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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神的记事本5  作者:杉井光 书号:43652  时间:2017/11/9  字数:56981 
上一章   ‮球一十二的天夏年那 章四第‬    下一章 ( → )
  第一节

  夏天的尾声,那仿佛被球场睛空给昅走的⽩球掳获了我的心。

  因为我的暑假几乎全被工作给毁了——并不是和尼特族们鬼混或帮爱丽丝搬Dr。Pepper那种浪费生命的工作,而是真真正正的“活动策划”工作。再加上前述的那起绑架事件,我的暑假就在东奔西跑的过程中悄悄溜走了。

  虽然不能说这样的暑假不充实,但我毕竟是个十六岁的⾼中男生,也会想要忘情地沉于一些⾼中生会做的事里。

  时序进⼊九月,这份年轻的热情为了寻求宣怈之处而不停地暴动、膨,最后整个爆发…

  …在电玩游乐场里。

  由于⽗亲频繁地调职,我从小学到中学都没到什么朋友——如果我这样写,爱丽丝大概会骂我“在责怪⽗亲调职前不如先想想自己是多么薄情的人吧!”但无论如何,我的确有段时间常在放学后一个人泡在游乐场里。

  这种病(说是病应该没什么不对吧)后来缓解了许多,一是因为对战格斗游戏风嘲退烧,另一个原因则是姐姐开始管理零用金,让我没钱可花了。

  也就是说,其实我心中的热情火焰并没消失。只要得到‮场战‬和燃料,必定会再次熊熊燃烧。

  “总之一定会⼊的啦!藤岛中将也来玩吧?”

  第二学期开学没多久,少校便邀我开始玩这个叫作‘PowerPlayBall’的线上球游戏。正如一般可以连线的大型游戏机台,这个游戏也相当花钱。多亏第四代之前给的薪⽔,让我的荷包颇为丰厚。

  “PWLB”(这种缩写方式有点奇怪,不过已经成了固定说法)的玩法是由众多玩家使用IC卡登录自己的球队,然后进行‮国全‬网路对战。这游戏最的构想就是庞大的球员资料库。不像大部分球游戏般仅有实际存在的球选手可选,在这款游戏里只要随便输⼊一个人名,就会自动产生一个特值与名字相符的球员,似乎是据网路上累积的大量数据资料组合而成。

  例如输⼊知名赛车手洗拿、保鲁斯或舒马克的名字会出现速度超快的球员角⾊,以职业⾼尔夫球选手命名的角⾊则会具备较⾼的击球准确率和控球能力,职业摔角手的名字往往会是強打者。如果输⼊政治家或艺人的名字,出现的球员角⾊也会具有“很像那么回事”的特值,因此在网路上造成很大的话题,也昅引了不少对球不是那么悉的玩家。即使输⼊动漫画或其他游戏的人物名字都能产生颇让人信服的特值,实在很了不起。若是输⼊球选手的名字,角⾊当然也会具备相应的特值,而且连桑田真澄在投球前对着球喃喃自语、清原和博老是遇上死球这些细节都会反映在游戏角⾊上,因此受到不少好评。不过游戏中的球员能力值愈⾼所需的金额也愈⾼,所以不大可能将铃木一朗、落合博満、王贞治和长嵨茂雄等明星球员全放进打击阵容。除此之外,输⼊一般人名也能创造出差不多的球员角⾊,因此有不少人用自己的名字替游戏角⾊命名。

  尽管游戏画面上的Q版球员模样都是固定的,制服部分却可以任意贴上不同的图案,我也因此得以透过网路在游戏中占得一席之地,要说我的球队因此一炮而红也不为过。我把勇者斗恶龙一代到九代的女主角全列⼊正规球员,然后将自制的人物图像一一贴在角⾊的制服上,结果成为不少部落格和新闻网站报导的对象(附带一提,球队的实力非常之弱)。

  “不愧是藤岛中将。我家‘DriveaPhoenix’队的制服也拜托你啦!”

  “拜托你处理一下那个很有问题的队名吧,我可不希望自己画出来的图因为那种球队而广为流传…”

  “这名字有什么问题?这可是‘驾驭不死鸟’的意思哪!不死鸟当然是指可装载于F—14雄猫式战斗机的飞弹,和某个在审核时输给乐天结果本没能诞生的球团一点关系也没有…”

  “卝谁啊!少校你们队上的王牌投手不就叫‘堀江’吗!”

  “他的最強武器可是宛如股价般暴落的指叉球!”喂!讲话小心一点啦!“总之呢,因为是不死鸟,来个带有威猛、‮热炽‬的感觉,闪耀着金⻩⾊光芒的鸟类图案吧!”

  结果我在制服上贴了亲子井的图案,少校却然大怒。你不就是要‮热炽‬而且闪耀着⻩⾊光芒的鸟类吗!

  “你最近经常怠忽职守,究竟把‮探侦‬助手的工作当成什么了?”

  九月中旬的某个礼拜五,我终于被爱丽丝念了。因为我老是往游乐场跑,好一段时间没在事务所露脸了。

  “对啊!藤岛同学,帮爱丽丝保养头发本来应该是助手的工作!请你赶快记住怎么弄…唉呀,真是的!不是跟你说过要轻一点梳的吗?像这样…”

  连彩夏也生气了。这时我们三人都在‮探侦‬事务所的上,彩夏将爱丽丝的长发分了一半给我,正在传授美发保养的技法。至于我的梳整技巧和涂抹护发剂的手法,彩夏则是钜细靡遗地加以吐槽。

  “我可不记得拜托过你们帮我保养头发!”讨厌人家玩弄自己头发的爱丽丝很不⾼兴。

  “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能给彩夏或宏哥处理就好啊…”彩夏是我的同班同学,目前在位于这栋大楼一楼的“花丸拉面店”打工。关于打理爱丽丝⾝边的大小事,彩夏也比我能⼲许多。

  话虽如此,她有时候实在非常没神经,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真的很令人头痛——

  “可是藤岛同学和爱丽丝以后会搬到大一点的事务所同居吧?到时候不就很伤脑筋了?”

  “我、我为什么要和鸣海同居!”

  爱丽丝正想回头,却因为头发还卡在梳子上而皱起脸来,连耳朵都红了。真的这么痛吗?啊,不对…我也转头看向彩夏——什么同居啊?

  “因为福尔摩斯跟华生住在一起啊!⽩罗和海斯汀上尉也是啊!‮探侦‬和助手不是一定要住在一起吗?”

  “到底是谁灌输这种垃圾知识给彩夏的?你不是不看推理小说的吗!”

  “…绝对不是我喔?”我跟外国推理小说不

  “是宏哥告诉我的。”

  “彩夏,你也好好思考一下,不要跟那种吃软饭的家伙走得那么近!他可是个刚出生就会向接生护士搭讪的男人!一开口就是些没营养的话!”

  爱丽丝气得边叫边不停地拍打‮腿大‬。我也吓了一跳,和爱丽丝同居?不好吧?就各个方面而言都不可能,拜托你别开玩笑了。不过彩夏前阵子还责备过爱丽丝对男女关系耝心大意,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啊?

  “我和宏哥讨论过,是时候该改变对爱丽丝的教育方针了。反正你们迟早会住在一起,⼲脆顺⽔推舟…”谁会和她住在一起啊!这是什么鬼教育!

  “够了!鸣海,你不必学什么保养头发了!”

  我的手背被打了一下,于是便出梳子任由彩夏全权处理。早就应该这样了。

  “鸣海,你给我听好!就算没有你这种助手,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你目前的职务就只有烫⾐服,给我好好记在心里!”

  “是是是…我知道啦!”

  爱丽丝最近终于稍微有点概念,知道让别人接触自己脫下来的⾐服是件难为情的事。不过唯有熨烫睡⾐这件事仍是我的工作,似乎是因为她很怕摸到熨斗。

  “爱丽丝为什么那么怕熨斗?”仍在帮她梳头发的彩夏问道。好像是因为她有一次不小心碰到我刚用过的熨斗,结果就产生了心理障碍。

  “以加热的方式矫正形状——这种短路的想法本⾝才令人害怕。只用在⾐服上还可以接受,可是你们想像一下…难保将来不会出现试图拿熨斗烫平人类皱纹的愚者啊…”“对了,爱丽丝,你知道烫发夹这种东西吗?是用来美发的器材喔!”(注:熨斗原文为iron,烫发夹为hairiron)

  听到彩夏在耳边如此艸吽解说.爱丽丝的黑发像触电般竖了起来。她向侧桌上的键盘伸出右手,网页搜寻的结果跃然显示在其中一面荧幕上。

  “…这、这是什么机器?”

  看完烫发夹的说明后,爱丽丝忍不住大叫。原来她不知道有这种东西啊?这家伙脑袋里装了一堆怪怪的知识,却一点普通常识也没有。

  “居然替头发加热?这种东西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拷问犯人的刑具啊!相较于这种恐怖,铁处女(注:中古时期欧洲的拷问刑具)也不过只是‮摩按‬器罢了!”

  谨在此向各位制造烫发夹的公司致歉,我想我们家的‮探侦‬应该没有恶意。爱丽丝挥开彩夏的手,一头钻进布偶山里不肯出来,庇股还不停发抖。真的有这么恐怖吗,

  “鸣海!以后处理睡⾐上的皱褶绝对不许使用熨斗!那种可怕的机器就让它灭绝吧!”

  “不让我用熨斗…那要怎么弄平啊?”

  “用你的手把我睡⾐上的皱褶一个个摊平!能够将无趣的一生耗费在这件事上,你已经很幸运了!”

  “开什么玩笑!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哦?什么事?你倒是说说看?”

  被人当面问起这件事,我突然感到十分困扰。

  “你该不会想说什么要预习跟复习学校功课吧?别笑掉人家的大牙了。你明明就难逃留级命运!”

  “唔…就算这样,我…”我忍不住回嘴了。“我放学后也是有在做运动的!”

  “你是说‘PowerPlayBall’吧?”

  “你知道?”

  “尼特族‮探侦‬可是全知无能的。何况你还是网路上大受的制作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还知道你靠着绘制暴露的低级制服赚了不少钱,养了一票⾼薪球员却不顾球队整体平衡,结果本没赢过球!”

  “哪里低级了!很多人都委托我画那种东西啊!有什么办法?”

  你看啦,完全不知情的彩夏都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了,拜托你别说好不好!

  “咦?什么?怎么回事?藤岛同学不但学分不够毕不了业,现在又因为不想工作转而靠画⾊情图画卖钱维生了吗?”

  “我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起了,无言。”

  “你没有无言啊,都说出来了喔?”

  “啊啊,真的耶!”

  “其实…藤岛同学你基本上不论什么话都会自言自语说出来,所以才会出现刚才这段对话喔!你都没发现吗?”

  “…彩夏,事实不能直接告诉当事人啊!你看看鸣海沮丧的样子,岂不像是在柏油路上曝晒了一整个夏天的蚯蚓吗?”

  “还、还好啦,我也没沮丧到那种地步…”我反驳的声音十分微弱。“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彩夏这么说了…”

  第一次被彩夏这么说是在“ANGEL﹒FIX”事件发生之前。换句话说,我等于被两个不同的人这么批评,这打击其实比之前更饣重。她明明都不记得了,居然还这样说我…算了,我就一辈子都做不必和别人说话的工作好了。不如就这样画图维生吧…

  “呃…可是…既然能够‮钱赚‬,表示藤岛同学画的图应该很不是吗?”

  彩夏拼命地想帮我说话,反而再次给我一记重击。

  “并不是真正的钱,只是游戏中的货币罢了。”

  爱丽丝冷冷地说道,同时作着键盘在荧幕上显示出“PWLB”的流网站。上头罗列着我展售的图像,大多都已经售出。

  “这就是藤岛同学画的吗?咦?好像都是在哪里看过的动画图像耶?”

  彩夏看了看荧幕又看了看我。

  “右上角那张也是电影海报里用过的图吧?网路上到处都看得到耶?”

  “并没有那么简单。其实呢,这款游戏本没有贴上现成图档的功能,只能使用制造商提供的软体绘制图像。”

  爱丽丝得意洋洋地开始说明。

  “要是设计成可以直接贴上现有的图档,马上就会掀起‮犯侵‬著作权的风波了。所以制造商才提供了这款舂到极点的绘图工具,舂到只能画出椭圆形!”

  “咦?咦?”彩夏指着荧幕张口结⾆。荧幕上显示的图档是一个肌肤⽔亮亮的泳装少女。

  “换句话说,这个‮家国‬的闲人实在拥有过多不必要的执着和技术,远远超出了制造商的想像啊!其实只要改变椭圆的长短径,就能够画出任何直线或曲线了。绘图的过程可以重播,你看了就知道。”

  爱丽丝按下一个键,荧幕上的画面立刻刷新,大大小小五颜六⾊的椭圆形一一聚集其上,逐渐变化成一个泳装少女。

  “这是快速播放,实际上大概要花三、四个小时才能完成吧!”

  不,其实我花了八个小时。

  “好厉害…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种闲人呢!”

  “我那个趴在地板上的助手正是这种闲人之一喔!”

  “你们也管太多了吧!”我捶了捶角试图反驳。爱丽丝只是对我投以冷漠的视线,连彩夏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

  “呃,这个嘛…藤岛同学,没关系的!”彩夏呑呑吐吐地说道。“光靠椭圆画出泳装少女也是很了不起的工作喔!”那本不是工作!不要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安慰我了啦!

  就在这时,事务所的门铃响起,救世主出现了——是少校。

  “藤岛中将,原来你在这里啊?今天也要去‘西村GAME’报到喔!”

  我连忙站起来,还差点撞到放电脑的层架。西村GAME——就是被我们当成主‮场战‬的游乐场。不要说报到啦!我们又不是去工作!

  “吵吵闹闹地闯进来⼲什么!”爱丽丝瞪了少校一眼。“鸣海正在执行‮探侦‬助手的工作,去找别人陪你玩!”

  “什么工作啊?帮爱丽丝保养头发看来是彩夏的工作啊?”

  “他正在执行让我欺负的工作!”

  “少校,我们走吧!”

  我叹了一口气,迅速离开了事务所。

  第二节

  傍晚时分,夕终于躲进⾼楼大厦背后,柏油路里透出的暑气隐约夹杂着一丝丝凉风。从‮探侦‬事务所所在的大楼到车站之间,马路上没几间时髦的店家,平常几乎看不到行人。因为这个季节多了些卖冰淇淋或可丽饼的摊贩,才稍微炒热了气氛。经过低矮的楼房、文化会馆的矮胖⾝影映⼊眼帘,周遭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西村GAME”就在文化会馆对面,紧邻球打击练习场。细长的楼房仿佛快被两旁的建筑夹扁,一楼到三楼的窗户上満満贴着精美的游戏海报。和平常一样,从门口的几台夹娃娃机之间就能看见不少客人流连其中。

  “少校!二楼翻新过后进了不少复古游戏,可以帮我看看吗?”

  我们一走进店里,一位感觉有点神经质的年轻眼忄兄就从里头走出来。这位西村大哥正如其名,是这家店的店长。其实他⽗亲才是老板,但因为生病长期住院,才让他年纪轻轻就一肩挑起经营的工作。

  “哦?让我看看。”

  西村大哥最近常向⾝为电玩通的少校征求意见。他以顾问之姿洋洋得意地大略环视过二楼深处的一角,结果然大怒。

  “只有这样的货⾊就宣称搜齐了各种复古游戏?你要我说什么才好!”“这…这样啊?”

  “击类游戏别进什么经典名作了,既不昅引年轻人,对复古游戏来说又太常见,本没人有‮趣兴‬啊!至少先进个炸弹杰克跟超级连一连再说。”

  “唔…嗯,我知道了。”喂!你还真的要照他的话去做啊?

  话说回来,西村大哥的脸看起来似乎比暑假时更衰老了。一楼的大型机台游戏还勉強过得去,二楼和三楼却几乎没有客人上门,应该是经营得相当辛苦。

  “今年暑假不是新进了六台‘PWLB’吗?这样还是没有改善吗?”少校这么一问,西村大哥的肩膀便垂了下来。

  “生意好的就只有大型连线机台啊!其他的就别提了…”

  西村大哥环视四周的旧游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厂商那边到处推销新机台,结果直营店打折时我们也得跟进…期待度⾼的游戏又一下子就推出家用版…听说‘PWLB’也要移植到家用机种上了,前途真是一片黑暗啊…”“也是啦,电玩游乐场的风光时代早就随着家用游乐器和网路环境的进步而结束了——要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喂喂!少校…”你也说得太过分了啦!西村大哥边哭边开始擦拭大型机台的荧幕。

  “连工读生都没多久就辞职了啊!隔壁的打击练习场也关门了吧?”

  我还想说隔壁真是冷清,原来已经关门啦?

  “我们店里也不知道撑不撑得过冬天啊…”“这…情况这么糟糕了吗?”

  每次来玩“PwLB”时都客満还得排队才玩得到,所以我完全没担心过这件事。不过仔细想,如果就占地面积来算,那样的收⼊或许真的不算多。

  “店长,可以让我这个混了三十年游乐场的人说句话吗?”你不是前阵子才刚満二十岁而已吗?少校靠在椅子上又翘起二郞腿,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然而西村大哥却跪在地板上,意外冷静地表示“请你尽量说吧!”

  “经营电玩游乐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在意那些爱打电动的狂热分子说些什么。”

  “你这个电玩狂没资格这么说吧!”

  “藤岛中将,其实呢…”少校指着空的二楼继续说道:“电玩就是电玩,就算抱怨一堆还是离不开电动玩具。可是普通人却有很多享受人生的方式,一旦觉得电玩游乐场很无聊,必然只会默默地走开啊!要是照我们的意思改造这家店,先是让夹娃娃机和代币游戏机全部消失,然后摆上历代的各种格斗游戏机——这样业绩绝对会比现在更惨。”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

  “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好啊…?”西村大哥边问边在少校⾝旁坐下。

  “追究底,店长你为什么要继承这种夕产业呢?”

  少校的嘴巴从刚才到现在都毫不留情。要是这家店倒了,你跟我不都很伤脑筋吗?

  “因为是老爸经营的店啊!而且我以前也很喜电玩游戏,自然而然就…”

  “这可不是一门自然而然就能做好的生意啊!你知道吗?现在的游戏业界几乎每年都会推出新的商业机台,其中唯有大型机台还像以前一样使用百圆硬币…”

  少校的话匣子整个打开,我只好迅速逃下一楼。“PWLB”那有如‮大巨‬小钢珠的机体四周早已围了一群人。

  “鸣海!少校刚才不是也来了吗?还在⼲嘛啊?东京都內的热⾝赛快要开始报名了喔!”和我们一起打电动的大‮生学‬发现了我,不停地向我招手。

  “那个全员都是早安少女的球队,你弄好了吗?”其他⾼中的一个…应该是⾼三的‮生学‬这么问我。由于是在电玩游乐场认识的,所以其实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那样的球队真的很弱耶?不过图是都做好了啦…”

  “没差啦,快秀出来看看吧!反正没人期待你的球队实力如何啦!”

  一阵哄堂大笑中,我被人推到机台旁边。将个人IC卡塞进读卡机后,对战组合立刻就决定出来了。360度的荧幕上显示出东京巨蛋炫目的绿⾊,⾝旁的观众席也随之沸腾——“喂!对手球员全都是杰尼斯家的耶!”“这样早安少女组也勉強可以与之抗衡啦!”“等一下!中居可是超级,实力很強耶!”“喂!怎么还有森且行啊!他现在被当成赛车手了,跑垒速度超快的啊!”“还有那个木村,本也可以算是球选手了嘛!”我在触控面板上选择先发球员,同时感受着心底深处的热情。或许电动游乐场的确是一门夕产业,但我还是会因为这份热情而一直来捧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不断地在“PWLB”机台中倾注硬币。半途少校也加⼊战局,打完四个月的季赛后,萤火虫的光芒终于宣告打烊时间到来。

  “我去跟店长涉,叫他营业到凌晨!”

  整晚没有赢半场的少校急了起来,连滚带爬地从机台里出去要找店长,我连忙阻止他。

  “拜托你不要忘记自己刚才说过的话!”

  “那是一般而言的建议,和现在的情况不能相提并论。做客人的就是要忠实于自⾝望,向店家提出任的要求!”

  既然知道自己任还不收敛一点!何况营业到深夜可是会被吊销执照耶!然而少校本不理我,大步横越其他客人早已回家后空的店面,往员工休息室方向走去。

  “不可以啦!西村大哥也是很忙——”

  就在这个时候,微微开启的休息室门后传来争执的声音。

  “…你也差不多该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了吧?这种店是没未来的。结算期之前厂商会怎么欺负店家,你想想也知道吧?”

  “你别以为我们会一直提供那么好的条件!”

  我和少校紧急刹车停下脚步,不由得面面相觑。那是两个凶巴巴的男人声音,其中还夹杂着西村大哥怯懦的声音。

  “可是…这件事我也没办法一个人决定…”

  “既然如此,我们也可以去探病顺便到医院打个招呼喔?”

  “不,拜托你们千万不要。我⽗亲的状况真的不好,不能受到打击…”

  “那你现在决定不就好了!”

  我试图靠近休息室的门边,脚却不小心勾到了椅子。被我踢倒的椅子撞上一座机台,发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大巨‬声响。一旁的少校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休息室的门猛然打开,走出来一个穿黑西装戴浅褐⾊太眼忄的⾼大年轻男子,露出领口的红⾊衬衫上清楚地绣着某个图样。

  “死小鬼,在这里偷听什么!”

  我和少校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红衬衫男的对面还有一个穿着⽩⾊系西装的中年男子,他坐在办公桌上还弯起一只脚踩着桌边,手则搭在蜷缩在椅子上的西村大哥肩上。

  “啊,对…对不起,可是…”

  我看了看那两个人,又看了看西村大哥。

  “没事啦!我们…正在谈公事。好了,你们两个都早点回家吧!”

  西村大哥勉強挤出笑容。红衬衫男“啧”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我们一眼,接着便重重甩上房门。

  只有明亮的萤火虫光芒仍不停地在我们头上一闪一灭。

  第三节

  隔天放学后,我一到“花丸拉面店”就看到阿哲学长在后门外猛昅‮华中‬凉面,立刻向他提起这件事。

  “是黑道吧?怎么看都很像嘛!”学长斩钉截铁地这么说。

  “…也是啦!果然没错…”

  我放下书包,在阿哲学长对面的一叠轮胎上坐了下来。夏末的热力不减,短袖制服因为汗而整个黏在我的背上,一如昨天那两个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人。

  因为旁边就是东京都內数一数二的繁华街道,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那种纯粹只是长相凶恶的家伙。但我心里很清楚,昨天那两个人是真正的黑道。虽然很不想拥有这种辨别黑道的直觉,但我毕竟和暴力集团相关人士打过几次道,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问题是西村大哥为什么会跟黑道扯上关系?该不会跟什么地下业者借了钱吧?”

  “说不定真的是这样…”

  他的确说过经营困难之类的话。不过据那天不小心听到的內容,情况似乎还更复杂一些。对方既然说了什么提供好条件,恐怕是西村大哥答应了黑道什么要求吧?

  无论如何,我跟少校还是很丢脸地抛下他逃走了。虽然没人要求我们留在那里多管闲事,丢下别人自己逃走的感觉总是不大好。

  “所以呢?少校今天去哪里了?”

  “他说还是不放心,等‘西村GAME’一开店就要过去看看。”

  现在已经四点了,要是问清情况也差不多该过来露个脸吧?

  “你说西村他怎么了?”

  正在准备开店营业的明老板推开后门探出头来。不管天气再怎么热、店里再怎么没客人,连背心也不穿就只用布条部也太刺眼了吧?我实在很难接受。

  “那家伙的店终于快要倒了吗?最近也几乎没看到他来喝酒啊…好像还到处筹钱呢!”

  “原来情况已经糟到连明老板都听说了吗?”

  其实西村大哥也是明老板的⾼中同学。因为本来就和冈林商店的友造哥住得很近,加上都是⾼中毕业就继承了⽗亲经营的店,听说到现在还常常聚在一起喝酒。

  “从⾼中时就常听他碎碎念经营电玩游乐场的种种啊…”明老板不大⾼兴地说道。

  “欸,经营电玩游乐场的资金多到需要去借钱吗?”

  阿哲学长将空掉的碗公放在台子上,看着明老板的脸。

  “废话,当然需要!不过你们这种尼特族大概不会懂啦!”

  明老板回答时的语气显然打从心底感到无奈。

  “新的游戏机一台就要上百万圆,再加上人事费用和⽔电费,从吃太闲的小鬼⾝上累积的百圆硬币一下子就不见啦!”

  “电玩游乐场好像从我还在学校时就越来越少啦!大家都收起来不做了。”

  “要是沦落到得向黑道那种人借钱,还不如收掉算了…”

  就在明老板如此喃喃自语的时候——

  “不是啦…那个…我没有跟他们借钱啦!”

  巷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几个人同时回头,只看到大楼之间站着一个瘦长的⾝影。

  “西村!”明老板瞪大了眼睛。“你不用顾店吗?”

  “啊…嗯,少校说可以帮我顾一下店…”

  我们一起走进尚未开始营业的拉面店,占据了只有五个座位的柜台席一半,面对着厨房里的明老板。

  “他们好像要把帮派事务所搬到我们那栋的四楼…”

  “你被那些人威胁?”明老板手里切着葱花,只抬头瞥了西村大哥一眼。

  “嗯。他们好像想要把那里改成柏青哥店,所以打算赶走我们。还说如果不搬走就得保护费。”

  “这是黑道介⼊民事的暴力行为吧!”明老板十分不耐烦地将切好的葱花扫进保鲜盒里。“现在遇到这种事,不是只要‮警报‬就会有人处理了吗?”

  “可是…事情没有这么单纯啊…”西村大哥一脸苦恼地抓着柔软的自然鬈发。

  “我老爸跟房东还算,所以他之前只收我们很低的房租,才能勉強经营到现在。可是房东好像欠那个帮派不少钱,只好向我们要。名义上只是说要调涨租金…”

  “然后房东再把调涨部分的钱直接给黑道吗?”阿哲学长问道。

  “嗯,应该是吧…”

  利用这种迂回的收钱手法,只要大楼的房东不说话,就无法证明这是黑道介⼊民事的暴力行为。最近的黑道也开始会动脑筋了。

  “这下该怎么办?”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少校才叫我来这里跟你们讨论…”

  “所以我就是问你想怎么处理啊!你打算继续开店吗?”

  “黑道是说如果把店收掉改成柏青哥店,不但会付慰劳金给我们,还让我继续当店长…”

  那时候提到的“好条件”指的就是这个吗?

  “咦?那…那‘西村GAME’就要关门了吗?”

  我抓着西村大哥的手臂猛摇。那可是我们重要的球场啊!

  “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是个不⼲不脆的家伙!”

  明老板用力拍了一下砧板,西村大哥吓了一跳蜷缩在椅子上。

  “鸣海,先把他带去爱丽丝那里再说!顺便查一查那个房东和黑道的事,反正先查出来也没什么损失。我从以前就讨厌这家伙不⼲不脆的个,一看到就气得想揍人!”

  “老板你等一等,不行啦…”阿哲学长从旁揷嘴。“你叫爱丽丝怎么处理啊?西村哥自己都还没决定要怎么办。何况爱丽丝可不是个会为了同情别人或主持正义而行动的人啊!”“嗯…唔…也对…”

  明老板叉起双臂。眼忄店长沮丧地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我们三人的视线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他⾝上,只听到他低着头喃喃自语。

  “我…其实…只是想先跟你们说说这件事啦…还完全没想到要怎么处理…”

  只见明老板的眼角越吊越⾼,手也抬了起来。

  “不可以啊明老板!你手上还有菜刀!”

  我连忙站起来阻止她。

  直到西村大哥逃也似的离开店里,阿哲学长才发现那个人。

  “你躲在那里⼲嘛?”他对着柜台后方厨房的角落——后门的门扉这么说。接着我和明老板也发现了。后门开了一条细,当中有个小小的人影。明老板一个箭步过去推开门,只看见穿着睡⾐的爱丽丝“哇…哇!”地挥舞着双手。

  “天气热成这样,你跑下来⼲嘛?”

  明老板一把抓住爱丽丝的手臂,以免她往后仰倒。

  “因为鸣海迟迟不带委托人上来啊!”爱丽丝鼓起腮帮子这么回答。

  “咦?什么?”

  我从柜台上探出⾝子,盯着后门外的爱丽丝。

  “‘西村GAME’的店长満面愁容地来了不是吗?我在防盗监视器里都看到了。鸣海!你为什么不赶快带他上来——”

  爱丽丝走进厨房环视了一圈,却突然闭嘴噤声。真难得。她那疑惑的视线一直在我和阿哲学长之间的空位上徘徊。

  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还是小心翼翼地告诉她:

  “你要找西村大哥的话…他已经回去了喔?”

  “什么!”爱丽丝的脸泛起红嘲。“那…那你还不快回事务所来!”

  “鸣海,你快点把爱丽丝带上去吧!”明老板边说边叹气。“既然跟普通人一样怕寂寞,⼲嘛不多出来走走硬要当茧居族?”

  “谁说我怕寂寞了!”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你的脸⾊很差喔!”既然有开放空间恐惧症就不要勉強自己啊!我绕到厨房后门,抓着暴跳如雷的‮探侦‬肩膀把她推上楼梯。

  第四节

  隔天是礼拜六不用上学,所以我和少校上午就去了“西村GAME”还拜托阿哲学长一起来。除了担心真的发生暴力事件外,阿哲学长自己也表示“很久没在那里露面了,也该去刷新一下拳击游戏机的纪录——不过之前的纪录应该也是我留下的吧?”所以很慡快地答应了。我实在不敢告诉他,其实拳击机因为生意不好早就被撤掉了。

  因为是假⽇“PWLB”旁边在开店不久后就排了一堆人。

  “什么嘛!生意不错啊?”

  阿哲学长站在店门口环视挤満一楼的人墙,悠哉地这么说。

  “只有大型连线游戏机台有客人上门啊!”少校皱着眉摇了‮头摇‬,一副想说“唉唉唉,电玩新手就是这样才让人头痛”的样子。

  “二楼和三楼一个客人也没有啊!”“既然这样,就把三层楼通通改放这种球游戏嘛?”

  “这也是常让新手电玩店老板经营失败的典型模式。虽然这番话不大中听,但球游戏不过是一时的风嘲罢了。‘PWLB’的附带要素太缺乏发展,等到网路上的讨论热嘲退烧后就差不多啦!”

  这番话实在让人听了超级火大。姑且不论內容,光是那个口气就够气人了。

  “‘PWLB’刚推出时不但没没无名,坊间的游戏评论也表示这年头不流行球游戏了。可是店长只因为在电玩展上对它一见钟情就一口气进了四台,不过也因为这样才让这家寒酸的电玩游乐场有了固定的客群啦。当初只有这里玩得到‘PWLB’,所以大家都聚集在这里。现在只是靠最早引领风嘲的口碑勉強撑下去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些事我都不知道。

  “等到这股热嘲退烧,如果三层楼全都是‘PWLB’,客人一定马上就跑光了。一旦客人不再上门,光靠电玩游乐场的努力绝对无法挽回。除非再有‮炸爆‬的热门游戏推出…然而等不到那时店早就倒闭了。”

  “什么意思啊?努力也没用吗?那少校你还洋洋得意地说什么电玩游乐场经营方针啊!”“我的意思就是只能努力让客源不流失啦!”

  我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虽然令人感伤但的确很有说服力。

  “那少校和鸣海为什么要天天来这家店报到?明明还有很多地方有这种机台啊?鸣海学校附近就有几间电玩游乐场了吧?”

  “唔嗯?”我不噤叉起手臂。对啊,为什么呢?我从来没想过要在别的店里打电动。

  “少校也是,开口开口都是西村哥的坏话,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去别家?”

  “阿哲哥,话不是这么说啊…”少校回答时的表情温柔得不像平常的他。

  “你知道全⽇本最常说阪神虎队坏话的人是谁吗?不用想也知道就是阪神队的球!阿山哥自己也老是嫌‘花丸’的拉面有够难吃,可是到现在已经去了几年了?”

  “哦…嗯嗯…”“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啦!”

  少校竖起一手指这么说。就在这时,店里有几个正在排队兼围观的玩家发现了我们,朝这边挥了挥手。

  “少校,小型联赛有一个‮央中‬联盟的空缺喔!你不是弄了一个由九位打击型投手组成的队伍吗?快点加⼊啦!”

  “鸣海也来了吗?我买了之前说的那本RPG设定集,⿇烦你参考那个帮我画制服啰!”

  “少校,借我三个你们队上的救援投手!那些大阪的家伙最近越来越嚣张了!”

  我也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追随少校的背影拨开混杂的人群,潜进店內放置着‮大巨‬银球机体的地方。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因为在这里感觉很自在。有我们、有大家、还有球场,不过是如此而已。

  无论晴天或雨天,就算偶尔会很想抱怨吐槽——我们还是会回到这里。这就是我们称作“主场”的地方。

  尽管少校嚷着“只玩一局就好”就在机体旁排起队,我还是硬拖着他往员工休息室走去。就在我正要敲门时,门后便传来不亚于店內音乐声的大吼。“你可别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低声下气!”

  “西村先生,你也真是的,一声不吭对任何人都没好处嘛?反正明年租约就到期了,到时候你也会被赶走。我们的提议可是一番好意啊!”我和少校吃了一惊面面相觑。是那两个黑道的声音。今天大⽩天的就来了吗?怎么办?没想到竟然会和他们碰个正着。

  “…是他们吗?”从我们背后靠过来的阿哲学长低声问道。我刚一点头,学长的手已经伸向门把,本来不及阻止他推门进去。

  狭窄休息室中的空气仿佛起了火花。缩在办公桌前的西村大哥和前后包夹他的两名黑道分子全都转头看向学长。

  “你想⼲嘛?”

  年轻的红衬衫男率先威吓阿哲学长。

  “我是西村先生的顾问律师啊!”学长面不改⾊地随口撒了个谎,三两步便走进房间里。

  “阿、阿哲你等等,这样不行啦!”西村大哥慌了手脚。“我们正在忙…”

  “所以我才会过来啊!西村哥你一个人什么办法也没——”

  阿哲学长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的目光既不在那两个黑道⾝上,也不在西村大哥⾝上,而是停在房间左手边深处。怎么了吗?我的视野被学长壮硕的背影挡住了,只好偷偷探出上半⾝窥看屋里的情形。

  房间深处堆叠了许多底盘、空机和打扫用具,杂物之间还有一个人斜靠在摺叠椅上。和他⽇光会的瞬间,我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啥?这不是阿哲吗!哦?鸣海也在啊?”

  几乎要撑爆花衬衫的庞大⾝躯、头发和眉⽑全都剃个精光的奇异造型,深陷的眼窝里一双不甚分明的眼睛正骨碌碌地打量着我们。

  “尼莫老大…”阿哲学长喃喃呻昑。(注:尼莫老大本姓本,省略尾音TO后即和“海底总动员的主角名称谐音)

  我也记得他。这个章鱼怪的脸让我想忘也忘不了。他是在这一带活跃的黑道⼲部,也是阿哲学长的⿇将牌友。这是我第二次碰到他了,真令我想去拜拜好化解这段孽缘。

  章鱼怪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笑了起来。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哪?店长,这个地方太小了,不适合拿来讨论重要的事喔!”

  “咦?啊,是…是啊!那…就等打烊后再说吧…”

  “耍什么⽩痴啊!老子看起来很闲吗?现在马上给我关门!”

  “呃…咦?”西村大哥瞪大了眼睛,章鱼怪就在他面前站起⾝,将手伸向办公桌对面的墙壁——电源总开关的位置。

  “等…请等一下!你要做什——”

  “啪!”开关落下的声音传来,我忍不住缩起脖子闭上眼睛。一股仿佛阿基里斯腱被人扯断的感觉袭上心头。

  “喂!”“⼲什么啊!”“停电?”“开什么玩笑,现在是比赛中耶!”

  门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怒骂声,我这才睁开眼睛。众人杂沓的脚步声、椅子倾倒的声音纷纷自黑暗中传了过来。我一下子冒出一⾝汗,不知道是因为冷气被关掉了还是因为心跳‮速加‬。

  “本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西村大哥发出微弱的‮议抗‬,章鱼怪却一把推开他,穿过我和阿哲学长之间走出了休息室。

  “因为停电,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一声大喝让喧闹不休的店內瞬间静了下来。

  “听到没?快点回家!要关门了!”

  章鱼怪以低沉的声音这么宣布。刚才还在玩“PWLB”的几个人光是看到这面⾊不善的光头就铁青着脸往后退了,站在较远处的客人们大概是看不到章鱼怪的模样,还大声表示不満。

  “这算什么嘛!”“喂!我们正在玩耶!”“退钱啦——”

  “本先生,拜托你,千万不要造成客人的困扰…”

  西村大哥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苦苦哀求,章鱼怪却突然举起跟圆木差不多耝的手臂,掠过西村大哥的鼻尖。

  “磅!”的一声巨响传遍整个店面,庒碎了客人们的怒骂声。我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章鱼怪的拳头陷进“PWLB”银⾊的机体里,细微的裂痕呈放状四散,外壳上仿佛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陨石坑。

  除了因为恐惧而呑了呑口⽔的声音,没有人敢再吭一声。

  “该死的小鬼们,还要我说第二次吗!”

  章鱼怪的声音就像冰冷的⽔泥般流进店里,覆盖了整个地板。

  “没听到我叫你们快滚吗!”

  我站在章鱼怪⾝后看着客人们陆续离开,突然没来由地想起阿哲学长曾经说过的话。

  世界上没有善良的黑道。

  背后传来钝重的声音,我回头一看。完全傻眼的西村大哥无力地靠在“PWLB”机台上,差点滑倒在地,而章鱼怪却正好抓住他的领口。他已经昏过去了。

  “丢人现眼的家伙。喂!把他抬去里面躺着!”

  章鱼怪把西村大哥丢给手下的年轻红衬衫男。我慌忙转⾝跟进休息室,手臂却被章鱼怪一把抓住。

  “你也有话想跟我们说吧?无所谓,就一起来吧!”

  第五节

  没有其他客人的幽暗店內,章鱼怪让手下的⽩西装男站在⾝后,自己一庇股坐在一台游戏机上面对我们。

  “说实话,阿哲跟鸣海和店长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出头?”

  阿哲学长叉起双臂犹豫着该怎么回答,我却没办法不担心躺在休息室里的西村大哥。

  “那个戴着防风忄的小鬼,又没事跑来探头探脑。还是乖乖回去上小学吧你!”

  章鱼怪轻轻敲着少校的钢盔这么说,这番话似乎踩到了少校的地雷。

  “我是大‮生学‬!之前不就说过了吗!”

  少校气冲冲地拿着‮生学‬证贴在大约⾼他四个头的章鱼怪面前,我在一旁却看得胆战心惊。

  “哦?是吗?喔——你念的大学不错嘛?别没事跑来这种破烂游乐场鬼混,好好念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吧!跟这些米虫做朋友一点出息也没有啦!”

  等一下,不要看完阿哲学长就接着看我。我也是还在学的⾼中生。

  “真不巧,我并没有成为劳工的意愿!”

  少校得意洋洋地如此回答。章鱼怪一笑置之,⾝后的⽩西装男却一脸莫名其妙。

  “大学当然要悠哉悠哉地念八年,把‮生学‬证的好处榨⼲…不过为了制造以第一名成绩毕业的假象,必须在第四年的二月先办休学。而且从在学期间就开始写应用程式‮钱赚‬成立游戏公司,只要稍微指挥下属就能登上业界鳌头,被富比士及统帅杂志誉为‘完全不工作的⽇本版比尔盖兹’,一辈子只思考要怎么玩!”

  “没有人问你那种作梦般的人生规划!”我忍不住从后头打了少校一下。

  “所以说,我并不是没事在电玩游乐场鬼混!”

  少校依然滔滔不绝地反驳。都是因为态度暧昧的章鱼怪突然露出友善的一面,这下只好暂时放任少校继续发表意见了。

  “我来这里并不只是玩乐,而是以制作人的⾝分进行业界考察。”

  “胡说八道!”你什么时候变成制作人了啊?然而少校完全无视于我的吐槽。

  “我不知道店长是怎么想的,但这家店是我们未来的基础。总有一天我会盖起⾼达七十层的总公司大楼,到时候这个明星CEO向井均少校曾经流连的传奇游乐场要是不在了,我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伤脑筋的应该是西村大哥吧!”

  “…然后咧?”

  章鱼怪的眼睛倏地眯了起来。

  “我对这家店的情形了若指掌,所以特地前来代理店长进行涉。阿哲哥只是保镖,藤岛中将不过是个提行李的小弟。接下来…”

  少校拉了张椅子,在章鱼怪面前坐了下来。

  “提⾼百分之两百五十的房租实在太离谱了,这样无法继续经营下去。所以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拜托你们降价。”

  “等一下,少校你…西村大哥还躺在上,这样擅自决定也太…”

  “什么叫擅自决定?你以为这家店是谁的!”

  “当然是西村大哥的啊!”章鱼怪仰头哈哈大笑,站在后头的手下却一脸不放心。

  “…老大,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人啊?一副跟您很的样子…”

  ⽩西装男在章鱼怪耳边小声地询问,章鱼怪轮流看了我们几个一眼,转过头这么回答。

  “你听说过田原帮被修理那件事吧?就是这些家伙⼲的。”

  ⽩西装男的脸⾊大变。

  “还有,上次介⼊二手⾐店‘艾伦?卡巴’那件事的也是这个小鬼,你要好好记住他。他的行动比那两个小流氓更难如料,连我也受过他的照顾呢!”

  我⾝上的⽪疙瘩都起来了。详细情形一言难尽,不过当初处理二手⾐店的纠纷时,对象的确是这个章鱼怪。我的一番胡说八道最后成功唬住了他…呃,所以他刚才说的“照顾”…该不会是拐弯抹角地在说那件事吧?

  “那家二手⾐店现在生意可好了呢!结果鸣海你的信口开河居然成真了,我得谢谢你啊!”“呃…不客气…”

  我不噤低下头。千万不能欠黑道人情,也不能让黑道欠人情——这是我体会多次却从来没有实践过的教训之一。

  “既然你们都提出要求了,我也不会完全不考虑。说说看,要降多少你们才负担得起?”

  “怎么能直接亮出手中的底牌呢?我们的要求当然是房租照旧啊!”“喔喔喔!⼲得好啊少校!继续加油啊!”阿哲学长似乎已经开始觉得⿇烦,⼲脆靠在机台上加油助威。

  “小鬼们口气还真大哪!这算什么涉?本谈不下去!”

  章鱼怪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现在似乎只剩下我能阻止他们了——就在我这么想着正要起⾝时,章鱼怪向前探出了上半⾝。

  “既然这样…来赌一把吧?”

  “…咦?”我不噤‮勾直‬勾地盯着章鱼怪的光头。

  “‮博赌‬啊!你们也很爱吧?”

  “超喜!”“赌什么?怎么赌?”少校和阿哲学长的眼睛同时闪闪发光。你们搞清楚,对方可是黑道耶!

  “要是你们赢了,我就不涨房租,而且继续租给你们。要是我赢了,你们就得无条件立刻搬走。如何?”

  “听起来不错嘛!要赌什么决定输赢呢?”

  “当然是⿇将。”

  “没问题,赌了!”阿哲学长兴冲冲地卷起袖子。

  “学长等一下!你的牌技很差耶!还要请人代打不是吗?”

  “那就由你和少校…”

  “我才不要!我不想和打牌时还讲究什么龙脉啦、孔明兵法之类的人一组!而且这样本就没有胜算嘛!对方可是平常就以万圆为单位输赢的⿇将精耶!”

  “反正输了也只有店长会伤脑筋嘛!没差吧?”

  “哪里没差了!”

  “赌别的也行啊!不然就以星座决定输赢吧?”

  “星座要怎么决定输赢?”

  “当然就是星座比较厉害的人赢啊!”“我是处女座,在车田正美的设定里可是最強的!”

  “哦?我是手座喔!”

  “我是黑道座。”(注:⽇文中“座”字发晋与黑道的尾晋相同)

  “这个梗已经用过很多次了,而且这样你们不就全都是黑道座?请认真一点!”

  “那…猜拳也可以啊!”“你一定又打算找个小指跟无名指都被剁掉的人过来,让我们分不出他到底是出剪刀还是出布吧?”

  “藤岛中将,你的嘴上功夫今天好像特别厉害耶!”“鸣海太恐怖了!”“你怎么净在这些不必要的地方特别厉害啊?真是的…”你们三个⼲嘛同时佩服我啦!

  穿着⽩西装的黑道耸起肩作势要上前威吓,却被章鱼怪伸手阻止。

  “既然这样,就选你们擅长的项目也无妨。”

  “…擅长?你的意思是…”少校歪了歪头。

  而章鱼怪则指着“PWLB”‮大巨‬的球形机体。

  “就是球啊!”“这样可以吗?您知道规则吗?”少校露出了‮奋兴‬的神⾊。

  “那当然,可别小看黑道喔!”

  真是令人意外。这个死硬派的章鱼怪也会玩线上对战游戏吗。

  “好吧!决胜项目就这么决定了。”

  少校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也没有异议。比打电动的话我们应该胜券在握吧?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提出如此贴心的建议啊:.

  “一场决胜负,没问题吧?”

  “没问题。”

  “那就确认条件啦!如果你们赢了,房租和租赁契约都照旧。要是我们赢了,你们就得闭上嘴巴立刻——啊,应该没办法立刻吧?好吧,那就在一个月之內关店搬出去!”

  “我明⽩了。”

  当时我真应该仔细想清楚才对。只是少校和章鱼怪很快便达成协议,我也一直顺着他们的决定,结果完全没发现一件事——

  没发现我们上当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好啦!闪人!”章鱼怪对着⽩西装男这么说,又朝着休息室大吼一声:“回去啦!”接着红衬衫男也出来了。

  “老大,这…这样没问题吗?就这么便宜他们?”⽩西装男还是很不放心。

  “没差啦!”

  “就这样回去了吗?我们是不介意立刻在这里决胜负啦?虽然少了观众是有点可惜,但刚好可以认真比一场喔!”

  少校露出自信満満的笑容拿出了自己的IC卡,同时以下巴比了比银⾊的圆形机体。

  然而章鱼怪却笑咪咪地这么回答。

  “没办法现在立刻比吧?得预约球场才行。河边的球场可以吧?”

  “…球场?”

  少校一脸呆滞。

  我当时的表情恐怕也跟少校一样吧?

  “对啊!而且你们也只有四个人,比赛球需要九个人哪!”

  第六节

  隔天是礼拜⽇,又是纷扰不休的一天。

  “听说大家要和黑道比赛球?”

  宏哥一头冲进‮探侦‬事务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讶还是‮奋兴‬。这时我正跪坐在前聆听爱丽丝的教训。

  “你不但没有把可能提出委托的客人带上来,还让情况恶化!最后居然趁着当事人昏倒时擅自进行谈判?实在愚蠢到让我想不出该用什么言词弹劾你才好。就算让猴子来敲三十分钟键盘,恐怕都能写出比你聪明的人工智能吧!”

  “我在反省了啦…”

  “唉呀!气氛有点饣肃喔?”

  宏哥经过我⾝边,在爱丽丝上坐了下来。

  “拿去吧!这是明老板做的紫苏冰沙,快吃一点消消气吧!”

  “这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别以为拿冰沙来就能哄住我!”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爱丽丝还是从宏哥手里抢过了杯子和汤匙。一时之间,冷气的寒风下只有冰沙送进口里的沙沙声。

  “所以…也就是说…鸣海小弟和少校以及阿哲全都被摆了一道?”

  “嗯…结果…就是这么回事。”

  后来我们当然拼命宣称“是球游戏并不是真正的球比赛”并提出‮议抗‬,然而黑道一旦抓到人家的把柄就恐怖到不行。短短一秒钟前的玩笑气氛瞬间消散无踪,章鱼怪的眼神立刻变得铅球一样沉重。

  ‘死小鬼,你们不是都明⽩条件了吗!现在才想说话不算话啊?’

  听说这件事之后,刚清醒过来的西村大哥又昏了过去。

  因为这个原因,少校今天应该又去“西村GAME”探察情况了。我是不是也该跟他一起去道个歉呢?

  “你去向西村店长道歉又能改变什么?不如面对更现实的问题吧?”

  爱丽丝冷冷地说道。

  “反正西村店长应该会主动联络黑道,表示昨天的约定和店方无关,所以不成立吧!”

  “嗯…可是…”

  如此一来也只是让问题回到原点罢了,那家店迟早还是会关门。

  “你该不会觉得反正条件很公平,只要照对方的话参加比赛并且获胜就没问题了吧?”

  “我稍微这样想过…”

  “⾝为尼特族‮探侦‬——也就是死者代言人的助手,难道你一点自觉也没有吗!”

  喝完的空冰沙杯飞了过来。

  “好歹也想想该如何凭藉知和话语解决问题吧?竟然想靠什么球比赛来解决…”

  “不能小看球啦!球比赛也是要动脑和说话的…”

  “你们本是业余打好玩的吧?凭什么摆出一副职业球员的架子啊!”“鸣海小弟,如果靠打球来决定输赢,爱丽丝就什么忙也帮不上了啊!她是因为寂寞才生气的啦!”

  “为什么会牵扯到我寂寞?”

  “因为…明明没有人提出委托,这件事本来就跟爱丽丝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可是你却揷嘴发表意见了…”

  “唔唔…这是因为…站住!鸣海你想溜去哪里?我的话还没说完!”

  我决定把爱丽丝丢给宏哥对付,自己逃出‮探侦‬事务所。总之先去找西村大哥谈谈吧…虽然我们答应人家要比赛球,不过正如爱丽丝所言,应该由西村大哥向章鱼怪要求取消赌局才对。毕竟他本就不会接受那种条件啊!

  然而我抵达“西村GAME”时却发现⼊口的铁门是拉下的。我不噤拿出‮机手‬确认了一下时间。礼拜⽇上午十一点,通常这个时间早该开店了。几个常客也出现在店门前晃来晃去。

  “啊,鸣海…”

  “今天该不会也休息吧?”

  “昨天的那些人…是黑道吧?店长惹到他们了吗?”

  “虽然很害怕,可是也有点担心店长,所以今天又来了。为什么还关着门啊?”

  “店长该不会…被黑道揍到住院之类的吧?”

  几个常客围着我问东问西。

  “唔…嗯,他是没有受伤啦…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开店…”

  该不会昨天二度昏倒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应该不可能吧…

  “对了,少校今天没有来吗?”听到我这么问,大家都摇了‮头摇‬。

  没办法。我只好绕到大楼后头。垃圾场旁有一扇直通员工休息室的门,门并没有锁住。

  “…打扰了…西村大哥?你在里面吗?”

  休息室里的灯是亮的,办公桌上的电脑也开着。也就是说〡—西村大哥已经在店里了。我小心翼翼地踏进店里,听见二楼有声音传来。

  “喔?是鸣海啊!昨天真是抱歉,我竟然昏倒了。”

  西村大哥手里拿着⽔桶和抹布,正准备撕下贴在二楼窗户上的海报。

  “不不不不不,该道歉的是我们。”

  我忙不迭地猛摇手加猛‮头摇‬。

  “鸣海小弟常和阿哲他们在一起,大概已经⿇痹了吧?不过还是尽量不要跟黑道有来往比较好喔!”西村大哥说完无力地笑了笑。“要是再有昨天那种人物跑来造成客人的困扰可不行,所以我决定在这阵风风雨雨结束前暂时歇业。”

  听到这番话实在让我很心痛。这个人真的老是替别人担心。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这家店才会给人如此舒适温馨的感觉吧?然而我们却…

  “真的很抱歉,我们擅自做了奇怪的决定。少校和我都误以为是要比赛打电动,结果才掉以轻心…那个…该怎么说呢?就是逞一时之快…”

  “啊哈哈哈!那个脑袋光秃秃的黑道不可能会玩‘PWLB’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讨厌那个游戏呢!”

  “…咦?你说尼莫老大吗?”

  他看起来对电玩游戏一点‮趣兴‬也没有,竟然会讨厌“PWLB”?

  “那只海怪第一次来的时候,本来是说要继续开电玩游乐场也可以的。但他提出的条件就是要撤掉‘PWLB’…”

  “这是…为什么?”

  “他们不是要把这里的四楼弄成事务所吗?说是每次经过楼下的店面就听到小鬼们不懂装懂地聊球,听了就火大啊!”原来他讨厌球吗?不对,是因为喜所以才会生气吧?

  “但要是撤走了‘PWLB’,继续开电玩游乐场也没意思了。所以我才考虑接受对方之前的提议…”

  “改成柏青哥店的提议吗?”

  “嗯。我老爸大概也会赞成吧?毕竟附近还有很多家电玩游乐场,‘PWLB’也不像以前一样只有我们家才玩得到了…”

  西村大哥打开窗户要撕下外侧的海报,却突然停下动作张口不语,还瞪大了眼看着楼下。

  我也跟着走到了窗边。

  “…为什么…那些家伙…”

  西村大哥如此喃喃自语。徘徊在店门口的常客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了。

  “喂,听说这家店情况很不妙耶!”“会关门吗?”“早知道应该常常来光顾的…”

  “对了,现在应该还来得及,要不要来办个什么活动?”“在这里办个‘PWLB’大赛之类的如何?”

  “听起来不错耶!”“然后上网宣传一下…”“再请鸣海画些图…”

  楼下传来这样的对话。西村大哥紧紧靠在窗边,一动也不动。

  突然间,一个奇妙⾝影自我的视野一隅冒出。光看到那顶彩钢盔,我就知道来人是少校了。少校⾝后的背包几乎和他整个人差不多大,袋凵还揷着几支球

  “你们这些家伙!现在开始举行⼊团甄选啦!”

  少校大声说道,并将背上的东西放在隔壁已经倒闭的球打击练习场门口。

  “什么⼊团甄选啊?”“⼲嘛带球来啊?”

  “接下来会举行一场关乎‘西村GAME’存亡的球赛,所以现在要开始选拔球员!”

  少校继续说明详情,聚在一起的闲人常客们也跟着越来越‮奋兴‬,一群人涌进了大门被撬开的打击练习场。少校,你还没得到教训啊?

  “我去阻止他们。”

  我飞奔下楼,从后门跑了出去。

  “你们听好!外行人打球的决胜关键就是守备!所以现在先测试接球能力。我带来的手套数量不够,大家轮流用!我要开机器啰!”

  少校在投球机后方站定,挥舞着球向大家发号施令。然而这些人毕竟都是球门外汉,投球机吐出的⽩球最后几乎都滚到了地上。

  “没有手套的人先去做打击测试!先从时速一百公里的球开始!”

  “少校,你在⼲什么啊?”

  我钻过一群兴致准备接'艾甄选的考生,终于找到人在挡球网后的少校。

  “至少要招募一些能派上用场的战力,否则无法在‘西村GAME’存续战中取胜啊!”“不是吧…西村大哥本就没答应这件事啊!”“答不答应都没关系吧?万一比赛输了,店长只要表示‘我不知道这件事,所以赌局无效’就好了。这可是零风险⾼报酬的赌局,怎么能不赌一把呢?”

  我的脑海里居然瞬间闪过“原来如此”的想法,真是太丢脸了。

  “这种歪理怎么可能唬得了黑道!”

  “没关系啦!藤岛中将也来参加甄选吧!你的动态视觉应该不错的,期待你的表现。”

  “喂!少校!也帮我们开这边的机器吧!”“直接把球速开到一百二十公里吧!”

  考生们挥舞着球这么催促,少校立刻让投球机开始全速运作。

  “好快——”“在游戏里明明可以轻易打到的!”“完全碰不到!”

  “你们太没用啦!”少校将手里的球用力抵在地上。“这么松散的守备,就算对方只击出短打也会变成全垒打啦!”

  “放马过来!”“怎么只喊一声啊?”“加油啊!喊大声点!”

  “够了啦!大家还是算了吧!”

  就在我正要这么说的时候,练习场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回过头,只看到⼊口的铁门打开,一个自然鬈、戴着眼忄的瘦弱⾝影走了进来。这人正是西村大哥。

  “西村大哥,你也说句话吧!再说这里还是已经关门的练习场,擅自闯进来使用也…”

  然而西村大哥却举起手打断了我,还说出这种话——

  “球借我,我也要参加甄选。”

  我半张着嘴巴呆住了。⾝上沾満泥土的常客们也都傻眼了。

  西村大哥接过少校手里的球,站在打击位置上。

  “球速直接调到一百四十公里吧!连发十球!”

  西村大哥举起球,就像一支‮大巨‬的木桩实实在在钉⼊地面般,整个练习场內瞬间弥漫着一股紧张感。

  接下来的五十秒,我们的目光完全离不开西村大哥的挥动作。被球弹开的⽩球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一划出完美弧线击中和练习场护网齐⾼的标的。

  我一直以为西村大哥是个手无缚之力的眼忄书生,这时更是惊讶到几乎忘了呼昅。偷偷瞥了一旁的少校一眼,他也摇了‮头摇‬,一脸“我也不知道他这么強”的表情。

  打完十球之后,西村大哥略显不好意思地将球放在脚边。一时之间,场內仍然没有人能开口说出半句话。

  “各位…谢谢你们…”

  西村大哥微微低着头,喃喃地这么说道,然后一一环视练习场中的数十个人。

  “但是…对方是黑道,如假包换的黑道。所以我不希望各位和他们扯上关系,毕竟大家都是我的客人…对不起,我马上就开店,请大家像平常一样尽情地玩。这样我就很⾼兴了…”

  结果一群人鱼贯地走出打击练习场,西村大哥则快步绕回大楼后头,飞奔进员工休息室。

  铁卷门缓缓打开,游戏机喧闹的声音接我们。

  我和少校伫立在店门口凝视着大家走进店里的声光之中,最后才看见换上员工制服的西村大哥从人群中走出来。

  “少校,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抬头看着西村大哥那宛如河底小石子般清慡的神情,依然噘着嘴的少校轻轻点了点头。

  “比赛的球员务必要找能够和黑道手的人。”

  “您的要求我理解了。”

  “我也去拜托花田跟友造看看。”

  然后西村大哥便转⾝回到店里,嘴里还喃喃地说着:

  “只要打赢就没问题了。”

  第七节

  当天晚上,我才在“花丸拉面店”里听说西村大哥曾是球队成员这件事。

  “我们学校的球队以前并不是很強,只有那家伙担任王牌投手时打进了都內大赛的准决赛。当时还造成不小的轰动呢!”

  酒馆的友造哥久未出现在“花丸拉面店”这时正大口喝着烧酎并对我们说起往事。

  “他以前就很喜球啊…”我一边替友造哥斟酒,一边点头表示理解。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PWLB”发售后立刻就引进店里,完全不考虑球游戏是否会成为风嘲。

  “准决赛应该是打进甲子园的前两战吧?我实在搞不懂,这样到底算厉害还是不厉害啊?”

  柜台后方正在翻炒韭菜猪肝的明老板这么说道。

  “其他的队员都没在练习不是吗?所以算是光靠西村一个人打进准决赛的吧?这样应该算是很厉害啦!”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次可没那么轻松啊!西村有一段时间没打球了,对方恐怕也不会找太弱的球员来比赛…就算由我和阿哲分别担任游击手和二垒手…”

  “花田,你也很有⼲劲嘛?”友造掰笑了起来。“阿哲不适合当捕手吗?”

  至于他们谈论的阿哲学长,现在正坐在店外的啤酒箱上接受宏哥的面对面球规则教学。

  “喂,內野⾼飞球是⼲什么的?为什么要订定这种规则啊?”

  “就是刻意不让对方双杀啊!”“那该怎么打?”

  “这个嘛…你知道封杀出局的意思吗?”

  “不知道耶?”

  宏哥似乎面临一场苦战。不知道宏哥的运动神经怎么样,不过他的⾝材不错,应该比我更能派上用场吧?

  “那藤岛同学负责哪个位置呢?”

  正在清洗碗公的彩夏兴冲冲地这么问我。

  “鸣海当然是记分员吧!”明老板冷冷地这么回答。

  “记分员是守哪一垒的?”“记分员是指缩在板凳上记录分数的人…”

  面对彩夏残酷的无知,我不噤毕恭毕敬地如此回答。

  而在“花丸拉面店”即将打烊时,今晚的庒轴终于登场——少校带来一位超级特别来宾。

  “我找到万无一失的游击手啦!”

  少校笑容満面地走进店里。一看到跟在他⾝后掀起门帘走进来的那个人,我差点把嘴里的拉面噴出来。

  “听说又有蠢蛋自己跳进蠢事里了?”

  “第四代!你…你出院了?”

  我不噤失声惊叫,立刻被灰⾊短发下的狼眼给瞪了。第四代穿着黑⾊的挖背背心,手臂和肩膀各处还包着令人触目惊心的绷带。不过他看起来气⾊不错,⾝上的杀气也完全恢复了。第四代坐在我⾝旁的椅子上,向明老板点了一碗叉烧拉面。

  “呃,那个…第四代也要加⼊球队吗?”

  “少校说会付钱啊!反正我也休息太久了,正好活动活动代替复健。”

  我正想问他刚出院就打球真的没问题吗,阿哲学长的声音就从店外传来了。

  “什么嘛!原来你们也要参加啊?石头男正好适合当捕手啊!”“阿哲,他不行啦!捕手可是最困难的位置!因为捕手就有如球队的司令塔,得十分悉规则才行啦!”

  我吓了一跳,掀起了门帘。幽暗的街道上,阿哲学长和宏哥⾝后出现两座缓缓移动的庞然巨躯,正是电线杆和石头男。连他们也被找来了啊?

  “阿哲大哥,啊…还有大哥,请多关照!”“我会给对方一记重击的!”

  穿着黑T恤的两人深深鞠了一个躬,让我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呃…你们应该…不知道球的规则吧?”

  “是!完全不知道!”

  “也不知道撞倒投手可以得几分!”得你个头啦!

  “你这⽩痴!撞倒人可以得分的是曲球吧!”“并不是曲球!”

  “少在这里耍宝了!这两个家伙虽然脑袋空空,不过只要打到球就跑的话就算⽩痴也会吧?别研究太困难的跑垒了!”第四代这么说道。“更重要的是…”

  ⾐领被揪住的我连人带椅子转了一圈,停在第四代面前。

  “你们找好裁判了吗?一共要四个人喔!”

  “裁判?这个嘛…对了裁判要怎么办?”

  因为比赛用的球场也是章鱼怪代为准备,让我天真地以为全给他就好了。听到我老实的告⽩,第四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你啊…对方可是黑道耶!什么下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哪有蠢蛋会让对方代为找裁判的啊?还不快去找个能公平裁判的第三者!当然要找不怕黑道的对象!”

  “呃…这种人要上哪儿去找啊?”

  “别管那么多,打电话给草壁昌也就是了!”

  “咦?嗄嗄嗄嗄嗄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个名字啊?

  不过第四代说得没错。那个人也认识章鱼怪,而且生冷静。加上他还欠我和第四代一份人情,应该不至于太偏袒章鱼怪那边才对。

  第四代催我立刻打电话,我只好拿出‮机手‬。

  听完整件事的草壁昌也当然傻眼到不行,一连“啧”了将近二十声。

  ‘你们就不能想点聪明的办法吗?还真的以为自己有机会赢?’

  “听说那家电玩游乐场的店长以前在都內大赛拿过不错的成绩,其他人的运动神经也很不错,应该勉強…”

  ‘你是⽩痴吗?本可是在甲子园赢过好几场球的投手耶!’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混帐东西别在我耳边鬼叫——被骂了。不过实在很难想像。那个章鱼怪竟然曾是球少年?

  啊,所以他才会——看“PWLB”不顺眼吗?不对,光是这样应该不构成理由吧?毕竟西村大哥也基于相同的理由,但他却十分热爱“PWLB”

  ‘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就认识本啦,以前常常被他硬拖去看阪神虎的比赛。他是个无药可救的,而且认真地想打进职业球界。实际上也的确曾经有球探看上他…’

  我将‮机手‬换到左手,在‮腿大‬上擦了擦右手掌心的汗⽔。既然他这么热爱球,为什么后来却成了黑道?

  ‘我哪知道?这已经是三十几年前的事了!总之他的球速快到不像话,虽然常常失控就是了…还是⾼中生时就很少有人打得到他投的球,更别说是你们!’

  “但是他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打球了吧?这么一来我们应该…”

  尽管嘴巴上这么说,我的心却渐渐往下沉。西村大哥也有一段时间没打球了…

  “呃,所以…总之我们需要一个即使被黑道威胁也不为所动的公平裁判,除了草壁先生您以外实在找不到别人了…”

  ‘我知道啦!这是最后一次陪你们这些小鬼扮家家酒。我会再从几个不同的帮派里找四个懂球的人带去,这样行了吧?’

  “真是⿇烦您了。对了,那个…我们一定会支付薪⽔的。”

  ‘那是当然!’

  被挂了电话之后,我向大家提起“章鱼怪以前曾经是甲子园的常胜投手”这件事,又掀起一阵动。少校,想办法弄套肌⾁训练装来!我明⽩了,明天就带来。我们来练习丢球砸章鱼头吧!阿哲你不能当投手吧?那我就丢球

  我呆呆地听着这样的对话,脑海里却突然浮现一个想法——

  这感觉就像是晚了两个月的明扯赛。

  就这样,我们排出了以下的先发顺序。

  1明老板(二垒手)

  2第四代(游击手)

  3西村大哥(投手)

  4阿哲学长(三垒手)

  5石头男(右外野手)

  6宏哥(中外野手)

  7少校(左外野手)

  8友造哥(捕手)

  9电线杆(一垒手)

  这么一排看起来好像阵容十分坚強,尤其是前四。除此之外,八、九似乎也是超強的组合。多么无懈可击的打击阵容啊!

  至于我?当然就是候补了。

  “藤岛同学,要和我一起帮大家做砂糖腌柠檬吗?”连彩夏都这样问我了。

  第八节

  电玩游乐场隔壁那家打击练习场就这样成了我们的练习场地。我一放学就直接去报到,少校、阿哲学长和宏哥都已经在场內了,正在接受西村大哥的指导。

  “上臂靠⾝体近些,不要只靠手臂的力量挥。以为轴心,整个⾝体像拧抹布一样扭转,对!这样球就会自然往前…”

  不知道为什么,正在指导大家打击的西村大哥似乎十分开心。而我(虽然只是候补)也换上了学校的运动服,和大家一起练习。听说我是代打时的秘密武器,所以也得努力地练习挥空。明明才第一天练习,手上就磨出了大⽔泡。

  就在我们组成球队的第二天,章鱼怪出现了。

  “哦?你们卖力的嘛?外行人还真拼命哪!”

  章鱼怪从球网外环顾练习场內,正好和盛大地挥落空还滑了一跤的我四目相对,露出了不怀好意的微笑。这一天他带着两个没看过的年轻男子,两人都有着运动员般的结实⾝材,说不定是球队的球员。只是因为他们都戴墨忄穿花衬衫,看不出来是运动员。

  “劳您跑一趟,真是抱歉。”

  西村大哥频频低头行礼并走出练习场,阿哲学长和宏哥虽然继续做着伸展运动,却都留心注意外头的情况。

  毕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我决定拿着球偷偷溜出练习场,躲在走出外头马路的西村大哥背后以防万一。对方可是黑道,什么下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第四代的话一直在我耳边挥之不去。

  “地点和⽇期确定啦!”章鱼怪这么说道。一个礼拜后在河堤边的球场举行比赛。

  “⿇烦您了!”西村大哥始终保持低姿态。

  “正午十二点开始比赛,不过我从十一点开始就订下了球场,所以十一点集合。你们应该也想在比赛场地稍微练习一下吧?”

  虽然这么贴心的设想反而令人觉得诡异,西村大哥还是坦率地向他道了谢。

  “坦⽩说,我本来以为店长会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呢!”

  章鱼怪以凶恶的视线分别看了看西村大哥和我。

  “为什么决定要比赛呢?”

  西村大哥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如果以球来决定结果,我觉得也不错。本来差不多快倒闭的店因为进了球游戏才勉強撑过来,最后也靠球来决定生死…似乎也不坏。”

  章鱼怪冷哼了一声,突然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我吓得倒退了一步。章鱼怪的双眼仿佛闪烁着铅灰⾊的光芒。

  “恶心死了!”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这声低吼,就连徘徊在电玩游乐场门口附近的常客们,也全都吃惊地往这边看。

  “什么打球好玩、什么球游戏!一看到这种天真的打球态度…就让我很想要整垮你的店哪!”

  西村大哥的侧脸显得十分紧绷。我再次小心翼翼地看向章鱼怪的表情。他为什么这么讨厌球游戏…甚至到了憎恶的地步呢?

  “尼莫老大,您曾经数度在甲子园大赛中晋级对吧?”我试着这么问他。章鱼怪只在短短一瞬之间瞪大了眼睛。

  “那又怎样?”

  “不,没什么…”我的声音紧紧黏在喉咙里。“只是听说曾经有职业球队找上您。既然如此,为什么您却一副讨厌球的样子…如果真的讨厌,又为什么要以球决胜负呢?”

  一回过神,一张没有眉⽑的凶忠脸孔已近在眼前。我不过气来,因为被对方一把揪住领口举了起来。

  “门外汉少跟我说这种向以为是的鬼话!”

  “本老大…”西村大哥铁青着脸靠了过来,却被瞪了一眼而不敢多说一句。章鱼怪的视线再度回到我⾝上,更用力地揪紧了我的⾐领。

  “就算进了甲子园又怎样?你说说看,今年⾼中球赛的胜利投手,你记得几个?记得一个就不错了!大家都会忘记!你知道一年有多少人打进甲子园吗?只要没当上职业球员,不管什么人都只是个夏天一过就被遗忘的垃圾!你给我听好,赚不了钱的球都是垃圾!因为这场球赛能‮钱赚‬,老子才愿意投球!就是这样!”

  章鱼怪一把将我丢在柏油路上。我只觉得全⾝上下的空气仿佛都被挤了出来,一时之间只能跌坐在地动弹不得。不只是西村大哥,就连跟在章鱼怪⾝后的两个黑道小弟都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章鱼怪弯下,捡起一颗从敞开的练习场大门中滚出来的⽩球。

  接着右臂一闪——

  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巨响,电玩游乐场里的几位客人接着发出惊呼。“刚才那是什么?”“喂!你看这个…”“是球吗?”“陷进去了耶!”

  我亲眼看见了那惊人的一球。宛如‮弹子‬的直球击中位于店內最深处的“PWLB”机台,机体上又多出一个陨石坑,和那天被章鱼怪一拳打出的凹洞一样深。

  章鱼怪转⾝离开,丢下店里动的客人和呆若木的我们。

  但他的那句话却一直留在我耳边——

  夏天一过就会被遗忘…

  第九节

  “就算这样——还是得上啊!”当晚在“花丸拉面店”开会讨论时,阿哲学长这么说道。

  “万一情况不妙就直接拖出去场外斗,揍扁他们!”

  “对方可是九个黑道耶!不对,加上候补的话搞不好有二十几个人吧?就算阿哲再厉害也打不赢啊!”一旁的宏哥提出指正。

  “又不是光打一、两球就能决定胜负…”第四代一口喝掉⽇本酒又继续说道:“年纪对体力一定有影响,后半就有机会反攻了。”

  这番话大概是对坐在正中间的西村大哥说的。我们的王牌球员有些讶异地眨了眨忄片后的双眼﹒然后不大有把握地笑着点头。

  背后传来少校大声帮电线杆与石头男加油的声音。因为他们怎么也记不住球规则,只好用携带型游戏机的球游戏来淑他们记住。

  “这啤酒算我们店里请客!”友造哥抱着啤酒箱从厨房后门走进来。“打赢了就用这个倒在⾝上庆祝吧!”

  “你也⾼兴得太早了吧?”正在翻动炒菜锅的明老板一脸无奈。

  “啊,对了…外头还躲着这种东西喔!”

  “快、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猫!”

  被友造哥抓着⾐领拖进厨房的人——正是穿着蓝⾊睡⾐的爱丽丝。她手里抱着一只‮大巨‬熊布偶,不知为什么还紧抓着一顶球帽。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面向外头的爱丽丝那一头黑发,一时之间只有沉默飘在弥漫着骨⾼汤味的蒸气中。

  “⼲嘛?有什么不満就直说啊!”爱丽丝终于回过头来,満脸通红地这么说。为什么瞪我啊?

  “要是觉得被伙伴们排除在外很寂寞,一开始就说清楚嘛!彩夏也在里头帮大家做砂糖腌柠檬喔!”

  明老板话一说完,爱丽丝立刻紧抓着球帽慷慨昂。

  “谁觉得寂寞了!你们都给我听清楚,鸣海是我的助手,不要随便差遣他!”

  “这个嘛…”

  四周纷纷来“你说话啊!”的目光,我只好开口回嘴。

  “爱丽丝你…该不会也要参加球队吧?”

  “我当然要参加。”

  拜托你别开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啊!这句话可不是什么比喻,而是事实——你连比筷子重一点的东西都没拿过吧?

  “是我拜托她的。”彩夏从屋里的走廊探出头来。“因为爱丽丝好像很寂寞的样子,而且多一点女生在场,大家也会比较有⼲劲吧?费用的部分大家也不用担心,我和她说好了。以后‮澡洗‬的时候一定会让她戴淋浴帽,这样就不用支付委托费了。”

  ⼲嘛多此一举啦!我回头看着⾝穿睡⾐还得意地膛的‮探侦‬。

  “呃…是说…你不用勉強自己啦!而且适合你的位置也…”

  “适合我的位置也只有一个不是吗!”

  爱丽丝以直戳我眉间之势伸出一手指。

  “我当然是教练!”

  沉默仿佛放了太久的苹果般变了味。

  …教练。爱丽丝要当教练?

  “大姐是认真的吗!”电线杆的声音从我右边冒出来。“您要当教练吗!”左边则是石头男的声音。

  “爱丽丝没办法当球教练吧?”阿哲学长的声音显得十分难以置信。然而爱丽丝却用力指着阿哲学长。

  “你是第三。友造第四,西村店长负责第五。石头男和电线杆分别担任第六和第七。”

  “为什么?虽然这么说好像在自夸,不过考虑到爆发力和打击率,我应该都是最适合第四的人选吧?西村哥是队上最強的打者,一定会排在第三;后续的阵容也需要一定的实力啊!”“不要光凭感觉说。有拳击手的爆发力就一定能打得比较远吗?眼前只有西村店长具备打出全垒打的技术,电线杆和石头男偶尔也可能打得出来。你们擅自认定的強打——阿哲、第四代、老板和友造只不过是上垒率比较⾼罢了,所以只能安排在全垒打打者之前。这只是消极的打击顺序战略而已。”

  “你怎么会知道大家的上垒率?”我忍不住开口问爱丽丝。

  “当然是因为我看过少校在练习时录下的画面。”

  我瞥了背后一眼,少校也一脸惊讶的样子。大概是爱丽丝骇进他的电脑找到的影像档吧?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还有,你们的战术糟糕到令人看不下去。加強第六后的打击实力,这是职业球团的考量——在有充分的球员可供选择的前提下,的确可以无视于守备上的困难,在通常由守备型球员上场的第七、八硬是安排強打者上场。但一个由少数外行人七拼八凑出来的球队也想学人家这么做?实在令人噴饭。让较強的打者先上场才是比较合理的安排吧?”

  爱丽丝说得头头是道,再加上唯一有球经验的西村大哥也搔搔头表示“的确是这样耶”其他人也只能低下头来。

  尽管如此,我实在没想到爱丽丝对球赛会如此认真。

  “拜托您了,大姐!不…教练!”“拜托您了!”

  虽然被电线杆和石头男的气势吓了一跳,我还是犹豫地看了看阿哲学长和第四代的表情。在场众人有的露出苦笑有的耸了耸肩,而西村大哥——我们的领队却如此询问爱丽丝:

  “你…能够在比赛时发号施令吗?”

  几道讶异的视线在爱丽丝与西村大哥之间来来去去。

  “那当然。宏仔,比赛当天记得开车来。我要在车上指挥比赛。”

  宏哥没有回答,只是举起了装着⽇本酒的杯子。

  “那就拜托你了——我在这里确实地向你提出委托。”

  西村大哥的一句话决定了一切。‮探侦‬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会代替你们这些脑袋空空的家伙成为球队的头脑。野村克也(注:曾带领养乐多队拿下冠军的名教练)曾经这么说过,球是靠头脑的运动。所以首先要让你们记住跑垒指示动作。”

  “是!”“请让我们磨练男子气概!”“吵死人了,给我滚去外面再说!”“老板也是球员吧?大家都要记住!”

  爱丽丝爬上了厨房的台子。

  “听好了!反正你们也记不住太难的事,所以只有两种动作。看到我像这样拿着帽子在前拍两下就表示‘全员进垒’,拍一下就表示‘不要进垒’或是‘回来’。”

  “大姐已经没什么部了…”“再拍下去就要凹了!”

  “给我闭嘴!”爱丽丝面红耳⾚地从台子上跳下来。“你们有空担心我的部不如先担心自己的脑袋!接下来是打击指示动作——”

  果不其然,在热气蒸腾的厨房里大吼大叫又比手划脚,一向怕热的爱丽丝没多久就晕到了。我只好架起満脸通红四肢无力的‮探侦‬,把她带回‮探侦‬事务所。

  “唔唔…真是丢脸。我这副德行本没办法在实际比赛时发号施令。”

  冷气超強的寝室里,爱丽丝趴在上喃喃说道。

  “你不必这样勉強自己啊,反正比赛时也不是非有教练不可…”

  “本喜一曾经是京都名校的球队员,⾼二那年就当上了王牌投手。”

  爱丽丝把脸埋在布偶堆中呢喃,我愣了一下才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本喜一。尼莫老大——她说的是那个章鱼怪吗?

  “他们球队在夏季甲子园大赛中打进半准决赛时落败,不久之后,他和帮派的球签赌合作、涉嫌打假球一事也浮上台面,后来就自动休学了。”

  “在⾼中球赛里…打假球?”

  “当时的周刊和报纸新闻都有报导。听说本喜一的亲戚欠了帮派不少钱,所以他也只能乖乖就范。连如何打假球的详细內容都报导出来了。”

  爱丽丝将调查结果显示在荧幕上,一看之下让我不噤屏住了气息。

  “这…这种打假球的方式…办得到吗?”

  “他就是办到了。本喜一的确曾经是有那种实力的投手,不过为了‮钱赚‬,他也只能如此滥用那样的球技。”

  我心里一惊,想起当时章鱼怪说过的话。

  ‘赚不了钱的球都是垃圾!’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虽然说得很过分,但也的确没错。于是将来或许有机会成为职业球员的梦想就此粉碎——他自己也自暴自弃地成了黑道吗?

  “我所查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爱丽丝模糊的声音透过布偶传了过来。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当时的计分表也没有留下来。没有任何记录能显示本喜一究竟是什么样的投手?投过什么样的球?流过多少汗⽔又留下过什么话语?这一切都被遗忘了。”

  的确——每年舂夏之际都有一千多位球健儿聚集在那块铺満热情的圣地,而除了一个队伍以外——剩下的所有人都会落败、掉下眼泪、各分东西…最后被遗忘。

  绝大多数的失败者都不会存在于任何人的记忆之中。

  讽刺的是,章鱼怪之所以被人记住,却是因为背叛运动精神的罪过。因为他为了钱而打球。

  剩下的其他人全都被遗忘了。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知道了一件事。”爱丽丝冷淡地如此呢喃。“他不是个轻易就能打败的对手。所以你们需要我的头脑。”

  我点了点头。

  老实说,我从被章鱼怪勒住脖子举起来后就很不放心,所以听说爱丽丝愿意帮忙时其实很⾼兴,也实际感受到并非只有球场內的人在孤军奋战。

  章鱼怪,你又是如何呢?应该也不会独自应战吧?护具面罩彼端的搭档、站在背后的七位队友、选手席上的众多目光不是都曾注视着你吗?真的没有一个人记得你吗?

  就在这时,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我几乎完全不自觉地站了起来,所以当爱丽丝发出讶异的声音时反而是我吓了一跳。

  “你要去哪里?”

  “咦?啊,啊…对喔…”

  我不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脚,趾尖早已朝向事务所的门口。还有股微弱的生气一直传到指尖,中和了冷气机吹出的冷风。

  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发呆了。

  “我想去调查一件事。”

  反正我是候补球员,也只能由我跑一趟了。

  离开事务所后站在逃生梯的转角往下看,队友们仿佛正在一轮淡淡的光圈之中饮酒谈笑。

  第十节

  仰望万单晴空和直地面的光,我才终于感受到夏天确实接近尾声了。挂在天空正‮央中‬的太明明炽烈地烤着地面,却没有浑⾝上下都晒得发烫的感觉;偶尔还有温柔的微风拂过双颊。

  九月底,某个礼拜目的上午十一点。

  我骑着脚踏车到达河堤边的球场时,草地上已经停了好几辆汽车。挡球网破旧到不行,肮脏的选手席上満是沙尘;垒包全埋在土里,外野还杂草丛生。只看到⽩球在球场上稀稀落落的男人⾝影之间飞来飞去。

  只是远远望去,就能看出场內全是电卷或头上剃了花纹的黑道兄弟。由于没有制服,他们有些穿着花衬衫、有些穿着挖背背心,但统一的队伍颜⾊却营造出相当恐怖的感觉。

  章鱼怪站在本垒上手持球,正在击球让其他球员练习接球。大家的动作好像都很俐落,让我越来越不安了。

  “鸣海小弟!”宏哥从一辆似曾相识的蓝⾊进口车后向我招手。跑下杂草茂密的斜坡,地面上晒烫了的沙子气息也愈来愈重。宏哥车上的后座塞満布偶,好不容易才能看到那颗一头黑发的脑袋。

  “爱丽丝,你真的要在车上发号施令吗?”

  我透过车窗这么一问,端端正正跪坐在座椅上的爱丽丝便抬起头,戴上了球帽。

  “那当然!”她面⾊铁青地瞪着我。“我面对的不只是球团,太、大气和大地,这一切都是我的敌人。但我不会逃走。”

  是说…你逃走也没关系啦!既然这么痛苦,还是回去窝在你的事务所里吧?

  接着是第四代从一旁的Coupe车驾驶座上走下来。他⾝上只有球帽和爱丽丝与宏哥一样,不知为何有点好笑。

  “少校还没到吗?他不是说要负责带器材来?”

  “他昨天打‘PWLB’到半夜,大概是睡过头了…”

  “⽩痴喔!比赛前一天还打什么电动!”

  就在我们对话的同时,黑道球队中的几个人也正往第四代背后靠近。

  “哦…你就是鸣海吗?”嗄…我?

  “听说你最近啰哩叭唆地发表了很多意见嘛?”“不是还整垮了田原帮吗?”

  “没、没有啊?并…并并…并没有整垮他们吧?”

  我被一群体格壮硕的黑道团团团住,就像⼲枯的花椰菜般越缩越小。我的事情到底在那个业界传成什么了啊?虽然听说田原帮后来情况很不妙,但请不要归咎于我啊!

  “雏村!你最近状况不大好喔?”

  看着站在一旁的第四代,黑道们也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别以为以后都会像今天一样跟你们玩玩就算了!”“好好感谢善良的尼莫老大吧!”“他好像没有决定差几分要提前结束比赛喔!不过你们应该也不想看到相差二十分的惨况吧?要是死心了随时都可以低头认输啦!”

  “少一副跟我很的样子碰我!”第四代丝毫不让步地回嘴了。“你们才要小心别在后半不过气或中暑吧?叫救护车来可是很⿇烦的!”

  “哈!嘴巴倒是利的嘛!”

  就在我担心地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时,河岸边又出现了另一辆车。那是辆⽩⾊的厢型车,车门一打开,四个⾝穿华丽花衬衫的中年男子一一下车,同样也一看就知是黑道。一个披着米⽩⾊薄西装的墨忄男从驾驶座走了出来,是草壁昌也。这么说来,这几个人就是裁判团啰?虽然只是打好玩的业余球赛,这阵仗倒是相当正式。连裁判专用的护具和面罩都自己准备好了。

  但就在看到厢型车上最后一个人从副驾驶座上飞奔出来时,我完全吓傻了。

  “助手先生——!”

  挥舞手臂甩动两条辫子从斜坡上冲过来的——是有着咖啡牛⾊光滑肌肤的女生。为什么连玫欧也来了啊!

  “我听爸爸说了,所以来帮你们加油!这是我第一次看球比赛耶!”

  玫欧抱着我的手臂这么说,草壁昌也则一脸不⾼兴地死盯着我们。

  “助手先生,你负责哪个位置?”

  我负责坐那边的板凳——这句话实在很难说出口。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时,一辆脚踏车冲出了脚踏车道,猛然滑了下来。

  “藤岛同学,我带了饮料和腌柠檬来了!”

  背着冰桶跳下脚踏车跑过来的彩夏面遇上玫欧,两人都露出“咦?”“咦?”的表情。对了,这两个人还是第一次见面。由于说明起来实在太⿇烦,我⼲脆挣开玫欧的手逃开。正好看见少校抱着一大包东西走下石阶,我连忙过去帮忙。

  背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接着立刻就听到玫欧大喊:“哇!‮探侦‬
‮姐小‬好久不见!”

  “哇!⼲嘛突然这样!玫欧你快放开我!呀!啊呜!”爱丽丝发出了奇妙的声音。

  “爱丽丝的脖子是弱点,不可以突然这样摸她啦!”然后是彩夏斥责的声音。明明是关乎一家店面存亡的比赛,这些家伙却一点紧张感也没有。

  过了十一点,却只有西村大哥一人还没出现。我们怀着不安的心情开始练习,发球的工作就暂且由第四代负责。第四代的挥控制技巧也相当练。章鱼怪看了看这边,露出一抹贼笑。我十分不安地回到选手席,正想打电话给西村大哥,握在手里的电话就震动了起来。

  ‘抱歉,我得先去医院一趟。

  西村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很。医院?该不会是他⽗亲突然病危吧—

  ‘我老爸刚才打电话来,说帮派的人去医院找他,还他在合约上盖章!’

  “嗄?什么?合约?”

  ‘叫他签约收下钱然后把店让出来啦!因为我不愿意,所以他们跑去游说我老爸。我已经叫他在我过去之前先不要跟对方谈了,现在要过去阻止他。一定会在比赛开始前赶回去的!’

  电话就这样挂断了。我怀着难以置信的心情看着一垒选手席上的章鱼怪。

  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只要打赢就不必搬走吗?我俩的视线仅仅在一瞬间错而过,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不噤让我⽑骨悚然。

  对方是黑道,什么下流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为了避免万一输掉比赛造成损失,所以他们先下手为強。

  我跑进打击区,向第四代说明原委。阿哲学长和明老板也来到本垒旁了解情况。

  “西村他直接过去了吗?到医院去要多久?来回需要三十分钟吗?还是更久?”

  “可能无法在十二点前赶回来。要更动打击顺序吗?”

  站在一垒附近听我们说话的石头男似乎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用力指着一垒选手席上的章鱼怪。“你⼲了什么好事!”

  “什么事啊?我哪知道!”

  章鱼怪在泥土地上吐了一口口⽔。不过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因为他站起来走到挡球网后裁判团所在的地方,还说出这种话。

  “两边都到齐九个人啦!再练习下去只会浪费体力,可以开始了吧?”

  “等…请等一下!”

  我也跟着绕到挡球网后,介⼊章鱼怪和草壁昌也之间。

  “西村大哥还没到,而且之前说过比赛是从十二点开始的!”

  “啥?草壁,我跟你说过这种话吗?”

  草壁昌也眯起蔵在墨忄后的眼睛,耸了耸肩。

  “没听说。只知道你叫我们十一点到场。”

  “这…可是!”“还有一件事…”章鱼怪提出了不容反驳的事实。“这个场地我只租到下午一点,不赶快开始可是来不及打完的喔!”

  “什么——!”

  我无言以对。赶过来的第四代也露出“被摆了一道!”的表情僵在原地。

  竟然把租借场地这种大事全给敌人处理——这就是让我们饮恨的重大失误。一切都是章鱼怪的计策。草壁昌也看了看四个评审,远处依稀传来这样的对话:“没办法啦!那就现在开始吧!”

  如此一来,就算输球也不会有所损失,又能够先排除我们队上最強的战力——西村大哥。这就是章鱼怪的两记致命攻击。

  “喂!小鬼们,快点出打击顺序!”主审放声大吼。第四代一把揪住我的领口,把我拖到三垒选手席后面停了好几辆车的地方。

  “西村没有接电话…”友造哥铁青着脸这么说道。对了,因为他人在医院里,得先关掉‮机手‬。这狡猾下极的计谋让我几乎软了脚。

  “现在怎么办?”

  “没办法了。第四代先上去当投手,游击手换成友造哥,石头男负责三垒…”

  “打击顺序呢?西村哥是第五耶!”“中将递补第九,其他人分别往前进一…”

  “——鸣海!”

  少女的声音传来,聚集在一起的所有队员都转头看向车子那边。

  车窗打开,爱丽丝露出脸来。闪亮的黑⾊长发从球帽底披泻而下。

  “你去医院把店长带回来!”

  我无言地看着爱丽丝。

  “还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快去!既然电话不通,就只能直接去一趟。他可是没头没脑地就跑去黑道早已设下陷阱的医院,再怎么等对方也不可能放他回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啊!你是队上最没用的小喽啰,你不去还有谁能去?”

  “呃,不…可是…不満九个人就没办法比赛啊?”

  “彩夏!”

  爱丽丝突然大叫,和玫欧排排坐在选手席上的彩夏吓得跳了起来。

  “你是第九右外野手!”

  “什么——!我…我吗?”

  “在店长回来之前啦!鸣海,你还不快点去!一秒钟都不准浪费!”

  迟迟未能反应过来的我还愣在原地,被第四代从后头猛踹了一下之后才慌忙跑向脚踏车。我踢起脚架,抓着龙头把车推上长満草的斜坡,在脚踏车道上疾驰。驰骋在面吹来的风中,我才慢慢理解爱丽丝的意图。的确,现在只能这么做了。不可能派什么都不知道的彩夏去医院,也只有我能去了。

  主审宏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比赛开始!”

  第十一节

  我将护士们制止的声音抛在脑后,満⾝大汗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病房,此时围在右侧‮央中‬位四周的几个男人一起回过头来。

  天气热得要死,这些家伙却全穿着黑西装,露出花衬衫的⾐襟和金攵子,还带着淡⾊太眼忄。西村大哥坐在病另一边的椅子上,一看到我便讶异地站了起来。就连病上那胡须茂密的无力老人也坐起⾝来看着我。

  “…鸣海小弟!为什么?”

  西村大哥发出呻昑。黑道兄弟一共有四个人,而且很不幸地似乎都认识我。“喂!这家伙是…”“雏村那边的人…”“是本老大提过的那个人吗?”四个人头接耳地讨论着。

  我穿过弥漫着消毒⽔味的病房跑到西村大哥⾝旁。房间里还有其他五张病,但病患们不是拉起布帘,就是假装没在注意这边。这也难怪,毕竟突然有四个一看就是黑道的家伙大摇大摆地跑来探病。

  “比赛已经开始了!”

  只不过说出这句话,我那⼲渴至极的喉咙便阵阵刺痛。西村大哥瞪大了眼,转头看着四个黑道兄弟。

  “…你真的要以球这种东西决定吗?”

  病上的老人发出呻昑。他应该就是西村大哥的⽗亲了吧?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实他的年纪应该还不算是老人,恐怕是因为长期的病痛‮磨折‬⾝体才显得衰老吧?

  “你怎么这么笨!那种店继续下去也只是个⿇烦,我不是早就叫你放手了吗!”

  “西村先生,你看吧!连你老爸都这么说了…”

  “是啊!反正你本来就只是店长而已,老板应该是你爸爸吧?你又何必多嘴呢?”

  “喂!小鬼,你是来⼲嘛的?看不出我们正在忙吗?”

  其中一个黑道往我靠了过来。这里是医院,对方应该不会暴力相向——我一边如此说服自己,同时穿过黑道⾝旁绕向病另一边。放在侧桌上的一张纸映⼊眼帘,大概是合约书吧?连印章都准备好了。

  “比赛已经开始了,西村大哥不去不行…”

  “喂!你这家伙…”

  黑道的手搭在我肩上,手指深深地陷进⾁里——但也仅止于此。西村大哥看了看我,接着将目光移向上的⽗亲。

  “老爸,拜托你!就让我试一试吧!我想继续经营那家店啊!”“要是输了怎么办?拿不到半⽑钱还被赶出去,岂不是雪上加霜?”

  “你老爸说得没错!别冲动做傻事了!”

  “老爸!”

  西村大哥双手撑在病上大声叫道。

  “拜托你,我不想不战而败,所以才决定以球决胜负。我除了打球之外没有其他长处,老爸你也知道不是吗!我只有球了!看到正前方飞来一记绝佳的好球,难道你要我连球也不挥,就这样放弃吗!”

  “喂!医院里不可以大吼大叫!会吵到别人吧?”

  “这样你老爸也很伤脑筋吧?快回去吧!”

  “这件事早就决定了。你也不是小孩了,还是面对现实吧——”

  黑道兄弟们一拥而上想要拉开西村大哥,但我的确在他们的手臂之后看到了那幅情景。

  満是皱纹和胡须的脸庞突然有了精神,眼睛也睁大了——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工伸向侧桌。

  “——老爸!”

  西村大哥发出近乎哀号的声音,几乎和他⽗亲撕掉手中合约的瞬间完全重叠。黑道们的目光全集中在被病人对半撕成碎片的⽩纸上,抓住我和西村大哥的手也瞬间失去了力气。

  我抓起西村大哥的手臂,用力撞飞站在⾝边的黑道。

  “——喔!”“你这混蛋!”

  我们穿过病之间,跑到房间门口。

  “要是输了我就揍扁你!”

  背后传来西村爸爸的声音,把我和西村大哥推出走廊。眼看着四人份的脚步声就要杀到跟前,我一脚踹上门板关上了门,然后转⾝拔腿就跑。

  我们穿过护士和医生们的怒骂声逃出医院大楼,只觉得全⾝的汗都噴了出来。

  “糟糕,被盯住了!”西村大哥抓住我的手臂停下脚步。宽广的停车场里没有几辆车,所以一眼就能看见靠近出口的红⾊车体,也能看到引擎盖和行李厢盖上坐着几个正在菗烟的人。黑道早就等在那里了——这就是章鱼怪设下的重重陷阱。快被热气给烤呆的我开始全力思考:要是留在这里等计程车,马上就会被从病房里出来的四个人逮个正着。既然如此——

  “我是骑脚踏车来的!”

  西村大哥点了点头,立刻转⾝往另一边跑。在机踏车停车场等待我们的脚踏车被太晒得火烫,龙头和坐垫仿佛都要黏在⽪肤上了。

  “我来骑,你坐后面!”

  坐上载货架之前,我瞄了一下‮机手‬上的时间。快中午了,这样来得及吗?比赛进行几局了?然而我并没有时间联络其他人。双手一环住西村哥际,猛然‮速加‬的风便吹散了黏在肌肤上的炙热汗⽔。

  河边脚踏车道上的逆风,终于带来挥的声音和野手们的呼喊,我只觉得西村大哥的⾝体仿佛更热了。载着我俩的脚踏车从长満绿草的河岸斜坡滑下,两人同时以踹倒脚踏车之势跳了下来。最早发现我们的是坐在选手席的褐⾊肌肤少女,只见她立刻站起来大喊“助手先生!”并向我们挥手。但我只是越过玫欧的肩膀看着草壁昌也背后的计分表,气吁吁地吐着大气。

  “…差一分吗…”

  西村大哥喃喃说道。八局下半,我们的球队正在进攻。之前似乎是投手的拉锯战,记分表上几乎都是0。

  2比3——我们还输一分。

  放眼环顾整个球场——少校站在一垒上,彩夏则倚着球缩在打击准备区里。准备区前方的宏哥敲出一记擦被捕球,以惊人反应接住这一球的正是戴着面罩的章鱼怪。

  “打者出局!”

  球审大声宣判。

  “裁判,我们要换人。由西村取代篠崎上场!”

  爱丽丝的声音自车窗飞了出来。我们才刚回来,她就已经发现了吗?

  “西村,突然上场代打没问题吧?”明老板立刻上前拿下帽子给西村大哥,他边调整呼昅边点了点头。

  “那个人…一直担任捕手吗?”

  西村大哥咬着嘴瞪着章鱼怪。

  “从第一局开始就一直是捕手。”明老板如此回答。

  “那…也就是说他在保留实力。这么一来…这一分之差就差很多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耳鸣,西村大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对…对不起!都是我一直出错…”

  看到彩夏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西村大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接过球。我再次确认打击顺序。因为之前強西村大哥被设计调走,使我们不得不变更打击顺序如下:

  1明老板(二垒手)

  2友造哥(捕手)

  3阿哲学长(游击手)

  4石头男(三垒手)

  5第四代(投手)

  6电线杆(一垒手)

  7少校(左外野手)

  8宏哥(中外野手)

  9彩夏(右外野手)

  现在的局面是1出局一垒有人。将彩夏换成代打后只要勉強让少校进垒,就能轮到明老板再次上场。牺牲打也是可行的选项之一,所以西村大哥才会毫不犹豫地上场代打。

  “啥啊?你赶回来啦?”

  章鱼怪拿下捕手面罩,冲着我们笑了笑。

  “喂,我们也要更换守备位置。你们别指望踏上二垒啦!”

  章鱼怪话一说完,便将捕手面罩丢给了至今一直担任投手的男人。

  光是看投球练习,就能发现章鱼怪的直球犀利得令人颤抖。更何况是那种惊人的失控球,让捕手在没有打者在场的情况下仍漏接了好几球。

  “那完全不像是四十岁男人投出来的球啊…”阿哲学长发出呻昑。

  明老板一边叫西村大哥尽量盯着球打,一边把他送上打击区。但问题本不在那里。光是魄力惊人的快速球,就让西村大哥和明老板都三振出局了。

  “对方该不会瞧不起我们吧?”

  第四代坐在我旁边的选手席,看到这样的情形时不噤皱起眉头。

  “我投球的时候,那些家伙都很快就挥了,所以目前才只得了3分。他们应该是想加快比赛节奏吧?”

  我也点了点头。如果西村大哥还在医院里拖拖拉拉时比赛就结束了,我们也追不回这一分之差。纵使西村大哥真的赶回来了,只要由之前保留实力的章鱼怪庒制他就好。所以领先一分便绰绰有余。

  第十二节

  就在章鱼怪正要走下投手丘时,我的视线和他不期而遇。那张満是汗⽔的脸上竟没有凶恶之⾊也没有冷笑,只有一种心旷神怡的疲惫。

  所以我忍不住踏进界內区,开口叫住他。

  “…为什么?”

  停下脚步的章鱼怪瞪着我。

  “为什么?你明明能投出那么厉害的球,以前应该更厉害才对啊!”“你在说啥啊?”

  “爱丽丝都调查到了——关于球签赌的事。”

  章鱼怪的眉间出现地裂般的皱纹。

  “你当年曾经在比赛中打假球对吧?而且还不是故意输球,而是刻意以一分之差赢对方。因为赌局里可以设计这种细节,所以你连续在好几场比赛中使出同一招,这样赔率也比较⾼。最重要的是这么做不会留下证据。”

  “你们这些小鬼真是令人不慡,居然去调查那种无所谓的细枝末节?查到了又怎样?”

  章鱼怪在投手丘上啐了一口口⽔,回头狠瞪着我。但我还是没有闭嘴。

  “那么做应该比故意输球难上一百倍,你居然能以一个投手的力量办到。尼莫老大,你既然有那种实力,为什么要去混黑道?应该还有更正当的‮钱赚‬方法吧?何况最后肯定找不出你打假球的证据,如果你当时不主动离开学校,假装不知道这回事继续打球…”

  “混帐小鬼,还不给我闭嘴!”章鱼怪的声音像斧头般斩断了我的话。“实力?少说梦话了!甲子园里満地都是比我更像怪物的家伙!那些家伙一旦进了职业球队还会被真正的怪物修理!你看看那些一线球员的年薪,马上就会知道那是个充満多少怪物的世界了吧?”

  我呑下一口味道如砂的口⽔。丯服于章鱼怪的气势之下,让我得竭尽全力才能勉強不被出界外线。

  “像我这种程度的球技就是要那样用最能‮钱赚‬,所以我才那么做了。没人记得我投的球,大家只记得我牵涉了多大的赌局,因为钱才是重点!所以我一看到你们这种在球场上扮家家酒的家伙就想吐!赚不了钱的外行人在家看看夜间球转播自己慡一下就够了!”

  章鱼怪转⾝走回一垒选手席。不只是我,站在我⾝旁的西村大哥也一直默默看着他的背影。我完全无法反驳。什么样的话语才能传达给那样的背影呢?我只不过是个‮探侦‬助手,除了挖掘和埋蔵死去的话语之外什么都不会。但是那个人的球还活着,依然冰冻在三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但西村大哥或许会有什么可以传达给章鱼怪。毕竟他们都曾是站在投手丘上的男人。

  九局上半,西村大哥也以相当恐怖的投球先后终结了三名打者。他的球路和章鱼怪不同,球速没有特别快,也不是刻意让人挥落空的球。但是他连续的內角球和令人目眩的变速曲球攻势丝毫不给对方休息的机会,彻底封锁了对方的攻势扳回一城。

  然而坐在选手席上的我却察觉了那股不安。

  原因并不是西村大哥,而是⾝为游击手的第四代。他的动作不大灵活——正确地说,应该是刻意保护右手和右脚的接球动作十分奇怪,传球到一垒时也频频露出痛苦的神⾊。明老板也发现了异状。就在第三位打者的代跑企图正面冲撞第四代时,球便从他的手套边缘弹开了。幸好反应迅速的明老板立刻上前救援,接住正要往中间方向滚走的球传向一垒。结果裁判在这微妙的时间点判定打者出局,一垒选手席上的黑道们全站起来怒骂垒审。然而主审却完全无视于这件事,直接宣告换场。

  单膝跪在打击准备区的章鱼怪盯着投手丘上的西村大哥看了好一阵子。我不知道当他们擦⾝而过时换了怎样的眼神,也无暇注意这件事——因为第四代突然在二垒附近蹲了下来。

  “你还好吧?”

  我连忙跑过去,让他搭着我的肩站起来。一阵笨重的脚步声传来“壮大哥!”的喊声在我左右两边形成了立体音场。是电线杆和石头男。

  “我没事!只是有点热昏头了!”

  我立刻就发现第四代在说谎。一扶着他走到三垒选手席,蓝⾊进口车的车门立刻打开,穿着睡⾐的爱丽丝冲出来大叫。

  “快把那个逞強的家伙带进车里!彩夏也过来,帮他冰敷跟包扎!”

  “你这种死撑的专长实在令人怨恨!竟然还能一脸没事地继续上场投球!”

  把第四代扶上车之后,才发现他手脚上的伤口很多地方都绽开流⾎了。就连正要包扎的彩夏都吓得以双手捂住嘴巴。我不噤打了个冷颤。是啊…这个人之前被打得浑⾝是伤,送进医院还昏了好久,这几天才刚出院——我都忘了这件事。

  “园艺社的!你别管我了,快出去给我好好看着比赛。轮到我打击之前还有三个人!”

  “你现在还有心情管比赛吗!⾝体都这样了怎么可能上场打击——”

  “少啰嗦!反正你给我好好看着那个秃子投球,一球都不准错过!”

  “鸣海,照第四代的话去做!”

  我被一脚踢出车子。虽然愤慨却还是站了起来。好好看着章鱼怪投球?我现在回去看又能怎样?九局下半已经是最后的进攻机会了,何况又是从前几开始打击,本轮不到我上场——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再次确认了打击顺序。

  首先上场的是二友造哥,他以球部挡住直前的直球,击出的滚地球被投手接住封杀。接下来的打者是三阿哲学长和四石头男。

  为了不让比赛结束,至少要有一个人上垒才行。这样才能轮到⾝为五的第四代上场。问题是第四代的伤势已经无法再站上打击区,这么一来——

  阿哲学长运用拳击手的好眼力抓住击球的瞬间,勉強击出了好几支界外球没有出局。但就在第九球——一记竭尽浑⾝力量的直球竟然打断了阿哲学长的球。一听到那致命的声响,我忍不住举起双手抱住脑袋。飞向后方的飞球直接落进了捕手手套。这时投手丘上的章鱼怪摘下帽子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本没运动到的我却也跟着満⾝大汗。两人出局了。我们被⼊绝境,再一个人出局就输了,我们的主场就要被摧毁了。

  站上打击区的石头男回过头,对我说了这句话。

  “我绝对会把球传到大哥手里。”

  我不噤低下头。如果石头男成功上垒,第四代的代打——就是我了。我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就被推上了‮场战‬,不得不站在那只章鱼怪面前。这时的我——居然很没用地祈祷了起来。

  祈祷时间就这样飞快地流逝,等我抬起头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所以我漏看了那一瞬间。

  只听到击中很厚一块⾁的低沉声响,以及裁判喊出的:“死球!”

  猛然抬起头来,只看到石头男摇摇晃晃跑上一垒的背影。投手丘上的章鱼怪似乎一脸不耐烦,正像玩沙包似的抛着手里的止滑粉袋。

  石头男上垒了。这个事实在我的意识上庒出了裂痕。

  他真的以‮大巨‬的“全⾝”力量传到了下一。玫欧在选手席上⾼兴得跳了起来,少校和宏哥也互相点了点头,电线杆更是放声大吼。第一个回头看我的人是明老板,接着是友造哥;最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上。

  不…给我等一下,真的是我吗?我既缺乏运动神经也没有爆发力,不过是个板凳球员而且只会旁观,本没想过自己会站上打击区耶!而且到现在还‮腿双‬无力地站不起来耶!

  背后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裁判,我们要换人!”

  我们小小教练的声音撞上我的背部。

  我站起⾝,回过头去。

  我大概真的是一副无力到快哭出来的表情吧?因为和爱丽丝四目会时,她的脸上浮现了夹杂些许着绝望、怜悯和愤怒的渐层。

  下一秒钟,我听到她说出了难以相信的话。

  “由我代打!”

  长发掠过我的⾝边发出“飒”的一声。穿着睡⾐、膝上袜,戴着球帽的娇小背影以颤抖的脚步踏上炙热的球场土地,一把抓过球渐行渐远。

  “——爱丽丝!”

  终于回过神的我连忙追上去。黑发翻飞,一张铁青的脸转了过来,举起球尖端指着我。

  “⼲什么?你该不会说要站上打击区吧?以你现在萎靡的心情,十之八九会被三振出局。快给我退下!”

  “不是啦…可是…就算你上场也不能怎样啊!”“大姐!”“爱丽丝,你的脸⾊很差,别来了!”“你还是乖乖留在车子里…”

  小小‮探侦‬用力地将球抵在地上,大声喝止了围上来的队友们。

  “不准违抗教练的命令!”

  飞扬的尘埃中,爱丽丝背对着我们的视线,踉踉跄跄地走进了打击区。就连主审和捕手都回头看着我们,好像想说“真的没问题吗?”

  “开啥玩笑啊!”投手丘上的章鱼怪开口了,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

  “这并不是开玩笑,我是球员兼教练!本喜一,你是关西出⾝的球人,应该非常悉第一代老虎先生——藤村富美男。你就好好体会‘由我代打!’(注:1956年人阪虎队球员兼教练藤村富美男的名言)这句话的恐怖吧!”

  “大姐!我太崇拜你了!”一垒上的石头男‮奋兴‬地大叫。

  “还真大言不惭哪!吃我一记近⾝球看你还说不说得出来!”

  “裁判!还不快点宣布比赛开始!”

  主审不大⾼兴地戴上面罩,指着苹鱼怪说道

  “比赛开始!”

  章鱼怪的眼睛倏地眯细,一记有如炮弹的直球‮穿贯‬本垒上方的空间,发出响亮的声音落进捕手手套里。爱丽丝的黑发随着风庒飞舞。我还以为她会直接翻⽩眼昏倒在地。

  然而在听到主审的判决后,我才明⽩爱丽丝的企图。

  “一坏球!”

  第十三节

  “什么!”“不是进去了吗!”“裁判你在看哪里啊!”包括捕手在內的几名黑道气得站了起来,主审却丝毫不为所动。

  “那一球…是在正‮央中‬耶?”一旁的阿哲学长喃喃自语。的确,如果站在打击区里的是其他人,这一球恐怕都算好球。不过…

  ⽇本公认球规则第2章第73条。

  所谓的好球带是指本垒板土方,打者肩膀上部与制服际的中间点到膝部以上的范围。

  换句话说,对⾝⾼不到130公分的爱丽丝而言,好球带不但非常低,而且十分狭长。

  “她的目的是四坏球保送吗?太心存侥幸了…”西村大哥也傻眼了。“问题是之后怎么办?万一真的顺利站上一、二垒,也没办法一举逆转局势啊…”随着钝重声响扬起的烟尘完全遮住了爱丽丝,只听到她不停咳嗽。我忘了比赛还在进行,差点直接冲到爱丽丝⾝边,却被阿哲学长一把抓了回去。主审再次大喊“两坏球!”因为路线偏低的球在地上弹了一下。等到烟尘散去之后,只看见本垒前的泥土地被挖出一道深沟,吓得我胆战心惊。

  爱丽丝,拜托你站得离本垒远一点!千万不要挥!被那种球砸到可不是骨折就算了。

  然而章鱼怪投出的第三球仿佛硬是要碾碎我的祈祷,直接穿过爱丽丝的‮部腹‬——看起来是这样。我只觉得自己的內脏好像也被踹破了。爱丽丝一庇股跌坐在地上。

  “一好球!”

  主审喊出判决的同时我也喊了暂停,接着跑进打击区扶起爱丽丝。不停颤抖的⽩皙手指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你只不过是一介球员,凭什么喊暂停!”

  “别再来了!你光是出门在外就不舒服了,何况天气这么热…”

  “快放开我!这里可是‮场战‬!”

  一股想像不到的力量把我推出了球场外。主审宣布比赛继续。

  令人惊异的是——章鱼怪投出第四球时,爱丽丝竟然挥了。球无力地削过⽩球上方两颗球⾼的空气。

  “二好球!”

  爱丽丝的⾝体随着裁判喊声转了一圈,再次跌坐在泥土地上,因为她控制不住球往前的力量。虽然早就知道了——还是对她的手无缚之力感到无言。为什么要挥呢?挥后又能怎么样?而我突然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害怕——如果不挥又会如何?她可是在九局下半两人出局的情况下上场,如果什么都不做可能就这样完蛋了啊!

  第五球再次豪迈地在地上挖出一道沟,弹进捕手手套里。这回爱丽丝拼命地停住了挥到一半的球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停止了。微微的风吹散了烟尘渗爱丽丝和捕手同时看向主审。我们的视线恐怕也都聚集在那里。判定结果是什么?三振吗?比赛就这么结束了吗?

  主审没有说话,只是指着一垒的垒审。挥途中收回。从主审的位置看不见打者有没有挥,所以改由垒审判断。

  “挥!”

  垒审伸出握起的拳头如此回答。我的眼前突然一黑。

  “三好球!”

  主审以同样的动作回应,而我差点跪倒在地。

  一切都完了,比赛结束了。全⾝汗⽔就像结冻的瀑布,歪斜视野里只见爱丽丝把球丢在地上,脫下钢盔在前轻拍两下以拨开落到脸上的长发。“你的眼睛到底在看哪里!”爱丽丝边说边走向一垒。

  “我没有挥!快收回你的判决!”

  黑道球队之间响起了笑声。外野手纷纷准备回到一垒选手席,捕手也丢下球掀开面罩,笑着擦了擦汗。

  “唉呀!累死了累死了!”“真是不错的运动机会呢!”“回去喝酒庆功吧!”

  “不要开玩笑了!”

  踏上一垒的爱丽丝看到一垒审只是一个劲儿地耸肩,气得把钢盔丢在球场上,转而指着二垒审并走了过去。

  “你站在投手正后方,应该看见了吧?你可以证明我没有挥——”

  就在这时——

  正要走下投手丘的章鱼怪似乎突然发现了什么。他先转头看二垒,接着转了一圈环视整个球场。这时我也看出来了,一旁的西村大哥应该也发觉了。

  章鱼怪在找应该在一垒上的石头男。

  石头男现在正要踏上三垒,看起来是要回到我们的三垒选手席——但并非如此。因为我的视野一隅确实看见石头男经过二垒时踩了一下。章鱼怪的额头上爆出青筋,大声吼道:

  “把球传给我!这群⽩痴蠢蛋,还在比赛中,不准离开守备位置!三垒——不对,是二垒!快传到二垒!”

  爱丽丝面⾊铁青地跑了起来。以她的脚力而言,二垒和她之间还有一段近乎绝望的距离。章鱼怪也踢开投手丘冲向二垒垒包,手忙脚的捕手连忙捡起球,传了出去。

  章鱼怪的庞大⾝躯、⽩球和爱丽丝小小的蓝⾊⾝影在二垒上重叠成一点。

  尘埃散落。黑⾊长发宛如被打‮海上‬岸晒⼲的悲惨海藻,整个披散在地面。弯踩落二垒的章鱼怪伸出手套按着爱丽丝的头,而她纤细的小手却已紧紧抓住垒包一角。

  “…‮全安‬上垒!”垒审宣判之后,一阵喧嚣的寂静弥漫了整个球场。章鱼怪手里拿着球,忿忿地站起来走回投手丘。在场究竟有多少人明⽩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呢?

  “…不是三振出局了吗?比赛已经结束了吧?”

  明老板站在我⾝后这么问道。西村大哥摇了‮头摇‬,眼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奋兴‬神采。

  “是不死三振!”我也难掩‮奋兴‬地这么回答。

  “不死三振…那不是指捕手漏接球的情况吗?”

  “不是啊!球在地上弹了一下再接起来也算不死三振。只要捕手没有直接接到第三个好球,就视同打者打击出去,还是可以上垒。”

  可是谁想得到呢?在两人出局的情况下,不死三振的跑者居然假装要找垒审理论藉机走上一垒。而且爱丽丝居然还有空拿钢盔拍拍前,作出跑垒的指示。如果一垒上的跑者不是石头男,恐怕完全不会发现那是指示动作吧?那个笨蛋花了一个礼拜只记住两个动作,所以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体却自动回应了爱丽丝的意图。

  回到投手丘上的章鱼怪显得十分懊悔,不停踹着地上的泥土。无心的风越来越強,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爱丽丝的目标恐怕一开始就是这个,而不是四坏球保送。

  若是四坏球保送,跑者就只能登上一、二垒。如果想一举将两个人送进得点圈內,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爱丽丝缓缓地爬近二垒垒包,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脸上还満是泥土。这个尼特族‮探侦‬从小到大可曾搞得这样満⾝泥巴啊?

  “裁判,换人!”爱丽丝大声叫道。“代跑——玫欧!”

  “咦——?”

  玫欧又惊又喜地从选手席上跳了起来,跑上了二垒。我偷瞄了挡球网后的草壁昌也一眼,太眼忄都遮不住他狰狞的表情了。主审也回头看了看他,但他并没有表示什么,大概是默许了。

  狼狈不堪的爱丽丝回到选手席时,大家全都上前接她。

  “真不愧是大姐!”冲上前的电线杆几乎要把爱丽丝给庒扁了。

  “竟然做出那么大胆的举动…”少校也傻眼了。明老板一把抱住爱丽丝摇摇晃晃的⾝躯。

  然而爱丽丝却抬起脸回过头,看着打击区。

  “…还没,还没有结束。”

  “好了,先回车上吧!你的脸已经和蜡一样毫无⾎⾊了!”

  明老板担心地这么说,爱丽丝却用力推开了她的部,靠自己无力的双脚站了起来。

  她的双眼正看着——我。

  “…你应该明⽩了吧?”

  我向她点了点头。

  两人出局,二、三垒有人。现在如果按照原来的打击顺序,派第六电线杆上场,对方恐怕会敬而远之,演变成満垒且轮到少校打击的局面。所以我只能在这个时候上场。在这个不会被封杀的绝佳机会,倘若章鱼怪愿意认真和我们一决胜负——对象就只有队上最弱的我了。

  所以我从电线杆手里接过球二让阿哲学长替我戴上钢盔,然后迈步走上打击区。爱丽丝宣告“换人!”的声音在背后推着我前进。

  “居然把老子要得团团转…别以为这种卝人的步数还能用第二次!”

  投手丘上的章鱼怪皱着眉头瞪着我。

  “保证让你三振出局!”

  这么一来就太好了——我边握紧球边这么想。如果他肯跟我一决胜负,我也有东西可以回敬他——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正不正确。

  除非我击出面飞来的⽩球,否则我的话语就无法传达给他。这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

  所以我第一球就挥了。几乎要折断球部的冲击力道从我的手腕、肩膀一路传到臼齿。击出的⽩球旋转着擦过我的脸颊,击中挡球网发出了声响。

  章鱼怪的脸微微地皱了一下。他似乎对刚才那记直球不大満意,但也没想到我居然能抓准时机挥出球

  “你这家伙是专门动嘴巴唬人的吧?”

  “…没错。起⾝行动不是我的专长。”

  我一边回答,一边紧盯着章鱼怪。突然想起爱丽丝常说的那句话:“你只有眼力还不错。”我究竟能撑多久呢?不,是非得撑下去才行。第二球,切进內角的快速球——我反地庒低肩膀,结果这球离好球带差了半颗球的距离。第三球突然改由外角切⼊,我还是挥了。明明只是单纯的直球,我的球却只划过了⽩球五公分前的空气。

  我喊暂停,擦了擦钢盔庒住的发际流下的汗⽔。耳鸣越来越饣重,我什么都听不见。看向章鱼怪⾝后的远处,玫欧小小的咖啡⾊⾝影有些模糊;视野左端是石头男的庞然巨躯,他已经离开三垒一大段距离准备往前跑了。

  绝对不能在这里结束。

  “⼲脆早点放弃认输就好啦!你们还真爱硬撑!”

  章鱼怪边说边伸脚弄平投手丘。

  “⼲嘛那样看我?还真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吗?明明只会出一张嘴,那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儿来的啊?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都是靠那个无聊的球游戏练出来的吧?”

  “正是如此。对尼莫老大您而言或许只是无聊的球游戏…”

  第四球——偏低的直球打断了我的话。球尖端微微擦过⽩球。看到捕手横向飞扑至弹开的球,我的心脏都快结冻了。然而⽩球从捕手手套中弹出,滚出挡球网之外。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球速,看得清楚了。章鱼怪的动作似乎也慢慢练了,控球技巧和球的精准度都越来越⾼。接下来连续两记偏离打击区、使打者挥的球,都让我以界外球勉強搞定。手指整个⿇痹,几乎等于失去了感觉。虽然能看清球的动向,但眼见球速丝毫未减的直球不断飞来,我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毕竟章鱼怪从第八局才登板主投,还很有力气。

  所以我试着设了一个陷阱。在他投出引我挥的坏球时假装做出短打的动作,然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回来。两坏球。章鱼怪的眉间出现了皱纹,眼睛偷偷瞄了瞄三垒的石头男。很好,拜托你多把注意力放在跑者⾝上吧!虽然已经有两人出局,还是可能出现內野安打或盗回本垒的情形喔!

  第八球,自內角⾼处‮穿贯‬的快速球,还是被我勉強打着了。尽管球整个被弹飞,人也跟着往后仰,我却紧盯着滚到界外区的球,硬是撑住没有跌倒。我还有力气,可以硬撑下去。而且章鱼怪的投球方式微微改变了——投球之前会先在手套中确认一下握球的方式。

  下一球是偏离很远的內角⾼球,我还是挥了。绝对不能变成満球数,否则章鱼怪可能会死心而把我保送上垒。所以我必须不断煽动他,煽动三十年来一直潜蔵在他心中的热情。

  于是征兆出现了。就在章鱼怪采取投球‮势姿‬时,他做了一件整场比赛中第一次做的事——瞥了二垒上的玫欧一眼。

  然而变化仅只于此。章鱼怪举球过头的动作、挥下手臂的动作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不免让我的信心有些动摇。赚不了钱的球就是垃圾——章鱼怪曾几何时说过的话在我脑海中响起。但我们偏偏沉醉于这样的垃圾,还不断投⼊时间和硬币。那不过是电脑程式创造出来的、垃圾般的虚拟球场,我们却认真地在场上一决胜负。因为那里是属于我们的地方,还有许多同伴跟我们一样,愿意接受我们有如垃圾的热情。当年的你不也曾是如此吗?没错吧?我绝对相信。你投的球里曾经存在无法变成钱的垃圾——不会被钱改变的美好部分,那些部分绝对曾经传达到某个人心中,依然留存至今。

  所以我怀着平静的心情,静静等待那一球的出现。

  记得曾在某本书上看过这句话——直球其实是一种变化球。

  投出的球会受到重力牵引而下坠,这是理所当然的。利用⾼速下旋逆转这种现象、使其⽔平飞出的直球才是不自然的球。抑制纵向回转、呈抛物线落下的球——指叉球才是自然的球。书上是这么写的。

  所以我只要静静地等待,仔细看着球的行进路线,然后挥击出就好了。

  令人⿇痹的甜美感触传到我的手上,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听到声音。接着传来的是骨头颤抖错位的感觉。盛大的呼声从背后袭上我的脖子。我看见一个小小的咖啡⾊人影跑了起来,遥远的左手边还有一个‮大巨‬的黑影面袭来。我顺着挥的‮势姿‬甩出球往前跑,感觉就像踩在云端上一样。

  我完全没注意击出的球飞向何方。回过神时,沾了泥巴的一垒正从我脚边飞逝而过。我紧绷的情绪终于在这时猛地断了线,忽然‮腿两‬一软,差点面趴倒在泥土地上。我勉強以双手撑住地面,转过⾝爬回一垒。脑袋因为缺氧而痛到不行,好不容易才有办法抬起头看着自己几秒钟前待过的地方。

  玫欧娇小的⾝躯跑过本垒板,扑进早已等在那里的石头男怀里。从外野传回来的球突然滚落在投手丘旁。

  再见安打。我们赢了。汗⽔从全⾝上下的⽑细孔噴了出来,连耳朵和眼睛也是。说不定连眼泪和鼻⽔都出来了。我趴在地上抓着一垒垒包,远远看着本垒上的队员们。得分跑者玫欧正被站起来接她的大家又摸又

  呃…我是不是被遗忘啦?大家应该只是因为太‮奋兴‬而无暇注意我吧?我还没有赢球的‮实真‬感。直到主审宣判比赛结束,垒审们也陆续回到挡球网后方,还是没有人注意到我。好过分!我可是打出致胜安打的大功臣耶!

  所以第一个走过来扶我——应该说揪住我的⾐领硬拖我起来的人,其实是章鱼怪。

  我不敢直视他,也不能逃走;支支吾吾地“啊,呃…这个嘛…”了半天,最后还是只能低下头。我本没胆抬头看章鱼怪究竟以什么样的表情瞪着我。

  “助手先生!”“藤岛同学!”

  玫欧和彩夏终于想起我,‮奋兴‬地大喊同时正要跑过来。一看到站在我⾝边的章鱼怪,就连跟着要跑过来的电线杆与石头男都停下了脚步。他的表情真的这么可怕喔?那我恐怕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我的确击溃了他的自信。

  所以只能接受这个结果。毕竟我也不能一直低着头不看他。

  我抬起头,眼前是一张満是汗⽔又红通通的章鱼脸,一双眼睛因为悔恨而闪闪发光。

  “…你…怎么会知道?”

  章鱼怪狠狠地瞪着我,仿佛要以视线把我碾成⾁酱。

  “你一直在等我投指叉球吧?你怎么知道的?连我会在那时候投都知道?”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

  回答出这句话时,我的喉咙痛得不得了。就像有人把热烫的砂抹在我喉咙內侧一样。

  “但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我的确知道尼莫老大您最后会以指叉球决胜,也知道您在背后有跑者时习惯在投球前瞥二垒一眼,以防球路被人看穿。”

  章鱼怪的眼睛睁得好大,手指更深深陷进我的肩膀里。

  “怎么可能?我参加正式比赛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也没有留下任何记录。居然连投球的习惯都知道?哪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留下了记录。”

  我甩开章鱼怪的手,直视他的双眼。

  “记录就留在您最讨厌的那款球游戏里。”

  章鱼怪那张半开的嘴不停颤抖,应该是不愿相信这件事吧?但我的确在游戏里找到了记录。在“PWLB”里输⼊本喜一这个名字导出的球员资料——就是我的‮报情‬来源。

  “别傻了!”章鱼怪发出沙哑至极的呻昑。“游戏里…怎么可能有我的资料?我只不过在甲子园里投过几球…”

  “那款游戏使用的是公用资料库。您知道吗?所有人都能在资料库里新增资料。也就是说,有人在资料库里建立了‘投手本喜一’这笔资料。”

  我闭上嘴巴,凝视着章鱼怪脸上宛如黎明云彩般逐渐扩散的表情。

  “那正是记得尼莫老大您的某人,而且应该曾经亲眼看过您投球。说什么没有人记得、一切都会被遗忘,这些都是卝人的吧?那么厉害的快速球绝不可能完全被遗忘。您自己也没忘记球吧?而且到现在都还有那种投球技巧。所以…”

  章鱼怪没听完我说话就转过⾝去,丢下球帽和手套迈步离去。

  ——只要你没有忘记,球之神绝对不会遗忘你投球的那个夏天。

  我的最后一句话落在沾満汗⽔的泥土上,消失无踪。

  章鱼怪和西村大哥在投手丘旁擦肩而过。胜利投手和败战投手的流远比自以为是的‮探侦‬助手简单许多,却更胜于任何雄辩。

  西村大哥只是摘下帽子,深深地向章鱼怪一鞠躬。

  章鱼怪捡起恰巧滚到⾝边的胜利球,丢给了西村大哥。

  没有任何一句话,仅只如此而已。

  经过一场大战之后,这样的结束方式也不坏。没错,就像是“PWLB”连线对战的结束方式。双方只会互道“NiceGame”或是偶尔换一下制服图档。就只是这样。

  至于电脑程式编写而成的虚拟球场和我们现在所处的真正球场有什么不同,或许只有吹散战斗热度的和煦凉风吧?‮浴沐‬在这股舒慡的凉风里,正是运动员独有的特权。

  所以我想继续享受一下。

  第十四节

  一个礼拜后,帮派事务所搬进了“西村GAME”四楼。

  放学后,我一个人前往店里。错嘈杂的游戏机音乐声中隐约传来电钻和槌子敲打的声音。

  是哪里在施工吗?

  “帮‮出派‬钱,在后头加盖了一座楼梯。”

  走进员工休息室一问,西村大哥便这么告诉我。

  “本老大说,不想每次进出事务所都看到一堆小鬼。”

  不过…我站在休息室门口看了看一楼店內的情形,脑中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楼今天也挤満了来玩“PWLB”的小鬼,章鱼怪该不会是不想吓到这些人吧?如果因为自己⾝边的黑道们导致客人减少,结果害“西村GAME”关门大吉的话,就违反“让店面继续营业”的约定了。

  我试着询问西村大哥,他也笑着回答:“说不定喔!”

  “…真的很谢谢你们。多亏大家了。”

  “啊,没什么,请不要向我道谢。”

  我慌忙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们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最早还是少校扇风点火的…”

  “没关系啦!我也确实提出委托了,一定会付费的。”

  “少校已经付钱给第四代、明老板和友造哥他们了。因为是少校找他们来的…”

  “他先帮我垫钱了吗?真是不好意思…这个月要先付游戏机板的钱,手头有点紧。不过还是请你转告少校,叫他再给我请款单…”

  “我们讨论过了,希望向西村大哥收取一样不是钱的东西…”

  “…要我支付实物吗?怎么?该不会是要游戏代币吧?”

  “这个嘛…其实…是希望西村大哥来当我们的球指导员…”

  西村大哥瞪大了双眼。

  “我们那群闲着没事⼲的尼特族好像上了球啊…平坂帮里除了石头男和电线杆之外也有人吵着要打…”

  不过他们很可能只有三分钟热度啦…而西村大哥脸上一下子浮现种种表情,应该是⾼兴得不得了吧?这点我还看得出来。因为他放在腿上的手里仿佛握着一颗不存在的球,正不断确认它的存在。

  “可是应该找不到可以比赛的对象吧?虽然找来平坂帮所有人就有十八个,但只有几个人能担任投手和捕手…”

  “隔壁的打击练习场不是又搬来很多器材了吗!”

  西村大哥突然提起这件事,让我歪头不解。

  “这么说来,那里终于要拆迁了吗?”

  “不,好像在改装喔!听说被一家和黑道挂勾的不动产业者买下来了。”

  “嗄?”

  “最近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传闻啊!据说有个长得像海怪的家伙三更半夜一个人在那里练习打击呢!真是怪谈哪!”

  我想了一下才终于明⽩西村大哥话里的意思,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花板,接着猛摇起脑袋和双手。

  “不不不不不,饶了我吧!我想跟正常人比赛啊!”西村大哥哈哈大笑。

  “你们队上那些也不算正常人啊!别妄想啦!”

  这么说也是没错啦…明老板和友造哥是正经的社会人士,平常要工作也没时间定期来打球。结果球队一定会由尼特族们所组成。

  “不过…我明⽩了。我愿意担任指导员。啊,对了!现实中的球固然好,偶尔还是要来我们店里打打‘PWLB’喔?听说明年就要改版了…”

  我点点头,和西村大哥握了握手,离开了“西村GAME”

  “…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我们没有现金收⼊,也没办法付钱给爱丽丝了。”

  到‮探侦‬事务所露面时,我小心翼翼地这么告诉爱丽丝。‮探侦‬当然是怒不可遏。

  “太天真了,简直不可原谅!让我做了那么多事居然不给酬劳?”

  盖在爱丽丝额头上的冰袋滑了下来。自从比赛结束后,她就一直躺在上。不但站上打击区还全力疾驰扑垒,球场上的种种似乎超出了她的⾝体负荷。

  “我不只担任教练还⾝兼代打,拯救了一家店面居然毫无报酬!跟你们这些人比起来,蚂蚁和蟑螂还比较有经济概念!”

  “反正打得很开心,有什么关系嘛…而且少校已经支付报酬给‮探侦‬团以外的人了。爱丽丝的报酬就从我的薪⽔里扣吧!”

  我从以前就想说了,这家伙在金钱方面意外地斤斤计较耶!

  “问题不是从你那里扣就好!而是产生代价这件事实本⾝在资本主义社会里非常重要!”

  “所以西村大哥也说愿意当我们的指导员啦!你不是也很喜球吗?我不会叫你再上场代打啦…不过你还是可以当教练啊!”“那种野蛮的竞技我可是敬谢不敏!这次也只是因为涉及你接下的工作,我才破例帮忙!不要想太多了!”

  爱丽丝撇过头,看着旁的荧幕。

  “无论如何还是报酬最重要。既然说要让我扣薪⽔就别后悔!野村克也担任球员兼教练时的年薪是五亿⽇圆,我的贡献⾜以与他匹敌,以实际劳动时间一个半小时来换算的话…”

  就这样,爱丽丝以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恐怖算法大笔大笔地扣起我今年夏天的薪⽔。再待下去大概也没好事,所以我连忙收集起Dr。Pepper的空罐,偷偷溜出了‮探侦‬事务所。

  不过爱丽丝也亲自站上了那座球场,‮浴沐‬在球场的微风中,在⽩球上刻下自己⾎和汗。所以她一定也不会忘记。

  证据就是——其中一只小熊布偶⾝上戴了一顶球帽。

  过了一阵子,网路上出现了一则关于“PWLB”的流言。一支奇妙的队伍在比赛中连战连胜,甚至登上了‮国全‬排行榜,然而球员的名字却都只是一般的人名。更不可思议的是这名实力坚強的玩家至今⾝分不明,也查不出他所在的电玩游乐场。一般推测他可能是在自宅拥有大型机台的有钱人,或是直接⼊侵游戏公司主机参战的骇客。

  这支球队的名字叫作“花丸NEETTEENS”

  至于制服上的徽章——当然是一只可爱的小熊。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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