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阿黑小史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阿黑小史  作者:沈从文 书号:43697  时间:2017/11/10  字数:7530 
上一章   ‮秋‬    下一章 ( → )
  到了七月间,田中禾苗的穗已垂了头,成⻩⾊,各处忙打⾕子了。

  这时油坊歇息了,代替了油坊打油声音的是各处田中打禾的声音。用一二百铜饯,同到老酸菜与臭牛⾁雇来的每个打禾人,一天亮起来到了田中,边的镰刀象小锯子,下田后,把一勾,齐人⾼的禾苗,在风快的行动中,全只剩下一小桩,禾的束全卧在田中了。

  在割禾人后面,推着大的四方木桶的打禾人,拿了卧在地上的禾把在手,⾼⾼的举起快快的打下,把禾在桶的边沿上痛击,于是已成的⾕粒,完全落到桶中了。

  打禾的⽇子是热闹的⽇子,庄稼人心中有丰收上仓的喜,一面有一年到头的耕作快到了休息时候的舒畅,所有人,全是笑脸!

  慢慢的,各个山坡各个村落各个人家门前的大树下,把稻草堆成⾼到怕人的巨堆,显见的是⾕子已上仓了。这稻草的堆积,各处可见到,浅⻩的颜⾊,伏在叶已落去了的各种大树下,远看便象一个庞大兽物。有些人家还将这草堆作屋,就在草堆上起居,以便照料那些山⾕中晚的黍类薯类。地方没有盗贼,他们怕的是野猪,野猪到天就多起来了。

  这个时候五明家油坊既停了工,五明无可玩,五明不能再成天守到碾子看牛推磨了,牛也不需要放出去吃草了,就是常上出去捡柴。捡柴不一定是家中要靠到这个卖钱,也不是烧火乏柴,五明的家中剩余的油松柴,就不知有几千几万。

  五明捡柴,一天捡回来的只是一捆小枯枝,一捆花,一捆山上野红果。这小子,出大门,佩了镰刀,佩了烟管,还佩了一支短笛,这三样东西只有笛子合用。他上山,就是上山在西风中吹笛子给人听!

  把笛子一吹,一匹鹿就跑来了。笛子还是继续吹,鹿就呆在小子⾝边睡下,听笛子声音醉人。来的这匹鹿有一双小小的脚,一个长长的,一张黑黑的脸同一个红红的嘴。来的是阿黑。

  阿黑的爹这时不打油,用那起着厚的胼胝的扶油槌的手在乡约家抹纸牌去了。阿黑成天背了竹笼上山去,名义也是上山捡柴扒草,不拘在什么地方,远虽远,她听得出五明笛子的声音。把笛子一吹,阿黑就象一匹小花鹿跑到猎人这边来了。照例是来了就骂,骂五明坏鬼,也不容易明⽩这“坏”意义究竟是什么。大约就因为五明吹了笛,唱着歌,唱到有些地方,阿黑虽然心喜,正因为喜,就骂起“五明坏鬼”来了。阿黑⾝上并不黑,黑的只是脸,五明唱歌唱到——“娇妹生得⽩又⽩,情哥生得黑又黑。黑墨写在⽩纸上,你看合⾊不合⾊?”

  阿黑就骂人。使阿黑骂人,也只怪得是五明有嘴。野猪有一张大的嘴巴,可以不用劲就把田中大红薯从土里掘出,吃薯充饥。五明嘴不大,却乖劣不过,唱歌以外不单是时时刻刻须用嘴阿黑的脸,还时时刻刻想用嘴阿黑的一⾝。且嗜好不良,怪脾气顶多,还有许多说不出的铺排,全似乎要口包办,都有使阿黑骂他的理由。一面骂是骂,一面要作的还是积习不改,无怪乎阿黑一见面就先骂“五明坏鬼”了。

  五明又怪又坏,心肝⾁圆子的把阿黑哄着引到幽僻一点稻草堆下去,且别出心裁,把草堆中部的草拖出,挖空成小屋,就在这小屋中,陪阿黑谈天说地,显得又谄媚又温柔。有时话说得不大得体,使一个人生了气想走路,五明因为要挽留阿黑,就设法把阿黑一件什么东西蔵到稻草堆的顶上去,非到阿黑真有生气样子时不退。

  阿‮人黑‬虽年纪比五明大,知道许多事情,知道天来了,天气冷“着凉”也是应当小心注意;可是就因为五明是“坏鬼”脾气坏,心坏,嗜好的养成虽⽇子不多也是无可救药。纵有时阿黑一面说着“不行”“不行”到头仍然还是投降,已经也有过极多例子了。

  天气是当真一天一天冷下来了。中秋快到,纵成天是大太挂到天空,早晚是仍然有寒气侵人,非⾐夹袄不可了。在这样的天气下,阿黑还一听到五明笛子就赶过去,这要说是五明罪过也似乎说不过去!

  八月初四是本地山神的生⽇,人家在这一天都应当用用⾁用⾼粱酒为神做生。五明的⼲爹,那个头红帕子作长⽑装扮的老师傅,被本地当事人请来帮山神献寿谢神祝福,一来就住到亲家油坊里。来到油坊的老师傅,同油坊老板换着烟管吃烟,坐到那碾子的横轴上谈话,问老板的一切财运,打油匠阿黑的爹也来了。

  打油匠是听到油坊中一个长工说是老师傅已来,所以放下了纸牌跑来看老师傅的。见了面,话是这样谈下去:“油匠,您好!”“托福。师傅,到秋天来,你财运好!”“我财运也好,别的运气也好,妈个东西,上前天,到⻩砦上做法事,半夜里主人说夜太长,请师傅打牌玩,就架场动手。到后作师傅的又作了宝官庄家,一连几轮庄,撇十遇天罡,⾜⾜六十吊,散了饷。事情真做不得,法事不但是空做,还倒贴。钱输够了天也不亮,主人倒先睡着了。”

  “亲家,老庚,你那个事是外行,小心是上了当。”油坊老板说,喊老师傅做亲家又喊老庚,因为他们又是同年。

  师傅说:“当可不上。运气坏是无办法。这一年运气象都不大好。”

  师傅说到运气不好,就用力昅烟,若果烟气能象运气一样,用口可以昅进放出,那这位老师傅一准赢到不亦乐乎了。

  他昅着烟,仰望着油坊窗顶,那窗顶上有一只蝙蝠倒挂在一条橡⽪上。

  “亲家,这东西会作怪,上了年纪就成精。”

  “什么东西?”老板因为同样抬头,却见到两条烟尘的带子。

  “我说檐老鼠,你瞧,真象个妖精。”

  “成了妖就请亲家捉它。”

  “成了妖我恐怕也捉不到,我的法子倒似乎只能同神讲生意,不能同妖论本事!”

  “我不信这东西成妖精。”

  “不信呀,那不成。”师傅说,记起了一个他也并不曾亲眼见到的故事,信口开河说“真有妖。老虎峒的第二层,上面有斗篷大的檐老鼠,能做人说话,又能呼风唤雨,是得了天书成形的东西。幸好是它修炼它自己,不惹人,人也不惹它,不然可了不得。”

  为证明妖精存在起见,老师傅不惜在两个朋友面前说出丢脸的话,他说他有时还得为妖精作揖,因为妖精成了道也象招安了的土匪一样,不把他当成副爷款待可不行。他又说怎么就可以知道妖精是有基的东西,又说怎么同妖精讲和的方法。总之这老东西在亲家面前只是一个喝酒的同志,穿上法⾐才是另外一个老师傅!其实,他做着捉鬼降妖的事已有二三十年,却没有遇到一次鬼。他遇到的倒是在人中不缺少鬼的本领的,同他‮博赌‬,把他打觔斗唱神歌得来的几个钱全数掏去。他同生人说打鬼的法力如何大,同亲家老朋友又说妖是如何凶,可是两面说的全是鬼话,连他自己也不明⽩自己法力究竟比赌术精明多少。

  这个人,实在可以说是好人,缺少城中法师势利习气,唱神歌跳舞磕头全非常认真,又不贪财,又不待他的徒弟。可是若当真有鬼有妖,花了钱的他就得去替人降伏。他的道法,究竟与他的赌术哪样⾼明一点,真是难说的事!

  谈到鬼,谈到妖,老师傅记起上几月为阿黑姑娘捉鬼的事,就问打油匠女儿近来⾝体怎样。

  打油匠说“近来人全好了,或者是天气了秋,还发了点胖。”

  关于肥瘦,渊博多闻的老师傅,又举出若⼲例,来说明鬼打去以后病人发胖的理由,且同时不嫌矛盾,又说是有些人被鬼⾝反而发胖,颜⾊充实。

  那老板听到这两种不同的话,就打老师傅的趣,说“亲家,那莫非这时阿黑丫头还是有鬼到⾝上!”

  老师傅似乎不得不承认这话,点着头笑,老师傅笑着,接过打油匠递来的烟管,昅着烟,五明同阿黑来了。阿黑站到门外边,不进来,五明就走到老师傅面前去喊⼲爷,又回头喊四伯。

  打油人说“五明,你有什么得意处,这样笑。”

  “四伯,人笑不好么?”

  “我记到你小时爱哭。”

  “我才不哭!”

  “如今不会哭了,只淘气。”作⽗亲的说了这样话,五明就想走。

  “走哪儿去?又跑?”

  “爹,阿黑大姐在外面等我,她不肯进来。”

  “阿黑丫头,来哎!”老板一面喊一面走出去找阿黑,五明也跟着跑了出去。

  五明的爹站到门外四望,望不到阿黑。一个大的稻草堆把阿黑隐蔵了。五明清⽩,就走到草堆后面去。

  “姐,你躲到这里做什么?我⼲爹同四伯他们在谈话,要你进去!”

  “我不去。”

  “听我爹喊你。”

  的确那老板是在喊着的,因为见到另一个背竹笼的女人下坡去,以为那走去的是阿黑了,他就大声喊。

  五明说“姐,你去吧。”

  “不。”

  “你听,还在喊!”

  “我不耐烦去见那包红帕子老鬼。”

  为什么阿黑不愿意见包红帕子老鬼?不消说,是听到五明说过那人要为五明做媒的缘故了。阿黑怕一见那老东西,又说起这事,所以不敢这时进油坊。五明是非要阿黑去油坊玩玩不可,见阿黑坚持,就走出草堆,向他⽗亲大声喊,告阿黑在草堆后面。

  阿黑不得不出来见五明的爹了。五明的爹要她进去,说她爹也在里面,她不好意思不进油坊去。同时进油坊,阿黑对五明鼓眼睛,作生气神气,这小子这时只装不看见。

  见到阿黑几乎不认识的是那老法师。他见到阿黑⾝后是五明,就明⽩阿黑其所以肥与五明其所以跳跃活泼的理由了。

  老东西对五明独做着会心的微笑。老法师的模样给阿黑见到,使阿黑脸上发烧。

  “爹,我以为你到萧家打牌去了。”

  “打牌又输了我一吊二,我听到师傅到了,就放手。可是正要起⾝,被团总扯着不许走,再来一牌,却来了一个回笼子青花翻三层台,里外里还赢了一吊七百几。”

  “爹你看买不买那王家的跛脚猪?”

  “你看有病不有。”

  “病是不会,脚是有一只跛了,我不知好不好。”

  “我看不要它,下一场要油坊中人去新场买一对花猪好。”

  “花猪不行,要黑的,配成一个样子。”

  “那就是。”

  阿黑无话可说了,放下了背笼,从背笼中取出许多带球野栗子同甜萝卜来,又取出野红果来,分散给众人,用着女人的媚笑说请老师傅尝尝。五明正爬上油榨,想验看油槽里有无蝙蝠屎,见到阿黑在俵分东西,跳下地,就不客气的抢。

  老师傅冷冷的看着阿黑的言语态度,觉得⼲儿子的媳妇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又望望这两个作⽗亲的人,也似乎正是一对亲家,他在心中就想起作媒第一句的话来了。他先问五明,说“五明小子,过来我问你。”

  五明就走过⼲爹这边来。

  老师傅附了五明的耳说“记不记到我以前说的那话。”

  五明说“记不到。”

  “记不到,老子告你,你要不要那个人做媳妇?说实话。”

  五明不答,用手掩两耳,又对阿黑做鬼样子,使阿黑注意这一边人说话情景。

  “不说我就告你爹,说你坏得很。”

  “⼲爹你冤枉人。”

  “我冤枉你什么?我老人家,鬼的事都知道许多,岂有不明⽩人事的道理。告我实在话,若喜要⼲爹帮忙,就同我说,不然打油匠总有一天会用油槌打碎你的狗头。”

  “我不作什么哪个敢打我?”

  “我就要打你,”老师傅这时可⾼声了,他说“亲家,我以前同你说那事怎样了?”

  “怎么样?⼲爹这样担心⼲吗。”

  “不担心吗?你这作爹的可不对。我告你小孩子是已经会拜堂了的人,再不设法将来会捣。”

  五明的爹望五明笑,五明就向阿黑使眼⾊,要她同到出去,省得被窘。

  阿黑对她爹说“爹,我去了。今天回不回家吃饭?”

  五明的爹就说:“不回去吃了,在这里陪师傅。”

  “爹不回去我不煮饭了,早上剩得有现饭。”阿黑一面说,一面把背笼放到肩上,又向五明的爹与老师傅说“伯伯,师傅,请坐。我走了。无事回头到家里吃茶。”

  五明望到阿黑走,不好意思追出去。阿黑走后⼲爹才对打油人说道:“四哥,你阿黑丫头越发长得好看了。”

  “你说哪里话,这丫头真不懂事。一天只想玩,只想上天去。我预备把她嫁到一远乡里去,有阿婆阿公,有妯娌弟妹,才管教得成人,不然就只好嫁当兵人去。”

  五明听阿黑的爹的话心中就一跳。老师傅可为五明代问出打油人的意见了,那老师傅说“哥,你当真舍得嫁黑丫头到远乡去吗?”

  打油人不答,就哈哈笑。人打哈哈笑,显然是自己所说的话是一句笑话,阿黑不能远嫁也分明从话中得到证明了。进一步的问话是阿黑究竟有了人家没有,那打油人说还没有。他又说,媒人是上过门有好几次了,因为只这一个女儿,不能太妈虎,一面问阿黑,阿黑也不愿,所以事情还谈不到。

  五明的爹说“人是不小了,也不要太妈虎,总之这是命,命好的先不好往后会好。命坏的好也会变坏。”

  “哥,你说得是,我是做一半儿主,一半让丫头自己;她喜我总不反对。我不想家私,只要儿郞‮弟子‬好,过些年我老了,骨头松了,再不能作什么时,可以搭他们吃一口闲饭,有酒送我喝,有牌送我打,就算享福了。”

  “哥,把事情包送我办好了,我为你找女婿。——亲家,你也不必理五明小子的事,给我这做⼲爹的一手包办。——你们就打一个亲家好不好?”

  五明的爹笑,阿黑的爹也笑。两人显然是都承认这提议有可以商量继续下去的必要,所以一时无话可说了。

  听到这话的五明,本来不愿意再听,但想知道这结果,所以装不明⽩神气坐到灶边用砖头砸栗球吃。他一面剥栗子壳一面用心听三人的谈话,旋即又听到⼲爹说道“亲家,我这话是很对的。若是你也象四哥意思,让这没有⺟亲的孩子自己作一半主,选择自己意中人,我断定他不会反对他⼲爹的意见。”

  “师傅,黑丫头年纪大,恐怕不甚相称吧。”

  “四哥,你不要客气,你试问问五明,看他要大的还是要小的。”

  打油人不问五明,老师傅就又帮打油人来问。他说“喂,不要害羞,我同你爹说的话你总已经听到了。我问你,愿不愿意把阿黑当做头人喊四伯做丈人?”

  五明装不懂。

  “小东西,你装痴,我问你的是要不要个女人,要就赶快给⼲爹磕头,⼲爹好为你正式做媒。”

  “我不要。”

  “你不要那就算了,以后再见你同阿黑在一起,就教你爹打断你的腿。”

  五明不怕吓,⼲爹的话说不倒五明,那是必然的。虽然愿意阿黑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可是口上说要什么人帮忙,还得磕头,那是不行的。一面是不承认,一面是到要说,于是乎五明只有走出油坊一个办法了。

  五明走出了油坊,就赶快跑到阿黑家中去。这一边,三个中年汉子,亲家作不作倒不甚要紧,只是还无法事可作的老师傅,手上闲着发爪风,得找寻一种消遣的办法,所以不久三人就邀到团总家去打丁字福纸牌去了。

  且说五明,钻进阿黑的房里去时是怎样情景。

  阿黑正怀想着古怪样子的老师傅,她知道这个人在念经翻筋斗以外总还有许多精神谈闲话,闲话的范围一推广,则不免就会说到自己⾝上来,所以心正怔忡着。事情果不出意料以外,不但谈到了阿黑,且谈到一件事情,谈到五明与阿黑有同意的必然的话了,因为报告这话来到阿黑处的五明,一见阿黑的面就痴笑。

  “什么事,鬼?”

  “什么事呀!有人说你要嫁了!”

  “放庇!”

  “放庇放一个,不放多。我听到你爹说预备把你嫁到⻩罗寨去,或者嫁到⿇吃稀饭去。”

  “我爹是讲笑话。”

  “我知道。可是我⼲爹说要帮你做媒,我可不明⽩这老东西说的是谁。”

  “当真不明⽩吗?”

  “当真不,他说是什么姓周的。说是读书人,可以做议员的,脸儿很⽩,⾝个儿很⾼,穿外国人的⾐服,是这种人。”

  “我不愿嫁人,除了你我不…”

  “他又帮我做媒,说有个女人…”

  “怎样说?”阿黑有点急了。

  “他说女人长得象观音菩萨,脸上黑黑的,眉⽑长长的,名字是阿黑。”

  “鬼,我知道你是在说鬼话。”

  “岂有此理!我明⽩说吧,他当到我爹同你爹说你应当嫁我了,话真只有这个人说得出口!”

  阿黑喜得脸上变⾊了。她忙问两个长辈怎么说。

  “他们不说。他们笑。”

  “你呢?”

  “他问我,我不好意思说我愿不愿,就走来了。”

  阿黑歪头望五明,这表示要五明亲嘴了,五明就走过来抱阿黑。他又说“阿黑,你如今是我的了。”

  “是你的,永远不!”

  “我是你的丈夫,要你做什么你就应当做。”

  “我不相信你的话。”

  “应当相信我的话,…”

  “放庇,说呆话我要打人。”

  “你打我我就去告⼲爹,说你欺侮我小,磨折我。”

  阿黑气不过,当真就是一个耳光。被打痛了的五明,用手擦抚着脸颊,一面低声下气认错,要阿黑陪他出去看落坡的太以及天上的霞。

  站在门边望天,天上是淡紫与深⻩相间。放眼又望各处,各处村庄的稻草堆,在薄暮的斜中镀了金⾊。各个人家炊烟升起以后又降落,拖成一片⽩幕到坡边。远处割过禾的空田坪,禾的株作⽩⾊,如用一张纸画上无数点儿。一切景象全仿佛是诗,说不出的‮谐和‬,说不尽的美。

  在这光景中的五明与阿黑,倚在门前银杏树下听晚蝉,不知此外世界上还有眼泪与别的什么东西。  WwW.isJxs.cOm 
上一章   阿黑小史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沈从文创作的小说《阿黑小史》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阿黑小史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阿黑小史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