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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十宗罪1 作者:蜘蛛 | 书号:43327 时间:2017/11/5 字数:7048 |
上一章 开花子栀 章十第 下一章 ( → ) | |
这个杀人犯住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街道两旁栽种着栀子花,⽩⾊的瓣花使得附近的空气变得芬芳。那时候,他有一间房子,他和他的心在那里休息了很多年,整个少年时期一晃而过。然后,⽗⺟去世,他娶生子,结婚离婚,过着平淡如⽔的生活。 院里的葡萄树是和子一起种下的,离婚之后,他常常看着葡萄树发呆,他从树荫里坐着,从树荫里站起,等待着儿子三锤放学。在院墙角下,冬天的⽩菜挨在一起,夏天的西瓜挨在一起,时光如流⽔,一年又一年。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大雨磅礴,他没有过再婚的念头。 他这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车上渡过的,他开过各种各样的车:机动三轮车、拖拉机、长途客车、洒⽔车、带挂斗的大卡车、挖掘机、桑塔纳轿车、出租车… 他只有过一个职业:司机。 出租车同行们称呼他为简师傅。简师傅不爱聊天,喜开玩笑,例如在背后拍拍别人的右肩然后站在左边。他还有一个爱好,就是买彩票,但是从来没中过大奖。 司机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所以很多司机都爱贫嘴。出租车司机都是文化人,他们见多识广,扎堆聚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时常蹦出闪耀着真理光辉的惊人之语,例如下面这段话: 司机甲:宇宙?切,丸炸爆。 司机乙:没错。 司机甲:丸炸爆,就是宇宙大炸爆。如果摄影机能直播宇宙诞生的整个过程,将电视的画面放大无数倍,再乘以无数倍,先找到太系,再找到地球,最终就会看到自己傻兮兮的脸。 出租车司机也爱谈论时事,和一般小市民不同,他们往往能看透事物的本质,例如一个司机和一个乘客这样谈论台海关系。 乘客:要打仗了。 司机:他们要炸湾台,就让他们炸吧,他们要⼲掉⽇本人,就让他们⼲吧。君不见,帝王将相化尘埃,鹅鹅鹅,⽑浮绿⽔,一江骨灰向东流。无论你和我生活在清朝,还是明朝、元朝、宋朝,包括牛轰轰的唐朝,咱都是没有名字的人,什么都改变不了,阻止不了。 简师傅喜在雨中开车。有时,他会将车停在大雨中,一条林荫路边,他呆在车里菗一支烟,把车窗打开一条隙,让烟飘出去,让雨中润的空气进来。混合着雨声哗哗,车里的收音机播放的音乐显得更加动听,雨刷将这个城市的轮廓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在矿泉⽔瓶子里撒尿,然后扔出车外。其实,很多出租车司机都这么⼲。 他把装着便大的塑料袋扔出车窗,青舂的稀屎在风中飘。 他喜恶作剧,这说明他还不老。 雨总是和浪漫有关,简师傅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不过有时会有一些很有诗意的想法。例如,他将车停在路边,穿着雨⾐去买包香烟,他站在十字路口,会这样想: 如果雨下的大一些,如果大雨一直在下,他所生活的地方会成为一个湖,湖面——也就是他膝盖的位置,会开満荷花。他站在⽔中,看着船绕膝而过。 简师傅有时也很幽默,例如外地游客拒绝搭乘出租车而选择等待公车时,简师傅会对他们说:都炖了,还舍不得放盐? 出租司机更象一个旅人,看车⽔马龙和似⽔流年,将别人送回家,然后自己回家,每天重复,这就是他的一生。枯坐不动,但穿梭于城市的喧嚣之中。不管是穿着背心打完⿇将的猥琐男子,还是洒了香⽔吃完⿇辣烫的妖娆女子,无论是什么人,什么时间,有人招手,他就过去,他带着他的车。他能感觉到车就是他的⾝体,他的⽪肤。他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每一个乘客,遇见善谈的人,会聊几句,遇到沉默的人,也就无话可说。 有一次,在民人医院的路口,简师傅拉了一个奇怪的客人,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女人,面目苍⽩,容颜憔悴,怪异的是——这个女人没有头发,是个秃头女人。 他:去哪? 女人:哪里人少?随便转几圈吧,我也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山吗? 他:没有。 女人:湖,有吗? 他:有一条河。 女人:就去河边吧,唉,我怕⽔。 两个人不再无话,一路沉默,车在河边停下,女人下车,简师傅提醒她还未付车钱,女人扔下一份病例,说,连死人的钱你也要? 简师傅看了看病例,也没继续讨要车费,这女人是一个⽩⾎病患者,头发应该是化疗而掉光了。 简师傅看了那光头女人一眼,她下车,面带微笑,泪流満面,走向河边。 简师傅以为这女人只是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几天后从河里打捞出一具穿着病号服的女尸,他才意识到——这女人杀自了! 这件事给他带来很大的震撼,从那天起,他想着一个问题,以至于开车的时候常常出神。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面对的: 如果自己患上了绝症,付不起⾼额医药费,会怎么办? 静静等待死神的来临? 也许杀自是一种解脫,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缓解家庭的经济庒力,让自己的痛苦和家人的悲伤随着纵⾝一跃而结束。 这件事过去了好久,简师傅还自言自语:那个女人肯定有孩子…她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静悄悄地死。 简师傅想起和子离婚的那天,儿子三锤把鞋蔵到了被窝里,他和子两个人找了半天,直到理办完离婚手续,他一个人从政民局回来后才发现蔵在被窝里的鞋子。 那时,他的儿子三锤只有六岁,儿子站在门口,站在葡萄树下,没有哭,也不笑,只是很平静的问:妈妈呢,还回来吗? 他没有说话,感到一阵心酸,泪⽔涌了出来。 ⽗子俩相依为命,他发誓要让孩子生活的好一些,三锤长大,穿着奇装异服,留着怪异的发型,他也只是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可是,他看的出儿子并不快乐。 一个少年眼神中流露的叛逆和颓废并不是伪装的。 有个细节不得不说,三锤和朋友们在⽔塔上发现尸体的那天,他坐公车回家,上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车里人很多,没有空座,三锤——这个有着纹⾝带着耳环留着炸爆式发型的非主流少年,站起来很有礼貌的说,老婆婆,你坐我这里。 周围的人会心一笑,觉得这个少年很可爱。 从最初的栽树之心,到最后的杀人之心,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呢? 2006年冬天,简师傅患了痔疮。最初只有花生米大小,他试图吃药康复,他吃槐角丸,消痔灵,温⽔坐浴,涂抹药膏,每天傍晚,别人下班的时候,他开始上班。他吃完药,把碗放在院里结冰的桌面上,哈着寒气,开车上班。 他坐着的椅子总是离地半尺,与汽车尾气保持平衡。 很多司机都患有痔疮,所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每一次踩刹车或者离合器,都会感到阵阵疼痛。 过年的时候,痔疮开始恶化,当初的花生米长成了面目狰狞的肿瘤,就好像庇股下面坐着一个番茄。动完手术,正逢舂节,他強忍着疼痛包了饺子,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待着儿子,那天是大年夜,儿子通宵在网吧上网,第二天早晨带了一个女孩回来。 他没有生气,他很⾼兴,觉得儿子长大了。 三锤和华丽开始同居,简师傅很含蓄的告诫过儿子,孕怀是一件很⿇烦的事。 三锤说,放心吧,不会的。 华丽也用一副蛮不在乎的语气说,我们只是玩玩,没想结婚生孩子呢。 2007年夏天,他的痔疮又犯了,这次非常严重,肚子剧痛,便⾎和吐⾎,拉出的便大不是圆形而是月牙形,这说明肠道里有肿瘤,他以为是內痔,结果到医院一检查:直肠癌晚期,已经转移扩散到肝和肺! 医生安慰说:直肠癌并不可怕,动个手术,⾝上揷个管子,做一个人工舡门就是了。 简师傅说:我这已经扩散到肝和肺了,能维持多久。 医生说:看化疗效果,三五年应该没问题,如果不治疗,也就三个月。 简师傅说: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说:手术倒不是很贵,就是得进行十几次化疗,后期还要… 简师傅说:全部加起来,一共多少钱? 医生说了一个数字。 简师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得过中耳炎,耳朵常常流脓,医生又大声说了一遍,当他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窗外云密布,一个滚雷钻进了他耳朵里的脓,他打了个颤,医生劝他赶紧动手术,但他转⾝走出医院,走进了雨中。 百万富翁距离倾家产也许只隔着一个医院,更何况一个平民百姓? 一个小市民,得了绝症,又能怎样呢? 一只忙忙碌碌的蚂蚁,面对命运,又能怎样呢? 这么多年来,蝇营狗苟,苦心经营,简师傅并没有多少积蓄,家里的房子属于⽗亲的单位,只有居住权,没有出售权。 得了绝症,只能等死! 那段时间,他迅速的消瘦下来,由一个中年胖子变成了瘦子,生病前后的他,判若两人。 简师傅的邻居是一个有钱的老头,刚过完六岁生⽇。 老人换过一个心脏,老人把移植手术成功的那天当成自己的生⽇。给予他生新命的那颗心脏,老人始终闭口不谈,后来听一个知情者说,老人的心脏来自于一个杀人犯。一些医学专家认为,大脑不是唯一有记忆功能的器官,心脏也能存储记忆。其中一个典型的例子:国美一个8岁的女孩移植了一个被人谋杀的10岁男孩的心脏后,小女孩总做恶梦有人要杀她。 简师傅问过老人一些问题,什么是人工舡门? 老人回答:屎袋,⾝上挂个屎袋。 简师傅:你换的这颗心,用着还行吧? 老人:说实话,我想杀人! 也许是这句话让他灵机一动,一只黑⾊的蝙蝠从脑海中飞起。反正自己就要死了,他决定杀人,给儿子留下一笔钱。他把出租车停在桑拿城门前,来这里消费的客人都是有钱人。金葵带着一个鼓囊囊的包,他用钉杀死金葵后却发现包里没有多少钱。对于第一次作案,他完全没有经验,抛尸也很仓促,所以他再次从⽔塔上转移尸体。 每个出租司机,尤其是夜班司机的车里都会放着匕首、消防斧、砍刀之类的防⾝武器,很多司机都知道简师傅的防⾝武器是一把钉。一旦警方发现尸体,追查凶器,很可能就会查找到简师傅。出于一种反侦察的想法,他作案后将尸体转移,埋在了自家院里。 他走在雨中,背着一具腐尸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呢? 他想的是自己的儿子,他想起儿子小时候羊癫疯发作,他抱着儿子去医院,回来的时候,小家伙睡着了,路灯昏⻩,拖长了影子。 在那个雨夜里,他把尸体背下⽔塔,还不忘和死人说话:老兄,我也是没办法,你都去那边享福了,我还在这边遭罪。 他把尸体放在出租车的后备箱,完全没有注意到隐蔵在公园灌木丛中的一个少年,一双眼睛看着他,那正是他的儿子三锤。他在院里埋好尸体的时候,儿子进来了,嘴哆嗦着说道:爸,我都看到了… 简师傅问儿子: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如果我死了,你怎么办?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儿子说:我,不知道… 简师傅:以后你会想起爸爸吗,不要想着爸爸的坏,要想着爸爸的好。 儿子说:我… 简师傅:所有的罪都让爸爸一个人扛,为了你,爸爸愿意下地狱,只要你好好的。 儿子说:爸爸… 简师傅:唉,以后你就是一个人了,你要做一个好人。 儿子低着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 一个⽗亲深沉的爱总是难以表达,他是一个杀人犯,也是一个⽗亲。 尽管⽗子间平时很少说话,很少流,但⽗爱如山,⽗爱无声。在埋下尸体的那天夜里,⽗子俩一直很沉默,他们坐在家里,都不说话,⽗亲菗着劣质的香烟,低着头,儿子的心里有一句话,却始终没有说出口,那句话就是: 爸爸,我害怕,爸爸,我爱你。 天亮的时候,⽗亲想好了对策。他知道⽔塔上的尸体已经被三锤的朋友发现,警方迟早会知道此事,所以他选择了警报。当时,华丽正好从网吧回到三锤家打算觉睡,简师傅伪装成自己刚下班回来的样子,和华丽一起将装病的三锤送进医院,然后警报。 在很多案件中,报案人即是凶手。2004年,重庆发生多起火灾,纵火犯崔幼平警报后还在现场救火;2006年,锦州环城路某仓库后山小路上,发现一个被砍断腿双的人,这个人叫曾劲青,自残后警报试图诈骗险保金。 简师傅要儿子在医院装疯卖傻,然后他用死者的机手发送鬼魂索命的信短,这样做只是想误导警方,分散察警的注意力,忽略掉一些真正的线索,来为他赢得继续谋财害命的时间。 三锤的病其实并不是装的,一个孩子如何能够接受公园里背着一具尸体的人是自己的⽗亲?并且,三锤知道自己家院里的葡萄树下埋着一具尸体,知道还会有第二具尸体埋在那里。 简师傅对儿子这样说:既然做了,我就做到底吧,大案一样,小案也一样,都是个死。 他在等待杀人劫财的那几天里,常常想,再过几年,儿子会不会继承他菗烟酗酒的恶习,然后再戒掉?结婚以后,会不会再次离婚,把一个好端端的家,摔成支离破碎的回忆?他想起了儿子的女朋友华丽,那个年纪轻轻但⽔杨花的女孩,每天早晨,喊一声叔,然后和儿子携手走进房间觉睡,有时,儿子不在的时候,她会给别的男孩打电话,很亲密的样子,这让简师傅感到极其厌恶,所以他杀掉了华丽。 他想给儿子一种崭新的生活,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毫无联系的生活。 简师傅在自己的出租车里用钉杀死烟草局的会计,那会计临死前苦苦哀求,说出了行银卡的密码,但他并没有饶恕那无辜的人。密码是正确的,会计并没有欺骗他,这使他內心不安,他决定收手。 那天,他把儿子接出医院,买了火车票,他把所有的钱装到包里,都给了儿子。 儿子:我去哪? ⽗亲:哪都行,你已经长大了。 儿子:你和我一起走吗? ⽗亲:不用管我,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走吧,走的远远地。 儿子:爸爸,我… ⽗亲:记住,永远也不要回来。 儿子:如果有来世,爸爸,我还希望能再做您的儿子! ⽗亲心神不宁,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呆呆地想了半天说:忘记锁门了,家里的钥匙没拿。 简师傅要儿子找个理发店,先把头发理一下,他回家拿钥匙,然后再送儿子去车站。回家的时候,特案组正好去他家调查,他看到院里站着四个人,其中一个人用铲子在葡萄树下挖着什么。他意识到这四人是察警,所以他想都没想,拿起钉就冲了出去… 画龙的手掌被打伤,但未伤着筋骨,没有生命危险。 钉的钉子正中梁教授的口,当时,苏眉吓得脸⾊煞⽩,这一⾜以毙命,然而梁教授并没有死,毫发未伤——他的上⾐口袋里放着一本《圣经》,这本《圣经》救了他一命。 简师傅开车逃窜,像失的狗一样不知何去何从,包斩搭乘出租车紧追不舍,同时通知警方阻截。最终,简师傅的车在空中飞出一道弧线,长鸣着喇叭,从桥上撞向河滩,临死前,他闻到了栀子花的香味,他想起那个杀自女人的脸,那张带着笑容但泪流満面的脸。 此案告破,事后,警方没有找到三锤。 那个非主流少年换了新的发型,甚至换上了爸爸给他买的新⾐服,他带着一包钱,坐在出租车里,打算回家看看久等不来的⽗亲,然而却看到了家门口忙忙碌碌的察警,他意识到回家拿钥匙的爸爸出事了。 这个孩子依依不舍,看了最后一眼自己的家,然后毅然的对司机说,走吧,去火车站。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路边的栀子花,洁⽩而芬芳,默默绽放。 也许,三锤要用一生的时间,才能感受到⽗亲深沉的爱。 还有一件事必须待清楚,特案组离开的时候,四街局长设宴送行,宴后,四街局长悄悄给了特案组一封信,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封感谢信,隔着信封可以摸出里面放着一张行银卡,四街局长说桑拿城并不是他所开设,希望特案组回去后不要提及此事。 特案组拒绝了这封感谢信,回去的机飞上,特案组四人对话如下: 苏眉:⾚裸裸行贿! 梁教授:一个城市的⾊情场所大都有当地安公部门的庇护。 画龙说:福尔摩斯们,都猜猜,那卡上有多少钱? 包斩:我想,肯定比简师傅杀死三条人命抢到的钱还要多…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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