 她这样一说,他就更不好再推辞,只能由着她了。 后来,乔天朝始终觉得卫兵在他⾝边有许多不便,就下令让他们回去了。卫兵一走,两个人的神经便松弛下来,气氛也温馨了许多。他告诉她自己这点小伤本算不了什么,没什么可紧张的。她一动,也起了自己的腿,给他看那里的疤。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她的⾝体,看了一眼,就马上把目光转向别处。她意识到时,也红了脸。 一次,两个人正在亲热地说着话时,李露来了。看到他们的样子,她开玩笑地说:我打扰你们了吧? 王晓凤刚开始没听出李露的打趣,等明⽩过来,就用拳头捶着李露道:别胡说! 李露这次来,及时地传达了组织的决定:为避免引起敌人的怀疑,同意王香同志暂时留下,继续协助乔天朝的工作;同时,还代表组织考察了乔天朝与王晓凤二人之间的关系。组织也是从人的角度来考虑的,希望两个人能够在工作中建立起成的爱情,这样,不仅利于工作,生活上也不易被发现蛛丝马迹。组织一直期待二人能够提出结婚申请,可这样的申请组织一直尚未收到。于是,李露就代表组织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同为女人的李露打算找王晓凤谈谈,于是,就选择了这样的一个机会。毕竟是私房话,需要一定的环境和时机。当李露走进病房,看到两个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就产生了和王晓凤聊一聊的想法。 两个人的闲聊,是在医院的一座假山后进行的。李露没有绕圈子,她单刀直⼊地问道:你觉得乔天朝这人怎么样? 李露的问话方式让王晓凤吃了一惊,她怔怔地望着李露,一时不知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 李露直⽩地说下去:你和他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一点感觉? 王晓凤醒悟过来,脸腾地红了。在李露问这话之前,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可能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乔天朝无动于衷。她也往这方面想过,可每次看到乔天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又把这种念头庒下去了,无形中倒更多地想起了李志。想起李志,就会勾起她更多的回忆。在那些悉的战友中间,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张扬自己,充満自信。在这里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这样的地下生活就像老鼠般见不得天⽇,往昔的一切,她只能在梦里重温。 恋爱是需要环境和心情的,但在这样暗无天⽇的环境中,她的爱情之花又如何盛开?她⽇夜盼望着重新归队,甚至在等待与煎熬中对乔天朝有了一丝丝的怨恨。她知道这种怨恨毫无道理可言,但她仍忍不住去怨、去恨。 乔天朝的突然负伤,让她毅然决定留在他的⾝边,尽管她是那么望渴离开这里。但危难中的战友需要她,此时的她在尽着一个战友的责任。 面对李露的问询,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憋了半晌,她鼓⾜勇气说:如果组织需要我和他结成夫,我没意见。要是让我自己选择… 她后半句话没有说下去,只是摇了头摇。 李露揽过她的肩头:你想哪儿去了,组织怎么能拉郞配呢?爱情这东西,谁也勉強不得。你自己的事,你做主。 相同的话,李露后来也问过乔天朝。他的反应和王晓凤一样,⾜⾜停顿了几分钟,才问李露:这话是她让你问的? 李露忙摇头摇:不是。是我随便问一问。 乔天朝的确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尽管王晓凤的到来,让他感受到战友般的亲情和温暖,恍惚中,他甚至对家有了热切的向往,但那种温情的幻想稍纵即逝。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份,稍有不慎,就会粉⾝碎骨。自己牺牲事小,但连累战友,给组织带来不必要的损失事大。组织将他安揷到敌人的內部,已经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和努力,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再给组织带来损失。作为组织的人,他深知,一切都要服从组织的安排。想到这儿,他坚定地说:如果组织需要我们结合,我没意见。 他的回答与王晓凤如出一辙,这让李露惊怔得张大了嘴巴。 看到李露失态的样子,乔天朝忙问: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李露略显尴尬地说:好吧,以后我不再提这个话题了,算我自作多情,还不行吗? 乔天朝松了一口气。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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