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神的记事本4阅读体验 |
|
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神的记事本4 作者:杉井光 | 书号:43651 时间:2017/11/9 字数:22354 |
上一章 章六第 下一章 ( → ) | |
第九节 “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懂什么?这个问题被我呑了回去。因为看着爱丽丝铁青的脸庞,我发觉到有什么正从她⾝上散发出来。 “必须告知对方才行。” “…咦?”“必须告知平阪炼次这项事实。第四代错了。即使那是多么悲痛的事情。将伤口给封住,即使那样做心情会比较轻松——但都是错误的。” 爱丽丝蹲了下来,并用她的手轻轻地握住我双肩。 “一定要找到平阪炼次!” 离开探侦事务所走下紧急逃生梯时,厨房后门前聚集了三个人影。令人惊讶的是,连宏哥、阿哲学长,甚至少校都穿着印有乐团标志的T恤。 “…感、感觉有点恶心耶。” 无法掩饰住的实真感想,一不小心就从我的嘴中脫口而出。 “你自己也穿一样的T恤还敢说?”阿哲学长耸了耸肩。 “光是穿着走在街上就是很好的宣传了。虽然剩下不到一周了,想说能多做点贡献。” 宏哥露出洁⽩的牙齿。 “我认为若是将这件T恤发给我认识的所有忧军国同志,然后在大⽩天的新宿展开一场击战,应该会造成很大的话题。”少校看起来充満斗志。 “如果被察警逮捕的时候请记得脫下T恤喔…” 我叹了一口气,并坐在紧急逃生梯第二阶,位在宏哥的旁边。 “是不是在爱丽丝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由于宏哥紧盯着我的脸询问,我吓了一跳并准备站起来。 “为什么问发生什么事…” “因为很难得看到鸣海小弟一副充満冲劲的样子。” “啊啊…”有这么难得吗?说得也是。而且还得到了这种情况下才会看起来有冲劲啊? 我真想变成一个更充満活力的人。 “爱丽丝跟我说,一定要找到炼次哥。” 她并没有告诉我原因。我也不太清楚是为什么?爱丽丝到底发现什么了?而且还是看了这件T恤之后。 一定得告知炼次哥的事实。 “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呃、是啦。就这样而已。” “哼嗯?”为什么宏哥看起来这么龌龊的样子? “叫我们一定要找到人,嘴巴说得可轻松。但他真的都没有任何动作了。” 阿哲学长一边露出不悦的表情,一边耝暴地将红⾖冰塞⼊嘴中。他的手臂上贴満了绷带和酸痛药布之类的东西。最近的确好像比较没看见他有新的伤痕。 “看来只好在当天躲起来等吧?虽然也不晓得炼次到底会不会亲自出现。” “演唱会当天,我军当然会集结所有技术来做好严密的警戒。严密到大概有人⼊场就把它给炸掉。”不要这样笨蛋!你⼲什么杀我们的客人啊!? “演唱会当天真的会来捣吗?” 宏哥将双手在前叉。 “炼次到底想敞什么?都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完全弄不清楚。明明不需要惹出那么多小事情,只要在当天把电机系统破坏或纵火,对我们的打击会更大。这样做只会让警备更加森严而已啊。” 虽然我不希望他讲出那些不言利的话,但宏哥说的确实没错。我用手肘撑在木台上回想炼次哥到目前为止的言行举止。结果呢?只是袭击每个演唱会场,然后专做些芝⿇小事。光是这点就很令人感到奇怪了。 不——其实在那之前就已经有更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立刻就判别出炼次哥即为主谋。 这件事是从他特地从平阪帮仓库里偷走T恤开始的。虽然到目前为止一直没去仔细回顾这件事,但这个行为就已经很奇怪了。因为这样很快就能知道到底是谁⼲的好事。在外部人士里,拥有钥匙的只有炼次哥而已。 为什么他连自己的⾝份都没打算隐瞒呢?若是让大伙以为只是小喽啰在搞,那样更有可能让我们的心防松懈。由于知道敌人就是过去的老大,这也迫使平阪帮不得不摆出最严密的警备状态。将所有人马都派去会场担任警卫—— “…啊。” 我不小心露出声音,三人都抬起头来看我。然而我本没有时间去在意那些视线,在我脑海里逐渐拼凑完整的推测,发出咿轧声响。 如果这就是炼次哥的目的呢? 袭击每一个会场,然后让帮众为了担任警备而分散。如此一来,当然就会比较难再袭击Livehouse了,但另一方面… 我站了起来并拿出机手。“鸣海?”阿哲哥好奇地叫我。我按下第四代的号码,接着用全都是汗⽔的手将电话拿到耳边。听着令人感到空虚的响铃声不断地响着,在耳中混杂着让我感觉难以继续呼昅的心悸声。没人接…拜讬快接,快点来接电话。当我打算放弃而切断电话时,机手又再度在我手中响起。 是电线杆。不安感整个凝固在我的喉咙中。 “——大哥,壮大哥他…” 我急促的心跳声差点就把电线杆的声音给掩盖住。 “壮大哥被袭击了!现在…正在医院!” 话都还没有听完,我已经开始在奔跑。“喂!鸣海!”“藤岛中将你怎么了。”我甩开从后而来的声音,立刻踢起脚踏车的脚架。 当我抵达医院时,几乎所有平阪帮的帮众都在现场,占据了充満消毒药⽔味的走廊。 “大哥!” 电线杆最先发现到我,并立刻跑了过来。他头上的绷带还渗出鲜⾎。 看到一群強悍的少年黑道们,如同被人踏碎巢⽳的老鼠一样,个个都満脸憔悴。我想自己的脸⾊应该更惨吧?一想到这里,连话都没办法回了。 “二哥们也来了啊!?” 从背后传来阿哲学长们的脚步声。原来是宏哥开车,追着我的脚踏车过来的。 “第四代现在怎样!?”阿哲学长几乎是用抓住对方的方式询问电线杆。 “正在加护病房。” “听说是被球打伤的!”“目前还没有意识。” “可恶,都是我们…”“如果我们跟在⾝边的话——” ⾝体的平衡感好像掉落泥沼般的消失,我差点就不支倒地。若不是宏哥从后面将我撑住,大概已经直接趴在走廊上了。我被带去坐在合成⽪制的沙发上。墙壁触碰着我背部的冰冷感,让我感觉到不可思议地舒适。 少校拚命安抚着帮众要他们冷静,并微微地听见他在做询问案情的声音。当电线杆和石头男回到事务所时,看见大门是开着的,事务所里面也被砸得一团。第四代则是正在书房里遭受暴行。听他们说,袭击的人大概有五、六个。而电线杆头顶上的伤,就是对方在撤退时用球给予一击所造成的。 “平扳大哥并没有在里面,是叫手下们集体偷袭的。” “那群废物,若是我在的话,怎么可能会让他们碰到壮大哥!” “绝不能原谅!” “如果没有落单…” 帮众们的声音,在我的內在意识和外在触觉的界在线不断地弹开。 没有错。第四代一个人待在事务所。因为所有帮众都为了到会场担任警备而外出了。这就是——炼次哥的目的。 我怎么会没发现呢?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炼次哥自己也曾说过,他是为了要杀死第四代才回来的。然而,在心里面的某处——包括我,大概也包括第四代——都太小看他了。 认为炼次哥应该不至于直接向第四代下毒手。 其实那只是倒映在酒杯中的幻影而已。相信的人才是⽩痴。恐怕炼次哥就是连这一点都计算在內了吧?没有发现到这点的我,真的是个无药可救的大笨蛋。 第十节 我们一直待在医院等到太下山为止。虽然医生和护士都叫我们赶快回去,但却没半个人愿意离开。当听到结束治疗,虽然还是谢绝探视的状态,但电线杆和石头男却硬是说要见到第四代,因此被允许短短两分钟的探视。全⾝挫伤加上有几处的骨折。內脏出⾎。头部也有挫伤,目前意识尚未清醒。医生只是冷冷地说明,表示伤员目前无法说话而且还未脫离险境。 躺在个人的第四代,让我不得不想起当时的彩夏。被氧气罩盖着、毫无⾎⾊的脸孔,弹绷带包着的头部﹒双眼紧闭着连动也不会动,完全看不到野狼的锐气了。 由于背后的帮众们有的大声呼喊着第四代,有的动到说绝不原谅对方、要把对方杀了之类的话,我们一群人因此便被赶出了医院。 “阿哲大哥,你们不是已经查到他们的窝蔵处了。” 在天⾊昏暗的医院门口,石头男动地靠近阿哲学长询问。 “把他们全杀了!”“别以为动过壮大哥还能够活着!” “喂,你们冷静点。”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冷静!?”“就算对手是平阪大哥也不会手下留情!” 帮众的怒吼听起来格外刺耳。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还热热的柏油路上,并前往脚踏车的停放处。好不容易手抓着把手才能站直,接着我拿出了机手。嘴巴一边念着“报告”一边传简讯给美嘉姊。对于自己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担心活动的事情,我不噤感到非常可笑。然而,第四代是负责人。必须要先通知她才行。接着打电话给爱丽丝。 “…嗯。我听说了。情况如何?” 就连爱丽丝的公务员语气,在这种时候都令人感到温暖。 “还没有意识…医生说可能有生命危险。” “是吗…我们太过愚蠢了。看见自己的作为就想吐。” 简单地谈了几句后便挂上了电话。 但很神奇的是,我在这个时候竟然对炼次哥没有感到一丝丝的忿怒。那个人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心里面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忿怒是针对自己的。将脚踏车车架踢起,踩着踏板的脚踝感觉痛到就像快要断掉一样。 我该去哪里呢? 我试着想像自己拿着球杀到炼次哥那儿,然后从太眼镜和头部给他直接劈下去。但温温的风却将这个景象给吹散。不可能的。我既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体里更不存在这股气焰。 还是回到爱丽丝那儿吗?怎不可能?这样一来就是名符其实的废物了。明明早就决定,我是为了帮她背负那一丁点的痛苦而陪在她⾝边的。既然如此,又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渺小,而将无法背负的痛苦一同带回去呢? 靠自己去想,自己决定吧!我一边以咿轧作响的膝盖用力踩着踏板,一边告诉自己。 当我一回到家马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更新部落格。就是这个周末了!首场登台就从⾚阪开始!为了不能到现场观看的来宾们,当天我们将从会场更新部落格,为各位提供最狂热的现场状况!从手指间不断流出虚伪的广告词,感觉很恶心。但这是我的工作,不能不做。我无法接听美嘉姊所打来的电话,宏哥和少校也有来电,但我只能视而不见。因为若是现在和其它人说话,我不知道自己会喊叫什么鬼东西出来。 由于恰好有堆积如山、希望演唱会当天可以进行采访的申请,因此我寄送了时间表等许多的必需数据给对方,顺便也重新排定了行程表。就这样,⽇期很快就变成了隔天了。当把所有手边的工作处理完之后,我从计算机桌前的椅子站了起来,这时才终于发现到房间里充満着令人窒息的热气。 我将窗户给打开,一阵凉风忽然吹进了房里,我的眼⽪感觉刺刺地疼痛。 明明天空上没有半颗星星,但地平面上却洒満着光亮。⽝概在地球的另一端,太正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继续照耀着大地。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 为了逃离內心痛苦的杂务都做完了。因此,我清楚地明⽩,在我眼前有一股将要爆发出来的动。 我的眼⽪內浮现出第四代像泥土一样没有生气的脸⾊,即使我刻意地不去回想也是一样。我的肚子就像呑进了⽔银一样地感到疼痛。 终于发觉到热气的实真⾝份。那并不是愤慨、不甘心这种情感能够形容的。现在的我,非常清楚地针对将第四代害成这副模样的炼次哥——憎恨他,希望让他也遭受如同第四代一样的遭遇。握住无力的拳头,仍然是不停地颤抖。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很想把个人给杀了。 炼次哥曾经说过。在不久的将来.和我之间的友谊也会被破坏。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照着 他所说的一样,却是以这么差劲的形式。 下次见面就杀了你。那是我的台词。我要杀了你!你竟然敢对我的大哥…拳头开始恢复力量。感觉好像手指间就快要渗出⾎来。我一定要杀了你。将炼次哥—— 杀了他?要怎样杀? 颤抖不断攀升到我的嘴上。我拚命地紧咬着它。 我是头昏了吗?到底在想什么呀?拥有和第四代旗鼓相当的強度,并且具备第四代所没有的残暴,对于面对这种人,我到底又能做什么呢? 从手指陷⼊的手掌中,这般憎恨被热融化而掉落。 从窗户穿进来的夜风让我的耳朵渐渐冷却了下来。就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感觉如此不友善。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怨恨”这种情感,会这么強烈地黏附在心中。原来炼次哥这五年来,一直都抱持着这种感受?明明用泪⽔把它给冲洗掉,那样会更令人感到轻松的。 我一定办不到。 持续着这种憎恨,并将它拿来当作刀刃。 我本没有必要再去思考自己该怎么做了。我只是个⾼中生而已,也刚好只是和第四代有人情的来往才举杯结拜,一旦那边的世界露出暴力的一面,我也只能畏缩着不知所措。 我将⾝体投⼊铺中。 如果真有我能做的事… 我觉得应该是守护在他病房旁才对。我已经接触过不少不同种类的死亡,已经习惯了。所谓习惯死亡,意味着自己也一点一滴地死去。若第四代真的就此不回来了,位在我心中的宽敞房间,是否能够以空的状况永远上锁? 即使如此,我也应该一直陪伴在第四代⾝旁才对。 因为,我已经习惯疼痛了。 第十一节 隔天醒来时已经将近中午了。心情糟到不得了。甚至有点想吐,视野还模模糊糊的。 我好不容易才接听了美嘉姊打来的电话。 “壮大哥没事吧!?请问他在哪间医院!?那、那个…!” 对耶,我忘记要写是哪一间医院了。由于平阪帮也陷⼊一片混,美嘉姊大概是因为都联络不到人而担心得不得了吧?真是对不起她。 “状况还…不是很好的样子。” “怎么会?” “我不太清楚耶。” “那藤岛同学你呢?没事吧?” 我没事吗?这是什么问题?然而我说不出半句响应。没事的——在喉咙深处微微地呻昑着。我既不痛也不庠,因为不是我被殴打。如果呆呆地完全没发现到,所有事情都已经结束了。 “那个…总之,当天活动的统筹,我会拜讬我们老大。藤岛同学千万不要勉強,请你一定要详细告诉我壮大哥的状况!” 挂上电话后,我忽然感到放松。我觉得我能做的事全都已经做了。所以是否能暂时别再来管我了?每一个人好像都忘记了,我只是个正在放暑假的⾼中生耶。 我已经很累了,就让我睡一下吧? 然而我的机手却是响个不停。 “听说已经追查到炼次的机手了。他在袭击前有打电话到平阪帮事务所。大概是确认第四代在不在吧?” 即使是隔着电话,也不难听出宏哥奋兴不已的语气。 “爱丽丝正在分析通联纪录和GPS定位。今天內就可以找出炼次在哪——” “…是喔。” 找到躲蔵的地点了。为什么会在这种时间点?因为那个人一直都很小心,不断地更换机手,电源也不是随时都开着—— 算了,这种事情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不是很好喔?” “本来就不怎么好。” “有关第四代的事…我想那不是鸣海小弟的错。” 宏哥的一席话经过了我心中不同⾊彩的炉灶,最后演变成非理的情感。虽然我很用力地握住机手,但还是无法庒抑住发自內心的话。. “虽然我只活了十几年,但相同的台词我大概已经听了差不多五百次以上。” 我清楚地感觉到,在电话另一端的宏哥脸⾊大变。 “这不是你的问题,你没有错。我老爸经常这样对我说。不过,这种事都已经没差了。本于事无补。现在并不是在进行审判,就算说出这种戏言,难道第四代就会醒过来吗?就可以当作没受伤过吗?我的头脑若是能再好一点——” 我用手指用力抓住腿大,好不容易才将话给汁但。 我到底在⼲嘛?跟宏哥抱怨这种事又有什么用?这才真叫作是戏言。我真是无可救药了。 “…对不起。” 说话坑坑巴巴的。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 吐出这些话后,自己突然愧羞到好像快要从眼球里噴出热⽔。怎么办?应该…应该问点更有意义的话才对。 “…在那之后,情况如何了呢?” 宏哥感觉好像是言又止,经过几番挣扎后终于开口。 “帮派的所有人都留在医院。听说就睡在停车场。真是一群笨蛋,是吧?” 听起来充満苦涩的笑声。 “今天早上又去医院看过,结果他们都还在。而且又在跟医生争执到底能不能探视,所以我就去阻止他们。就在这时候,爱丽丝刚好打来。大家一知道有可能找到炼次的所在地,只留下几个人在现场,剩下的全都挤到探侦事务所来。” 我调整一下呼昅。失去头头,不停在挣扎的帮派。大概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吧? “不过有个⿇烦问题。这群人若知道炼次躲在哪里,应该真的会杀了他吧?” 说真的,现在跟我说这些事,我也无能为力。平阪帮的帮众们也是活动的工作人员。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惹出事端,对活动的举办绝对会有影响。即使知道会这样,我也已经没有阻止他们的力气了。 随便他们爱怎样闹都好。因为鲜⾎已经流出来了。不论是用雨⽔将⾝上的味道洗掉,还是再用更多的鲜⾎洗去,伤痕也不会消失了。 宏哥说有什么新的发展会再打给我,接着就挂上了电话。我又准备爬回我的被窝中。当我发现到有一封从广告设计公司传来的简讯,刚好就是在我打算将机手抛回铺上的时候。 ——请款单尚未回传过来。还有最新版的所有行程时间表以及工作人员配置图等,东西大概只有在雏村先生的地方才拿得到,很抱歉可否⿇烦您将上述数据回传过来? 我叹了一口气。第四代都是独自在经营这些事务的。因为他对金钱非常仔细,所以大概是不敢由其它人来负责吧?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图面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中。就因为如此,一旦发生了这种事,周围的人就会很伤脑筋。 没办法。只好去事务所拿了。然后就当作我的工作已经结束好了。有关采访的应对和部落格,只要拜讬美嘉姊来处理就可以了。 第十二节 平阪帮事务所的⼊口处留有细小的⾎迹。漆黑的⾎渍甚至噴散到楼梯。我想这应该是从逃跑的嫌犯武器上滴下来的第四代的⾎。我撑着扶手呆站了一会儿,甚至感觉能闻到铁锈味。 他到底被殴打了多久?即使那个人也只是⾎⾁之躯,若被一大群手持武器的对手包围住也是无计可施。对方如果是采取突袭,那更是无处可逃。 搞不好我也有可能变成那样吧?盯着⾎迹的我,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我应该要停止这份工作了。等将请款叩送到工作室之后,我就告诉他们。事情发展到这样,有没有我在都无所谓了。第四代也⼲脆一直待在医院就好了。这样不就不会再被人海扁了? 铁门并未上锁。当我进⼊事务所內,发现电灯是开着的,冷气也没关。从案发之后,没有任何一名帮众回到这里过。沙发被翻倒,文件也散落満地。里面的房门也是开着。 书房里的情形更是惨烈,在漆黑房间里的书架全被翻倒迭在一起,而且将瓦楞纸箱给庒垮。铺上的单则是沾満了⾎迹。 唯有放在办公桌上的计算机一毫不受影响地从屏幕上发出亮光。被开启的画面显示的是一封未寄出的电子邮件。当我看到收件地址的字段中,打着很眼的电子邮件地址时,內心感到惊讶。 是我的电子邮件地址。 邮件的內文并没有写任何一行字,只是附加了大量的档案。出纳账本、组织图、时间表、各项联络资料以及遇到紧急情况时的处理表。 我的手伸到键盘上且不断地发抖。 口感觉一股灼热感,害得我没办法顺畅呼昅。 当然,为重要档案做备份是常识。所以他原本打算将档案一次寄给我,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袭击的。不过就如此,不是吗? 我按下了寄信键。第四代最后的意志以光速行经电子回路,流进了我的体內。这种痛和我之前背负的痛完全不同。感觉就像如果静静地放着会在屯脏內膨,最后从⾝体內爆发出来。 我冲出事务所并跑下楼梯。当抵达三楼铁门前,我停下了脚步。因为在我记忆中的景象、声音鲜明地浮现了出来。没错,就是这个地方。帮众们也在场。然后就是第四代的话—— “若是我有什么不测——” 这句话原本应该只是个玩笑话而已。 然而,现在却清楚地在我耳边回,已经无法抛开它了。 一——你来管理这群笨蛋。“ 拨号音响到第二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大哥?是大哥吗P’ 像电线杆一样耝犷的声音立刻窜⼊耳中。 ‘我超担心你的,昨天突然就不见!宏二哥说你好像不太舒服,没问题吧?现在您人在哪里?’ “我在事务所。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当然是在大姊这儿啊!’指的是爱丽丝。原来还在爱丽丝那儿喔?的,已经快要找到平阪的窝在哪里了,现在大伙准备耍杀进去!‘ “不可以啦,现在不是在做这种事的时候。” ‘您在说什么啦P壮大哥被打成这样耶,怎么可能闷不吭声的!?’ 从电话中也听得到电线杆背后的帮众们在呐喊。一定要杀了他!要还他五倍!让他们全部送医院!怎么可能只是挨打而已! 我的体內感觉热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闭嘴!” 我对着机手发出怒吼。‘——大、大哥?’ 电线杆不知所措的声音。 “我现在就过去了,全都给我乖乖地待在那里!”连回应都不听就将机手塞进口袋,奔跑下楼梯。 几乎没有煞车就将脚踏车骑⼊死巷子,我看到大约二十名左右的彪形大汉聚集在“花丸拉面店”前面。我从脚踏车上跳下,将车子直接抛开,奔跑过去。 “大哥!” 我被电线杆和石头男给夹住,接着在我⾝旁围上越来越多的帮众。 “大哥,到底怎么了?大姊跟少校现在正要找出平阪的窝——” “战争!只能开战了!” “让他们变得跟壮大哥一样!” “我们早就有被抓进察警局的准备了!” “就跟你们说不行啦!各位都是活动的工作人员,如果引发暴力事件被逮捕的话,当天的警备就——” “谁还管那么多啊!”“一定要让对方知道敢动壮大哥的后果是什么!” “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绝不会原谅他们!” “搞庇啊你们!” 我大声尖叫,已经完全无法庒抑情绪了。帮众们同时受到惊吓,对着我毫不客气地投以尖锐的目光。但我还是不退缩,继续开口: “你们难道都不知道,第四代为了这份工作赌上了他的一切吗!?成立公司、招募人员、想办法集资、到处跟人低头——就快要、就快要开花结果了,结果你们竟然想⼲些无意义的事来破坏他所有的努力吗!?” 围绕着我的帮众们脸⾊铁青,训斥依旧继续。 “你们以为为什么会在这种节骨眼查到炼次哥的机手?你们都被故意引了,连这种事都没发现到吗!?想想看正在脑充⾎的你们带着代徽闹事,活动绝对报销的!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懂啊!?” “大、大哥…” 我用喊叫声庒过石头男的呻昑。 “你们不都背负着雏村壮一郞的名字吗?!我也一样!难道都忘记了!?” 围绕⾝边的壮汉们的脸逐渐扭曲,我不知道这是因为被我怒骂的关系,或者是心中无法忍受的情绪涌现上来的关系?但我还是把话讲完。 “我是那个人的义弟。所以——” 啊啊,果然是泪⽔的关系。我的声音就快被涌现上来的情绪给呑没。 “在他回来之前,帮派由我来管理。有意见的人给我站出来!” 我的声音随着带点肿感的气息扩张出去。我的拳头和嘴不断地颤抖着,泪⽔充満了双眼,用尽了全⾝的力气站立在一群壮汉的央中,并努力虚张声势回瞪四十几对忿怒的目光。 我的背部流过带有奇妙冰冷感觉的汗⽔。 当我还在述说心中感想的时候,手脚流动着奇特的脉动。现在全都已经吐露出来了,全⾝失去力量的我,感觉快要被沉默给庒垮了。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正确的事情?即使是正确的,我是否本没资格说这些话呢?因为我只是个不具任何力量的—— 电线杆的⾝体在我的面前弯成两半。吓了我一大跳,差点就把⾝体里全部的气都给吐了出来并跳离现场。 然而,电线杆并不是向前走过来。他当场弯下了,将双脚张开至肩膀宽度,并将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低下了头。 第十三节 站在旁边的石头男也采取同样势姿。就像是海浪退去一样,周围的帮众们也一两人弯低头。 那是男人的礼仪。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大哥为我们想这么多。” 电线杆低沉的声音。 “是我们太愚蠢了。” “差点就要丢壮大哥的脸了。” “我们相信大哥。” “只要有大哥在。” “我们会跟你一辈子的。” 接着帮众们一一抬起头来,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充満⼲劲的火焰。 “…我们的命就给大哥了。” “遵命,给大哥。” “给大哥。” 声音传播开来。 支撑我⾝体的力量,差点就随着汗⽔和泪⽔,从耳朵、从嘴间、从眼头流了出来。我用拳头撑着腿大,努力让自己不要倒下去。还不行。我还得继续虚张声势才行。 “…嗯。我知道了。” 从我⼲到不得了的喉咙所发出的声音,已经不像是我的声音了。 “全都给我。谢谢你们。” “我从监视器看到了。你的排场还算不错嘛。” 爱丽丝坐在铺上露出一副无言的表情。在这间探侦事务所所在的大厦周围,装设有几座可以环顾周围的监视器,使得探侦能够坐在上就看见外部的情况。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痴的义气游戏,从头至尾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你真的是个很奇特的男子。只要脑袋一充⾎,不知为何就能以最短距离达到真相。为何平常就做不到呢?” “没有…我自己也没发觉到…” 我抱着膝坐在铺前,脑袋感受着冷气吹来的风。由于太多事过于勉強了,所以现在全⾝无力。仔细想想其实很恐怖。面对都是过去小有名声的不良少年们组成的平阪帮,我居然还能像那样呛声。就像爱丽丝所说,我只要脑袋充⾎,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不,其实我是知道的。像刚才也是,只能用那种方法了。只是说,有时那种“失败了该怎么办?”的担忧会不知飞到哪里去。 “那是你可以引以为傲的力量。” 爱丽丝面无表情地响应。但是我不需要那种东西,又不是说能够救谁,只是决定结果的时间比较快而已——不论那是幸福的,或是绝望的。 “你还不简单,居然知道到现在能捕捉到机手讯号其实是平阪设下的陷阱。” 爱丽丝的声音和敲打键盘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那只是我突然想到的。为了要说服帮众们。” “真是被你打败了。你是否要认真将诈骗集团这行当作未来的选项?” “我会考虑看看的…” 我更加用力抱住膝盖。 “不过那真的是陷阱。” 我抬起头来。 “方才少校联络我。从GPS卫星讯号查出的地址是位于新宿的短期公寓,十几人携带刀械在现场待命,但平阪却不在其中。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也就是说他将机手放在那个房间里,自己却潜伏在其它地方吗? 我实在无法将如此卑劣的行为和我所悉的笑容重迭在一起。就因为如此,我更希望能够有机会和他再谈一次。 “所以,平阪的真正目的大概就是这个。” “…咦?”“就是第四代累积出来的东西,整个平阪帮。” 我呑下一口气。 过去炼次哥和第四代一同兴起炉灶的。并在经过了五年之后,成长到⾜以对这座城市产生影响的——同伙们,以及帮派代徽。 “我想他应该是打算让失去了头头,名符其实处在群龙无首状态的帮派给瓦解。事实上,原本应该是会变成这样的。平阪唯一的失算就是——有你在这里。” 有我在…这里。 虽然什么事都没办法做,只是在这里而已。 “不过我想平阪大概不会罢手。他知道是由平阪帮担任演唱会的警备,若是无法引对方过来,他应该就会主动出击。他不可能放过在活动当天引起混的大好机会。因为我方还必须得顾及到颜面。” 我希望能和炼次哥再谈一次。告诉他不要再这样了。明明知道他的机手号码却怎样也拨不通。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本人是否会在活动当天有动作也不得而知。说不定他打算不论是否继续进行妨碍,都由手下去执行。因为到目前为止都是这样。” 从我的嘴里吐出了又细又长的呼昅声。 “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做?我一定会把他拖出来的。” “…爱丽丝,你会想跟炼次哥说什么呢?” 探侦依旧用她那乌黑亮一丽的黑发对着我。秀发上的光亮随着她的声音微微地摇动着。 “当然是死者的话语。是被不小心抹杀掉的话语。” “你现在不打算告诉我吗?” “我也只希望痛苦一次就好。” 心想爱丽丝面对屏幕的脸,到底是怎么样的表情?只希望痛苦一次就好。就算现在跟我说,也无法减轻她的痛苦。她是这个意思吗? 第十四节 真的是这么深的伤害吗?还是说我本就不⾜以—— 我摇了头摇,将那无聊的自想法给甩开。 “告诉他的话…也就是连炼次哥也会很痛苦,对吧?” “应该是吧。而且还包括你,包括第四代。” 即使如此,还是得挖掘这座坟墓吗? “目前的平阪可以说是瓮中之鳖,哪里都不能去。我所受的委讬是,将他带到第四代面前。即使⽪肤可能被光灼伤,即使眼睛可能因此瞎掉也都一样。必须将他从黑暗的无知中给拉回来。” 黑⾊的秀发终于往旁边移动,爱丽丝回过头来。在充満悲伤的眼眸內,累积着像是覆盖在古井上柔软青苔的光泽。 “所以我也打算毫不犹豫地使用卑劣的手段。” “卑劣的手段?” “因为在我这里还有个人质耶。” 爱丽丝的手伸人了堆积如山的布偶中,将那东西给抓了出来。是一件折得整整齐齐的⽩⾊T恤。尚未完成的平阪帮精神标志。喜善所留下的重要物品。 “…光是靠这东西,真的能把他给引出来吗?” “并不是要直接使用它。饵当然需要动过手脚。” “可是…重点是,你打算要怎样联络炼次哥呢?” 爱丽丝跪了起来,双眼在和我一样的⾼度。而她用瘦小的手押住我的口。就好像是在确认什么东西似的。 接着她开口: “请问你的现在工作是什么?应该不只是探侦助手而已吧?” 这句话沿着冷冷的空气、沿着具有体温的手指,传遍了我的⾝体。 我现在的工作。 原本一开始只是打算接受第四代的委讬,帮他管理网络相关的东西。但却在不知不觉中得到许多的人支持,结果几乎把所有的生活重心都放在这件事情上,一直到现在。 我的工作。 我拿出了机手,拨打给美嘉姊。 “…是的。我是藤岛。昨天真的很抱歉…是,好的。我会一起寄给你。没有,状况还不太好…是,然后…” 由于美嘉姊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因此我用強势的语气将她的话给止住。 “活动当天,我会负责统筹。是第四代代我的…是的。没错。总之我会去开会的。没错…⿇烦你了。是的。包括到当天为止的网页更新,是的,没错…是每天吧?我会全部负责。不会。没关系的。请你让我做吧。因为——” 我呑了一口口⽔后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是负责广告宣传的。” 结束和美嘉姊的对话,我看着爱丽丝。我们只是互相点头,因为探侦和探侦助手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言语。 “…是少校吗?嗯,没错。很不好意思,还是需要你继续监视和听监直到演唱会当为止。大概需要多少人手做替?…三个?知道了,我会叫鸣海去安排。” 我一边听着爱丽丝在⾝后和少校通电话,一边拨打电话给电线杆。 “对,是我。是的,请派三个人到少校那里。还有就是当天的警备…我猜炼次哥应该会有动作。嗯。现在就要过去事一怜所了。要重新规划警备区域…拜讬你了。” 我和爱丽丝背对背,同时切断了电话,并朝着各自的工作展开行动。 距离庆典只剩下四天了。 就算到了傍晚,夏季⽩天的炎热依旧存在,在一片漆黑中浮现出一个大巨的四角形黑影,并且将背后的⾼楼大厦群所发出的光线全都给遮住。整栋建筑随处可看见钢骨外露,这栋奇特的建筑就是⾚阪著名的东京都內最大的Livehouse。 在照明灯的照下,⼊口处前方一眼望去全都是人、人、人。工作人员喊到沙哑的声音,为了就是通知最尾端的客人。群众的热气感觉就像是快要形成一朵云一样。不断聚集的客人中,也能不定点看到我制作的那件印有乐团标志的T恤。 我用手摸了自己口一下。善喜哥帮我刺绣的特制T恤,全都相连在一起。 位在⼊口处的大屏幕上正在放着舞台彩排的影像。虽然画面没有声音,这样反倒更衬托出主唱的女生弹着GibsonLosPaul品牌吉他的犀利美感。两辫子有如飞鸟尾翼的黑⾊长发,在充満刺的光线下舞动着。 网络上应该也正在播放着和这东西一样的影片才对。不知道炼次哥是不是也在看?爱丽丝所设下的陷阱。 主唱的女生⾝上穿着的服装,是只有袖口和领⽇用黑⾊布料的⽩⾊T恤。 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心情,紧盯着绣在那件T恤的肩膀和侧部腹位的图案。爱丽丝说过会对饵动手脚。我也是一直到今天为止都还没被告知,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她能做到这种事? 然而,我并没有时间去开解这个疑问。庆典就要开始了。我紧握着放在口袋中的⽪制盒子,朝工作人员进出的后门跑了过去。口袋里放的是少校特制的⾼能对讲机。分别连结到分散在各处的帮众,以及尼特族探侦团。 “要开场了。”我对着耳机式麦克风报告。 我用视线边角确认排队的顾客开始缓慢移动,接着就冲⼊了门內。当进⼊漆黑的走廊时,忽 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我又找到三名混在顾客群当中的敌方人士。’ 耳机中传来少校的声音。紧接着重迭在一起的是石头男的声音。 ‘我目前在⼊口大厅处。有认识的脸孔,包括袭击壮大哥的家伙。要逮住他们吗?’ “不可以,只能跟着他们。千万不能在有客人的地方闹事。我在猜他们还有来几个人,应该会在厕所或哪里集合才对。反正我们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就先让他们到处游。” ‘如果他们就在一通里闹事怎么办?’ “若是有危害到客人的情况,你们就不用客气了。因为你们是警备人员。” 声音怎样都还是会颤抖。我想他们应该也不至于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吧? “我已经说过了,那群人的目标非常明确。他们并不是来破坏活动的。他们是准备趁着演唱会的混中,将分散在会场各处的平阪帮个个击破。” 即使如此,还是不得不动用帮众。无论如何,而对这么大的活动,警备员是绝对需要的。 “所以我们得导他们出来,把他们包围起来再击破。千万不要主动出击。”‘遵命。’石头男切断通讯。 ‘鸣海小弟?’ 宏哥传来讯息。他目前应该是和乐团成员们在一起才对。 ‘可以走出休息室了吗?’ “没问题。⿇烦你了。” 第十五节 一行人经过了低矮又充満热气的业务用通道,观众们的动不是以声音,而是以震动的形式传了过来。光是用一手指触碰着⽔泥墙,感觉整栋建筑物就像是个快要破裂的气球。紧接着清楚的呼声从脚下传了上来。 耀眼夺目的吉他以及爵士鼓和贝斯的齐奏,将那股喧哗一同卷起之后踏开。开场曲开始启动。我的脚步也跟着加快。感觉就像是把沸腾的⾎直接灌进心脏一样。我打开了位在走廊最底端的门锁oLiyehouse的负责人再三提醒过我。为了防止犯罪发生,叫我们务必要记得锁上业务用通路的锁,这件事也要求工作人员彻底遵守。因此,这个工作我一定得亲自执行才行。 依循着我留下的⾜迹——应该会出现的。如果那个暗号有传到的话。 打开了最后一道门。蓝⽩⾊的光线、大音响发出的乐团音乐、浑厚的合唱,全都从我的正面袭来。这里是舞台侧边。地面上固定着好几耝电缆〕在一片漆黑中相邻摆放的吉他及PA机器(注:“ProAudio”机器,指业务用音乐器材),从舞台內照过来、五颜六⾊的探照灯,让器材浮现出不同型态影子。左手边有个矮小的楼梯,在那前方就是连接到观众席的另一扇门。 在这里没有工作人员的⾝影。因为我事先拜讬对方,请他们把这里空下。 我的视线转移到光线当中。爵士鼓的铙钹不停在跳动,并且将镁光灯击碎成数以万计的碎片。而在过去一点的地方,则看得见⾝材⾼眺的主唱,以及她的长发,搭配上⽩⾊T恤就如同飞鸟的尾翼。 “少校,要⿇烦你一阵子了。” 我对着耳机式的麦克风报告。 ‘知道了。祝你武运昌隆。’ 我拿下了耳机。歌声和烈的节奏,⾎接灌进了脑海里。感觉快要哭出来了。照明和歌曲间奏同时点亮,一瞬间周围就成为一片南海。砍山的余韵被夸张到不行的观众呼声承接下去。 我将耳机组放在⾝旁的扩音器匕。都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微微震动。我独自矗立在黑暗中,等待呼声降落到地面,成为沙、化为泥。 ——各位,今天很谢谢你们来。 主唱女生出乎意料之外的温柔声音,传遍了安静的空气中。 ——因为有很多人的帮忙,我今天才能来到这里。真的很感谢你们。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了背后的门把转动的声音。 我停止呼昅,先将眼睛闭上,然后在心里面默数三下。 ——歌曲就算再远都能传得到,真好。就算是已经不在⾝旁的那个人也一样。 我吐了一口气后回头看。 从舞台延伸出一道细长的蓝⾊光线,在光线前端、开启的门前,站着一个人影。一步又一步,慢慢接近我。防风型墨镜将光线反回来。 “怎么?你是特地在等我的吗?” 炼次哥站立在光柱的正央中。 “因为是我请你过来的。” 回答他的声音果然还是会摇晃不定。 “我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上穿的⾐服。” 炼次哥用下巴指着我⾝后。 “原本想说还真是随便的邀约,不过那东西是我重要的失物。而且也有事情想要问你。” “很⾼兴你能过来。” “都到这种时候还能说这种话,你烂好人的程度真是让人起⽪疙瘩。” 说得也是。自己也觉得自己到底是不是⽩痴?明明自己和同伴都被磨折得那么严重。 “你想问的——是有关那件T恤上的代徽,对吧?” “没错。” 我再向前踏了一步。 “为什么会完成呢?” 我瞄了舞台一眼。女主唱正在向观众席静静地述说当中。在她肩膀和侧部腹的标志,并不是未完成的、像烟火一样的图案。 而是充満缤纷⾊彩的渐层凤蝶。 原本应该已经失去的—— “说真的,连我也不知道。因为完全没有被告知。” 炼次哥皱起了眉头。 “把你叫出来的人其实不是我。” “你在说什么——” 炼次哥的话说到一半就断了。因为从我的脚底下,躲在吉他扩音器影旁的小小人影,起⾝站在光线中。 长长的黑发从肩膀滑下来。倒映在炼次哥防风型墨镜上的是在逆光中浮现的黑底江户友禅(注:⽇本自江户时代流传到现在的著名染南方法)松竹梅纹,⾝着振袖(注:未成年或未婚女所穿的和服)手中抱着大型熊布偶的⾝影。 对此我还是感到疑惑。这不是和服吗? 这名娇小探侦当准备告知对方真相、终结案件时,记得都是穿着丧服的,不是吗? “首先,我必须先剔除你的担忧。” 爱丽丝一边握紧我的⽪带,一边对炼次哥说明。 “那件T恤是伪造的。它并不是刺绣,而是将图案印上去而已。我想你从远处看大概没能发现到。在演唱会最后,那名主唱说不定会将它脫下并抛进观众席,但不用担心。你最宝贵的真品,我还保存得好好的。” 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出被防风型墨镜遮住的炼次哥的表情。 “你是谁——”炼次哥言又止。“原来你就是探侦。我只听说过而已,有个具备奇怪技术的恶心小鬼。” “并不是普通的探侦。是尼特族探侦,死者的代言人。” 爱丽丝的声音稳如泰山。 “为了只是守护死者的名誉而伤害生者,或只是给予生者安慰而羞辱死者。” “不需要说明⾝份。你是从哪里拿到那个图案的?那东西是——” “跟你说过,那就是死者的话语。” 被爱丽丝打断了话,这时终于看得出炼次哥的脸开始扭曲变形。 “是从你最重要的女那里拿到的。” “为什么!?喜善早就已经死——” “她还活着。” 原本应该充満热气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并发出了破裂声。 我止住了呼昅,并直盯着⾝旁的爱丽丝看。她的目光往上抬起,将我的目光给接住。原本抓着⽪带的手放了开来,这次换成触碰我的口。触碰在我口上刺绣的乐团标志。 “这东西就是最后的关键。” 爱丽丝的声音重迭在手上。 “这个像榻榻米的网状刺绣叫作查丽丝。⾜只存在于韩国的传统刺绣技术。” 我呑了一口气。爱丽丝的视线再度转同到炼次哥⾝上。 “喜善她在五年前的案发当天,被刺中部腹而⾝受重伤。送到口风很紧的外科医师那里。而且手术⾜成功的。” “你说…什么?” 炼次哥发出呻昑。我不自觉地握紧放在爱丽丝肩膀上的手。 “喜善她获救了。然而却因为受到重伤而取出了几个內脏。我猜测子宮和卵巢应该是全数取出了。喜善她失去了⾝为女的机能,而且⾝体无法再像以往自在地行动,后藤田则是付了和医师遮口费相等金额的款项。你所谓第四代让你看到的一千万圆汇款就是这笔钱。汇款对像则是第四代的人,位于⾜立区的不动产业者。而这笔一千万,被拿来当作租借位在北千住站前的某栋大厦,其中一层楼的订金来使用。” 我不难想像,眼镜底下正露着透明却不持久的微笑。 “喜善无法再继续担任陪酒姐小的工作了,但她却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店铺。她抛弃了自己的所有过去,包括⾝为女的自己。并且隐蔵了和你或是第四代之间存在的所有回忆。将名字的两个字倒过来,现在——以一个男⾝份活着。” 炼次哥将防风型墨镜拉到额头上。在他被光线所照的双眼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感想,我无法得知。那是因为我的视线,就快要被満出来的东西给覆盖住了。 在那温柔的笑容下、在伤口下隐蔵着的真正名字。喜善。 “她还活着。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所以——” “为什么!?” 炼次哥的声音穿透了黑夜。 “为什么…?那壮仔他,为什么——” 语尾被急促的息给呑没。 “你说为什么?全都是为了你和喜善。喜善她唯独就是不希望让你知道。包括她是别人妇情的事…包括她已经孕怀的事。” 别再说了。我用不成声的声音训诫她。告诉他又能怎样?没有任何人能得到幸福,不是吗? 那又为什么? “然而,这种想法实在是太差劲了。” 爱丽丝用冷冰冰的口气说明。 “我现在打算打破⾝为探侦的噤忌。什么死者的话语?无聊!只不过是为了那么一丁点的慰藉就污蔑了人类选择的权力,这种事是不破允许的。因为我们都活着。活在现实的世界里。既然是如此,随时都能传达活着的话语。到底再次取回连结?或是继续切断关系?都是能选择的。不论那是多么地痛苦,⾝为人类就应该接受并选择。任何人都不具有抹杀那选择权的权力。不是吗?” 第十六节 我忽然惊觉并忍受着喉咙的疼痛,抬起头来。因为我发觉到,爱丽丝的最后一句话并不是针对炼次哥所说的。 被开启的门消去了延伸出的光线边端。 隔着回头观看的炼次哥,看见了那个⾝影。染⽩的头发,刺在裸露出来的肩上的凤蝶,这些全都凝结在蓝⾊光线的界处。 原本我打算要奔跑过去的,但爱丽丝却从我⾝后抱住我、将我给拉住。 “别去。这不是你该出场的时候。” “可、可是!”明明不是可以活动的⾝体才对,因为一直陷⼊昏状态。 “壮仔…” 炼次哥轻声叫出名字,并将取下的防风型墨镜丢弃在地面上。第四代用背顶着门慢慢踏进了光线中。他到底是怎样拖着那种⾝体逃出医院的?被⾎弄脏的⾐服是遭到袭击时所穿的。原本应该放在病旁边。也就是说,他是从医院直接到这里的? 我听到在黑暗中,第四代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们全都给我说出来了?” 发出的声音掉落在布満电缆的地面上。并未失去凶猛目光的野狼,穿过炼次哥的肩膀直瞪着爱丽丝看。 “没有错…你太晚来了。” 爱丽丝的回答。 忽然间,从背后又再度传来沸腾的呼声。大概是中场的乐手发言时间已经结束了吧?第四代一度闭上了双眼。摇了头摇,接着又将视线抬起,这次是直直朝着炼次哥的脸孔看。在这当中,两人之间并没有任何的谈。只剩下烧焦的空气而已。 “…真是很神奇。” 炼次哥开了口。虽然他是背对着我的,但我却清楚地看得出他的笑容中带着悲伤。 “原本以为碰到面会飞来更多东西,抱怨或怨恨或怒骂之类的。我本来想要活得更有品味点的,所以才不想见到你。哈哈。不过呢,该怎么说啊?什——么都想不出来。” “若从你⾝上拿走了坏嘴,那还剩下什么?不就只剩下动手动脚的坏习惯而已?” “说得也对。又没钱,也没女人,还没朋友。” 我心想,为什么会这么平静呢?明明背后一直吹来观众们的尖叫声、用脚踏地的声音、掌声和口哨声。为什么两人的对话声让我耳朵感到刺痛到不行,怎么会如此平静?赶快唱下一首歌吧?唱一首可以将这种寂寞一扫而空的歌曲。我只能祈祷着。 “…我真的很羡慕你。说这种话你会不会笑我?” “一点都不好笑。” “是没错,但那也是真的。我本一无所有。” “在那边呆呆站着的,我的义弟…你不是一来到东京就遇见他吗?看来你大概还剩下一点芝⿇绿⾖大小的幸运吧?” “这样说也没错。” 我听着两人的谈,几乎就要在爱丽丝的怀中哭了出来。 “去买张乐透吧?如果中个一亿圆,你的腐烂人生应该也会变好点。” “我会参考看看。你能不能顺便告诉我该去哪个投注站?该买哪些号码?” “你去所有投注站买所有号码,这样一定会中。” “你怎么还是这么聪明啊?” 接下去的话语全都⼲枯了。 第四代和炼次哥,一步步地接近对方。 “该怎么办啊?我已经随便了啦。只要能讨回些东西就好。” “明明就是你自己创立的帮派,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应该自己要遵守才对。” “也对。老天爷,到底是谁的啊?” 我在爱丽丝的手中挣扎。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无法挣脫这双纤细的手? “请、请不要这样!第四代他受重伤!” “你给我闭嘴!” 野狼的怒吼。两人同时将拳头举到脸部的而度。就在这时候,背后响起流畅、具有爆发力的吉他独奏。照明就像是被解放开的湍流一样,将我和爱丽丝,炼次哥以及第四代的影子,在地面和墙壁上烈地散布。音乐节奏和贝斯伴奏,两者重迭在一起,一口将空气加热。 嘹亮的歌声弹了开来。两个影子同时跳起并互相错。我将爱丽丝的手臂挣脫开打算奔跑过去,然而却被从⾝后抱住膝盖,整个人向前倒了下去。在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我看到其中一方的影子慢慢地跌落在地面上。 歌曲更加烈地倾泻而下,拍击我的背部和肩膀。像雷声般的连续击鼓声,敲击我全⾝的贝斯律动,宛如有着火焰鳞片的蛇般绕的吉他乐音,全都和歌声结合在一起,将我的世界一点一滴地侵蚀殆尽。 接下来,站着某一方的人影,摇摇晃晃地走近倒卧的那一方。然而却并未停下脚步,跨越对方⾝体后往门的方向走去。倒卧在地面上的人影问: “你刚刚做了几次假动作?两次?” “是三次。” 站在门旁边的人影头也不回地回答。 “你难道都没有退步之类的?真是无趣。” “是你自己太松散了。” “是吗?” 我心想,到底谁是谁呢?因为我的视野早已沉没在⽔中,本无法判断到底是谁获胜了? 因为,两人再度重逢了。只有在这个时刻,可以将在结拜时同时换的最重要的东西——将两人的语言还给彼此,再一次地互相确认。 “你真的是个笨蛋。” “我知道…但是没有其它方法了。你⽝概怎样都不能理解。” “我当然理解、笨蛋。” 连接到走廊的门开启。 “我实在是没救了。” 将人影和不稳的脚步呑没在內,门被关了起来。 在黑暗中,另一个人影站了起来,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防风型墨镜。我原本想对他说些话。然而,爱丽丝紧握住我的手,切断了我的声音。 脚步沿着紧邻着观众席的矮小搜梯滚落,门被开启,流进来浑厚的呼声。 当这声音再度被黑暗给打断时,在我⾝体周围,剩下从舞台沿着地面传来的烈却又的节奏和歌声,以及位在⾝后的爱丽丝的体温。 Www.IsJxS.CoM |
上一章 神的记事本4 下一章 (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杉井光创作的小说《神的记事本4》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神的记事本4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神的记事本4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