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活俑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活俑  作者:倪匡 书号:43437  时间:2017/11/6  字数:11342 
上一章   ‮发不言一密秘守严 部五第‬    下一章 ( → )
  我这样想,不由自主,盯着卓长看,卓长骂了一句:“翁婿两人,狼狈为奷。”

  我叫起来:“我又没说什么。”

  卓长一摆手,大踏步向外走了开去:“你看人的眼光,不怀好意。”

  我笑着,在他⾝后大声叫:“这真是加之罪了。”

  卓长不再理我,迳直向外走了出去,走向一个马厩。他还未曾走近,马厩中的马,已经匹匹嘶起来。⽩老大来到了我的⾝边:“平时,你对外星人十分容易接受,为什么这次,我一再说他的⽗亲是外星人,你一再拒绝接受?”

  ⽩老大这几句话,说得十分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我想了一想:“不是完全不接受,但是我总觉得,他⽗亲如果是外星人,应该还有别的能力,不会只是识得牧养马匹。”

  ⽩老大指着我,笑着:“是你自己说的,外星人各种各样,无奇不有,又焉知没有一种专会养马的外星人?”

  ⽩老大有点強词夺理,我道:“那么,他用什么通工具来的?在他出现前后,好像从没有看见有什么异样物体,自天而降。”

  ⽩老大一本正经地眨着眼:“一艘隐形的太空船?”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老大摊开手:“好了,你有什么别的解释?”

  我道:“一点头绪也没有,总有古怪。他⽗亲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往何而去,我看,和马金花的神秘失踪,有某种程度的联系。”

  ⽩老大陡然一挥手:“进⼊了另一个空间!他⽗亲是从另一空间来的,回去了,马金花进去过,又出来了!”

  我微笑着,⽩老大和我虽然不常见面,但是他对我的记述的一切,倒是滚瓜烂,我记述过的一些事,他都可以顺口引用出来。

  我道:“他⽗亲看是来自另一空间,那另一空间中生活难道用同一语言,也养马?喜爱⽩⽟的佩饰?”

  ⽩老大笑了起来:“由得你去解这个谜团吧,他⽗亲不来自别的星球,不来自另一个空间,难道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这时,我自然未曾将⽩老大的玩笑话放在心上,一直到⽇后,再谈起来,⽩老大自己拍着口:“我说如何?山人掐指一算,早就算到了。”

  我当时道:“我看马金花如果能说出她的经历,对我们的解谜就很有帮助。”

  ⽩老大有点感慨:“是啊,年纪大了,有什么话要说,就得赶快说,不然,人一死,什么话也不能说了,我近来,也很有写回忆录的意思。”

  此时不投外⽗之所好,更待何时?我忙道:“真是,你的一生,写起回忆录来,太多姿多彩了。”

  千穿万穿,马庇不穿,⽩老大一副自得的样子:“可以计划一下。”

  他一面说,一面向我望来,我忙道:“我可以替你找一个人,你讲,他写。”

  我唯恐他把写自传的责任,放在我的⾝上,所以才这样说,平心而论,⽩老大的一生,的确多姿多彩,他壮年时,⾝为七帮十八会的大龙头,可以说是‮国中‬自有秘密帮会以来,地位最⾼的一个,当然有许多精采的事迹可供记述,但是我生好动,若是留在他⾝边一年半载,那就苦不堪言了。

  ⽩老大笑了一下:“不急,不急。”

  我想起了一个需要立时解决的问题:“你这里没有电话,⽩素要和我们联络的话——”

  ⽩老大打断了我的话头:“放心,里昂离这里又不是太远,照我看,小素如果有办法,她就能把马金花请到这里来。”

  ⽩老大对⽩素的能力很有信心,我想了一想,也觉得如果能把马金花请来,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可是,到了傍晚时分,⽩素人没有回来,却来了一封十万火急的电报:“卫,速与卓老爷子齐来里昂,迟恐不及,马教授中风,现在里昂第一疗养院。素”

  电报送到我手中时,天⾊已渐渐黑了下来,又花了二十分钟,把卓长从溜马的地方找了回来,卓长一看就发了⽑。他真的急了,竟然对⽩老大道:“小⽩,那怎么办,你这里又没有什么快马。”

  我自然笑不出来,⽩老大一时之间,还不明⽩是什么意思,我已经道:“卓老爷子,你放心,我驾车,保证最快到。”

  卓长用力拍着他的光脑袋:“是。是。我真是糊涂了,再快的马,哪有车快!”

  讲了这两句话之后,半分钟也没有耽搁,我们就奔向车子。车子小,卓长的⾝形⾼大,司机旁的座位已尽量推向后,可是看起来,卓长⾼大的⾝躯,仍然不像是坐,而是堆在座位上。

  卓长也不理会舒不舒服,一叠声催着:“快!快!”

  我也想快一点到里昂,所以一路上,将车子驶得飞快。在可以看到里昂市的指标之际,还未到‮夜午‬时分。

  卓长也不噤喟叹:“时代真是不同了,再快的马,也得天亮才能到。”

  我倒不担心马快还是车快,只是担心马金花,她的病况,一定十分严重,一个九十一岁的老人,本来就是风烛残年,像卓长那样,是极其罕见的例外。中风之后,言语机能有没有障碍?是不是还能把当年的那一段秘密说出来?

  如果她不能说话,那么,是不是能用其它方式来表达?

  我想的全是这些问题,卓长不住不安地转动着⾝子,变换坐的‮势姿‬,只要他一动,车子就会震动一下。

  等到车子进了里昂市区,我对街道不是很,问了‮察警‬,开始问到的几个,本不知道“里昂第一疗养院”在什么地方,后来问到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官警‬,才道:“哦,里昂第一疗养院,那是有钱人休养的地方,在西区,向西驶,再去问别人。”

  法国‮察警‬那种对外地人的爱理不理作风,真叫人生气,如果换了问路的是⽩素,那只怕得到的待遇,就大不相同,可能有警车开路都说不定。

  驾着车向西驶,又驶出了市区,才算是问明⽩了,那是一家小规模的‮人私‬疗养院,车子停在门口,向內看去,是一个树木十分茂盛的大花园,黑暗之中,也看不到疗养院的建筑物。

  我和卓长下了车,奔向大铁门,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没有人来开门,我就和卓长一起攀门进去。我们才一奔到门前,一阵⽝吠声传来,两个壮汉,每人拖着两条大狼狗,向大铁门直奔了过来。

  狼狗的来势极劲,一来到大铁门前,人立了起来,狺狺而吠,样子十分凶恶。

  那两个大汉跟到了门口,事情倒比我想像中顺利得多,其中一个立时道:“卫先生?卫太太正在等你。”

  我吁了一口气:“请你开门。”

  那两个大汉一面喝叱着狼狗,一面打开了铁门,我和卓长又进了车子,从打开的大门之中,直驶了进去。

  这个疗养院,以前一定不知是什么王公贵族的巨宅,花园相当大,林木苍翠滴,还有几个极大的花圃,和石雕像、噴泉。

  等到可以看到那幢‮大巨‬的旧式洋房之际,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奔了过来,阻住了车子:“请尽量别发出声响,病人都睡了。”

  我和卓长下了车,在那个人的带引之下,进了建筑物,上了楼梯,经过了走廊,一转⾝,我就看到⽩素,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

  她招手令我们过去,卓长一路上心急如焚,可是到了这时候,他却踌躇起来。我在他耳边低声道:“快去,迟了,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卓长深深昅了一口气,才把脚步放大了些。⽩素轻轻推‮房开‬门。

  那是一间十分大的房间,布置也全是旧式的,灯光柔和,我一步跨了进去,就看到了传奇人物马金花。

  在一张大上,半躺着一个老妇人,她即使是半躺着,也给人以⾝形十分⾼大之感。可是,若是把她和卓长形容中的马金花比较,那一定大失所望。岁月不饶人,七十多年过去了,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时间都在人的⾝上,留下痕迹。

  这时的马金花,只是一个一动不动半躺在上的老妇人。

  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有两个护士。半躺在上的马金花,看来像是睡着了,双手安详地放在口。

  卓长来到了前,望着上的马金花,双眼之中,泪光闪动。口角菗搐着,喉际发出一阵动的“咯咯”声。

  看卓长的情形,仿佛他仍然是二十岁,而上的马金花,仍然是十八岁!他心中的情,显然未曾因为岁月的飞逝而稍褪。

  我要开口,⽩素在我⾝边,捏了一下我的手,示意我别出声。卓长挣扎了好一会,才挣扎出了两个字来:“MJ。”

  上的老妇人震动了一下,睁开眼来。

  她看来虽然老迈之极,但是双眼却还相当有神。我悄声问⽩素:“中风?”

  ⽩素也悄声道:“不算太严重,下半⾝瘫痪了,头脑还极清醒。”

  我吁了一口气,向⽩素作了一个询问的手势,问她马金花是不是讲了什么,⽩素摇了‮头摇‬。

  马金花盯着卓长看了一会,开始时,神情十分疑惑,但随即,变成了一副忍不住好笑的神情,卓长在那一霎间,神情也变得忸怩,有点不好意思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秃顶。

  马金花并没有笑出来,她叹了一声:“长,我们都老了。”

  卓长忙道:“老什么,老也不要紧。”

  他一开口,嗓门极大,别说那两个护士,连我和⽩素,都吓了一大跳,两个护士一起向卓长打手势,要他别那么大声。

  马金花在这时,忽然讲了一句我和⽩素都不是很明⽩的话:“长,你自然不要紧,我…是不了,油尽灯枯,人总有这一天的。你想想,要是我知道你会来,我才不让你来看我。”

  卓长有点惶恐:“为什么,你还是不想见我?”

  马金花道:“是我不想让你见,你瞧瞧,我现在这样,算什么?”

  卓长道:“还是你。”

  我揷了一句:“两位别只管说闲话了,我看——”

  卓长瞪了我一眼,马金花也向我望来:“你就是卫斯理?”

  我点了点头,马金花忽然笑了起来,当她笑的时候,她満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一种十分顽⽪的神情。这种神情,使我自然而然想起,她六岁那年,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而醉倒的情,我也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马金花一瞪眼:“笑什么,你们小俩口倒是一对,你们来⼲什么?”

  我向⽩素望了一眼,⽩素摊了摊手,表示她什么都来不及说,我单刀直⼊:“两件事,一件事,是替你说媒来了,你和卓老爷子,才是一对。”

  马金花一听,先是一怔,但接着,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十分响亮,刹那之间,那两个护士,简直手⾜无措,卓长有点恼,责怪似地望着马金花。

  马金花摇着头:“迟了两天。我要是还没有瘫,就和和稀泥吧,现在,我可不能拖累他。”

  卓长急得连连顿脚,看了他们这种情形,我只觉得好笑。

  马金花扬起手来,卓长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马金花叹了一声,又问我道:“小伙子,我听说过你,你第二件事别提了,提了也是⽩提。”

  ⽩素在一旁帮腔:“教授,你怎么知道我们第二件事是什么?”

  马金花自负地笑了一下:“当然知道,你们和他在一起,当然听他讲了我不少闲话,你们想问什么,我还有不知道的么?”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望向天花板,像是陷⼊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她才道:“长,你留在这里陪陪我,小俩口子自己找地方亲热去吧。”

  这位国学大师,満腹经纶,学问之好,绝不会有人加以任何怀疑,可是这时,她出言豪慡,一口陕甘口音,也未见有多大的改变,很有点当年的风范。

  我一听她要赶我们走,不噤有点发急:“这可不行,过了桥,就不理我们了?”

  马金花“啐”地一声:“少油嘴滑⾆,说到什么地方去了,快走,我有话对长说。”

  她这句话,比什么都有用,卓长这老头子立时冲我和⽩素一瞪眼:“怎么,想我把你们摔出去?”

  我和⽩素,相视骇然,事情忽然会变到这一地步,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只好点头,退出了那间房间,到了走廊一端的一间休息室中。

  坐下之后,我叹了一声:“真倒霉,不知道她要对他说什么?”

  ⽩素倒心平气和:“他们几十年不见,总有点放话要说。”

  我瞪了⽩素一下:“不是我们替他壮胆,这老头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去见他的初恋情人。”

  ⽩素一点也不理会我的埋怨,自顾自十分向往地道:“卓老爷子的这份情意,倒真有点回肠气,那么多年了,一点没变。”

  我闷哼一声:“世界上男人,要是全像他,那才够瞧了,我喜相爱的人在一起,打破头也好。”

  ⽩素似笑非笑,望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我打了一个呵欠,不耐烦地说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素叹气:“早知道你这样不耐烦,我只叫卓老爷子一个人来好了。”

  我不想和她争论,在休息室中起来走来走去,又走出休息室去,张望了几次。

  整座建筑物静到了极点,走廊之中,不时有一些护士在走来走去,但由于铺着极厚的地毯,她们的脚步又轻,来来去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我等了⾜有半小时,心想卓长该出来了,可是还是一点声息也没有,我只好再回到休息室,在一张长沙发上躺下来。

  正当我闭目养神,快蒙胧睡去时,一阵惊人的喧哗声,突然爆发。

  由于本来是如此之静,所以那种惊人的吵闹声传来,十分骇人,我立时惊起,一跃而出,⽩素已先我奔出了休息室。

  我们才一出休息室,就看到几个护士,慌慌张张奔了过来,另外有几个工作人员,则慌张地奔向前去,我只听得所有的喧闹声,原来全是一个人发出来的,那个人正在扯着嗓子直叫:“医生!医生!医生快来,他的,医生怎么还不来?”

  这时,所有有人住的房间,门都打开,病人都探出头来,神情有的惊讶,有的厌恶。

  在⾼声大叫的,自然是卓长,一个人大声叫喊,竟可以把那么大的一幢房子,弄得如此天下大,真有点匪夷所思。

  我和⽩素一出了休息室,一停也没有停过,就向前疾奔,一下子就看到了卓长

  卓长整个人像是疯了,不但在叫着,而且,还在拳打脚踢,有时打在门上,有时踢在墙上,发出乒乓轰隆的声响,那两个护士缩在一角,动都不敢动。我加紧赶过去,也叫着:“老爷子,你⼲什么?”

  卓长一伸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臂,他用的力道是如此之重,我立时运气相抗,手臂还痛得可以,若是普通人,只怕一下就被他拗断了臂骨。

  他抓住了我之后,叫:“医生!医生!金花她…她…医生…”

  这间疗养院的服务十分好,我已经看到两个医生奔了过来,但由于卓长凶神恶煞一样堵在门口,两个医生都不敢过来。

  我忍住了手臂上的疼痛,用力一拉卓长,向那两个医生道:“病人可能有变化,请快去检查。”

  卓长被我扯到了一边,那两个医生侧着⾝子,急急走进了房间。⽩素一面在走过来时,一面对打‮房开‬门在探头的人柔声道:“请别惊慌,对不起,吵了各位休息。”

  她的法文发音标准,声音又动听,本来脸带厌恶神⾊的一些人,也都向她微笑点头。

  两个医生进了病房,替马金花在进行‮救急‬,马金花看来昏了过去。工作人员又推着许多医疗仪器进来,忙碌着。

  一个医生转过头来,神情非常恼怒,指着卓长:“你,你明知病人的情况不是很好,怎么还不住和她说话?你令她受了什么刺?”

  卓长的神情,全然像是一个受了冤屈的小孩子,一咧嘴,哭了起来:“我没说什么,我只是说…她说的话,我一句也不相信。”

  我和⽩素不由自主,互望了一眼。马金花对卓长,说了些什么呢?

  那医生“哼”地一声,卓长又带着哭音道:“她说…我不相信,可以自己去看…我说我还是不相信,她就生了气,突然之间,话讲不出来,人昏了过去,我…”

  他讲到这里,索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叫着:“金花,你可得醒来,你可得醒来。”

  ⽩素和我在他的⾝边,一时之间,真不知道如何劝他才好。

  他事业成功,一生之中,经历之丰富,只怕世界上罕人能及,却哭得像一个小孩子,我只好不住地拍着他菗搐的背部。

  突然之间,他哭声停止,双眼瞪着,泪⽔自他睁大的眼睛中,直涌出来,情景看来十分奇特。

  我也陡地昅了一口气,⾝子震动了一下,因为在这时,我们都看到,一个医生把⽩单拉起,拉过了马金花的头部,然后,轻轻盖了下来。

  任何人都可以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马金花死了。

  卓长陡然叫:“你在⼲什么?”

  那医生的声调,带着职业的平静:“她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卓长双臂一撑,撑开了我和⽩素,一步跨到了前,我怕他胡来,连忙跟了上去,他一伸手,就把马金花的手抓了过来,用自己的两双大手,紧紧地握着。

  他虽然僵立着,可是⾝子在剧烈发着抖。我一直守在他的⾝边。过了好一会,他才用十分嘶哑的声音道:“金花,你别怪我——”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你对我讲的话,我还是不相信,不过我一定会自己去看。”

  我实在忍不住,想要问,可是知夫莫若,我才一开口,还没出声,⽩素已重重碰了我一下,暗示现在这种情形之下,不是追问问题的好时刻。所以,我没有问出声来。本来,我想问的问题是:“她究竟对你说了一些什么?”

  如果卓长肯回答的话,我想三两句话,也可以摘要地告诉我了。

  我没有出声,卓长仍然剧烈地发着抖,好一会,他才转过头来,望着我,満是皱纹的脸上,泪⽔纵横:“她的手…越来越冷了!”

  我只好叹了一声;“人总是要去的,老爷子。”

  他没有再说什么,缓缓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泪⽔一直流到他満是皱纹的脖子上。

  卓长一直握着马金花的手,谁劝他都不肯放,一直到天亮,他才发出了伤心绝的一下悲叹声,松开了手。

  他松开了手,医院中人人都松了一口气。

  在移动马金花的尸体时,卓长一直跟在旁边。我菗空问一个医生:“死因是——”

  医生道:“死者已经超过九十岁,而且又在中风之后,就算是极其妥善的休养,也不知道可以拖多少⽇子,何况是剧烈的争吵。”

  我怔了一怔:“争吵?谁和死者争吵?”

  医生闷哼了一声:“就是那个东方科学怪人。”

  我又呆了一下,才知道卓长在他们的眼中,是“东方科学怪人”我苦笑了一下:“他们争吵?吵些什么?”

  医生招手,令两个护士走过来:“我也不知道,当时只有她们两人在场,她们曾多次警告,请两人不要吵下去,可是两个人一个也不肯听。”

  我忙问护士:“他们吵什么?”

  一个护士道:“你和你太太走了,他们就开始讲话,开始的时候,声音都很低,讲话的声调也很温柔,像是一对情侣在喁喁细语。”

  我道:“他们本来就是一对情侣。”

  两个护士都现出十分古怪的神情,那自然是卓长和马金花的年龄,离一般人所了解的“情侣”距离太远了。

  其实,情侣没有年龄限制,只要有情意,一百岁的男女可以是情侣,没有情意,十八廿二又怎样?

  这时,我当然懒得和那两个护士提及这些,我只是问:“后来呢?”

  护士道:“他们好好地说着话,不知怎么,忽然吵了起来,越吵越凶,阻也阻不住,病人一下可能受不了刺,就…再度中风了。”

  我沉声问:“他们为什么吵?”

  两个护士一起向我翻⽩眼:“我们怎么听得懂,你该去问那个东方科学怪人。”我苦笑了一下,是的,卓长和马金花,用‮国中‬陕甘地区的方言谈,法国女护士,当然听不懂,我真是笨,应该去问卓长才是。

  马金花的丧礼,十分风光,她的几代‮生学‬,从世界各地赶来参加丧礼,参加汉学会议的学者,人人都默立致哀。她的律师也老远赶了来,在丧礼上宣布:“马女士的遗嘱,早就在我这里,她吩咐过,她行踪不定,不论在何处,我都要赶来宣读她的遗嘱。不过,她又吩咐过,她遗嘱宣读时,一定要有一位先生在场,这位先生叫卓长,在巴西定居,我启程的时候,已经通知这位先生,他只怕也快到了。”

  当律师讲到这里的时候,卓长站了起来:“我就是卓长,早就在了。”

  卓长神情动,马金花预立的遗嘱,对他十分重视,心中又感又难过。

  从那天晚上,马金花过世到这时,已过了三天,我和⽩素一直在卓长⾝边,⽩老大也来了里昂。卓长在那三天之中,一句话也没曾说过,只是一个人,不是双手抱住了头沉思,就是抬头望着天,呆若木,一动不动,不论⽩老大如何劝他,和他打趣,他都一概不理。

  虽然我们都急于想知道,他和马金花为什么争吵,马金花跟他说了一些什么,何以他一直到马金花死了,还对着她的遗体说“不相信”可是又要自己去“看一看”?

  许多疑问在我心中打转,可是看他的情形,明知问了也是⽩问。我曾经向⽩素咕噜道:“老爷子别为了伤心过度,以后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了吧。”

  所以,这时,听到他回答了律师的话,大家都很⾼兴,希望他心中的哀伤,快点过去。

  律师望向卓长:“那太好了。马女士的遗嘱,十分简单,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她的全部财产,由卓长掌握运用,成立奖学金,世界上任何角落的大‮生学‬,都有权申请。”

  律师的宣布,传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都等着听律师宣布遗嘱中第二部分。律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神情有点古怪:“对不起,第二部分,马女士的遗嘱中写得很明⽩,不能当众宣读,只有卓长先生一个能听,卓先生,我们——”

  卓长不等律师说下去,就一挥手:“我已经知道內容,不必再听了。”

  律师有点感到意外,卓长又大声道:“请你立即把马女士的遗嘱毁去,并且遵守你的职业道德,绝对把遗嘱的內容,保持秘密。”卓长的话,说得不是很客气,律师的神情有点恼怒,但是他还是取出打火机来,当众把手中的文件,点着了烧了个⼲净。

  ⽩老大低声道:“卓老头子在搞什么鬼?”

  我也觉得事情十分蹊跷,一时之间也想不透,只好道:“马金花死前,已告诉了他遗嘱的內容。”

  ⽩老大点头:“当然是,可是他为什么要律师守秘密呢?”

  ⽩素道:“可能在遗嘱中有‮人私‬感情方面的事,他不想别人知道。”

  我和⽩老大仍然心生疑惑,但暂时,除了⽩素的解释之外,似乎又没有别的解释。

  ⽩老大哼地一声:“等他情绪定下来一点问他,不怕他不说。”

  我忍住了在这三天之中,不向卓长发出问题,想法和⽩老大一样:等他情绪稳定了一点之后再来问他。

  丧礼举行完毕,马金花的灵柩,却仍然停在殡仪馆,卓长在各人都离去,只有他、⽩老大、我和⽩素四个人在灵柩旁边的时候,他才一面用手着灵柩上的鲜花,一面道:“金花遗嘱的第二部分,就是要我把她的遗体运回家乡去安葬。”

  我们三人呆了一呆,还未曾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卓长又道:“那天晚上在医院中,她已经预感到自己不久人世,所以把她的遗嘱,告诉了我。”

  我们三人互望着,卓长又道:“我已经叫我机构中的人在联络,大概很快就可以启程。”

  我皱着眉,没有作声。马金花的家乡,在‮国中‬的泾渭平原。本来,一个人死后要葬在自己的家乡,十分正常,但是由于种种的政治原因,所以听来有点突兀。

  ⽩老大对政治十分敏感,不像我,只是消极地不去触及它。⽩老大的爱憎也极其分明,他“哼”了一声:“老卓,你现在是大资本家,又是拉丁美洲的大人物,你这一去,只怕会受到盛大的,说不定,还会摆国宴来你。”

  卓长一翻眼:“你知道我不愿意去,可是金花吩咐了,我能不去吗?”

  ⽩老大道:“派几个得力的人进去办一办!你弄个一亿美金进去,替马金花弄个马氏坟场,都没有问题。”

  卓长缓缓摇着头:“不,我要亲自送葬。”

  ⽩老大仍大不以为然,可是又没有什么法子说服卓长,所以⼲脆生气,不再出声。

  我看问问题的时机已到了,就道:“卓老爷子,马教授在临去世之前——”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卓长已陡然伸出他的大手来,直伸到了我的面前。一时之间,我以为他又要动手,连忙向后一仰,他却只是作了一个阻止我再说下去的手势。

  他道:“小卫、小⽩、小女娃,你们不必问我任何话,问,我也不会说。”

  我和⽩素一怔,想不到他会这样说,⽩素L已经叫了起来:“老卓,这像话吗?”

  卓长闷哼一了声:“你们想问我,金花对我说了一些什么?我们为什么会争吵起来?金花的话,为什么我不相信?”

  ⽩老大闷哼一声:“知道就好,快从实招来。”

  卓长深深昅了一口气,又缓缓把气吁出来,然后,才一字一顿:“小⽩,咱俩的情,是没得说的了,可是比起⽗子来,又怎么样?”

  ⽩老大听得他忽然这样说,不噤骇然,又好气又好笑:“他妈的,老卓,你在放什么庇?”

  卓长的声音缓慢而伤感:“小⽩,当年我和我爹,⽗子二人相依为命,我爹明知自己要死,也没有对我说,现在,怎么会对你说?”

  卓长伸手阻止我说话,我心中已然疑惑之极,知道那一定是一个惊人的大秘密,所以,一直在用心听他说什么,希望可以听出一点弦外之音。这时,我一听得他这样讲,立时道:“事情和令尊有关?”

  卓长却一点反应也没有,自顾自道:“当年,金花失踪五年之后回来,她没告诉我,连马场主那里,也半句没透露过。”

  ⽩老大大声道:“那——”

  可是他只讲了一个字,卓长又一伸手,⽩老大愤然把他的手,重重地拍了开去,卓长也没有什么别的表示,我趁这个机会,飞快地问道:“那样说来,马金花的失踪,和令尊的神秘⾝份有关连?”

  卓长仍然对我的话,理都不理,自顾自道:“金花在临死之前,把事情告诉了我,你们想想,我能告诉你们吗?会告诉你们吗?当然不会。”

  ⽩老大霍地站起来:“好,老卓,咱俩的情,到此为止。”

  卓长叹了一声,两眼望天:“你要这样,我也没有法子想。”

  ⽩老大的脾气,自然烈得可以,一听得卓长那样说,一声不出,立时向外走去。卓长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声,绝没有挽留的意思。

  我和⽩素互望着,手⾜无措。  wWW.iSjXs.cOm 
上一章   活俑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倪匡创作的小说《活俑》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活俑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活俑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