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弥将军脫险之后,府政明令发表他为云南省府政主席和云南绥靖公署主任,受他指挥的,还有二十六军,共六万余人,那时候的士气十分⾼昂,武器精良,虽然只剩下小小一片河山,局势还大有可为,可是,事情往往与愿相违,一连串令人回想起来都要痛哭的不幸事件,使我们转攻为守,转守为退,以后更一泻千里的溃败下去,陷于全军覆没,假定这是气数,我们复夫何言,假定这不是气数,我们本⾝便是败军之将,虽然満⾝是⾎,満眼是泪,仍不能洗涤面上的愧羞。
我被送到澂江休养,澂江是一座紧傍抚仙湖的一个美丽的县城,政芬和两个孩子住在那里,他们早得到我还活着而且平安归来的消息,但她不知道我曾受苦刑,四五个要好的朋友送了一点酒菜,孩子换上新的,短仅及的夹克,同僚们在门口放起鞭炮,但我的伤口一阵一阵作痛,当两个弟兄扶着我委顿下车的时候,大家都怔住了,后来,我勉強爬到上──只有我口是⼲净的,我的背部被鞭打的创痕几乎凝成一个和背一样大小的⾎痂,我劝止她们的哭声,告诉她们,无论如何应该喜才是,假设从汽车上抬下来的是一个尸首,又该怎样?其实,即令抬下的是一个尸首,人生的历程已经尽了,在一个百战余生的游击战士看来,似乎也很平淡。
这一次家庭团聚,留给我最深刻的印象。就在一个月后,大军溃败,那天晚上在我家为我举杯的朋友们,不是被俘,便是战死,写到这里,我感到无限的惆怅,但我对他们没有惭愧,总有一天,我在中缅边区战死,或被共产杀死,或被缅甸军杀死,或被毒蛇咬死,我都死而无恨,我会在另一个一定存在的世界里,看到我的朋友们,抱着我那个孩子,笑脸相,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在一年后,先后死在中缅边区,一个死在我的怀抱里,一个爬到椰子树上望⽗归来,摔下来活活跌死,啊,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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