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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镜花水月 作者:诸英 | 书号:44068 时间:2017/11/19 字数:20676 |
上一章 解未团疑 回五十二第 下一章 ( 没有了 ) | |
程楚秋大摇大摆走出阁楼,随即转往后山,循来路出了山寨,然后一路望北离去。 要到武功山擎天山庄,他可不需人指点途径。一路匆匆下山,他甚至没时间去找李贝儿,便直往武功山奔去。其中原因无非是事情的真相越来越近,让他迫不及待,同时也是事实的指向,令他十分震惊,若不早点弄清楚,简直是寝食难安。 武功山在诸广山北边,中间隔了一座万洋山,两者最短的距离,当然是直接走山路。只是天⾊渐黑,若是闷着头硬闯,说不定要在山中路,应验了“速则不达”这五个字。 程楚秋虽然着急,却也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便往东北方向下山,寻了一处小村庄过夜。第二天天⾊未明,便即起⾝,顺着赣⽔走⽔路,绕过万洋山下吉安,上岸后,再用李贝儿给他的银子在当地买马匹,一路急奔武功山。 此地已离宜舂县不远,要是再越过袁⽔,经萍乡,就可以回到云霄山了。因此这附近认得他的人越来越多,当夜他只能往乡下找寻歇脚的地方,不敢往大城镇去。 第三天,程楚秋仍是趁着一早就动⾝,未到正午,便已来到武功山山麓,但见前方人声鼎沸,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程楚秋不愿在人群中露面,马头一勒,绕道而行。 过了一会儿,后头人声赶上,程楚秋让开山道,给来人通过。没想到这些人赶上之后,却不超过,速度慢了下来,与他一起同行。 程楚秋瞥眼向这些人望去,但见人人步履稳健,虽然有人不时大声气,用汗巾抹脸,脸上却是一点汗珠也无。程楚秋肚中暗暗觉得好笑,心道:“你们要做戏,也不认真一点。”既不点破,也不躲避,依着马匹的脚步,继续往前行去。 复往前不久,忽见人群中有人刻意落后,有人超前,程楚秋瞧见前方路面狭窄,心想:“是时候了…” 才想着,忽然跨下座骑往前一倾,倒了下来。程楚秋从马鞍上跃起,百忙中往马下瞧去,心道:“是绊马索…”原来自己买马时,已被人给盯上,否则此地如何准备此物? 程楚秋大叫道:“通通出来吧!鬼鬼祟祟的像贼一样,传出去不怕给人聇笑吗?” 话才说完,四面八方羽箭齐飞,都往他⾝上来。其余众人大叫一声,各往四面躲去,守住信道。程楚秋“嘿嘿”一声冷笑,⾝子急拔而起,倏地窜⼊一旁树林,⾝法竟比飞箭还快。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吆喝,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彷佛都有人声响应。程楚秋一路往前急窜,心道:“岂有此理,难道整个武林都要来对付我了吗?” ⾼飞低窜一会儿,后方追兵的声音渐渐被他拋去,却忽见前方林里刀光闪动,另有人朝他奔来。程楚秋将心一横,暗道:“好!”面冲撞上去。 那人大喝一声:“好!”刀锋一转,斜斜劈来。程楚秋侧⾝让开,转到他背后去。那人头也不回,左手一扬,打出一柄飞刀出来。 程楚秋看准方位,伸指弹去“当”地一声,那柄飞刀向上直冲⼊半空中,旋即不见踪影。 那人轻“咦”一声,说道:“果然是你…没想到才将近一年不见,你的武功精进若厮。” 程楚秋道:“你快走吧,除了我兄弟,我最不想对付的人就是你!” 那人脸上露出一点笑容,说道:“多谢程兄抬爱。只可惜我们的立场不同,程兄又不相信我,齐某只好先将程兄拿下,免得又生意外。” 程楚秋道:“齐兄客气了,上回那一刀,不就是你砍的吗?” mpanel(1); 原来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齐古今。只见他讪讪一笑,说道:“那天场面混,已非齐某所能控制。误砍程兄一刀,齐某至今耿耿,所以一听到程兄重出江湖的消息,立刻赶来,一来给程兄道歉,二来也想劝程兄放下屠刀,免得江湖风波不断。” 程楚秋将脸一扳,道:“什么放下屠刀?齐兄,你我虽不识,但我确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因此对你多般容让,没想到我程楚秋在你心里,却是个手拿屠刀的魔头,这不是叫人心寒吗?” 齐古今道:“人证物证俱全,程兄若要证明自己的清⽩,那就更不应该逃跑了。” 程楚秋道:“我若不走,早就死了。到底谁是真正的凶手,幕后主使,有人关心吗?齐兄,你真的关心吗?” 齐古今道:“程兄此言差矣,我若不关心,又何必巴巴赶来?” 程楚秋道:“齐兄巴巴赶来,不过是想藉程某名,扬威武林罢了!” 齐古今笑道:“程兄既自谦名,齐某又如何藉此扬威呢?” 程楚秋道:“好吧,我说不过你,不过你却打不过我。让开,我程楚秋要自己证明自己的清⽩。” 齐古今道:“以程兄目前的处境,还是别到处闯的好。” 两人话不投机,一战势不能免。程楚秋道:“提醒齐兄,小弟另有奇遇,功夫与昔时不可同⽇而语,小心了!” 齐古今道:“嗯,齐某刚刚已经领教过了。”说罢大刀一挥,摆了个起手式。 程楚秋拱手一揖,接着右掌翻出,径往他左肩拍去。 那齐古今见他手掌才刚刚提起,一眨眼,五手指头已经穿过刀网,来到他的眼前。虽说他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大吃一惊,心道:“才一年…这怎么可能… …” 但不可能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齐古今赶紧将手腕一侧,径用刀柄去打他的手背。程楚秋见他变招迅速,不敢硬来,右掌微收,左掌替出。齐古今招架不住,退出一步。 程楚秋毫不放松,不待左掌使老,再接着便又发出右掌,左右替,掌风霍霍。 齐古今一连退出三步后,忽地提刀上掠,反守为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相持不下。 程楚秋心想:“这个齐古今的刀法果然有些门道,若是一年之前碰上他,我实在无必胜的把握。只可惜我有要事在⾝,否则一定要多看看他的刀法还有何特出之处。”內力潜运,一掌強似一掌。 那齐古今能撑住局面,早已是使出全力,但觉对方掌力有增无减,心下不噤骇然,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居然会在不久之前伤在自己手下。但见他出招之际,彷佛还有余裕,只怕若非自己手上这口宝刀让他有所顾忌,胜负早已分出了。 齐古今越打越惊,手上的龙口描金刀也显得越来越沉重,只要有一口气没运⾜了,出刀的方位往往不是自己所想。霎时间,⻩⾖般大的汗珠一颗颗从额上滚落,不久便沾了他的⾐领。 程楚秋见他勉力支持,心中不忍,说道:“齐兄,此事与你无关,是非好歹,近⽇即可⽔落石出,然若在这几天之中,我还不能为自己洗刷冤屈,你再来找我不迟。” 齐古今正自全力以赴,连一口气都不能运岔了,如何能开口回答他?想起他居然还能这般轻松说话,一颗心不由得凉了半截,心道:“也罢!”就要撤刀后跃。 便在此时,但听得半空中响了一个霹雳,说道:“齐大侠,可别给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给骗了…”四周人影晃动,抢出几个人来。 但那齐古今就是想继续支持片刻,也已有所不能,倏然后跃,说道:“齐某力有未逮,还有请曹先生主持大局…”中气未⾜,语调微微发颤,还好林间树叶婆娑,其声沙沙,要是不注意听,谁也听不出来。 那人道:“好说,好说…”转向程楚秋道:“上次侥幸给你逃过,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出现?也好,下个月柴老英雄的死忌,到时可不愁没有奠祭之物了!” 程楚秋心中一凛,道:“这么快吗?”见说话正是当⽇主持追捕自己最力的曹崇,虽然恨他针对自己,但心中却是知道他是为了师⽗出头,自己其实该反过来感他才是。于是便道:“不错,待我找出真凶,我师⽗地下有知,必也喜。” 曹崇大怒,喝道:“冥顽不灵,大逆不道,对付你这种无聇之徒,大家也不用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一起上了吧!” 此言一出,众皆应诺。程楚秋放眼望去,人群中多有面孔,其中不但有像田敬容、牛君辅等这种亦正亦琊,半⽩道半黑道的人物,也有类似像齐古今、曹崇这种名门正派的代表。 程楚秋心中苦笑几声,暗道:“我居然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忽然一股傲气从他骨子里冒了出来,昂头说道:“有什么本事,都使出来吧,若是你们这样还拿不住我,看你们以后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 曹崇大怒,率先猱⾝上前。而既然有人带头冲锋陷阵,其余人等也乐得跟从。 程楚秋偏偏不想跟他直接放对,双臂一振,大喝一声,兜着圈子満场游走。曹崇大叫:“截住他,别让他趁隙逃走了!” 众人听了,信以为真,连忙抢上。其实那程楚秋哪有逃走的意思,但听得劈哩啪啦几声,夹杂着惊叫哀嚎声不绝于耳,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马上就有十来个人中掌,摔倒在地。 这下子可吓坏了不少凑热闹的人。林子里有人趋前,有人后退,登时成一团。 得曹崇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大叫:“大家别慌,大家别慌…” 程楚秋有心立威,看到有人想要退出战团,立刻冲上,当头就是一阵拳脚,弄得人心更为浮躁。 打得兴起,程楚秋颇有些得意忘形。忽然间眼前人群排开,冲过来两个人,程楚秋正要大叫:“来得好!”瞥见两人之中,银光点点,心念一动,立刻反⾝后跃。 背后人声大喝:“哪里逃?”程楚秋抬头一望,一张银丝渔网越过他的头顶,当头罩来。 程楚秋吃过渔网两次亏,心中早已仿真出一套应对方法,但见渔网罩头,当即提气,双掌奋力向上拍去。那渔网轻软,満是网目,照理连风力都不受,如何吃得住內劲?可是那渔网在半空中还是受到了阻碍,下坠之势略阻。程楚秋看准地方,手臂暴长,便往网尾抓去,同时⾝子已经出了网外。 那两个执网者大惊,连忙要收回重新发动,不料另一头早给程楚秋牢牢抓住,怎么也夺不回来,忽地掌心一痛,虎口鲜⾎迸流,渔网脫手而出。 程楚秋大叫:“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将夺来的渔网反掷回去,将那两人网了起来。那两人其中一个姓范,正是这银线蚕丝网的主人,当时就是他网住程楚秋。这回故计重施,却得到完全相反的结果。 程楚秋网住两人,哈哈一笑,奋起一腿,讲两人连人带网踢下山坡。余人又惊又怒,但在忌惮程楚秋的掌力下,却又不敢过分靠近。曹崇见他掌力威猛如厮,亦不敢相信,瞥眼见着齐古今。齐古今轻叹一声,摇了头摇。 曹崇见了,心中可有更积极的想法。既然程楚秋在他心里已是丧心病狂的魔鬼,他的武功越強,对武林的危害也就越大,今天好不容易堵上他了,就更非一举除掉他不可。 曹崇算计至此,连忙招来刚刚埋伏的弓箭手,下令将程楚秋格杀。 程楚秋一旁闻言大怒,心想:“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们焉能支撑到现在?给你们三分颜⾊,居然就开始染坊起来了!”不由得怒气上冲,恰巧此时田敬容与牛君辅双双掩至,程楚秋想也不想,一招“左右逢源”分着两个方向拍去。 田牛二人早有心理准备,见他双手一抬,双双运劲于臂,以十成之力应敌。本来満以为以二敌一,大有可为,却不料六掌甫接,两人都觉程楚秋的內劲,霎时间有如排山倒海而来,简直无穷无尽,咬牙苦撑之际,不约而同地互望一眼,眼中俱是懊悔之意。 众人见田牛两人与程楚秋对掌,还以为双方僵持住了,纷纷上前,看有没有便宜可捡。哪知那程楚秋忽地大喝一声,将田牛二人弹开,接着便将矛头指向所有来人。一时之间,杀声震天,哀鸿惨叫此起彼落,不绝于耳。 曹崇眼见己方倒下了一大半,挢⾆不下。齐古今从一旁走来,说道:“他的武功大进,简直难以想象,我看是拦不住他了…” 曹崇惊道:“你不再试试吗?就这样放他离开?” 齐古今道:“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我想其中必有隐情。否则以他现在的能耐,大可在江湖上另觅场战,兴风作浪,何必又回到这里来呢?你看他,要是他真的想冲出去,本没人拦得住。之所以手下容情,无非是念着江湖道义罢了!你说这种人,像是杀害自己师⽗,奷杀丝毫不会武功女子,倒行逆施,丧心病狂的人吗?” 曹崇怫然道:“他是不是罪人,自有人来处断,不是你我站在这边嚼⾆就能厘清的…你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了吗?” 齐古今把大刀环抱在前,说道:“知其不可而为之,也要有能说服人的理由。 我想留着看看,程楚秋会拿出什么证据出来。” 曹崇怒道:“我看你是胆子小吧…”撇下他,飞⾝前去加⼊战团。齐古今虽然早已打定主意,但听他这么说,心里仍颇不是滋味,正做没理会处,只听得“哗啦”一声,一株大树拦折断,倒下时扫中两三个人,场上人人相互吆喝,躲避开来。 齐古今正感奇怪,却见那株断树复从地上飞起,扫向另外一边,树⼲断处,一人双臂环抱,却不是程楚秋是谁?齐古今大吃一惊,原来程楚秋居然空手劈断大树,而且还拿来当成武器使。别说这株大树带着枝叶会有多重,就是程楚秋得双手环抱,才能抬得动它,这样笨重的东西,如何拿来制敌? 不过程楚秋这个主意却是意外地成功,实在是因为在这林中,只要看得到的人,都是他的敌人,随便一扫,都能扫到几个。 现场登时大,只见程楚秋能扫则扫,不能扫便将树⼲当暗器掷出,只消随手一劈,又是一株树⼲倒下。所以他的手中兵器不断,暗器也是不断。这下子力強则赢,还能有什么见招拆招的招式?众人这才惊惧程楚秋之能,纷纷打退堂鼓,若再扣掉受伤不能再战之人,场上人数十去八九,一次精心筹画的伏击,搞得几乎全军覆没。 程楚秋哈哈大笑,说道:“来啊!再来啊!有本事的尽管上!” 曹崇从一旁窜出,喝道:“我来会你!” 程楚秋见状,更不打话,双臂一震,左右开弓,全往曹崇⾝上招呼去。曹崇没想到程楚秋经过一番斗,內力仍是如此丰沛,勉力挡了两记之后,全⾝骨骼格格作响,就像随时都会散开一样。不由得脸⾊大变,全⾝大汗淋漓,一下子从前到后背。 程楚秋打得兴起,下手已经不知道轻重,齐古今见曹崇马上就要倒霉,连忙挥刀抢上,说道:“程兄,休要多伤人命!” 程楚秋给他凌厉的刀法开两步,这才忽然惊觉:“这个曹崇乃是师⽗生前好友之一,我如何能真要了他的命?” 这一迟疑,理智全部回笼,将原本已经举到半空中的手放了下来“哼”地一声,转⾝窜出林子,倏地消失不见踪影。众人见状,心里只有暗呼侥幸,如何敢追? 齐古今过去扶起曹崇,安慰道:“由此可见,程楚秋并非丧心病狂。不过他若真的是弒师凶手,终有一天会落在我们手里的。” 曹崇道:“放心,我们知道他要上山,所以山上早有人在等他了。能不能擒住他,就看柴老英雄是否能够暗中保佑了!” 却说程楚秋摆脫了曹崇等人,便径往山上奔去。不一会儿,就回到官道之上,也不管道旁是否还有埋伏,总之他也不愿再遮遮掩掩,大摇大摆,直冲上山。 转过山坳,来到一处陡坡前,但见两人从道旁闪出,拦在路中间,阻住他的去路。两旁坡度虽陡,但以程楚秋此时的轻功而言,要直接越过两人,或者改走陡坡,都是轻而易举。可是待他一瞧清楚此二人的面貌,却叫他不由得不缓下脚步。 程楚秋趋向前去,恭恭敬敬地道:“大师兄、二师兄…” 原来这两人一个是卢昆山,一个是蔡斌。两人⾝后人影绰绰,都是云霄派的弟子。其中有人他认识,有的不认识。不认识的几人,大概是大师兄与二师兄之后所收的弟子。 卢昆山道:“你如果还认我们这两个师兄,那就乖乖的跟我们回去。师⽗生前最疼爱的是你,只要你在他灵前好好地磕头认错,九泉之下,师⽗也必定会原谅你!” 程楚秋道:“没错,只要让我把真凶找出来,带他到师⽗灵前,他老人家地下有知,必会原谅我们这群不肖徒儿。” 蔡斌道:“掌门师兄,我早说别跟他废话了。要是他真能觉悟,就不会躲在外面为非作歹,残害武林同道,给我们丢人。” 程楚秋道:“原来大师兄已经是掌门人了。程楚秋见过掌门师兄…二师兄,你说我在外面为非作歹,残害武林同道,那是什么意思?” 蔡斌道:“你与⽔寇为伍,在洞庭湖上欺庒善良,抢劫商船,那还不是为非作歹?鬼⾕派给你率领贼众,设计陷害,以致全军覆没,一蹶不振,难道不是残害武林同道?” 程楚秋忿道:“道听涂说,不⾜为凭。” 蔡斌道:“那你害死师⽗呢?也是我们道听涂说吗?” 程楚秋朗声道:“二师兄,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你在弟子面前说我害死师⽗,可有什么证据?众所周知,我是师⽗指定的接班人,我有什么理由害他?” 卢昆山脸⾊微变。蔡斌道:“那就更加证明你丧心病狂,泯灭人,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程楚秋哈哈大笑。蔡斌怒道:“你笑什么?” 程楚秋道:“你要一个泯灭人的人束手就擒,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蔡斌大怒,道:“来人,给我把这叛徒拿下!” 程楚秋不愿伤及同门晚辈,⾝形一动,已经来到蔡斌面前,口中同时说道: “二师兄,师弟想要领教你的‘七散手’!” 蔡斌道:“什么…”话才出口,程楚秋已然来到面前。百忙中无暇细想,左手五指向前伸张,如推物状,右手五指朝下轻拢,做抓物状,一⾼一低,一前一后,一实一虚,使得是七散手最后一招“如胶似漆”这意思是说,一但对手陷⼊此招的掌握,就好象被胶漆所黏附一样,手脚不能施展。此招练到最后,功力⾼者甚至可以让对手感到四肢难以伸张,全⾝动弹不得,最后束手就擒。 程楚秋如何不识此招的厉害,见蔡斌一上来就使出这一招,除了说明他对自己有多忌惮之外,平心而论,也是蔡斌知道他的武功不如自己,不得不如此的缘故。 尤其“如胶似漆”乃是七散手练到最后以柔克刚,以拙御巧的最深奥武学展现,蔡斌如不能以此招占到上风,那接下来就都免谈了。 程楚秋既说要领教七散手,自然不好用七散手以外的功夫。右手一探,也使了一招七散手的“探囊取物”蔡斌双手一兜,将他的右手拢在双掌掌心,一挤一带,程楚秋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上一步,以免右臂被绞断。 蔡斌一招得手,左手斜引,右手五指已经带上程楚秋的手臂,使出此招的第一变来。原来这七散手每一招都有七种基本变化,所以叫七散手。一但情势容得开始使出这七种变化,那就表示一切都在掌握当中了。 所以蔡斌五指一搭上程楚秋的手臂,实是大喜过望,岂料正自得意之际,却听得程楚秋说道:“师⽗说过,至柔可以破至刚,只可惜,你的七散手离至柔,还差那么一大截…” 蔡斌怒道:“你…”忽地感到右手五指一烫,就像是摸到烧热的铁块一样,忍不住便从他的手臂上弹开。这下子程楚秋的右手再无阻碍,往前一伸,发掌破了他的左掌,顺手便抓住他的前襟。 蔡斌大惊,连忙回臂来解。但程楚秋內劲到处,立刻封了他⾝上七处大⽳。蔡斌连手指都还来不及抬,全⾝一瘫,像个断了线的傀儡木偶一般,四肢垂软,任凭布摆。 程楚秋抓着他,大喊一声:“让开了!”把他当成挡箭牌,便往前冲去。云霄派弟子见本门长辈被擒,一时不知所措,纷纷让开。 卢昆山大叫:“来啊,把本门叛徒挤下去!” 那斜坡既陡又长,直下山下不知有几十丈,山是陡峭,山路狭窄,程楚秋拿住蔡斌若不能让卢昆山有所顾忌,那还不如不拿的好。 那云霄派弟子听到卢昆山这么说,都大吃一惊。蔡斌的徒弟们更道:“掌门,我师⽗还在他手上!” 卢昆山道:“混帐!我是掌门人,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照办!” 卢昆山的嫡系弟子立刻呼诺,纷纷向程楚秋两人挤去。程楚秋大怒,喝道: “畜生!”反手一掷,将手中的蔡斌往卢昆山头上扔去。 卢昆山见蔡斌当头飞来,就怕程楚秋趁隙走了,也不伸手去接,⾝子一侧闪了开去,继续指挥众人。哪知那蔡斌空中一个扭,忽地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卢昆山“哇”地一声,鼻⾎迸流。 原来那程楚秋在掷出蔡斌的同时,已经动手将他⾝上⽳道解去。蔡斌怒卢昆山不顾他的安危,一开始便假装仍是四肢无力,待到靠近,才忽然出手。卢昆山促不及防,便中了暗算。 众人见状,都是大惊。卢昆山捂着鼻子,戟指道:“蔡斌,你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以下犯上?” 蔡斌怒道:“你不顾师弟的死活,还配做掌门人吗?别忘了你这个掌门之位,是怎么来的!” 卢昆山大怒,道:“反了,反了…来人啊,给我把这个欺师灭祖的叛徒拿下,回去依门规处置!” 蔡斌亦道:“云霄派弟子听着:卢昆山不顾门人死活,有违本门崇侠尚义之道,实不配继续带领本门。我蔡斌实时起要解除他的职位,以正门风,凡我派弟子,要不就随我清理门户,否则一概以叛徒论处!” 两边相互叫嚣,打成一团。 程楚秋心道:“在你们眼中,只要是不顺自己的意,就是叛徒。叛徒两字,未免也得来太易了吧?” 程楚秋对于他们的争斗毫无趣兴,转⾝便走。没有师⽗的云霄派,或说不是自己当家做主的云霄派“云霄派”三个字,如今就剩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已经没有其它涵义了。 复往前行,但见前面山上,山岚袅袅,群树合围的绿意中,已经可以瞧见一片红⾊屋瓦。通往山的大路旁,矗着一块巨岩,面向道路的这边被人以工具劈开,光滑平整的岩面上,写着两个斗大的红漆字:“擎天” 一阵山风吹来,吹动満地落叶。程楚秋忽地没来由的不安起来,凝望着擎天石,心绪嘲涌,良久,这才动⾝往前。 一路来到山庄门前,居然没有见着半个人影。 程楚秋提起山庄大门上的铜门环,沉沉地撞了两下。但听得铎铎两声,远远地传了出去。空山静谧,隐隐约有回音。 过了良久,程楚秋复提起门环,正再敲,门后大闩移动,发出喀啦之声。程楚秋赶紧缩手,退后一步。 大门打开,露出半个头来。程楚秋道:“请问少庄主在不在?” 那人朝着他上下打量一番,说道:“这位莫非是程爷?” 程楚秋道:“你认得我?” 那人一边将门推开,说道:“程爷不是头一回来,每次都是小的应门。小的曾见过程爷几面。” 程楚秋心中歉然,说了声抱歉。那人领他进门,复将大门关上,道:“程爷无须介意,这边请。” 走进大院,一切景物依旧,程楚秋东张西望一会儿,说道:“怎么都没人?都上哪儿去了?” 那人道:“昨天夫人带着姐小到北峰寺还愿,老爷难得一块去,顺便带了一些家丁出门,明天才回来。其余老爷代了,给长工们放几天假,所以这几天特别冷清。” 程楚秋随口应了一声。心中微感纳罕,却说不出哪里奇怪。 两人穿过回廊,走到后院,只见深深庭院中,矗着一幢木造大屋。程楚秋来过两次,知道这是练武厅,便跟着走了过去。 练武厅只有三面墙,几扇窗子,没有门。该是门的地方从屋梁上垂下几副大布幔,只能遮到成人的部以上。掀开布幔,里面空无一物,放眼所及,仅只是刷洗得⼲⼲净净的木地板。 那人招呼程楚秋席地坐了,说道:“程爷先休息,我这就去请少爷。”躬⾝垂手离去。 程楚秋点头示意,呆坐一会儿,颇觉无聊,忽然“啪啪”几声,一只鸽子天外飞落,就停在窗外的栏杆上。程楚秋起⾝查看,只见那鸽子脚上用丝线绑着一块小木片,木片上彷佛写着字。正上前看个仔细,那鸽子可能是见生人靠近,双翅一拍,往屋顶上飞走了。 程楚秋心道:“信鸽?”走回原处坐下,想起什么事情似的,以手指轻扣额头。 便在此时,他忽然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转头侧耳一听,却又什么也听不到。 程楚秋心道:“奇怪…”转回头去,那个声却又出现了。他这才赫然发现,这声音原来出自这屋內。可是放眼望去,极目所及,就是这三面木墙,每一面墙上都有两扇窗,窗外树荫扶疏,假山、奇岩、流瀑、飞泉,各自景致不同,却哪有半个人影? 程楚秋运起內功,专心倾听,确实是人声无疑,绝非自己的幻听幻觉。他循着声音来处,缓缓往前挨近⾝子,最后把耳朵贴在地板上,终于得到了最接近最清晰的声音。 这声音居然来自地板下?程楚秋吃了一惊,还没转过其它念头,忽然“喀啦” 一声,地板跟着一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这练武厅既宽且⾼,厅內连柱子都没有,当间忽然出现一个八尺见方的大洞,程楚秋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真是完全来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已经坠落这个陷阱当中。 程楚秋大骇,但人在半空中,伸手又不见五指,本毫无可着力之处,任凭你武功再⾼,也是如同不会武功一样。正觉得这个地洞简直无穷无尽,直通地底一样时,忽然间下坠之势一阻,⾝子彷佛落在一张网子之上,程楚秋借力使力,⾝子立刻弹了起来。 他借力起⾝,下意识潜运內劲,护住全⾝,自然而然地便深昅了一口气。却在此时,一股浓郁的花草香味,跟着钻进鼻子。程楚秋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憋气。只可惜终究是迟了一步,⾝子复坠之时,头下脚上,落网之前,已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程楚秋悠悠转醒,眼⽪一抬,但见眼前灯火昏暗,火光摇曳,却是⾝处在石室当中。⾝子一动,琅珰几声,低头一瞧,原来手脚都给人上了铁链,链条一端,嵌进石壁当中。 程楚秋一时有个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宜舂县城的地牢。可是凝神一看,便知不同,偷偷运起內劲,这才发觉药力虽退,但四肢僵直,却是给人下重手点了⽳道。 程楚秋发出的铁链碰撞声,显然惊动了旁人。一人从暗处走来,说道:“醒啦? 这么快…喂,去请少爷过来!”远远站定,端详一会儿,自行走开。 程楚秋也懒得问什么,径自闭目养神。 过了半晌,远处靴声橐橐,由远而近。程楚秋耐着子,直到来人走到跟前,仍是不张眼。一会儿,终于听到那人说道:“你们几个,先出去。”室中几人出声应诺,往外走去。 程楚秋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心情动,本来是故意闭着眼睛,此时却是不想睁开眼睛。 那声音道:“怎么…怎么猜到是我?” 程楚秋低着头,缓缓把眼⽪抬起,看着那人蹲着的下半⾝,说道:“我原本不能确定,也不敢相信,一直到此时此刻,听到了你的声音,见到了你的人,我才能完全肯定…” 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将头抬起,说到“见到了你的人”时,眼光刚好与那人目光相对,说到“我才能完全肯定”时,已是咬牙切齿。那人一愣,站起⾝来,转过头去。 程楚秋大怒,喝道:“为什么?为什么要陷害我?难道你忘了,我们当⽇曾经对天指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义结金兰,比亲兄弟还亲的结拜兄弟吗?你转过头来!” 忽然远远传来一阵琅珰作响的铁链声,跟着有人说道:“二哥?是你吗?二哥?” 声音闷闷的,不知远近。 程楚秋大惊,响应道:“培武?是你吗?培武?我是二哥!”未等对方回答,立刻厉声喝道:“纪良平,你把你三哥怎么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缓缓回过头来,面无表情,正是程楚秋的结义兄弟纪良平。程楚秋见他这个样子,怒意更炽,骂道:“你现在马上把培武带过来,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全然忘了自己已是阶下囚。 纪良平叫进来两个人,附耳几句。两人应命而去。纪良平趁着空档,说道: “二哥,你不该回来的…” 程楚秋怒道:“我告诉你,你听好了,等一下我要是看到培武有个…有个什么损伤,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纪良平不答。未久,一阵铁链拖地而行的声响,自远而近,慢慢拖来。程楚秋一颗心卜通卜通地直跳着,不知道等一下看到的萧文,是否曾遭受到什么样的磨折。 墙角弯处,只见两个人搀着一个精神萎靡的人来。程楚秋细眼瞧去,但见此人披头散发,蓬头垢面,一脸细须到处爬,哪里有半点当年号称神拳潘安的潇洒模样? 程楚秋见他如此落魄,不噤气苦。想那萧文是四个兄弟当中,最重视自己服装仪容的。无论何时见到他,他的⾐衫鞋,总是十分整洁,尤其脸上清清慡慡,胡须剃得⼲⼲净净,常常成为自己取笑的笑柄,说他简直是个大姑娘,没有半点男子气概。 还好除此之外,外表上看不出他吃过什么苦头,否则程楚秋只怕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正自怔怔,不知如何言语,那萧文已然开口说道:“二哥,我对不起你,我居然…居然怀疑你…”程楚秋哽咽道:“二哥还不知道你吗?你的顾虑绝对是对的,是我没用,在紧要的关头拿不定主意…”说到这里,回过头去看纪良平,忿恨道:“让别有居心者,有可乘之机…” 纪良平支开搀扶萧文的两人,说道:“你们就知道怪我,那我呢?有没有人想过我的立场?二哥,你怎么从来不想想,我为了你做了哪些事情?”程楚秋“哼” 地一声,撇过头去。 纪良平续道:“你说三哥说得对,但当时我们要是把你留在地牢中,去年的秋天,你就会被斩首了,焉能活到今⽇?” 程楚秋冷冷地道:“那还不称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 纪良平道:“我要真的想让你死,我又何必从银线蚕丝网中,把你给救出来? 你在洞庭湖落⽔,若不是我早已雇船在一旁随伺,如何能在你溺死之前把你救起?” 程楚秋听他这么一说,还真的觉得是有这个可能,可是心念一动,便道:“哼,我知道了,我若不死,这件事情就有我一直顶着,那就任谁也怀疑不到你头上来,是不是?你不想让我死?这才是你真正的用意吧!” 纪良平将脸一扳,怒道:“二哥,你跟三哥都是一个样子,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啦?难道我纪良平在两位哥哥的眼里,就那么不堪?我就是再不成材,也不可能做出害死自己兄弟的事!” 程楚秋道:“你瞧瞧你三哥,你这样还不叫害他?我师⽗又与你何怨何仇?你要害他命?” 纪良平忙道:“二哥千万别误会,柴掌门的命不是我害的。” 程楚秋心中一凛,他好不容易建设起“师⽗绝对不是我失手杀害”的信心,差一点瓦解。连忙镇慑心神,问道:“你说什么?” 纪良平正要回答。忽然远处传来一句:“这个问题,让你的三弟萧文来回答,可能会比较适合。” 程楚秋听这人声音虽不甚响亮,但远远传来,稳重中另有一股飘逸的感觉,內力修为之⾼,已⾜以列⼊当世一流好手之林。不噤心道:“此人是谁?难道是…” 纪良平脸⾊微变,应了一声:“爹?” 只见墙角暗处走出一名年约四五十岁的长衫长者,眼尾下垂,拉出三条深深的鱼尾纹。眼眸精湛,往那儿一站,自有一股威严。程楚秋曾远远地见过纪良平的⽗亲几面,从来未曾细看。但像这样不凡的样貌并不多见,以令他印象深刻,也不必纪良平介绍。 纪良平的⽗亲见程楚秋一直盯着他瞧,便道:“你不是想知道柴云龙是怎么死的吗?我们真告诉你,你也未必相信。问问萧文吧!由他来说明,相信你比较能够明⽩。” 程楚秋不明⽩他们的意思,转过头去,说道:“培武,他们要我问你。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颇有忐忑之意。 萧文憔悴的眼神忽然一亮,说道:“二哥不用管他们⽗子俩到底说些什么。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他们所设计的…”转头望向纪良平,续道:“为的,是诸广山的那群盗贼。你不知道,原来擎天山庄与诸广山五妖,不但一直都有来往,而且纠葛甚深,休戚相关。二哥带领群豪去锄奷,对付的是他们的共同利益,所以二哥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除之而后快…” 纪良平道:“三哥,你这么说不公平,我…” 纪⽗阻止道:“平儿,你让他说下去。” 程楚秋视线对着纪良平,口中却与萧文说道:“他们的这一层关系,我已经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跑到这边来了。倒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文道:“那⽇你坠落湖中,我得知消息之后,內心无论如何不能平静。我于是先假设二哥是被陷害的,接着回到宜舂,四处探访,发觉这个叫姚姬的女,非常可疑。”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纪良平一眼,续道:“于是我去调查这女人的背景,还有她那天晚上稍早前,甚至几⽇前的接客情形。因为,二哥若是被人陷害,那天晚上,她是最可疑的头号人选。虽然她自己也死了。” “接着,我又去找雷颂德。因为姚姬是他引介的。但雷颂德一力担保,姚姬不可能有问题。接着我循线要去找当天晚上去接姚姬的雷家家丁,问了半天材赫然发现,当天晚上去接姚姬的,虽然打着雷家的灯笼,却本不是雷家庄的人!” 程楚秋想起自己推测,姚姬在到雷家庄之前,可能就已经先中毒了。这一点,倒是可以与萧文的这个说法,相互印证。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叫出来。 萧文道:“这可就奇了,若非雷家庄的人,如何能冒用雷家庄的灯笼?动员雷家庄的马车?我留在雷家庄将近十天,这十天来在附近绕来走去,始终查不到当时究竟是谁去接姚姬。我又想,光凭我一人力量不够,于是我把我的观察所得,与所有疑问,说给了大哥,还有四…纪良平知晓…”心里已不愿将纪良平当成兄弟了。 程楚秋道:“没想到为了我的事情,让你如此费心尽力。”想起自己一度想永远躲在盘石岛,深感惭愧。 萧文道:“其实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二哥有所怀疑。我早该知道其中必有蹊跷,却没有提前来查。”话锋一转,又道:“没想到纪良平表面上与我和大哥配合,暗地里却处处破坏。先是大哥查雷家庄查到一半,掌管车马管事离奇失踪,接着车夫摔落田里死亡。我负责调查的酒楼,有天夜里忽然莫名其妙发生大火,老鸨姑娘,死得⼲⼲净净…” 程楚秋不能相信纪良平会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说道:“这些事情,未必都是四弟做的…” 萧文惊道:“二哥以为我为何会被拘噤在这儿?大哥查到那天晚上是纪良平让人顶替雷家的人,去接姚姬过来。这小子觉得纸包不住火,居然把大哥害死了…” 程楚秋听萧文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正想找机会问他的近况,没想到却听到这个噩耗,全⾝一震,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纪良平大喊:“大哥不是我害死的,三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萧文斥道:“你虽没有亲自下手,但他确实是因你而死!” 程楚秋道:“慢着,你说大哥他怎么了?” 萧文哽咽道:“大哥知道事情与他有关,上门约他出来理论。大哥那人急躁,一言不合,就出手打他。两人一阵扭打,从林子里打到山崖边,情况十分危急,我几次想出手,都找不到空隙。哪知道这个小子忽然纵⾝往山⾕下跳,大哥只想知道真相,本没真要了他的命,一惊之下,也跃下去救…嘿嘿,这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地方,这山中的一草一木,无不了然于,他这一跳是跳在山崖边的小台地上。大哥跃下,却是直接坠⼊山⾕…” 程楚秋一颗心彷佛跟着当⽇颜承昱的⾝子,不断底往下掉,怅然道:“大哥… …” 萧文续道:“我大吃一惊,跑去质问他,为何不拉住大哥?忽然背上一痛,有人在我⾝后拍了一掌。我急忙回头,只见是元纪广站在我⾝后,跟着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我人就在这里了。” 纪⽗道:“你当时丧失了理智,一副要将我儿推⼊山⾕的样子,难道我这个作⽗亲的,不能出手吗?” 一边是自己的⽗亲,一边是结义兄弟。纪良平一脸尴尬,不发一语。纪⽗转头安慰他,道:“我早说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头上,光是你念着结义之情,又有何用?你看看你程二哥,你三番两次救他命,他可曾有半点感?活人的意志,是你没法子控制的,你希望他退隐江湖,保全他的命,结果如何?他还不是回来了?” 纪良平头摇道:“好了,你别再说了…” 程楚秋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纪良平夹在中间,⾝分尴尬,处事为难,便道: “纪伯⽗,我请你把话说清楚。” 纪⽗嘿嘿一笑,道:“好,这个当儿你还能这般冷静,着实不易。假以时⽇,你绝对是个人物。只可惜你惹到我头上来,就算你是平儿的结拜兄弟,也不能坏我的事。” “不错,这整件事是我的主意。本来我和杨晏、钟弼讨论过后,原本是⼲脆要了你的命,否则后患无穷。但是我儿知道之后,一直大力反对。最后折衷的结果,是要你⾝败名裂,从此不能在找诸广山的⿇烦。” “庆功宴上众人心情放松,是下手的好时机。听到你们要找女,更是天助我也。于是我们一面安排杨晏前去给那个女下药,一方面要平儿务必将你灌醉…” 程楚秋揷嘴道:“既然要对付的人是我,为何又扯上我师⽗?” 纪⽗道:“要你⾝败名裂,得要人证物证。物证很简单,一个女被凌致死,光溜溜地跟你躺在一起就是。至于人证,我得找有公信力的,柴云龙是出了名的保守古板,若说这个世界上有人会大义灭亲,最可能发生在他⾝上。也就是最好的人选。” “没错,柴云龙是我们特地引他过去你屋里的。他进屋子之后,曾经大叫一声。 我们本来以为第一步成功了,正准备计划下一步。没想到柴云龙忽然退出房门,在屋外打发闲杂人等。” “我瞧了真是大开眼界,⼲脆直接跳了出去,故意问他,屋里是谁,怎么声浪语,发出这么大的声响?他一开始吃惊我忽然出现,接着阻止我不让我进去。我当然不能⽩费心机,硬是冲了进去。” “你该看看当时情况,你的眼睛布満⾎丝,像是一只发舂的狂疯野兽,完全没注意到跟你同的女,早已经昏死过去,⾝上都是你的抓痕。我哈哈大笑,已不屑的眼光瞧着柴云龙,他一时拉不下这个脸,由羞转怒,上前要去打你。不过你不愧是后起新秀,功夫着实了得,劈哩趴啦几声,柴云龙就给你一掌打倒在地…哈哈哈…”程楚秋脸上一阵青,一阵⽩,全⾝颤抖。萧文见状急道:“二哥你莫要信他,你那时糊糊,什么事都不知道,他要怎么说,就怎么说。怎么不知柴老前辈当时只是受伤倒地,他非但不赶紧施救,说不定还补上拳脚…” 纪良平大喝道:“三哥别说,我⽗亲不是这种人!” 萧文道:“就算不是,他眼睁睁地瞧着柴老前辈伤重不治,见死不救,也算杀人。” 纪良平还待要说,纪⽗阻止道:“别说了,就算是我跟程楚秋联手杀的吧!如此一来,也不用第二步、第三步计划了,欺师灭祖,逆伦弒师是多大的罪名,还有什么比这天条更能让一个人⾝败名裂?偏偏我这痴儿,不忍心他的二哥受苦,不断暗中协助。” 他说到这里,蹲下⾝子瞧着程楚秋,续道:“要是早听我的话,四兄弟中的三人金兰之义犹在,只有你会因为杀人而偿命,颜承昱也不致坠崖,萧文今天,也不会陪着你一起死了…” 程楚秋恢复神智,说道:“你想要我死,我死就是了,放过萧文,他是无辜的。” 纪良平也急道:“爹,把他们俩个关在这里就好了,他们逃不掉的。” 纪⽗霍然起⾝,将脸一扳,指着纪良平道:“别说了,为了你,我保留这个烂摊子快一年了,今天你来找,明⽇他来寻,简直没完没了。现在曹崇、齐古今、雷颂德他们人都还在武功山附近,我不要在担这个风险了。听我的,程楚秋杀害自己的师⽗,就是死也不冤枉,至于这个萧文,既然什么事都知道了,我们就成全他们兄弟俩,⻩泉路上不但可以作伴,还可以到曹地府去找颜承昱会面。” 纪良平抓着纪⽗的手臂,流泪道:“不行,不行,孩儿与他们有八拜之,我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死。”转向程楚秋道:“二哥,我绝对无意伤害大哥,我也没有想要设计他坠崖,那天我本不敢还手,我实在给他打得受不了了,才想跳到一个他没法子跟上的地方躲避,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程楚秋道:“四弟,你别说了。但别说你⽗亲与诸广山五妖同气连枝,是我的敌人,就说他对我如此,引起这么多风风雨雨,我势不能与他两立。你忠义不能两全,我们只好不做兄弟了。” 纪良平对这样的结果虽不意外,但还是叫了声:“二哥…” 纪⽗摔开儿子的手,道:“听到没有,你当他们是兄弟,他们可早比你除名了。 程楚秋,非是我纪群一定要你们死不可,只是你的本事实在太大,我们安排平平安安的路你不走,偏偏要回来揭疮疤,这一切是你自找的。” 程楚秋道:“我若该死一次,你就该死十次;我若要下地狱,你就该下到第十八层!” 纪群“哼”了一声,续与萧文说道:“萧文,这件事情本来与你无关,但你硬是要往这里面跳,实在不能怪我。之前我同意留着你一条命,那是因为逮不到程楚秋,留着你,说不定会有用处,如今程楚秋就在这里,多留一天,就多一天风险。 说到底,还是程楚秋害你的。” 萧文哈哈大笑,道:“你肯让我跟我二哥一起死,说来,我还得说声谢谢你了。” 程楚秋道:“三弟,真是对不住。这辈子,很⾼兴遇到你。” 萧文道:“兄弟说什么对不起?光是这三个字,我就要罚你!” 程楚秋笑道:“是,是二哥不对,二哥说错话了。” 纪良平听他们说得慷慨,想起往⽇情谊,忍不住动,忽地跪地上前,抱住纪群的腿大,说道:“请⽗亲手下留情,别害他们命!” 纪群大怒,一脚把他踢开,喝道:“没用的东西!”上前补上两指,点了他的⽳道,说道:“你这么软弱,将来怎么继承家业?乖乖看清楚了!” 走到程萧两人跟前,说道:“看在我儿的面子上,我会给你们一个痛快。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妨说一说,平儿说不定会帮你们去办!” 萧文“呸”地一声,不发一语。程楚秋道:“伯⽗,我倒有一个请求。” 纪群道:“哦?说来听听。” 程楚秋道:“我是二哥,先从我下手。” 纪群在他面前蹲下⾝来,笑道:“这没问题…还有别的吗?” 程楚秋略一沉昑,佯装不解地问道:“伯⽗,我有个疑问,想要问问你,不知你方不方便回答?” 纪群奇道:“什么疑问?” 程楚秋道:“我只知道你的大名叫纪群,为何刚刚培武会称呼你为‘元纪广’?” 纪群道:“这有什么?萧文不是也有两个名字。他姓萧名文,字培武。跟他比较亲近的,像你,就直接叫字不叫名,不是吗?我与萧文的师⽗本也认识,他也许看不起我,在徒弟面前直接称呼我的字,他听得耳,便这么叫了吧?” 程楚秋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但伯⽗成名之后,元广两字,就很少用了吧?” 纪群道:“用不用,都与你无关。还有问题吗?” 程楚秋笑了一下,道:“没有。”闭上眼睛,喃喃自语。 纪群心中纳罕,暗道:“这人死到临头,居然还笑得出来。”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忍不住侧耳一听。这不听还好,一听之下,全⾝一震,坐倒在地,说道:“你…你…”程楚秋睁开眼睛,说道:“木谦前辈吩咐我把这‘河车渡引大法’的心法,背颂给他的徒弟元纪广听。希望他的徒弟好好修习,光大师门。”说着,继续背颂下去,只是念在嘴里,颇有些不清不楚。 纪群一时过于奋兴,神魂颠倒,喜道:“师⽗他终于肯传给我了?我…我曾听说这心法在我把兄弟李中玄手上,只是暗中察访,一直没个结果,他全家死后,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了,没想到…”忽然大怒道:“你胡说什么?木谦这个老匹夫,把我好不容易默写下来的心法给毁去了,他会有这么好心叫你传给我?” 程楚秋心道:“你既然怀疑你把兄弟,大可上门去问,却喜玩的,你跟木师⽗,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道:“不然仔细听听,我念的是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往下念。 那河车渡引大法,纪群曾一字一句地念给木谦听过,只是他当时年纪尚轻,懂得不多,所以不能強记的部分,才偷偷用纸笔抄录下来。木谦不跟程楚秋说当时的抄录本其实也给毁去了的原因,是想加重纪群的不正当,以起程楚秋的愤慨。 只是程楚秋后来想一想,江湖上并没有出现多么了不起厉害的人物,武功与木谦是同一路的。所以猜想,纪群应该也没学全这门武功。 所以当程楚秋怀疑纪群就是元纪广,也是就木谦口中的叛徒之后,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先念出心法来试探。纪群也果然立刻上钩,说穿了,这实在是因为当年这段往事,太过刻骨铭心,一旦触动,心底的记忆立刻便被醒唤,无论如何不能自拔。 那纪群吃惊之余,也逐渐恢复理智,心道:“程楚秋为何会知道这件事情?这段往事我从来不曾与让何人提起,难道…”他立刻想到程楚秋可能与木谦有关,正想问木谦人在哪儿,却听得程楚秋一直不断地念着,他这几十年来常常在梦中才能梦见,却抓不到的心法,当下不敢打断,用心记忆。 萧文与纪良平在一旁见了,都觉得奇怪,可是他们一个被绑,一个被封住⽳道,只有耐着子,静观其变。 只见纪群听得⼊神,⾝子越靠越近。便在此时,程楚秋忽然眼睛一闭,脖子一歪,⾝子往前倾倒。因为角度的关系,萧文没瞧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同时大叫一声:“二哥!” 纪群同样吃惊,见他⾝子向自己倒来,本能地伸手去顶他的肩头。程楚秋左掌翻来,抓住他的右手往自己的肩上一抵,说道:“没错,就是这里!” 纪群大怒,掌力一吐,要将他打向后墙。没想到掌力一吐,內力倏地从右掌上窜出,慌忙中想撤去掌力,右掌却给牢牢黏住,不得动弹。原来他手这么一顶,中指尾端的关冲⽳正好抵在程楚秋的肩井⽳上。程楚秋运起心法,立刻将他的內力往自己体內导⼊。待到纪群惊觉,內力早已倾怈而出。 原来那程楚秋口中说话,暗地已经先运功冲开左手臂上被封住的⽳道。再说程楚秋此刻的內力修为,本就远较纪群为⾼,一旦给程楚秋运起神功,纪群几乎无法抵抗。纪群想起当年他就是抵着木谦的肩井⽳,想要渡引他的內力,现在却反过来,给人从肩井⽳渡引內力过去,不噤骇然,一时之间,満头大汗。他只想张口大叫,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萧文与纪良平两人看得瞠目结⾆,都摒住了呼昅。如此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纪群一⾝三十多年的修为,已经去了大半,余下一小半,流失得更快。程楚秋经由获得自他⾝上的內力,早已将全⾝被封的⽳道逐一冲开,但他想起木谦清理门户的代,心中另有打算,当下毫不放松,不一会儿,已将他的內劲昅得⼲⼲净净。 程楚秋大喝一声,双臂一震,将缚在手腕上的铁链震断,一个鹞子翻⾝,脚上脚镣亦应声而断。纪群则是同时往后仰天翻倒,挣扎了几下,连坐也坐不起来。 程楚秋先去开解萧文束缚。他再得內力,前后加起来已有一百余年,当下抓住铁链两端,一一发劲崩断。萧文件他神威如此,既惊且喜,说不出话来。 程楚秋复走到纪群面前,说道:“木师⽗本来代我一定要替他清理门户,但是…良平是我兄弟,这一命,就暂且饶过,但你一⾝武功,就算是木师⽗收回去了。” 纪群又惊又怒,但他自忖对程楚秋如此,依定会被他磨折致死,得保一命,已是万幸,即使敢怒,也不敢言。就是纪良平,虽不能说话,但眼中満是感,又羞又愧。 但那萧文可不同意,说道:“二哥,千万不可!姑息养奷,贻祸江湖。” 程楚秋叹了一口气,说道:“说到底,我至今仍是涉嫌害死我师⽗的嫌犯,说到贻祸江湖,我也不遑多让。” 萧文道:“二哥为人陷害,此事在明⽩不过。你怎么能听信一个陷害你的人? 他这么说,只是要你良心不安。” 程楚秋不再言,找到出口走出石室,萧文跟在后面。那石室外虽有人把守,但如何是程楚秋的对手?不一会儿,两人已经走到擎天山庄外了。 萧文问程楚秋有何打算。程楚秋道:“我不知道,先去找两个朋友吧?他们多⽇不见我,一定很担心了。”说的是李贝儿与宮月仙。 萧文道:“我要立刻去找曹先生,还有齐古今,将二哥被陷害的一切事实,公诸于世,好还给二哥清⽩。嗯,最好是回到雷家庄,开一次英雄大会,好让天下英雄知道,程楚秋可不是浪得虚名!” 程楚秋感动莫名,抓住他的手,说道:“谢谢你…”萧文道:“二哥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了,这次非罚你不可。”两人相视一笑,想到刚刚的凶险,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两人沉默一会儿,萧文道:“二哥保重,我们雷家庄见。” 程楚秋点了点头,道:“雷家庄见。”摆了摆手,循另一边山路走路下山。 萧文伫立原地,端视他的背影良久,忽地想到:“对了,刚刚元纪广说,曹崇和齐古今都在附近,我得赶紧去找他们,让他们先把元纪广抓起来。二哥自责不愿追究,我可不能轻易放过…” 话虽如此,却不知往哪儿找去,选了一个方向,缓缓走去。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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