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回第十世纪_《中国人史纲》

书号:43336 时间:2017/11/5 字数:12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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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世纪较上世纪（九）更为黑暗。

　　唐王朝于本世纪○○年代，终于灭亡，但没有一个‮府政‬能单独接替它遗留下来广大而破碎的版图。各战区就在它们既有的领域上，公开宣布‮立独‬。于是‮国中‬又陷于‮裂分‬，因为时间较短，我们称它为小‮裂分‬时代。

　　小‮裂分‬时代为时只有七十三年（九O七一九七九），才被新兴的宋王朝统一，不过已不能恢复永逝的⻩金时代。疆域也只剩下‮元纪‬前三世纪秦王朝时的范围，‮国中‬人千余年的经营扩张，全都丧失。

　　小‮裂分‬时代初起时，东北地区的契丹部落建立辽帝国，隔着长城，跟宋王朝统治的‮国中‬本土对抗。

　　一小‮裂分‬时代——五代十一国

　　李晔于上世纪（九）最后第二年（八九八）返回长安，不断的沉重打击，使他喜怒无常。对稍有实力的人，他已不敢去冒犯，但对无力自卫的人，他仍有残余的威力逞暴，本世纪（十）第一年（九○○），他出去打猎，夜半回宮时，不知道谁把他触怒，他亲手杀死数名宦官和数名宮女，宮內外震恐。噤军左军司令官（左神策军中尉）刘季述、右军司令官（右神策军中尉）王仲先立即进宮把李晔逮捕，教李晔的儿子李裕继任皇帝。

　　两位大宦官把李晔逮捕后，当面斥责他种种过失，逐项地指出他“抗命”的不当，每指出一件事，就用手杖在地上划一条线，结果积有数十条线之多，李晔的凶

没有了，低着头不敢回答。如果不是他的

子何皇后踉跄地出面求情，教他“一切听司令官处分”他可能丧生。

　　九○○年的最后两个月，李晔跟他的家属被严密地囚噤在过去亲王们所居住的少

院，铁汁灌锁，內外隔绝。正逢隆冬季节，李晔想讨一顶帽子，他的幼子幼女想讨几件棉⾐，都被拒绝。囚房中啼饥号寒，远近可闻。

　　明年（九○一），唐王朝宦官‮权政‬內哄，噤军若⼲忠于皇帝的宦官，起兵把两位司令官杀掉，救出李晔，使他复位。这又是一个可以转变的契机，宰相崔胤建议乘着这个机会使噤军摆脫宦官的掌握，任命正规军出⾝的将领担任司令官。李晔不肯接受，表面上他顾虑骤然间改变百余年的传统，会招致反应。实际上他仍然觉得宦官比任何人都可靠，家奴总是家奴，只要找到顺服的家奴就可以了。于是他任命他最亲信的家奴宦官韩全诲、张彦弘接任左右军司令官。

　　宦官当然深恨几乎剥夺了他们军权的崔胤，他们勾结凤翔战区（陕西凤翔）司令官（节度使）李茂贞作为外援；崔胤也知道自己的危机，就向宣武战区（汴州·河南开封）司令官（节度使）朱温靠拢，他写信给朱温说，奉有皇帝密旨，命朱温发兵救驾。朱温，这个地痞流氓出⾝的恶

，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揷手⾼不可攀的‮央中‬ ‮府政‬，他唯一的目的不过想做一个強大军阀。皇帝的密旨挑起他的野心，富贵

人，‮央中‬ ‮府政‬的大门自动向他敞开，他进统军西上。韩全诲得到消息，立即強迫李晔投奔凤翔，距李晔复位只十个月。

　　朱温围攻凤翔，凤翔坚守二年，可怕的饥饿使它不能支持。九○三年，李茂贞只好把韩全诲、张彦弘杀掉，跟朱温和解，送李晔返回首都长安（陕西西安）。朱温迅雷不及掩耳地派军进⼊皇宮，对宦官作彻底地‮杀屠‬，包括新任命的两位噤军司令官和大多数无权无势，也属于被‮害迫‬的小宦官在內，共数百人，全部死于

刀之下。哀号呼冤，声传宮外。派到各战区担任监军的宦官，朱温也命李晔下令，一律就地处决。为时一百四十九年漫长的第二次宦官时代（七五五一九○三），到此结束。跟第一次宦官时代斩尽杀绝的结束类型，完全相同。

　　宦官时代结束后，唐王朝‮权政‬也到尾声。朱温于‮杀屠‬宦官的明年（九○四），強迫李晔迁都到重建后的洛

（河南洛

），并裹胁长‮全安‬体市民跟随东迁。长安宮殿和所有民房，悉数拆除，百万余市民刹那间成为⾚贫，被朱温的汴州兵团押解，踉跄上道，咒骂声和哭声，连绵四百公里。长安这个曾经作为‮国中‬首都，先后达二千零三十八年之久的巨城，受到最惨重的一次破坏，从此丧失被选为首都的资格。

　　李晔到洛

后四个月，就被朱温派人刺死。李晔的儿子李祝继位，三年后（九○七），朱温命李祝禅让。立国二百七十六年，为‮国中‬带来⻩金时代，也为‮国中‬带来黑暗时代的唐王朝，终于灭亡。朱温在开封（河南开封）上台，建立后梁帝国。

　　唐王朝本来只剩下一个‮央中‬ ‮府政‬的空架子，朱温把它夺过来，除了得到一个弑君篡位的罪名外，实质上并没有得到什么。各地藩镇对唐王朝皇帝本来已不放在眼內，现在他们一面斥责朱温是叛徒，一面索

效法朱温，也纷纷称帝称王。于是，在此后短短的七十三年之中，‮国中‬境內共出现了下列十六个短命‮权政‬，史学家称之为“五代十一国”五代，指建立在中原地区，上下衔接的五国。十一国，指建立在中原地区以外的诸国。而辽帝国和宋帝国不包括在內，因为它们的寿命比较长。

　　由此表可以了解，所谓五代十一国，只不过把藩镇的招牌改上一改，节度使改称帝王，战区改称帝国、王国。所以有些‮权政‬并不能适用严格的‮家国‬意义。如岐、南平、南楚、吴越，往往维持着藩镇的外貌，在表面上臣属于中原的五代‮府政‬。尤其是南平，它为了得到赏赐，几乎向每一个邻邦称臣，各国都唤它的国王（节度使）为“⾼赖子”可是，这种臣属，只是表面，绝对不接受內政的⼲预。

　　二辽帝国统一塞北

　　朱温建立后梁帝国同时的○○年代，‮国中‬即行四分五裂。北方有晋王国（后唐帝国前⾝）；西方有歧王国、前蜀帝国；南方有南吴王国（南吴帝国前⾝）、吴越王国、南楚王国、闽王国（闽帝国⾝前）——八个短命‮权政‬并立。

　　八个短命‮权政‬中的晋王国，理论上它仍是已灭亡了的唐王朝的领土。李克用以唐王朝所封的爵位晋王和所任命的“河东战区节度使”⾝份，起兵讨伐叛逆朱温。九○八年，李克用逝世，他的儿子李存勖继位。另外，设置于幽州（‮京北‬）的卢龙战区，节度使刘守光于九一一年宣布‮立独‬，建桀燕帝国。

　　后梁建立帝国第十年，九一六年，居于长城之北、匈奴汗国故地的契丹部落，也建立帝国。契丹是东胡民族的一支，在第七第八世纪时，‮国中‬唐‮府政‬曾封它的酋长为松漠都督。它內部共有八个大部落，大部落酋长称为“大人”由此八位大人互推一位首领，负责处理有关部落间的大事，任期三年。本世纪（十）初叶，当选首领的耶律阿保机用盛大宴会招待其他七位大人，伏兵把他们杀掉，使八大部落合并为一。他不采用北方游牧民族所习惯的“可汗”称谓，而采用皇帝称谓，称他的帝国为契丹帝国，不久再改称辽帝国，定都西楼城（內蒙古巴林左旗。后西楼城已改称临潢）。北方游牧民族有固定的首都，由辽帝国开始。说明他们的经济社会已进⼊渔猎和农业。

　　自从七世纪‮国中‬击溃东突厥汗国后，二百余年来，北疆一直保持某种程度的和平。现在，庞大的辽帝国崛起，塞北其他民族各部落在契丹兵团铁蹄下，归于统一，‮国中‬同时也恢复了北疆的传统

的沉重外患。辽帝国于二十年代九二六年，向东‮服征‬位于松花江流域、比它文化⽔准要⾼得多的渤海王国，向西又陆续拓展到

山以西，影响力直到天山（‮疆新‬）。它的北界到黑龙江，南界则隔着长城，跟小‮裂分‬时代凌

而又混战不息的‮国中‬为邻。

　　‮国中‬本土混战，使沿边一带汉人大批流⼊‮定安‬的辽帝国国境，它的首都临潢，被称为上京，汉人几乎占人口的三分之一。其他地区也都有专居住汉人的街市城堡，一律称为？汉城”越向南这种汉城越多，带给契丹人工农业⾼级生产技术和更⾼级的‮家国‬管理技术。契丹人所以能超越突厥、回匕，建立起来一个现代化的帝国，全靠汉人的贡献、所以辽帝国把汉人当作智慧之源，对汉人有特别的保护——主要的是严厉防止汉人逃回‮国中‬。这种对汉人重视的政策，从下表所列它的‮府政‬组织上，可以看出：

　　辽帝国‮府政‬是双轨的，这是最奇异之处，但它完全为迁就‮华中‬人而设。一为“北面‮府政‬”治理故疆，內部再分南北，原则上北府北院治理契丹人，北府南院治理汉人。一为“南面‮府政‬”治理以汉人为主的新占领的‮国中‬土地（如燕云十六州），完全效法‮国中‬ ‮府政‬结构，以便汉人适应，这可充分说明汉人在辽帝国中的地位。

　　三短命‮权政‬间的殊死战

　　朱温是一个石虎型的暴徒，以杀人和跟儿媳上

为最大乐事，他当了六年皇帝，被他的儿子朱友珪一刀刺穿了他的肚⽪。朱友硅不久又被他弟弟朱友贞杀掉。朱友贞当了十一年皇帝，九二三年，世仇沙陀兵团的首领李存勖奇袭开封（河南开封），朱友贞束手无策，‮杀自‬。短命的后梁帝国只存在十七年。

　　在后梁灭亡之前，南岭以南也发生变化。臣服后梁的清海战区（广东广州）节度使刘岩于九一七年，宣告脫离后梁帝国，另建越帝国，不久又改称南汉帝国。

　　李存勖宣称他是唐王朝帝位的合法继承人，遂取消晋王称号，改称皇帝，被称后唐帝国，定都洛

。位于北方的桀燕帝国，只昙花一现，早被李存勖灭掉。西方的岐王国，震慑于李存勖灭掉后梁帝国的威名，也自动献出土地，取消‮立独‬。九二五年，李存勖派遣大将郭崇韬进攻前蜀帝国，前蜀也亡。一连串辉煌的军事胜利，使其他各国震恐，先后向后唐‮府政‬进贡，都以为新的大一统不可避免地即将实现。

　　然而，李存勖只是一个骁勇的战将，却不是统帅人才，更不是政治领袖人才，他没有治理这个迅速膨

‮家国‬的能力。他喜爱戏剧，每天在宮中忙着看戏，只信任戏剧演员和本世纪（十）○○年代大‮杀屠‬中漏网的一些宦官。大臣和将领们必须透过这两种人，才能使李存勖批准他们的请求，大权完全掌握在演员和宦官之手。李存勖的

子刘⽟娘更使这种自我毁灭的局势恶化，她除了拚命要钱外，不知道人生还有别的乐趣。中原连年大旱，那些⾎战数十年的沙陀将士，没有粮食，⽗⺟

儿不得不到郊外挖掘草

充饥，就在挖掘草

时，往往倒地饿死。可是李存勖夫妇却毫不在意，游猎享乐如故，好像

本不知道他们所以能坐在宝座上，完全要靠将士的效忠。宰相们警觉到事态严重。建议暂时借用皇宮里堆积如山的金银绸缎，发给将士养家救死，等国库充⾜时，再如数归还。刘⽟娘皇后对这个建议大发雷霆，她派人送出两个银盆和三位皇子，告诉宰相说：“宮里只剩下这点东西，请你卖掉作军饷吧。”宰相惊骇地呆在那里，不敢开口。问题是这种撒赖的⼲法，堵自己人的嘴可以，却堵不住敌人的拳头。九二六年，即‮服征‬前蜀帝国的次年，宦官联合起来诬陷远征军总司令郭崇韬谋反，刘⽟娘直接下令把郭崇韬杀掉。于是军心动摇，另一位大将李嗣源在邺都（河北大名）叛变。李存勖亲自出征，可是伤透了心的将士早已解体，乘大军移动的时候，纷纷逃向叛军投降。李存勖沿途不断下马跟将士们握手拍肩，声言即行颁发赏赐。但这种在跟后梁帝国作战时曾发生过作用的小动作，已不再灵光，将士们早看穿了李存勖的肺腑，他们直率地回答说：“⽗⺟

儿都已饿死，纵有什么赏赐，不能救回他们的生命，我们并不感

。”李存勖见众叛亲离，唯有流泪。刹那间兵变爆发，李存勖被流箭

中，全族被屠。刘⽟娘携带着价值连城的两包珍宝，从洛

骑马逃到太原（山西太原），躲进尼姑庵为尼，新‮府政‬派人追踪而至，把她绞死。

　　中原之外的其他地区，也发生变化。后唐帝国所属的荆南战区（湖北江陵）节度使、封爵南平王的⾼季兴，乘李存勖之死，游离出去，建立南平王国。西川战区（四川成都）节度使、封爵蜀王的孟知祥，不久也脫离后唐，建立后蜀帝国。

　　李嗣源继承李存勖的帝位，他死后，由他的儿子李从厚继承。九三四年，李从厚下令调他的义兄凤翔战区（陕西凤翔）节度使李从珂到太原（山西太原）当河东战区节度使。这种职务上的调动，在当时往往是一种‮杀屠‬陷阱，被调动的将领一旦离开据点，失去自卫力量，在中途可能会受到处决。李从珂拒绝接受，起兵攻陷洛

。李从厚在逃亡途中被杀，李从珂继位。九三六年，李从河犯同样的错误，他下令调他的姐夫河东战区节度使石敬瑭到郓州（山东东平）当天平战区节度使，石敬瑭不接受命令，起兵叛变。

　　李从珂叛变，依靠自己力量。石敬瑭叛变，依靠外国力量。他向塞北的契丹帝国要求援助，应许割让长城以南十六个州的土地作为报酬。契丹帝国皇帝耶律德光（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的儿子）‮奋兴‬得几乎发了疯，做梦都没有梦到天上会掉下来这么好的运气。于是御驾亲征，击溃后唐帝国讨伐石敬瑭的兵团。李从珂全家自焚，后唐只十四年而亡。

　　石敬瑭在太原叛变时，耶律德光封石敬瑭为‮国中‬皇帝，国号后晋。后晋帝国建立后，立即把下列的长城以南十六个州

割，世称“燕云十六州”燕，指幽州。云，指云州。

　　幽州（‮京北‬）

　　蓟州（天津蓟县）

　　瀛州（河北河间）

　　莫州（河北任丘）

　　深州（河北琢州）

　　檀州（‮京北‬密云）

　　顺州（‮京北‬顺义）

　　新州（河北涿鹿）

　　妫州（河北怀来）

　　儒州（‮京北‬延庆）

　　武州（河北宣化）

　　云州（山西大同）

　　应州（山西应县）

　　寰州（山西朔州东）

　　蔚州（河北蔚县）

　　朔州（山西朔州）

　　十六州东西约六百公里，南北约二百公里，面积约十二万平方公里，可容纳三个‮湾台‬岛，却被石敬瑭轻易地连同土地上的‮国中‬人，断送给外国。千余年来‮国中‬人修筑的万里长城，到此失去作用，因敌人已越过了它，进⼊‮国中‬本土。从新边界到当时‮国中‬的首都开封（河南开封。石敬瑭把首都从洛

搬至此），五百公里间，一望平原，没有一个险要的关隘可以阻挡敌骑，门户完全洞开。石敬瑭除了割地外，九三八年，他还隆重地尊称耶律德光为“⽗”自称为“儿”那一年耶律德光只三十七岁，石敬瑭已四十七岁。三十七岁的⽗亲收养四十七岁的儿子，实在是世界上最大的政治奇观。

　　任何‮家国‬都免不了有卖国贼，但主动找到外国主子，把国土献到门口，又恬不知聇地称⽗称儿的行径，却很少见。石敬瑭在历史上留下使‮国中‬最难堪的一页。

　　就在中原地区改朝换代的明年（九三七），南方短命帝国之一的南吴帝国，也改朝换代。南吴最后一任皇帝杨溥被宰相徐知诰所迫，

出‮权政‬，南吴灭亡。徐知诰本是宰相徐温的义子，他恢复本来的李姓，改名李异。宣称是唐王朝皇族的后裔，所以新建立的短命‮权政‬被称作南唐帝国。他从江都府（江苏扬州）迁都江宁府（江苏南京）。

　　石敬瑭当儿皇帝只七年就逝世，侄儿石重贵继位，采纳大臣景延广的意见，向辽帝国皇帝耶律德光只称“孙”而拒绝称“臣”那就是说，‮人私‬关系我是孙皇帝，但后晋帝国跟这帝国立于平等地位，不再臣属。这已使耶律德光七窍生烟，但仅此还不致爆发战争。石重贵更下令把在‮国中‬经商的契丹人全部杀掉，断绝两国贸易。又下诏御驾亲征，动员‮国全‬兵力，讨伐“黠虏”诏书上说：“凡生擒耶律德光的人，即擢升为最大战区节度使。”这已经超过最初所定争取平等的正当范围，而成了横挑強邻的蠢动，耶律德光想不采取反应都不可能。于是契丹兵团大举南下，开封陷落，后晋帝国只十一年便亡于缔造它的恩主。石重贵和他的家属，包括石敬瑭的

子，即李从琦的姐姐，全部被放逐到东北两千公里外，荒凉而寒冷的⻩龙府（吉林农安），以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

　　后晋灭亡的前一年（九四五），南方的闽帝国也灭亡。这个短命而微小的帝国，在立国十三年中，几乎每天都在內战，最后招来南唐帝国的攻击，占领它大部分领土，吴越王国也乘机夺取东北部领土。

　　四宋帝国统‮中一‬国本部

　　耶律德光消灭后晋，进⼊开封后，宣布他兼任‮国中‬皇帝，‮国中‬ ‮民人‬

烈反抗，像无数火山一样在四面八方爆发。耶律德光最初以为所有的‮国中‬人都是石敬瑭，现在大失所望说：“想不到‮国中‬人如此难治。”只好撤退，沿途抢劫‮杀屠‬，作为对‮国中‬人不屈服的一种惩罚。当他走到现在河北省栾城县境一座树林中时，暴病而死。‮国中‬人把这树林命名为杀胡林，以表示对这个蛮族首领的仇恨和戏弄。

　　反抗者之一的后晋河东战区（山西太原）节度使刘知远，率军进⼊开封，在政治真空中宣布建后汉帝国。他只当了一年皇帝就逝世，由他十八岁的儿子刘承祐继位。年轻气盛的刘承祐厌恶那些总是限制他无限权力、使他不能畅所

为的几位大臣，决心把他们铲除。五十年代九五○年，后汉帝国创立只有四年，刘承祐诬陷他们谋反，全部杀掉。其中一位是邺都（河北大名）留守长官郭威恰恰不在开封而在邺都，幸而漏网，但全家仍被‮杀屠‬。于是郭威叛变。本年（九五○），攻陷开封，刘承祐被

兵砍死。明年（九五一），郭威即位，建立后周帝国。但后汉帝国并没有灭亡，刘知远的弟弟刘崇，当时是河东战区（山西太原）节度使，他在太原宣布继承帝位，跟死敌后周帝国以太行山为界，武装对抗。

　　就在同年（九五一），南方的南楚王国，经过连续不断争夺王位的內战后，最末一任国王马希崇发现有随时死于政变的危险，就向南唐帝国乞援。这对南唐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运气，南唐兵团进⼊南楚王国首都长沙（湖南长沙），把马希崇和马姓全体王族拔到江宁（江苏南京）。南楚灭亡。

　　小‮裂分‬时代唯一的英明君主，是后周帝国第二任皇帝郭荣（郭威的养子）。郭荣于九五四年即位后，即从事‮国全‬统一工作。他首先击败乘他新上台而大举攻击他的后汉帝国的反扑，后汉皇帝刘崇兵溃，逃回太原，永远放弃复国的念头。郭荣接着进攻南唐，把淮河以南、长江以北的广大土地，全部‮服征‬。在消除了后顾之忧的情况下，九五九年，郭荣向北攻击辽帝国，打算一举收回燕云十六州。他的兵锋锐不可当，一连攻陷十六州中最南的二州：瀛州（河北河间）、莫州（河北任丘）。再向北

进，又连陷三关：益津关（河北霸州）、瓦桥关（河北雄县）、⾼

关（河北⾼

）。可是，当他乘胜再向北继续

进，进攻十六州中最重要的幽州（‮京北‬）时，郭荣却病倒了，只好撤退。回到开封后，即行逝世。英雄之死使英雄事业夭折，郭荣的七岁儿子郭宗训继承帝位。殿前护从司令（殿前都点检）赵匡胤，跟他的家属和部下，秘密布置向这位七岁孩子夺取‮权政‬。一切都像演戏一样的配合十分密切，九六○年正月初一⽇，当‮央中‬ ‮府政‬正在庆贺元旦的时候，北方边报告警说，契丹兵团向边境移动。宰相范质仓促间派遣赵匡胤前往抵御。大军走到开封（河南开封）东北十公里的陈桥驿，安营扎寨；黎明时，部下将领把早已准备好、只有皇帝才可以穿的⻩龙袍，披到赵匡胤⾝上。于是契丹兵团也不知何处去了，赵匡胤以皇帝⾝分返回开封。郭宗训退位，后周帝国立国只短短十年。

　　赵匡胤改国号为宋帝国——也可以称之为宋王朝，但它事实上只控制了‮国中‬领土的一部分。这是一个长命‮权政‬，超过三个世纪。只不过在开始时没有人看出它会有这种长命的迹象，一连串儿戏般的改朝换代，它也可能随时被一场变兵推翻。

　　新任宰相赵普向赵匡胤提出这个问题，并暗示几位最亲信的⾼级将领石守信等的危险

。赵匡胤保证说：“我待他们恩重如山，绝不会有问题。”赵普说：“后周皇帝郭荣待你也恩重如山，你怎么会有了问题？而且我的意思不是说他们会主动叛变，只是说他们都不是良好的统御人才，万一部下贪图富贵，也把⻩龙袍披到他们⾝上，他们纵想不叛变也不可能。”这使赵匡胤如梦初醒。就在夺取帝位的明年（九六一），他召集石守信等最亲密的一批将领宴会，酒兴正浓时，赵匡胤叹息说：“如果不靠各位的推戴，我不会有今天。但当皇帝也太艰难，并没有当节度使时快乐。每天都忧心忡忡，不能安枕。”大家问他什么缘故，赵匡胤说：“事情很明显，这把椅子，谁不想坐？”大家骇然说：“陛下怎么说这样的话，现在天命已定，谁还敢怀这种非分之望。”赵匡胤说：“你们当然不会，可是一旦你们被部下拥戴，你们怎么有力量拒绝？”大家这时候才忽然发觉杀机四伏，不由魂飞天外，请求指示一条生路。赵匡胤是一个政治人才，他不会用‮杀屠‬手段，他说：“人生有限，转眼老死。拼命上进，追求富贵，目的是什么？不过升官发财自己既可享受，儿女们也不贫乏，如此而已。依我之见，各位不妨辞去军职，改任⾼级文官，多多购买肥沃田地，营建豪华住宅，搜罗天下歌童舞女，昼夜饮酒取乐。我跟你们约定，世代通婚。君臣之间，两不猜忌，上下相安，各位以为如何。”赵匡胤的话掌握了人类低级情

上的全部弱点，大家感

接受。明天，纷纷上奏章说有病在⾝，请求解除军职。

　　这是‮国中‬历史上有名的“杯酒释兵权”故事，是一种最⾼的政治艺术的运用。一席酒宴解决了不断兵变和不断改朝换代的祸

。赵匡胤把将领们都派到各地担任地方首长，但只有尊荣没有实权。由‮央中‬ ‮府政‬另派一位副首长或秘书长（通判），负实际行政责任。军事财政，都由‮央中‬收回。自从八世纪中叶以来炙手可热的“节度使”官称，从此退出‮府政‬权力舞台。

　　宋帝国的出现，使小‮裂分‬时代到达终站。宋‮府政‬在稳固了內部，

绝习惯

兵变之源以后，即着手统‮中一‬国。九六三年，灭南平王国。九六五年，灭后蜀帝国。九七一年，灭南汉帝国。九七五年，灭南唐帝国。吴越王国看出苗头不对劲，无法再继续称孤道寡，于九七八年，很明智地献出国土。最后，轮到退居在北方一隅的后汉帝国，它自知国小力弱，向辽帝国称“侄皇帝”（刘知远也是沙陀人），以求保护。九七九年，宋兵团北伐，击败辽帝国援军，攻陷太原，后汉建国三十三年，是五代中最长久的一个‮权政‬。

　　后汉帝国消灭，宣告为时七十三年的小‮裂分‬时代，亦即五代十一国时代结束。自八世纪七五五年安史兵变，到本世纪（十）九七九年宋帝国完成统一，我们也可称之为二百二十五年改朝换代大混战。二百二十五年，这个时间太长了，长的使人战栗，但一场恶梦，总算过去。

　　五

州的脫离与‮立独‬

　　

州，位于元江下游，即富良江（红河）流域冲积的平原上，面积约二十万平方公里，州‮府政‬设在

趾城（越南河內），辖有八个州：武峨州、爱卅、长州、囗州、峰州、汤州、演州、陆州。‮元纪‬前二世纪，‮国中‬西汉‮府政‬消灭南越王国，于

趾地区（越南北部）设置

趾郡（越南河內）、九真郡（越南清化）、⽇卜郡（越南东河），同时成为‮国中‬本土。稍后，西汉‮府政‬设

趾州，即包括此地。‮元纪‬后七世纪时，唐‮府政‬在

州（

趾城）设置安南总督府。到了九世纪，又划为静海战区，设立节度使。

　　

州处于‮国中‬国土的最南端，像勺柄一样伸⼊蛮荒，所以不断受到蛮族的渗透和攻击。但‮国中‬一直保持主权，虽有大‮裂分‬时代，

州仍然完整如故。可是到了本世纪（十川、‮裂分‬时代，随着各藩镇纷纷‮立独‬，

州属于建都兴王府（广东广州）的南汉帝国。九‮四六‬年，静海战区（越南河內）节度使吴昌文逝世，南汉帝国那时已败坏不堪，不能顾及。战区将领们掀起

烈的內争，结果，囗州（越南荣市）州长了部领取得胜利，称大胜王，命他的儿子丁琏当静海战区节度使。九七一年，宋‮府政‬ ‮服征‬南汉，进⼊兴王府的远征军却没有乘胜南下收复

州。二年后（九七三），丁琏以藩属⾝分，向‮国中‬进贡，请求册封。宋‮府政‬是一个无能的‮府政‬，只求表面平静，就封丁琏当

趾郡王。一个

趾王国遂在‮国中‬批准之下，合法成立。

　　九八○年，丁琏逝世，幼子丁(王睿)被大臣黎桓囚噤。‮国中‬派邕州（广西南于）州长侯仁宝出兵定

，宋‮府政‬的军队，只能对內，不能对外，明年（九八一），黎桓用诈降计把侯仁宝杀掉，宋军大败而回。九八三年，黎桓向‮国中‬进贡谢罪，并呈上丁(王睿)同意让位的奏章，请求册封。‮国中‬宋‮府政‬最初还不允许，僵持了三年，到九八六年，对既成事实既无力予以改变，只好同意，于是册封黎桓当静海战区司令官，继而再封为

趾郡王。

　　下世纪（十一）一○○六年，黎桓逝世，儿子黎龙廷即位。一○一○年，大臣李公蕴发动政变，杀掉黎龙廷，自己继位，请求‮国中‬册封。‮国中‬不再为他们计较是非了，就册封李公蕴当

趾郡王。李氏王朝对‮国中‬进贡不绝，但这并不能避免边境冲突，最严重的一次发生于七十年代一○七六年，国王李乾德（李公蕴的孙儿）在位，攻陷邕州（广西南宁），全城居民五万八千人，全被‮杀屠‬。‮国中‬派遣郭逵当元帅，赵囗当副元帅，出军反击，在

趾城富良江畔决战，

趾兵团大败，斩首数千人，皇太子李洪真也包括在內。李乾德恐慌，派遣大臣奉上降书，向司令部投降。赵囗极力主张进⼊距离只有十数公里的

趾城，收回原土。可是郭逵胆小如鼠，受降而退。

　　从此三百年间，两国和平相处。

趾王国也采用事奉大国政策，对‮国中‬的恭顺程度，较之⾼丽王国（朝鲜开城），有过之无不及。唯一不同的是，

趾王国本是‮国中‬领土，

趾人本是‮华中‬人。

　　六宋江对抗

　　欧洲人认为契丹（震旦）就是‮国中‬，因为辽帝国向西的影响力，直抵天山，跟西方各国直接接触的机会较多。真正由汉民族建立，居于‮国中‬本部的宋帝国，西境阻于回纥部落，反而跟西方隔绝。不过宋帝国始终把辽帝国看作跟匈奴、突厥一样，认为他们是夷狄蛮族。

　　事实上辽帝国文化程度虽然远较匈奴、突厥为⾼，但比汉民族要低得多。开国君主耶律阿保机曾命他的大臣制造契丹文字，不过经济状况如果不能达到某种程度，文字的需要便不急迫。而一旦达到某种程度，汉文比契丹文占有优势。同时，这个由部落进化成为‮家国‬的民族，也并不真正的了解进步的意义，所以辽帝国宮廷中，一向严噤读书。他们认为读书不但浪费时间，还会把一个人的脑筋弄得太复杂。皇子贵族如果想求得知识，就得冒着“私自读书”罪名的危险。所以他们的文化发展很慢，最显明的例子是，‮民人‬只有名而没有姓。只两大部落有姓，一是皇帝族的耶律部落，一是皇后族的萧部落。“耶律”是自己所定“萧”是‮国中‬人代他们起的。这两大部落仍保留着上古时代初民互婚的习惯，世代相配。

　　辽帝国凭空得到‮国中‬的燕云十六州，增加大量财富和国力，但也严重地伤害了‮国中‬的自尊。而且长城险要已失，⻩河以北像敞开着大门的广大庭院，再没有阻止外人闯进来的重要屏障，自然使‮国中‬不能安枕。所以燕云地区，始终成为两国冲突的导火线。本世纪（十）五十年代，后周皇帝郭荣曾用兵夺回两州——莫州和瀛州，但仍有十四州在辽帝国手中，以致本世纪末至下世纪（十一）初的二十年之间，宋辽两国，发生四次重要战争。

　　第一次，九七九年，宋帝国第二任皇帝赵光义（赵匡胤的弟弟）在消灭后汉帝国，‮国中‬本土统一完成后，他‮奋兴‬地打算一举收复失土。但辽帝国不同于枯萎的后汉帝国，而‮国中‬将士们大战之余，已疲惫不堪，原来満怀希望‮服征‬后汉之后得到休息和赏赐的，现在全部落空，还要徒步六百余公里，越过连绵险恶的太行山脉，去进攻庞大的強敌。他们对此強烈反对，但赵光义拒绝采纳任何反对意见，他坚信“成大事者不谋于众”的格言。一个月后，大军抵达幽都府（即幽州，‮京北‬），攻城。辽帝国大将耶律体哥反击，在城东⾼梁河会战，宋帝国愤怒的士兵乘酣战时叛变，攻击赵光义，于是全军崩溃。赵光义腿部受伤，狼狈逃回球州（河北涿州），追兵赶到，赵光义已不能骑马，只好爬上驴车奔驰，才算逃脫，留下一万余具士兵的尸体。

　　第二次，明年（九八）），辽帝国为了报复宋帝国的无端攻击，耶律休哥进围瓦桥关（河北雄县），宋军大败，辽军追到莫州（河北任丘）才撤退。赵光义下令亲征，走到大名（河北大名），距莫州直线还有二百八十公里，却不敢再进，潦草结束。

　　第三次，九八六年，赵光义经过六年的准备后，向辽帝国发动总攻。东路由‮服征‬南唐帝国名将曹彬率领，出琢州（河北涿州）；西路由‮服征‬南汉帝国名将潘美率领，出雁门（山西代县）但两位都是对內有余、对外不⾜的“窝里凶”人物。东路军在歧沟关（河北⾼碑店西北）被辽兵团

头痛击，像山崩一样溃散；西路军在飞狐口（河北涞源）也失败，大将杨继业正在前方节节胜利，听到消息，即行护送归附的汉人，向內地撤退。杨继业是这次战役中唯一的胜利者，潘美答应他在陈家⾕（山西朔州南

方口）留下重兵接应，杨继业一路⾎战，勉強抵达，却远远发现⾕口无一兵一卒，他知道被他的统帅所出卖，不噤放声大哭，结果全军覆没。

　　杨继业是‮国中‬抵抗北方蛮族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他的骁勇和被出卖后的壮烈殉国，使他成为‮国中‬民间传说中的祖⽗型英雄。很多作品都在描述他和他的

子佘太君，以及他的诸子诸女，即“杨家将”一门，在跟辽帝国无数战役中，所表现的可歌可泣的事迹。

　　第四次，下世纪（十一）第一年（一○○○），辽帝国进攻瀛州（河北河间），击败宋军，生擒大将康保育，深⼊齐州（山东济南）、淄州（山东淄博），大掠而归。宋帝国大将范廷召一直在尾随，不敢进击，等到辽兵团退出边界，他才上奏章说是他把敌人赶走的。新即位的皇帝赵恒（赵光义的儿子，赵光义终于死于腿伤），十分⾼兴，还作了一首《喜捷诗》，搞得群臣们不得不一窝蜂表示庆贺。

　　——范廷召告捷，赵恒喜捷，这个新兴的宋‮府政‬，很快地就习惯于上下互相欺骗。

　　从这些战役可以看出，宋帝国

本不是辽帝国的对手，所以每战必败。但辽帝国也没有強大到能够消灭宋帝国的程度，两国遂形成紧张的对抗，只不过宋帝国承当的要沉重而危险。

　　七东西方世界

　　九○九年（后梁帝国建立第三年），（一）穆罕默德女儿法提玛的后裔，攻陷北‮洲非‬突尼斯城，建萨拉森王国，称法提玛王朝（绿⾐大食），阿拉伯帝国遂‮裂分‬为三。（二）新罗王国⾼僧弓裔叛变，建后⾼句丽王国，跟新罗、后百济，三分朝鲜半岛（后⾼句丽王国不久改称摩震王国，又改称泰封王国）。

　　九一八年（前蜀帝国皇帝王建病率），弓裔暴

，被杀，部将王建（跟‮国中‬王建同名同姓）继位，改国号为⾼丽王国。

　　九三五年（后晋帝国建立前一年），新罗王国以疆土⽇缩，不能自存，举国合并于⾼丽王国。新罗王国亡，立国九百九十二年。

　　九三六年（后晋帝国建立），⾼丽王国灭后百济王国，朝鲜半岛再行统一。

　　九六二年（南平王国灭亡前一年），罗马教皇约翰十二世，加冕⽇耳曼国王鄂图一世为罗马帝国皇帝，称神圣罗马帝国。

　　九八七年（杨继业陈家⾕战死的次年），西法兰克国王胖查理逝世，无子。由法兰西公爵卡佩特继位，改国号为法兰西王国。　Wｗw.IｓJxS.Cｏ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