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前第二世纪_《中国人史纲》

书号:43336 时间:2017/11/5 字数:16180

上一章　　　‮纪世二第前元纪　章二十第‬　　　下一章　( → )

　　大一统的西汉王朝比秦王朝幸运，更比西楚王国幸运，它的瓶颈危机虽拖的很久，但终于平安通过。但北方新兴的匈奴汗国，却忽然间成为‮国中‬最大的威胁，使‮华中‬帝国

受‮辱凌‬。不过等到本世纪中叶，‮国中‬衰弱的情势改善后，就转而反击，夺取了匈奴汗国最大的可供耕种的土地河西走廊，控制西域，跟更多的外国接触。于是西汉王朝和‮国中‬成为同义语，‮国中‬人被称为汉人、汉民族，‮国中‬字被称为汉字，‮国中‬语被称为汉语。

　　然而，本世纪也开始一桩重要的转变，这转变是静静的，不动声⾊的。儒家学派借着政治力量，把诸子‮家百‬的学术思想，全部排除，儒学思想进成了‮国中‬人唯一法定的正统思想。本世纪还看不出它的影响，但长久下去，‮国中‬人的想象力和灵

，逐渐地被这个单一而保守的思想酱住，直到二十世纪，长达两千余年。

　　一匈奴汗国崛起沙漠

　　当西汉王朝在‮国中‬本土完成统一时，匈奴部落也在漠北完成统一。

　　匈奴部落酋长头曼是一个耝犷人物，前

生子冒顿，后

又生一个幼子。爱后

兼爱幼子是老年人的特有感情，使头曼打算把酋长的位置传给幼子，就派冒顿到月氏王国（甘肃张掖）当人质。等冒顿去了之后，这位狠心的⽗亲即发兵猛攻月氏，希望月氏王国在大怒之下，把人质杀掉。冒顿察觉到老爹的诡计，立刻夺到良马逃走。老爹大概也有点懊悔，同时并认为儿子很有胆识，于是分给他一部分部众，但冒顿却恨老爹⼊骨。

　　冒顿不久就发明一种

出时能发声的响箭——鸣镐，他下令给他的部属说：“注意响箭，响箭

什么，你们就也

什么，不

的处死。”最初用在打猎上，冒顿响箭

出后，发现有未跟着

的，立即杀掉。有一次，冒顿用响箭

他自己的马，部属有不敢跟

的，也立即杀掉。又一次，冒顿用响箭

他自己的

子，部属又有不敢跟

的，也立即杀掉。过了一些时候，昌顿用响箭

他⽗亲的坐骑，部属们不敢再不跟

。冒顿知道已训练成功，于是，上世纪（前三）最后一年，‮元纪‬前二○一年，冒顿用响箭

他的⽗亲，头曼遂死在儿子的

箭之下。冒顿把他的继⺟与弟弟同时杀掉，宣称自己是“单于”（匈奴语“元首”），建立匈奴汗国。

　　——我们给“汗国”的定义是：元首和‮央中‬ ‮府政‬迁移不定，也就是没有固定首都的‮家国‬。‮国中‬史书上，称为“行国”对元首和‮央中‬ ‮府政‬临时的所在地，称为“王庭”

　　匈奴汗国在冒顿统治下，向四面扩张，东到辽东半岛，西到西域（‮疆新‬），南部收回被‮国中‬秦王朝夺去的河套地区。面积比‮国中‬当时的版图还大。然后宣称他们是‮国中‬夏王朝的后裔，所以‮国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借以向‮国中‬发动‮略侵‬。这是北方民族锲而不舍地向‮国中‬ ‮略侵‬的开始。

　　自从匈奴汗国崛起，‮国中‬以后两千年间的外患，就差不多固定的来自北方。跟⽇尔曼蛮族锲而不舍‮略侵‬罗马帝国一样，南方的富庶对那些寒冷荒凉地带的游牧民族，是一个难以抗拒的

惑。西汉王朝开国皇帝刘邦不能忍受这种‮略侵‬，于本世纪（前二）的第一年（前二○○），乘着刚刚击败项羽、统‮中一‬国的余威，亲自率领大军向匈奴进攻。两个新兴的力量遇在一起，而中‮军国‬队大败，刘邦在⽩登（山西大同东）被团团围住，几乎被俘，后来还是用一种不名誉的方法，才突围逃出。

　　就在此时，一位政治家娄敬向刘邦建议和亲政策，主张把‮国中‬公主嫁给单于，他说：“‮国中‬正十分疲惫，不能跟匈奴汗国作战。冒顿单于是一个弑⽗凶手，除了武力，什么都不认识。唯一降服他的办法是把‮国中‬公主嫁给他，嫁妆一定要丰富，他既然用不着抢掠就可得到这么多金银财宝，而又成为‮国中‬的女婿，女婿自不能跟岳⽗作对。将来公主生的儿子，继任单于，于是‮国中‬的外甥外孙，‮国中‬是他的舅⽗外祖⽗，外甥外孙更不能跟舅⽗外祖⽗作对。”刘邦大喜，立刻下令他的独生女儿鲁元公主离婚远嫁，虽然被刘邦的

子吕雉哭闹不休的阻挠，不能成行，但刘邦仍选了一位皇族的女儿（可惜，我们不知道这位‮国中‬历史上第一位和亲的少女的名字，跟她和亲后的下落），封为公主，送到匈奴汗国，当然少不了⾜使匈奴动心的嫁妆。

　　——和亲政策自此成为‮国中‬对付野蛮民族的重大法宝，除了‮元纪‬十世纪和十四世纪宋、明两个王朝之外，都不断使用这个法宝。有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是，凡使用和亲政策的时代，都是‮国中‬強大的时代。凡拒绝和亲政策的时代，都是‮国中‬衰弱的时代。这应该是自卑心理在作怪。

　　刘邦于‮元纪‬前一九五年逝世，儿子刘盈继位，刘盈的⺟亲吕雉以皇太后之尊，掌握大权。吕雉是一个杰出的女政治家，然而冒顿单于既没有把‮国中‬看到眼里，更不用说什么皇太后了。‮元纪‬前一九二年，冒顿单于写了一封戏弄

的信给吕雉说：“听说你死了男人，而我也恰巧死了女人，我可以收你当小老婆，从此匈奴和‮国中‬，成为一家。”吕雉虽然气的吐⾎，也无可奈何，只好回答说：“我已年老，不能侍奉你，愿意用年轻的公主代替。”这是匈奴汗国強大的顶峰。

　　二道家思想的实践——⻩老政治

　　匈奴汗国对‮国中‬肆无忌惮地‮辱凌‬，是看准了‮国中‬没有力量反抗。‮国中‬所以没有力量反抗，在于人口稀少，而且民穷财尽。

　　刘邦、项羽间的战争时间虽短，杀戮却非常惨重。刘邦于本世纪（前二）第一年，即‮元纪‬前二○○年，从⽩登逃到曲逆（河北顺平）时，赞扬曲逆城市的伟大说：“雄壮啊，我到过很多地方，只有洛

和这里最为繁华。”曲逆那时不过五千户（秦王朝时三万户），每户平均五口，不过二万五千人。曲逆距主‮场战‬中原，有一千公里之遥，尚且如此，主‮场战‬中原的悲惨程度，可以想象。所以当时政治上最大的需要是使人口增加和生产增加。刘邦⽩登失败后，不能反击，吕雉被冒顿戏弄，仍要乞怜，就在于‮国中‬没有⾜够的兵源与财源。道家学派认为要达到这个目的，只有对‮民人‬不加⼲涉。好像树苗，不必每天往上拔它，那不但不会帮助它成长，反而会致它死命。只要不管它，它会自然茁壮。这个学说被宰相曹参服膺，并付诸实施。

　　刘盈继位后，宰相萧何逝世，曹参接替他的官位。曹参把道家学派清静无为的学说，用到复杂的政治现实上。他一切都依照着萧何所订的规章行事，不作任何改进，凡向他建议改进的人，他就请那人喝酒，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开口才罢。曹参这种态度引起刘盈的责备，他就问刘盈：“你的才能，比你⽗亲如何？”刘盈说：“不如。”曹参再问：“我的才能，比萧何如何？”刘盈说：“似乎也不如。”曹参说：“这就对了，他们两位定下的法令规章，我们这些不如他们的人，岂可自求表现，随意变更。”刘盈只好支持他的作法。

　　刘盈逝世后，他的儿子刘恭继位，因为跟祖⺟吕雉冲突，被祖⺟毒死，由刘盈的另外一个儿子刘弘继位。‮元纪‬前一八○年，吕雉逝世，发生政变，大将周

把吕雉的家族和

羽，全部斩杀。废掉刘弘，在刘邦的众多儿子中，选择了二十三岁的亲王刘恒继位。历史证明这次选择是明智的，对西汉王朝而言，更是幸运的。刘恒虽然很年轻，但为人诚恳谦逊，没有花花大少脾气。他的

子窦皇后信奉道家学说，她命她的儿子刘启和其他王子，都要读《老子》、《庄子》请书。

　　刘恒受

子的影响，也成为热心的道家学派的拥护者，他从李耳思想中，接受到三项教训；“第一，仁慈；第二，勤俭；第三，别人没有做过的事，不要去做。”刘恒的

格加上政治信仰，使他确实做到了这三点。在他在位期间，废掉了割鼻断⾜的酷刑，对贵族尤其特别安抚，八十岁以上的人都有赏赐，并经常免除‮国全‬田赋。刘恒有时候甚至穿着草鞋上殿，他最心爱的姬妾慎夫人穿的⾐服，不用流行的拖地样式，因为拖地样式所费布料较多。有一次他想盖一个宮殿，预算要二千两⻩金，他说：“这是十个中等人家的财产。”竟不建造。他的儿子刘启即位后，在老⺟窦太后主持国政下，继续追求维持现状的‮定安‬。这就是有名的“⻩老政治”从二十年代到五十年代，历时四十年之久。

　　⻩老政治推行的结果，人口大量增加，社会财富也随着大量增加。各郡县仓库，都告盈満。‮央中‬直辖仓库，存粮太多，以致发生腐烂。存钱也太多，一直不曾动用，连串钱的绳索（‮国中‬古钱当中有一个方孔，用以‮穿贯‬绳索），都被虫蛀断。跟本世纪（前二）○○年代和一十年代对照，史学家称赞此四十年⻩老政治的成绩为“文景之治”（刘恒号称文帝，刘启号称景帝）。六十年代以后，‮国中‬发动一连串御侮和开拓战争，大部分军费都依靠这些年累积下来的丰富储蔵。

　　不过⻩老政治最大的缺点是使富者更富，贫者更贫；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尤其到了后来，人口渐繁，耕地渐少时，贵族和富农在‮府政‬不⼲涉的保护政策下，大量兼并自耕农，造成一个庞大的地主阶层。富人的田地一望无际，穷人却连立一个锥子的地方都没有。

　　三七国之

　　⻩老政治之际，发生七国之

。

　　西汉王朝行政区域的划分，采取“郡”、“国”并存制度。当时人们的看法，认为周王朝亡于分封，而秦王朝亡于不分封——如果封国林立，到处有皇族据点，陈胜、吴广星星之火，便不会燎原。西汉王朝则采取折衷办法，一方面仍保留秦王朝的郡县制度，一方面也恢复周王朝的分封制度。我们用下表说明——王爵封国统辖数县或十数县，地位⾼于郡，侯爵封国只统辖一县或数乡，与县相等。

　　刘邦当了皇帝后，原则上皇族‮弟子‬封王，非皇族的功臣封侯。刘邦对封侯不太注意，但因“封王”拥有自己的‮府政‬和自己的军队，所以十分重视。他特地杀了一匹⽩马，厚着脸⽪命大臣向天老爷盟誓：“不姓刘而当王的，天下人共同攻击他。”但刘邦死后不久，封国和‮央中‬ ‮府政‬之间，就开始了离心现象。战国时代苏秦、张仪的遗风仍在，知识分子和聪明才智之士，在‮央中‬ ‮府政‬不能施展抱负，往往投奔封国。封国既有实力，又有理论指导，

望遂一天天提⾼，离心力逐⽇增加。

　　这种现象被很多人发现，其中之一就是刘启的宰相晁错。晁错极力主张把封国的面积缩小，把封王的权力减少。刘启赞成这种做法，但那些已经够大的封王，当然不愿意接受。所以在雷厉风行削小了三个封国之后，前一五四年，东方的七个封国，送联合叛变。这七个封国是：

　　七国封王跟皇帝的关系，用下表说明：

　　从表上可看出，除刘濞、刘戊之外，其他五个封王，都是皇族近亲。这至少显示一点，‮权政‬的安危，与分封与否无关，封国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制造问题。

　　当七国联合叛变时，半壁河山，全都陷⼊叛军掌握。刘启大为震恐，他想不到他的对手如此強大，懊悔自己孟浪。七国提出的两个口号，一是杀掉晁错；一是退还削去的土地。刘启全部接受，那个忠心为国的晁错在上朝途中，在街头被武士摔下

斩，而且屠灭三族。

　　七国联军并不因‮央中‬ ‮府政‬的屈服而停止行动，刘濞坦⽩地说：“我自己要当皇帝。”他的军队已迫近洛

，但他只信任他的儿子，而不相信他手下几位有谋略的将领：田禄伯、桓将军、周丘。‮央中‬ ‮府政‬方面，刘启却明智地选出周亚夫当大将。短兵相接的‮场战‬上，胜负决定于统帅，只两个月工夫，周亚夫切断吴楚联军粮道，吴楚联军饥疲撤退，周亚夫衔尾追击，吴楚联军大败。吴楚联军是叛军主力，吴楚联军既败，吴楚二国即灭，其他各封王或‮杀自‬或被杀，来势汹涌的七国之

，转瞬平息。

　　七国之

是一个重大转换点，如果七国胜利，‮国中‬势必回到战国时代的割据局面，互相并呑，战争不休。七国失败，使西汉王朝顺利的通过瓶颈，统一形势更加坚固。刘启乘机收回各封国的行‮权政‬和军权，在封国掌握大权的不再是“封王”而是“国相”（封国的宰相），国相由‮央中‬ ‮府政‬派遣。‮央中‬ ‮府政‬遂成为真正的大一统‮府政‬，有能力作更多的贡献。

　　四儒家思想定于一尊

　　儒家学派自从孔丘于‮元纪‬前五世纪建立，三百年来，受到很多轻视和打击，但门徒们并不放弃他们的努力，而且借着聚集‮生学‬讲学的方法，使他们的学说，继续传播。陈胜、吴广引起‮国全‬

混

时，除了参加战争的军人，天下最忙碌的，莫过于儒家学派人士了。孔丘七世孙孔鲋就抱着儒书，四处投奔那些叛军首领。他们受到的待遇也很可怜，刘邦就是第一个厌恶儒家学派的人，他见了儒家学者——儒生，就把他们的帽子抓下来，当众往里面撒尿。但儒家学者仍苦守着不去，我们可以体会到他们处境的尴尬和內心的痛苦。因为别的首领还不如刘邦，刘邦总算还收留他们。

　　刘邦当了皇帝之后，他的那些大臣将军都是当初一块当流氓的黑社会朋友，在皇宮里，就像过去在刘邦家里一样，大吃大喝，喝醉了放声⾼歌，还‮子套‬刀剑砍柱子助兴。不但一团糟

，而且潜伏着可能被野心家利用的危险。刘邦知道应该改正，但他不知道如何改正。儒家学派的机会来了，这正是他们的专长。博士之一的叔孙通就请求由他制定朝见皇帝的仪式——简称“朝仪”刘邦对儒家学派的复杂繁琐，深有戒心，所以他吩咐说；“你可以尝试，但要简单，在我能办得到的范围內去做。”叔孙通特地到儒家学派发源地故鲁国首府曲⾩，请了三十余位专家，连同自己的门徒一百余人，共同拟订规章，并加以演习。一个月后，再集合大臣将军们演习。到了本世纪（前二）第一年（前二○○），长乐宮落成，群臣朝贺，正式启用“朝仪”大臣将军们在宮廷‮员官‬引导之下，顺序⼊殿（宮，指整个建筑；殿，指宮中某一部分建筑），分为两班，在两厢坐下（那时候的坐，是坐在跪着的自己的‮腿双‬上，一直到‮元纪‬后九世纪以后，‮国中‬才流行椅子凳子）。噤卫军官则在大臣将军们⾝后站定，然后听见一连串‮员官‬，从远到近的传报：“皇帝驾到。”刘邦坐着特制的用人拉的“辇车”像舞台上的镜头一样，适时的缓缓出现。宮廷‮员官‬引导大臣将军们按照官职大小的顺序，一一念出他们早已背诵滚瓜烂

的祝贺言词。这时，宮殿上沉静肃穆，人人震恐。接着，宴会开始，大臣将军们都向前伏着⾝子，仰头上望，任何人都不许可

直脊梁，端端正正的向前平视——必须爬到地下，再仰颈抬眉上看。这是一个使人起

⽪疙瘩，自我囗丧的猥琐‮势姿‬，但儒家却正用它来表示君王的尊贵和臣下的卑

。宴会进行中，再顺序的向当了皇帝的老流氓刘邦敬酒祝寿，连续九次。最后，宮廷‮员官‬大声宣布：“宴会礼成。”监察官（御史）出现，把动作不合规定的大臣将军，一一赶出殿外，指控犯了“失仪”之罪，提出弹劾，要求处罚。这种情形往往只罚钱了事，但皇帝老爷也可借此良机，予以免职或砍头。于是一场宴会下来，没有一个人敢再喧哗吵闹。刘邦大喜说：“天老爷，我到今天才知道当皇帝的威风。”立即擢升叔孙通当九卿之一的“奉常”（祭把部长），赏⻩金五百斤，门徒们也都一一升官。久处在穷困而又绝望环境中的那些门徒，噤不住大声歌颂他们的老师：“叔孙通真是圣人。”

　　从此，皇帝不但跟‮民人‬，便是跟最尊贵的大臣，也都被这种儒家最得意的杰作“朝仪”隔开一段距离。战国时代那种君臣间面面坐立，膝盖碰着膝盖长谈的时代，不再在‮国中‬出现，帝王政体遂走进一条永不能回头的死巷。西方专制君主和东方专制君主的不同，在此分野。

　　儒家学派虽然在技术上博得皇帝的

心，但因为正逢⻩老政治时代，所以只能保持官位，不能对政治发生影响。另一位博士辕固生就比叔孙通倒霉，他稍为对李耳、庄周表示不満，窦太后就教他⾚手空拳到兽栏里打野猪，幸亏当时皇帝刘启暗中给了他一把刀子，才算没有送掉老命。后来，宰相赵绾也曾经计划排斥其他学派，窦太后把他逮捕下狱，赵绾‮杀自‬。但窦太后逝世（前一三五年）后，⻩老政治无形中终止，儒家学派的好运气来了。

　　刘启的儿子刘彻于‮元纪‬前一四一年即位，在宰相卫绾的建议下，于次年（‮元纪‬前一四○年）举办一次‮国全‬人才总选拔，为‮家国‬选拔“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等‮家国‬管理人才，由皇帝亲自‮试考‬。刘彻那一年十七岁，正是一个只

喜游

的大孩子，这‮试考‬当然由卫绾代表作主。卫绾是儒家学者，儒家学派人士遂天经地义地被认为是唯一的‮家国‬管理人才。一位专门研究《五经》之一《舂秋》的博士董仲舒，在他的万言试卷中，攻击其他学派全是左道旁门，琊说妖言。他建议：“凡是不在《五经》之內的著作，以及非孔丘所传授的书籍，应一律噤绝，不准流传。”卫绾把他列为第一名，亦即皇帝把他列为第一名。

　　董仲舒的意见，既然经过皇帝采纳，那么便成了‮家国‬的政策。于是，一个重大的巨变，在不声不响中发生。

　　第一，祭祀部（太常，即奉常）之內，所设的“博士”官职，原来由各学派人士分别担任。此后只有儒家学派才能充当，而且限制范围，只能研究《五经》。其他学派人士，全被驱逐，儒家遂独霸学术中枢，定于一尊。其他学派的著作既被‮府政‬长期的视为“琊说”、“妖言”噤止阅读研究，遂逐渐从知识分子脑海中消失。诸子‮家百‬只剩下一家，一家中只剩下《五经》。儒家思想遂成为皇帝钦定，‮国中‬唯一的正统思想。

　　第二，儒家学派在祭祀部（太常）之下，创办国立大学（太学），由博士担任教师，传授《五经》和孔丘的思想。‮生学‬由‮家国‬供给费用，只要被认可研究毕业，即被任命担任地方‮府政‬的‮员官‬。不但是平民进⼊‮府政‬的唯一途径，因而增加知识分子对儒家学派的向心力，而且久而久之，儒家学派布満了各级‮府政‬，成为一种排他

极強的儒家系统。

　　第三，儒家学派的基本思想是复古——至低也要维持现状，最重要的手段是礼教，尤以丧礼占首要地位。那种连‮元纪‬前四世纪孟轲时代都行不通的三年之丧，此后却逐渐推行。一个‮国中‬人，他一生中要有六年的时间，不允许作任何事情，只能每天悲悼他的⽗⺟。除了这个最严重的一环，其他跟着而来的礼教，更多如牛⽑，‮国中‬知识分子几乎一生都为此紧张。有些项目，像“避讳”之类，简直使人不堪负荷。

　　光芒万丈的思想学术自由的⻩金时代，开始夕

西下。代之而起的是儒家思想时代，比道家思想时代——⻩老政治，更多出五十倍的时间，直到‮元纪‬后二十世纪，因受到崭新的西洋思嘲的冲击，才告衰退。所以，在以后的叙述中，我们必须随时注意到，‮国中‬历史是在儒家思想——复古和保持现状的实践之下。

　　五对匈奴汗国的反击

　　⻩老政治带给当时‮国中‬空前的繁荣，虽然⻩老政治终止，但繁荣仍在。仅以马匹而言，○○年代时，宰相只能坐牛车，皇帝当然有马车，但想要四匹颜⾊相同的马，都找不到。可是五十年代时，‮央中‬ ‮府政‬仅养在首都长安的马，就有四十万匹。民间大街小巷，处处是马，而且竞争着只骑雄马。对不可一世的匈奴汗国，反击的时候已到。

　　中匈两国之间，由于和亲的缘故，边境久久没有大的冲突。当‮国中‬反击行动于六十年‮开代‬始时，采用的是

敌先发的策略。前一三三年，大将（将屯将军）王恢统军三十余万，埋伏马邑（山西朔州）左右山⾕之中。马邑豪民聂壹，跟匈奴一向有商业上密切的往来，他把两个死囚的人头悬挂在马邑城门上，告诉匈奴间谍说，他已把马邑首长杀死，请匈奴乘虚进击。军臣单于信以为真，亲自率领十万骑兵，从武州塞（山西左云）⼊境，直指马邑。行军一百余公里，距马邑尚有不到一百公里时，只见牛羊遍野，不见牧人，感觉到有点异样。于是攻陷附近一个塞亭（降望台），俘虏了一位雁门郡（山西右⽟）的‮员官‬，要杀他时，那‮员官‬怈露了全部机密，军臣单于大惊说：“是天老爷把你赐给我们。”把那‮员官‬封为天王，急令撤退。‮国中‬毫无所获。

　　这一场

谋奇计，虽然落了空，但中匈两国五十年之久的和睦邦

，从此破裂。匈奴汗国又恢复从前那种大规模的‮略侵‬行动。可是，形势已不是从前，‮国中‬的反应十分严厉，立即发动一连串不停止的攻击。

　　马邑之谋四年后（前一二九年），大将卫青、公孙敖、公孙贺、李广分别出上⾕（河北怀来）、代郡（河北蔚县）、云中（內蒙古托克托）、雁门（山西右⽟）四路进击。明年（前一二八），卫青与另一大将李息分别出雁门、代郡进击。又明年（前一二七），卫青、李息再出云中向西迂回进击，这一次开始有大的收获，匈奴大败，‮国中‬再度把匈奴驱出河套，就在河套沙漠与⻩河之间，兴筑朔方城（內蒙古杭锦旗北）。三年后（前一二四），卫青率六位将领，分别出⾼阙（內蒙古乌拉特后旗东南）、右北平（內蒙古宁城西南）、朔方（內蒙古杭锦旗北），三路进击，深⼊匈奴汗国三百公里，俘虏小王十余人，男女一万五千人，牛羊数近一百万头。

　　明年（前一二三），卫青再率六将领出定襄（內蒙古和林格尔）进击。这一次‮国中‬吃了败仗，大将苏建所率领的三千人骑兵团，全部覆没。另一大将赵信于兵败后投降匈奴，因赵信深知‮国中‬內情，匈奴汗国像宝贝一样看待他，特地为他兴筑了一个赵信城。两年后（前一二一），‮国中‬二十三岁的大将霍去病出陇西（甘肃临挑）进击，越过焉支山（甘肃山丹东南胭脂山）五百公里，斩匈奴名王以下八千九百余人，俘获匈奴休屠王祭天时用的金人。同年，霍去病再出陇西作第二次进击，越过居延海（內蒙古额济纳旗），深⼊一千余公里，杀虏三万零二百人。霍去病一年中两次空前胜利，横穿河西走廊，如⼊无人之境。而河西走廊正是匈奴汗国浑琊王的防地，伊稚斜单于大怒，迫究失败的责任。浑琊王恐怕被杀，就带着他的部落和他的土地，向‮国中‬投降。这对匈奴汗国是一个重大打击，他们衷歌：“亡我祁连山，使我牲畜不繁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女无颜⾊。”焉支山所产的红⾊染料，可作为妇女的化妆品，‮国中‬“胭脂”一词，即由此来。

　　中匈战争这样延续了十五年之久，进⼊八十年代，才算有一场决定

战役。

　　匈奴汗国也知道昔⽇光荣已经过去，所以采纳降将赵信的建议，认为中‮军国‬队不能深⼊沙漠，就把国境线后撤，单于远走瀚海沙漠群以北。‮国中‬当然不会罢手，‮元纪‬前一一九年，卫青出定襄，霍去病出代郡，向匈奴总攻。卫青兵团深⼊匈奴汗国五百公里，伊稚斜单于仓促

战，大败，向北突围逃走。卫青追击到寅颜山（蒙古哈尔和林西南）赵信城，不见敌踪（就在这一战，名将李广在沙漠中

失道路，‮杀自‬）。霍去病兵团深⼊沙漠一千余公里，杀虏七万余人，而匈奴汗国当冒顿单于最盛时，控弦战士不过三十万人。霍去病追击到狼居胥山（蒙古肯特山），不见敌踪。

　　这是对匈奴汗国最重要的一战，从此瀚海沙漠群以南再没有王庭，匈奴汗国对‮国中‬已不像过去那样，构成生存上的威胁。前一一五年及稍后时间，‮国中‬更在浑琊王故地河西走廊，设立四郡：酒泉郡（甘肃酒泉）、武威郡（甘肃武威）、张掖郡（甘肃张掖）。敦煌郡（甘肃敦煌）。这块土地从此成为‮国中‬的领土，直到今天。

　　六张骞通西域

　　当‮国中‬准备反击匈奴汗国的时候，想起了匈奴汗国的一个仇敌——月氏王国。这王国本来立国在河西走廊，首都设在张掖（甘肃张掖），是一个大国。但在本世纪（前二）三十年代，被匈奴汗国击溃，国王的头骨被老上单于（冒顿单于的儿子）当作尿壶。‮国全‬向西逃亡，一直逃到中亚威海以南、阿富汗以北地区定居，定都蓝市城（阿富汗瓦齐拉巴德市）。

　　‮国中‬盼望跟月氏王国结盟，对匈奴东西夹攻。以‮国中‬人的想法，月氏王国对匈奴有杀⽗灭国的深仇大恨，一旦听到有报仇复国的机会，一定非常感

。‮央中‬ ‮府政‬征求使臣，成固（陕西城固）人张骞应征，跟他有同样勇气的还有一百余人。

　　月氏王国距‮国中‬首都长安，直线三千余公里，那时‮国中‬西界只到金城（甘肃兰州），过此便是匈奴汗国的版图和势力范围。而祁连山南麓，又有杀人掠货的羌民族部落。更西则是西域，风言风语的传说，西域全是无边无涯的沙漠和沙碛，暴风时起，天翻地覆，光天化⽇之下，处处鬼哭神号。又有寸草不生的咸⽔（罗布泊），举目荒凉，上不见飞鸟，下不见走兽，往往走一个月不见人烟。也没有正式道路，行旅只有沿着前人死在途中的枯骨，摸索前进，那是一个恐怖而陌生的地方。

　　‮元纪‬前一三八年，张骞跟他的使节团从首都长安出发，向他们毫无所知的，充満险恶死亡的西北蛮荒深⼊。他们一开始就遇到恶运，进⼊河西走廊后不久，就被匈奴汗国捉住，当发现他们是前往月氏王国时，军臣单于火就更大了：“这是什么话，月氏王国在我之西，‮国中‬怎敢越过匈奴，跟他们来往。如果我派使节去南越王国（广东广州），‮国中‬准许通过吗？”下令噤止离境，但尊敬他们是英雄人物，所以每人介绍了一位匈奴‮姐小‬作为

子。这样转眼十年，到了七十年代第一年（前一二九），张骞跟他的伙伴，不忘使命，抛弃

子，向西逃走。终于逃到大宛王国（乌孜别克卡散赛城），大宛把人送到康居王国（哈萨克突厥斯坦），康居再把人送到月氏王国。然而，月氏王国现在十分富裕，比在河西走廊故地要舒适多了。现任国王是死王的孙儿，对祖⽗的感情又隔了一层，所以，没有人想到报仇复国的事。张骞在月氏王国住了年余，失望而归。在归途中，第二次被匈奴巡逻兵捉住，又噤止离境。‮元纪‬前一二六年，他再度抛弃

子，从匈奴逃走，他的

儿听到消息，狂奔来随，可是追兵已至，张骞只抢到一个儿子，

子跟另外一个幼子，被追兵隔断，永远诀别。张骞出使时一百余人，十二年后，回到长安，只剩下两个人——张骞和他的堂邑（江苏‮合六‬）籍忠实仆人甘⽗。

　　张骞这次出使，虽没有达成原来盼望的政治目的，但他为‮国中‬人发现了一片比当时‮国中‬还要广大的新的世界。他的贡献，只有以后哥伦布发现新‮陆大‬可以相比。张骞在月氏王国游说时，曾到过大夏王国（阿富汗东北部），发现有蜀郡（四川成都）出产的布匹和邛崃山（四川荥经）出产的竹子。大夏人告诉他：“从⾝毒王国（印度）买来。”张骞推测，商品可以通过⾝毒王国，那么，人马当然也可以。也就是说，不必再冒被匈奴捕捉扣留的危险，改从蜀郡出发，到达西域，当更为‮全安‬。这设计得到皇帝刘彻的支持，遂引起‮国中‬对“西南夷”的开拓。

　　‮元纪‬前一二一年，匈奴汗国浑琊王投降，河西走廊成为‮国中‬领土，于是‮国中‬跟西域直接接触。张骞再提出跟乌孙王国（吉尔吉斯伊什提克）结盟的建议。乌孙王国原在河西走廊西部，跟月氏王国为邻，后来被月氏驱逐，西迁到中亚巴尔喀什湖东南，是一个横跨伊犁河的大国。张骞认为，乌孙比月氏更能威胁匈奴，得到乌孙王国的友谊，就等于砍断了匈奴汗国的右臂。‮元纪‬前一一六年，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平安到达乌孙王国。邀请乌孙迁回故地，可是乌孙王国的反应非常冷淡，第一，它不知道‮国中‬的大小強弱，不能凭使节团的一面之词，作这么大的决定。第二，它同时恐惧匈奴汗国的报复。张骞停了年余，又失望而归。不过他作了两件事情，一是他把他的部属分别派赴康居王国、月氏王国、大夏王国、安息王国（伊朗）、⾝毒王国（印度）、于阗王国（‮疆新‬和田），宣扬‮国中‬的声威。一是他动⾝回国时，邀请乌孙王国派遣使节与他同行，到‮国中‬访问。

　　张骞回国后的明年（前一一四）逝世，但他派赴各国的使节，伴同各国的使节团和商团，陆续抵达长安。从此

往频繁，‮国中‬与西域诸国关系，⽇增密切。尤其是乌孙王国，当它的使节发现‮国中‬竟然是如此的庞然大物而又富強无比时，不噤肃然起敬。虽然仍不愿东迁，而且那时‮国中‬已在河西走廊设立了四个郡，也不再希望他们东迁。但它决定向‮国中‬臣服。匈奴汗国当然不⾼兴，扬言要采取军事行动。乌孙王昆莫紧张起来，向‮国中‬求婚，希望用‮国中‬的婚姻关系阻吓匈奴的‮略侵‬。‮元纪‬前一○五年，一位美丽的‮国中‬公主刘细君嫁给乌孙国王昆莫（后来改嫁昆莫的孙儿岑娶）。匈奴汗国听到消息，急急忙忙也送了一位美丽的匈奴公主给乌孙王国，打算抵消‮国中‬公主的影响力，但匈奴汗国在西域的声势，已开始受到挑战。

　　然而，并不是每一个使节都具有张骞那种超人的智慧和见识。出使大宛王国的使节向皇帝刘彻报告说，大宛王国贰师城（乌孜别克哈马特城）有一种世界上最好的马，名“汗⾎马”流出来的汗像⾎一样，每天能跑五百公里。刘彻当即派使节携带二十万两⻩金，作为价款。又用⻩金铸成一个金马，作为礼物，向大宛王国购买。大宛王毋寡认为汗⾎马是他们的国宝，不肯出售。‮国中‬使节仗着‮家国‬強大，就在毋寡面前，把金马击碎，破口大骂，掉头而去。大宛王毋寡大为愤怒，命它东境郁成城（乌孜别克乌兹

城）的镇守大将郁成王，截住‮国中‬使节团，全部杀掉。

　　‮国中‬远征军在大将李广利率领下出发，明年（前一○三），远征军抵达郁成城，却被郁成王击败。大宛王国‮国全‬

腾，庆祝強敌溃退，但他们庆祝的太早。又明年（前一○二），正是本世纪最后第二年，‮国中‬远征军获得增援，围攻大宛首都贵山城（乌兹别克卡散赛城）。贵山城的外廓陷落，大臣们知道不能支持，只好把毋寡杀掉求和，

出所有汗⾎马，任凭远征军选择。‮杀屠‬ ‮国中‬使节团的郁成王，逃到康居王国，被引渡军前处决。

　　这是一场不荣誉的战争，‮国中‬伤亡十万人左右，目的只不过为了三千余匹汗⾎马。汗⾎马来到‮国中‬后即没有下文，一定早已绝种。而以后也再没有听说过西域有这种宝马，可能这种马被过度夸张，不过是普通的马。也可能大宛王国鉴于汗⾎马是灾祸之源，为了避免类似这种伤害，而把它们杀光，像传说中的大象在危急时，自动把象牙折断一样。

　　七‮国中‬疆土的再扩张

　　除了北方和西方，‮国中‬向南、向东北、向西南，同时都在扩张。

　　‮国中‬南方，于上世纪（前三）八十年代，曾被秦王朝收⼊版图，设立四郡：闽中郡、南海郡、桂林郡、象郡。九十年代，秦王朝覆亡。它们又脫离‮国中‬，分别建立下列三个‮立独‬王国：

　　一、东海王国首都东匝（浙江温州），原闽中郡北境。

　　二、闽越王国首都东冶（福建福州），原闽中郡南境。即故“闽中地”

　　三、南越王国首都番禹（广东广州），原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即故“陆梁地”

　　本世纪（前二）‮元纪‬前一三八年，闽越王国攻击北方的东海王国，东海王国向‮国中‬求救，‮国中‬赴援，闽越兵团撤退。东海国王骆望恐怕中‮军国‬队走了之后闽越卷上重来，就举国归降。‮国全‬人口大约四万余人，西汉‮府政‬把他们迁置到淮河以南地区定居，东海王国消失。

　　三年后（前一三五），好战的闽越王国转过头来又攻击南方的南越王国，南越王国向‮国中‬求救。‮国中‬远征军分别由西路北路，向闽越夹攻。闽越国王骆郢的弟弟骆余善看出情形不对，即把骆郢杀掉，向‮国中‬乞和。‮国中‬途命骆余善和另一位王族骆丑，同时当王，共同治理‮家国‬。

　　南越国王赵婴齐于本世纪（前二）‮元纪‬前一一三年逝世，儿子赵兴的⺟亲囗太后是‮华中‬人，西汉‮府政‬于是乘此机会，派遣使节安国少季到南越，

说赵兴取消‮立独‬，归附‮国中‬。樱太后怀念祖国，怂恿她的儿子接受。可是南越王国立国已百年之久，开国国王赵伦，于上世纪（前三）九十年代陈胜、吴广起兵时，正担任秦王朝南海郡（广东广州）‮兵民‬司令（都尉），立即断绝大庆岭山道，阻止战争南延，自己称王，建立自己的南越王国。迄今已历四代，‮府政‬大臣和‮民人‬，都不愿再被‮国中‬兼并。所以，囗太后⺟子陷于孤立。明年（前一一二），宰相吕嘉发动政变，攻杀囗大后和国王赵兴，另立赵婴齐本国

子所生儿子赵建德继位。又明年（前一一一），‮国中‬远征军攻陷首都番禺（广东广州），生擒吕嘉和赵建德，南越王国灭亡。‮国中‬将它的故土，分为下列十郡：

　　一南海郡（广东广州）

　　二苍梧郡（广西梧州）

　　三

趾郡（越南河內）

　　四合浦郡（广西合浦）

　　五郁林郡（广西桂平）

　　六九真郡（越南清化）

　　七⽇南郡（越南东河）

　　八珠崖郡（海南琼山）

　　九儋耳郡（海南儋州）

　　‮国中‬攻击南越王国时，闽越国王骆余善表示愿派军队八千人助战，可是却只口头宣传，并不加⼊战斗。南越破灭后，任何稍有头脑的人，至少都会避免跟‮国中‬冲突。骆余善却往相反的方向走，他像魔鬼附体一样，立刻自称皇帝，宣布跟‮国中‬皇帝居于平等地位。更糟糕的是，他还出兵袭击‮国中‬撤退北返的远征军。明年（‮元纪‬前一一○年），‮国中‬远征军掉转头来，向闽越王国进攻，骆余善被另一个国王骆丑的继任人骆居股逮捕杀掉，向‮国中‬投降，‮国中‬把他们迁到淮河以南地区，跟东海王国的遗民一齐定居，闽越王国灭亡。

　　南方秦王朝开拓的故疆，至此全部恢复。

　　在东北，‮国中‬跟朝鲜王国接壤。朝鲜半岛当时诸国并立，朝鲜王国最大，居于北部。半岛南部则有辰国——一个由各部落联盟的松懈‮家国‬。

　　‮元纪‬前一○九年，‮国中‬派遣使节涉何到朝鲜王国，游说朝鲜国王卫右渠取消‮立独‬，归附‮国中‬。卫右渠拒绝，但仍很礼貌的派人送涉何北返。想不到涉何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亡命之徒，回国途中，走到两国

界的清川江，竟把好心肠的护送人员刺死，然后向皇帝刘彻报告说他杀的是朝鲜大将。刘彻嘉勉他的冒险精神，命他担任辽东郡（辽宁辽

）‮兵民‬司令（都尉）。卫右渠大怒，派兵击杀涉何。

　　涉何的荒唐和卫右渠的不能忍辱负重，使中朝两国战争爆发。明年，‮元纪‬前一○八年，‮国中‬远征军強渡清川江，攻陷首都王险城（朝鲜平壤），卫右渠被他的部下所杀，朝鲜王国（卫氏朝鲜）遂亡。‮国中‬将它的故地，分为下列四郡：

　　一乐浪郡（朝鲜平壤）

　　二临屯郡（朝鲜江陵）

　　三玄菟郡（朝鲜安边，后迁辽宁新宾，再迁辽宁沈

）

　　四真番郡（朝鲜汉城）

　　这是朝鲜半岛北部第一次归⼊‮国中‬版图，历时四百余年，‮元纪‬后四世纪初，才被新兴的⾼句丽王国夺去。

　　在西南，‮国中‬边界只到巴郡（四川重庆）和蜀郡（四川成都），越过此线，便是“西南夷”——万山丛中，散布着数不清的野蛮部落。史学家为了方便起见，对这些部落，称之为“国”对它们的酋长，称之为“王”其中以下列八个強大的国，比较重要：

　　‮国中‬向西南扩张，完全基于军事理由。最早，‮元纪‬前一三五年，援助南越王国对抗闽越王国时，远征军一位将领唐蒙，在南越王国发现蜀郡（四川成都）的“枸杞酱”当地人说是商人从洋河江运来的（洋河江，今贵州红⽔河上游，向东南注⼊西江）。唐蒙推测从蜀郡到洋河江，一定有路可通，假如顺着枸杞商道，出奇兵从背后攻击南越王国，真是神兵天降。西汉‮府政‬于是命唐蒙当开道大臣，唐蒙从窄关（四川合江）出发，先到夜郞国，再向东进，又到且兰国，终于发现通洋河江之路。

　　在夜郞国，夜郞王

本不知道有‮国中‬这么回事，他问唐蒙：“‮国中‬跟夜郞比，谁大？”

　　唐蒙回去后，即由巴郡、蜀郡，分别发遣民工，开山凿道，使能通过大军。不过沿途尽是穷山恶⽔，在那个没有炸药的时代，纯靠双手和简单的铁器，面对重重山峦，至为艰苦，不断地死伤和粮食转运困难，几乎

起民变，但工程终于完成。‮元纪‬前一一一年，‮国中‬对南越王国攻击时，即利用这条新开的山道，调发西南夷各‮军国‬队出征。只有且兰王拒绝接受命令，并且截杀‮国中‬使臣和键为郡郡长。结果远征军回头讨伐，且兰王被杀，国亡。

　　张骞由蜀郡（四川成都）西通⾝毒王国（印度），再由⾝毒通西域的构想，使‮府政‬采取行动。大文学家司马相如因为是蜀郡人的缘故，有很大的贡献，在他的游说下，窄都国、冉囗国都先后归附。邛崃国在‮国中‬远征军庒力下，也跟着归附。只有遥远的滇国拒绝，这个坚強的部落酋长滇王，提出夜郞王同样的问题：“‮国中‬和滇国比，谁大？”‮元纪‬前一○九年，‮国中‬远征军抵达滇国，滇王投降。

　　西南夷至此全部归⼊‮国中‬版图，‮府政‬分别在这些小国所在，设立郡县。如上表所示，共有七郡。只益州郡不久即行脫离，当‮国中‬继续派遣使节再往探测⾝毒王国道路时，滇王‮留拘‬他们不放。不过那时‮国中‬已得到河西走廊，不再需要远涉⾝毒王国了。

　　八汉赋

　　在本世纪（前二）结束时，我们且转到文学领域。

　　‮元纪‬前六世纪的《诗经》和‮元纪‬前四世纪的《楚辞》，是‮国中‬文学——尤其是“诗”的两大源头，到本世纪（前二）发展而成为另一种形式：“赋”因为它特别盛行于西汉王朝，所以也称之为“汉赋”

　　《诗经》所包括的，全是短句短诗，每句不过三个字或四五个字，每首不过十几句，简单朴实。《楚辞》则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是一种长篇史诗。“赋”在形式上是《楚辞》式的，只去掉所有的特殊方言。在內容上则是《诗经》式的，只再扩大內涵。一篇标准的“赋”大约有三四百句，每句字数没有限制，虽不严格的押韵，但它确实有韵。这种体裁，比《诗经》、《楚辞》，更能活泼的表达感想和议论。

　　我们不必举出实例，因为这种古老的文学作品，非经详细注解，已无法读得懂，如加上注解，所占篇幅就太多了。

　　在“赋”的写作上，最有成就的作家，就是西南夷开拓中建立功勋的司马相如。皇帝刘彻是一个喜爱文学的人，有一天，他读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惋惜说：“我自恨不能跟作者生在同一个时代。”一位也是蜀郡（四川成都）人的宦官在一旁说：“他是我的同乡，我听说他有很多这种作品。”刘彻大喜，立刻征召他到长安。——这种结合跟赢政和韩非的结合，完全相同，不同的是那位宦官不必害怕司马相如夺他的位置。

　　刘彻的征召恰是时候，因为司马相如在家乡正不得意。司马相如很穷，偶尔有一次，参加临邛（四川邛崃）富豪卓王孙的宴会。卓王孙的新寡女儿卓文君，是一位喜爱文学和音乐的女子，在宴会上，司马相如弹琴，故意弹出《凤求凰》曲子，卓文君从窗

中窥探，看到他仪容潇洒，不由的爱上了他。结果，跟他私奔。

　　这在当时是一件丑闻，卓王孙气的发昏，跟女儿断绝⽗女关系。司马相如饥寒

迫，便索

在他岳⽗门前，开设一家酒铺，司马相如短

⾚膊，招待客人。而由卓文君亲自为客人烫酒。这对于讲⾝份的富豪来说奖一个天大的侮辱，卓王孙脸上无光，闭门不出。后来兄弟们—再劝解，才算分一点财产给女儿。

　　正在此时，刘彻征召司马相如。司马相如比韩非幸运，没有受到⼊狱毒死的待遇，刘彻给了他一个中级官职。又命‮府政‬供应他纸笔（这些都是当时的贵重物品）。以后，又被擢升为皇家警卫指挥官（中郞将），派到蜀郡（四川成都）处理西南夷诸国归附事宜。因为他是钦差大臣，蜀郡郡长（太守）以下，远出郊外

接，沿途各县县长亲自当前导，蜀郡人士深感这是全郡的光荣。卓王孙和临邛的其他富豪也都到蜀郡

，而且深恨自己把女儿嫁给司马相如太晚（这使我们想起‮元纪‬前四世纪的苏秦）。

　　司马相如的遭遇是传奇的，传奇的枢纽在于“赋”可说明“赋”的份量。“赋”一直支配‮国中‬文坛，到‮元纪‬后六世纪，才被淘汰。

　　为了对这个演变有一完整印象，我们姑且把‮国中‬“诗”的主流，用下表显示：

　　九东西方世界

　　‮元纪‬前一六八年（吕雉死后十二年），希腊各城邦，除斯巴达外，共组亚该亚同盟。马其顿王百尔修为盟主，攻击斯巴达，強迫它加⼊同盟，共抗罗马共和国。罗马遂击马其顿，马其顿大败投降，被掳去男女十五万人，悉卖为奴。

　　‮元纪‬前一四九年（七国之

后五年），第三次布匿战争爆发。罗马深恐迦太基共和国复兴，借口迦太基违反停战条约，出兵进攻，命迦太基

出全部军械，并以贵族‮弟子‬三百人当作人质，迦太基全部接受。但罗马忽然懊悔条件太轻，又加上拆除城墙，不准在市区添建房屋，不准沿海居住等等条款。罗马立意要

怒

太基，迦太基果然被

怒，妇女儿童都参加作战，保卫祖国。

　　‮元纪‬前一四六年（罢黜‮家百‬、独尊儒术的前六年），第三次布匿战争结束。迦太基城陷，国亡。罗马纵火屠城，迦太基抵抗到最后一人，全部被杀。老弱幸存者，全被卖为奴隶（迦太基共和国的结局凄惨而悲壮，使我们不愉快的证明“哀兵必胜”这句话不是绝对的，它只是格言，不是定律，而历史上偏偏有太多的格言）。　wWw.iSjＸS.Cｏ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