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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答案只有风知道 作者:西默尔 | 书号:43025 时间:2017/10/29 字数:1268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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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十一点左右,我回到“庄严”店酒。店酒的室外大游泳池里有几位客人在游泳。其他人躺在太底下。我看到帕斯卡勒-特拉博坐在昂热拉和我的那个角落里。她劲使向我招手。我向她走过去。帕斯卡勒穿着一件很薄的⾐和一种料子很薄的子。这个角落里还很凉。 “我等你两个小时了。”她跟我们打了招呼,等我在她⾝旁坐下后说。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说。 “你也不可能想到。我还会再等两个小时,再等四个小时。你总会回店酒里来。” 一位侍者出现了。 “你喝的是什么?”我问。 “杜松子酒加奎宁。” “我也要一份。”我说“给夫人再来一杯。” 侍者走了。 “什么事,帕斯卡勒?” “昂热拉。” “昂热拉怎么了?” “她昨晚来了我们家,呆了一整夜——在那种状态中,我们不能让她单独一个人。克劳德今天早上送她回家了。她的车还在修理厂里。” “什么叫——在那种状态中?” “她垮了,彻底垮了。她全都讲给我们听了,谈你子的信,她对此的反应,你如何反应的,说你打了她就走了。” “我失去了理智。”我说“我道了歉。我实在是感到抱歉,真的。” “这我知道。这昂热拉也知道。她也难过得要命。” “什么?” “她那种行为。她相信了你子写的信,而不相信你的话。” 噢,上帝,我想。噢,上帝,你这是怎么对我啊?我刚刚开始适应走给我划定的路,现在你又将一切反过来。上帝,或者不管你是谁,你做出这一切,让这一切发生,你就同情同情我吧。我是个病人,我再也忍受不了这么多。 “你一句话也不讲。”帕斯卡勒说。 “我好讲什么?” “跟昂热拉一样的举止。她好讲什么?她能对你讲什么?她不知道。她不敢随便讲什么。罗伯特,我还从没见过一个比她更不幸的人。她不知道我在这里。你得去找她,罗伯特。” “不…不…这…我不能这么做。” “你不再爱她了吗?” 我感到我的眼睛开始火烧火燎。我望向游泳池,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刚刚跳进⽔里,起⾼⾼的⽔花。 “我,”我说,每个词都令我窒息“我比过去更爱她,不管她做什么,我都将爱她。” “她同样爱你,罗伯特,但是她愧羞。她相信,她永远也不能弥补她所做的事了。因此,你得去找她。” 我沉默。幸福感回来了,我能感觉到它,但它来得缓慢,令我伤感,这听起来是如此的奇怪。如果我们的爱情继续下去,那么一切就更要⿇烦、更严重——在几个月之后。可是我已经适应了… 我适应了吗?我想。一秒也没有!百分之一秒也没有!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上帝。但是要让昂热拉和我重新和好。一会儿,只要一会儿。等我到了那种地步。无论如何,我们只有这么短的时间了。 “罗伯特,回答啊!我请求你,回答我!” 侍者端着饮料出现了。我看到他走过来,不等他来到面前,就跳起⾝,一句话也没讲,跑过平台。众人都望着我。当我冲到泽尔热面前时,那个泊车师傅也吃惊地看着我。 “出租车!”我说“请您赶快叫一辆!” 他急忙走了。 我站在烈⽇下,望着那个大花圃,我的呼昅迅猛短促。昂热拉,昂热拉。噢,苍天在上,昂热拉。 16 当她打开门时,她让我觉得特别的脆弱和疲惫。她的脸上有哭过一整夜的痕迹。棕⾊的眼睛下有深深的黑眼圈。她的嘴在颤抖。她想讲什么,但是讲不出来,只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 我抱住她,温情地吻她的嘴。这时她哭起来。 “昂热拉,别哭了!” 她摇晃着头,抓住我的手,带我到台上,带到烈⽇下鲜花的海洋里。我们坐到预先卷起的遮篷下,坐在凉处的一张宽上,相互不看对方,长时间不讲一句话。我俯瞰城市和大海,我看到天空和机飞,我感觉到,我好像看到整个世界浓缩在一个小核桃壳里,就像诗里写的:“我看到耶路撒冷和马达加斯加,北美洲和南美洲…”昂热拉的手放在我的手里,我们彼此不再放开。她望着九重葛,但我想,她什么也没看。 最后她低声说:“我很抱歉,罗伯特。我真抱歉。” “别再提它了,”我说“已经过去了。” “对,”她说,用力握握我的手“已经过去了,罗伯特。再也不会发生了。可我感觉真难受,难受得要命。这怎么会发生的呢?” “别再想它了。” “我忍不住不想它…我无法忘记它。我也不想忘记它。我想过,我爱你,没有哪个女人能爱得这么深。然后我又怀疑你,赶你走,相信你子写的。” “你相信它,是因为你太爱我。”我说。海上又有许多帆船了,这回它们的帆五颜六⾊。“就是这么回事。换成我同样也会这样。” “这不对。你从没怀疑过我。” “噢,怀疑过。”我说。现在我们四目对视。她眼睛里的金点在闪烁。我说:“这才是开始,昂热拉。咱们得想办法,别真的失去理智。咱们才处于开端。卑鄙、无聇和诽谤还会成吨地向我们倾泻。但咱们本来就知道了,不是吗?”她点点头,仍然很严肃地直视着我的眼睛。“好吧!昨天咱们俩都失去了理智。我打了你…”她把一只手指放到我的上。我推开它。“我打了你。我走了,怒气冲冲地扔下你一个人。这再也不会发生了。” “不,”她说“绝对不会了。” 噢,上帝,我想,脑子里似乎听到儒贝尔大夫的声音:“…六个月之后。这是实情,卢卡斯先生。您想知道全部实情…” 这一下我又想到,如果他们截去一条腿,不会死人。有时候当然会,但是不经常。 “我对你太不公平了。”昂热拉说。 “我给了你这么大的痛楚。” “不是你,你从来没有过。”昂热拉说“不,今天我全明⽩了。现在这就是最后的证明。”她的眼睛模糊起来“到我⾝边来,罗伯特。”她说。 17 我坐在厨房里的凳子上看着昂热拉准备我们的——一顿很晚的——午餐。厨房和客厅里的电视机开着,我听新闻,却没听到,因为我所想的一切都是昂热拉,昂热拉,昂热拉。她现在十分愉快,十分幸福。当她经过我⾝旁时,她俯下⾝来吻我。她说:“这样老看电视真是疯了,叫你受不了吧?” “一点也不。” “噢,你太礼貌了,才不讲。” “这是事实,昂热拉。” “你看,我孤⾝一人,那么多时间,不断地看——当然不总是,但是经常。我的电视癖就由此而来。比起我夜一 夜一地转,你更喜我这样。是不是?” “不,”我说“我更愿意你夜一夜地转来转去。” 我帮着昂热拉铺好平台上的桌子,我们平静地坐着。当我们收走餐具后,我们从宽腹的⾼脚杯里喝了一点威士忌。昂热拉昅烟,我不昅。她左手上的戒指亮闪闪的。 “罗伯特,”昂热拉说“今天是六月十三⽇。咱们的第一个生⽇。” “对。”我说。动和夜一未睡的后果来了。我越来越打瞌睡了。“你知道,我很想咱们特别地庆祝这一天。咱们有过这一打算,对不?” “我也想这样。我想过,咱们去尼古拉的‘⻩金时代’。这是一家我一定要带你去的饭店。” “咱们先在‘庄严’店酒‘我们的’那个角落里喝一杯开胃酒。” “当然,最亲爱的。” “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你今天晚上穿得光彩照人,像过节似的,好吗?” “你知道吗,‘⻩金时代’是一家很有名、很好的饭店。去那儿时没有人穿得像出席宴会似的。人们会觉得那样很滑稽。” “随他们去吧,”我说“这是我们的生⽇。我们想怎么庆祝就怎么庆祝。我是那么恋你在‘老英格兰’买的那⾝黑⾊短装。你穿上它,戴上耳环,戴上你的首饰。我穿燕尾服。” “你真想这样吗?” “这可是咱们的一个大节⽇啊!如果咱们这样打扮不适合尼古拉那儿,那咱们就去其它什么地方。” “不,”昂热拉说“去尼古拉那儿。照你希望的那样,穿得像过节似的。我会打扮得非常漂亮。” “你不可能打扮得比你本⾝更漂亮。” “我可以涂涂抹抹之类的。” “对,”我说“请你这样做吧。要让所有的人以为咱们是两个疯子——咱们都不介意。” “全不介意,”她说“尼古拉会理解的。只要他看到了咱们俩,就会理解咱们是怎么回事…罗伯特!” 我的头垂下来了。 “嗯?” “你累了。” “不,一点也不。”我说“对,是的,相当累。” “我也同样如此。”她站起⾝“你到上来吧。咱们睡一会儿,好让咱们晚上精力充沛。” 于是我们躺下去,这上面一直能感觉到的凉风带来清新宜人的空气。⾜够我们两人睡。我昅进昂热拉被太晒透的⽪肤的香气,越来越感到疲乏了。 昂热拉轻声说:“你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么吗,罗伯特?” “什么?” “不是现在,以后。当一切都好起来之后,当你有了时间不再忧愁时。” “那时⼲什么?” “那时我很想跟你周游世界…”她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来“在一艘大船上,比如说,‘法兰西号’。你是不是也想这样?” “嗯…”“咱们可以从这里起航,绕过洲非、卡萨布兰卡、开普敦、达累斯萨拉姆,然后去卡拉奇、孟买、马德拉斯、卡尔库塔、新加坡和曼⾕。我见过所有这些城市的图片,真的想见见它们,跟你一起,只跟你一起。这是我的一个非常大的愿望。这么环球旅游也贵不到哪儿去。” “咱们将周游全球。”我说,感到睡意包围着我“咱们一起参观所有的城市,我也希望这样。它们当中有一些我悉,到时候我领你一一游览。” “太好了,罗伯特!”她更紧地搂着我“港香、马尼拉、台北、长崎、横滨、东京…” 我只能非常模糊地听到这些话,然后我就睡着了。在梦里,我到了洲非、达累斯萨拉姆,为了给昂热拉买一珊瑚项链,我跟一位商人讨价还价。 18 她坐在浴室里的梳妆台前,坐在有三块镜面的镜子前的一张小椅子上。灯光间接地照在镜子上。昂热拉穿着一条⾁⾊的三角,别的什么也没穿。她已经做好了头发,做得很快。此刻昂热拉正在化妆,因为我请求过她这么做。我坐在卧室的上,注视着她。先前我们已洗了澡。然后昂热拉用一种油脂搽了全⾝,它很快就被⽪肤昅收了,我给她帮忙。她说,因为戛纳空气⼲燥,她经常把她的⽪肤暴露在光下,得经常往⽪肤上涂油。现在她坐在三块镜面的镜子前,把一种矿泉⽔浇在一块小海绵上洗脸。我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动不动。 “这会让男人感到无聊透顶。”昂热拉说“你走吧,去读点什么,喝点什么,罗伯特。” “不,”我说“我要看你。” “你喜这么做吗?” “我还从没有这么做过。跟你在一起我喜这么做。”我说。 现在她往脸上涂另一种油脂,,让它渗⼊⽪肤里面。她集中精力地这么做着,不停地望着镜子里,她能从那里面看到我。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虽然她是背对着我。她拿起一种体的化妆品,均匀地涂在脸上,它跟她的⽪肤有同样的金棕⾊⾊调。 “你用这种化妆品让肤⾊均匀,是吗?” “对,”她说“我有几种——不同的⾊调——你知道,这取决于我的⽪肤被太晒得有多黑,取决于它的⾊调。” 我点头,她在镜子里看到了。 我想:我今天肯定不会告诉她,我的腿得截去,但是我总得在什么时候对她讲。那时候她会如何反应呢?要是她安慰我、帮助我,怎么办呢?那我怎么办?感每一句话?住她?这是不是太自私了,我能鼓励她这样做吗?或者,即使到了这种地步,就因为我深爱她,我也不必悄然无声、不留痕迹地从她的生活中消失?我的思绪、我的感情反反复复。紧接着我又充満了希望,心想,如果我不扔下昂热拉单独一个人,不让她孤独,那不是自私自利,相反。我可以而且必须留在她⾝边。我想,我必须… 昂热拉拿眉笔挑⾼眉⽑。她完全沉醉于她的工作。她想让自己变得“更美”她为我这么做。如果她为我这么做,她也会为我做其它事情,肯定无疑。她肯定会为我做一切,在手术之后照料我,帮助我,直到我装着那么一个假肢能走得好好的。跟我夜里的想法完全相反,我现在想:我的老伙计,你遇到了昂热拉,这是你能碰上的最大幸福。如果他们截去你的腿,跟她一道你也能过来。可那之后你还是个真正的男人吗?这行吗?为一个女人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昂热拉拿起一个小瓶子和一支小⽑笔,把它浸进去,小心地描绿宝石似的眼影。绿宝石配那⾝黑⾊⾐服,我想。穿另外的⾐服她会画其它颜⾊的眼影。我想:没错,只有一条腿我也是个真正的男人——在昂热拉⾝边。通过昂热拉,你这个幸运的人儿,我对自己说。 昂热拉用另一支小笔把上眼睫上的线重新描黑。她也把眼角描黑了。我坐在那儿注视着她,这好像是我所见过的最有趣的事。我感到,温暖像一股洪流似的流过我的⾝体。我想她也会帮我忙,在这下面找到工作。我的天,一切是这么的简单。昨天夜里一切都不可能。你是多大的傻瓜啊,我暗自说,你这个永远的困窘乔。困窘乔,我又想起它来了。是啊,我确实是这么一个人。对于一个假肢安装完好的男人,这里有多少工作的机会啊。我讲多种语言。我肯定能找到什么做。比如说,我能为一位律师或公证人工作。昂热拉在戛纳认识许多这样的人。她肯定会为我找到工作!那样钱的问题就彻底解决了。那样我就有⾜够的钱给我们俩和给卡琳了。最奇妙的是:一旦他们截去了我的一条腿,我就可以永远留在戛纳,永远不必离开了。我们虽然没有谈过,这本来可是我们最大的⿇烦啊。傻瓜,我对自己说。 昂热拉有着丝一样乌黑的长睫⽑。她正在染它们。我可以永远呆在戛纳!呆在昂热拉⾝边!似乎向你庒过来的一场⿇烦的雪崩,就此刃而解了,你这傻瓜,我想。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昂热拉?她把一切看得如此乐观,对于你这样一个悲观者和困窘乔,这是多大的幸福啊。我想起来,有一回,我们在夜里通电话,谈到我对未来的担忧,她说过的话就是:“我一生中总是依据一个座右铭生活:让它来吧!” 让它来吧! 这是正确的观点。光我一人我永远也不会有那么做的力量和勇气。但是跟她一起就有了。 昂热拉使用一种橘⾊的膏。她准确缓慢地画线,给它涂油。我想,在我一生中没有什么比这个前倾的女人的⾝体、这张温柔的脸、这一头红发的瘦小的脸更感动我。 画完后,昂热拉站起来,往⾝上洒一种她从一个大盒子里取出的香⽔,盒子里有许多种用小盒包装或者盛在小瓶子里的香⽔。 “你知道吗?自从我来到戛纳,我就再也没买过香⽔。一次也没买过!在那些招待会上,在那些宴会上,夫人都得到某家公司赠送的香⽔,先生们得到其它东西。我⼲吗要买香⽔?你看,我连他们赠送试用的都用不完。好闻吗?”她把小臂伸向我。 “好极了。”我说,俯⾝向前,吻她。 “噢,”她说“咱们想留在这儿吗,罗伯特?” “不,咱们想庆祝。” “那你就别这么做。你知道,我很快就会冲动的。请别摸抚我的颈项和背上部。我对你说过,那是我最容易奋兴的地方。帮我穿⾐服。” 这⾐服有一只在里面的罩。我拿着它,昂热拉钻进去,我们拉起它,然后我拉上拉链。我送给昂热拉的钻石耳环放在上,还有一枚⽩金钻戒,是昂热拉的,钻石镶在一只⽩金戒指上,一只细小的钻石手镯。所有这些首饰全戴上了。然后,她再一次坐下,用跟膏同⾊的油涂她的手指甲。 “这我总是最后做。”她说“它很快就⼲。你先去拿上汽车件证,好吗?”修好的梅塞德斯车傍晚时分就送过来了,停在下面,在豪华住宅楼前。现在快七点了。昂热拉⾝穿那⾝齐膝长、有很多褶、⾼褶领、将脖子和头衬托得像是一枝花萼的真丝黑⾐服,在我面前缓缓转⾝。 “我让您満意吗?” 我只是点头。话我是讲不出了。 “请关上平台门。”昂热拉说。我关上门想:对,她是你的救星,我的老伙计,她会帮你、爱你,永远不变。这时我突然停住了,手放在门把手上,感到僵住了,因为我想,不得不想,无法做别的:如果你弄错了呢?如果一切都发生得像你昨夜没想的那样呢? 19 我们开车去“庄严”店酒。跟平时一样,我坐在开车的昂热拉⾝旁,看着她,我的心为这么多的美奋兴不已。我们上了十字架路。太刺眼。它当空⾼悬在艾斯特莱尔山上方。我想起在我们的第夜一里昂热拉念给我听的那首诗。是怎么念的?“摆脫了狂野的生活望,摆脫了恐惧和希望…”摆脫了恐惧和希望。谁摆脫了这些就幸福了,我想。我不是,我充満了所有这些,希望、恐惧和生活的望。刚才我看着昂热拉化妆时还觉得未来是一片光明,现在却觉得是黑暗和看不透。伤感向我袭来。 “你在想什么,亲爱的?” “想你,昂热拉。”我说。 “你快活吗?” “对,”我说“很快活。” 当昂热拉后来在“庄严”店酒门口跟泊车师傅泽尔热谈,又走向角落里“我们的”桌子叫香槟时,我走进了厅里。没有给我的消息。这很好。我上楼去房间,迅速换了我的燕尾服,从写字台中间的菗屉里取了点东西。我又坐电梯下去,来到平台上,跟平常这时候一样。平台上坐満了快活的人们,我坐到昂热拉⾝边。“我们的”侍者打开香槟,昂热拉邀请他跟我们同喝一杯。 “因为我们今天庆一个伟大的节⽇。”她说。 那位侍者叫罗伯特。他取来一只杯子,当我倒満后,他快地举起它来,说:“我祝你们健康和幸福,夫人和先生。你们是——请你们原谅我的直率,如果我这么说的话——理想的一对。” “谢谢。”我说。 “不仅我这么讲。”跟我一样名叫罗伯特的那位侍者说。 “还有谁讲?” “许多经常在这里看到夫人和先生的人。”他喝光他的杯子,深鞠一躬走了。 “咱们是理想的一对,”昂热拉说“这回你终于听到了。” “对,”我说“许多见过咱们的人都这么讲。” “可咱们也真是这样,罗伯特——不是吗?我为你骄傲。你穿燕尾服非常潇洒。吻我。” 我侧⾝向前,我们当着众人的面吻了好长时间。但没人盯着我们看,谁看到了,都只是善意地笑笑。哎呀,法国是怎样的一个家国啊! “因为咱们今天是庆祝咱们的第一个生⽇,”昂热拉说,在她的小包里翻找“你也得到一个小礼物。我几天前就订好了——后来我怕得要死,我怕咱们之间的一切都完了,那我拿我的礼物怎么办?”她取出一个小包,递给我。我打开绢纸,一只相当长的、细细的金链子落在我手里。链子上挂着一枚金币。实际上那是两枚金币,相互粘在一起,背对背。一面是狮子座,另一面是宝瓶座。昂热拉是在狮子座出生的,在八月份,我是在宝瓶座降世的。 “我谢谢你,昂热拉。”我说。 “你喜吗?” “很喜。” “当你还在德国时,我就已经预订了它——向凡-克菜夫的凯马尔先生。” “那位善良的凯马尔先生。”我说,从我的燕尾服马甲袋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这是我给你的生⽇礼物,昂热拉。” 她剥开纸,手里举着一相当长的细细的金项链,那上面有两枚粘在一起的金币,一边是狮子座,另一边是宝瓶座。 “咱们俩…” “选了同样的礼物。我也去了凯马尔先生那里。我一回来,就为你预订了这个。凯马尔先生一句话也没出卖你。” “一个有个的男人。”昂热拉说。 “一个保守秘密的男人。”我说。 “一个出⾊的男人。”昂热拉说,说完用胳臂搂住我的脖子,又吻起我来。我的左脚有点痛起来。今天别,我想,请别痛。昂热拉举起她的杯子。“为我们的未来,”她说“为我们永远像今天这样相爱。” 我们⼲杯,侍者罗伯特走过来,为我们倒満杯子。他走后,昂热拉说:“现在各人都有同样的礼物。我将一直戴着你的礼物,除非我不得不穿低的服装时。” “当我不必穿低⾐裙时,我也将戴着你的项链。”我说“这一下哪项链是谁的?” “咱们把它们换得太多了,再也分不清了。”昂热拉说“这是最美的。它们跟我们一样,同是一体。谁戴哪一,无所谓。”她把一套到我头上,我把它从燕尾服衬衫的⾐领下塞进去,直到硬币落在前。“我给你翻成让狮子贴在你心上。现在你给我套上另一,让我把宝瓶贴在心上。” 我照做了。我的脚痛得厉害起来。 “祝你生⽇快乐,亲爱的。”昂热拉说。 “祝你有一个非常幸福的生⽇,亲爱的。”我说。 “你饿吗?” “饿得很。” “那咱们去尼古拉那儿吧。”昂热拉说“噢,等等!拿上你的杯子!”于是,我们又将我们杯子里剩下的酒滴在了平台上的大理石地砖上——给地底下的焦渴的神灵们。 泽尔热看到我们过去,便从地下车库里取出梅塞德斯车。趁着他跟昂热拉讲话,我迅速地呑下了两粒药片。太落到艾斯特莱尔山后去了。那里的天空看上去像是流动的金。东方很亮,几乎没有颜⾊。 20 弗莱雷街上的“⻩金时代”餐馆。 弗莱雷街是一条非常窄的、笔直向下的小街。“⻩金时代”是一家七拐八弯的老饭店,有低矮的大房间、拱形走廊和十字形回廊,过去曾经是一座寺院。店酒后面坐落着一个大花园。夏天晚上很热时也在室外用餐,昂热拉说。她领头穿过店酒,它的墙粉刷得⽩⽩的,墙上挂着旧煎锅、锡碟和骑士的头盔。一个愉快的巨人笑容満面地伸着双手向我们走来。他跟昂热拉打招呼。她为我们作介绍。 “罗伯特,这是尼古拉。尼古拉,这是我未来的丈夫。” “我已经听说您要结婚了,黛尔菲娅夫人。”老板说。他穿着一件脖子处敞开的⽩衬衫,⾐袖上挽,系着一条红围裙。他⾝上什么都大,双手,胳膊,头,脸,眼睛,嘴。 “您从谁那儿听说的?”昂热拉问。 “我记不得听谁说的了。我们这儿只是个村庄,是不是?卢卡斯先生,我衷心祝福您。” “谢谢,尼古拉先生。” “不是先生。是尼古拉。我的朋友们只叫我尼古拉。黛尔菲娅夫人爱您。她叫我尼古拉,因为我们是朋友。因此咱们也是朋友,先生。”他领我们到一个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桌上铺着一块红⾊的亚⿇布台布,台布上有一只花瓶,花瓶里揷着玫瑰。一只烛台里燃着三支蜡烛,店里的所有桌子上都是这样。这里凉慡宜人。 “您瞧,尼古拉。”昂热拉说,让店老板看结婚戒指。 “啊。”尼古拉说。 昂热拉摸摸我的脸。我的脚不疼了。 “我拿喝的去。”尼古拉说“不要拒绝,先生。想喝什么?葡萄酒?香槟?” “香槟。”昂热拉说。 “您还是吃遍园子吗,黛尔菲娅夫人?”尼古拉说“一如往常?” “对,一切照旧。”昂热拉说“尼古拉是位出⾊的厨师。你看见那边的炉子吗?” 那边,从一个角落里突出来,立着一个大巨的敞开的半球形炉子,里面烈火熊熊。 “尼古拉在那儿烤⾁,”昂热拉说“⾁好吃得很。他也在那炉子里做一种可口的苹果饼。你两样都得尝尝。” “行,”我说“我很想。” “您的⾁想怎么烤,先生?不老不嫰?”尼古拉问。 “不老不嫰,行。”我说。 “我马上拿香槟来,”这位开心的巨人说完拍了拍我的肩“先生,您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懂。”我说。 他走了。 “什么叫吃遍园子?”我问。 “这你马上就会看到。”昂热拉说“我给你看一样新鲜事。我爱你,罗伯特。” 我看到,尼古拉走到了一个石头砌的酒吧后面,把唱片放到一台唱机上。紧接着响起了一把小提琴跟大乐队合奏的甜美音乐。 “尼古拉的岳⽗是法国一位很有名的小提琴家。他叫格拉帕利。”昂热拉说“他演奏得很出⾊吧?” 我点头。 “你知道,尼古拉是罗马尼亚人。我听出了他讲话总还是带有很重的口音。而他,我相信,从一九五五年起就来法国了。” 我的眼睛习惯了烛光。我看到,其他客人⾐着朴素,都没有注意我们。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进店酒,直接朝我们的桌子走过来。我认出了那个男人。那是布洛赛医院的儒贝尔大夫。儒贝尔大夫晚上有空时为什么不能来“⻩金时代”吃饭呢? 21 他也认出我来了。 他愣怔了一会儿。我看到,昂热拉觉察了这一愣怔。现在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站起来。大夫和他的女伴,一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走到我们桌旁。 “晚上好,儒贝尔大夫。”我说。 “晚上好,卢卡斯先生。” 我介绍。 那女人是儒贝尔的子。我向她和昂热拉解释:“儒贝尔大夫昨天帮助了我。” “在哪儿?”昂热拉问。她的眼睛吓得睁大了。 “在布洛赛医院里。”我说,解释我在加斯东-迪尔曼的车子里虚脫了,倒下了。迪尔曼吓得马上开车送我去了医院。在那里德贝尔为我做了检查。 “你为什么对我只字未提?”昂热拉问,非常不安。 “没什么好讲的。不值得一提,是不是,大夫先生?” “是,是。”这位微笑着说。 “可你是怎么了,罗伯特?” “⾎循环衰竭。小⽑病,无害。昨天在太下跑得太多,太辛苦了。注了一针,躺了两个小时后,一切又全好了。” “真的吗?”昂热拉问。 “真的,夫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卢卡斯先生?” 尼古拉岳⽗的小提琴如歌如诉,甜藌而忧伤。 “我好极了。”我说。 “我很⾼兴。”儒贝尔说。 “我照您讲的做了。我当心,当心太。” “好,”儒贝尔说“如果有什么事,如果您感觉不适——现在您知道在哪儿能找到我。”他向昂热拉鞠一躬,他的子点点头,这两位走向远一点的一张桌子坐下来。 昂热拉看着我。 “你去医院了?” “别吓成这样!我刚好也因为怕你误会了而动…跟你一样。但你也听到了——从大夫本人嘴里,除了一次小小的虚脫没别的。” “肯定没别的?” “肯定没有,昂热拉。” 小提琴奏起来… “你的脚!”她喊道“是你的脚吗?还有你的心脏!” “不,”我说“不是我的脚,昂热拉,也不是我的心脏。” “我不相信你!”她控制不住了“你只是不想叫我害怕。你还记得在圣火奴拉特岛上你有多严重吗?你还记得你向我发过誓,找一位专家看看吗?” 我迅速说:“你可以放心,我遵守了我的誓言。” “什么时候?” “昨天,在医院里。在德贝尔大夫那儿。他刚巧是⾎流不畅的专家。”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为我彻底地进行了检查。” “还有呢?” “什么也没有。我患有小小的⾎流不畅。他说,我从德国带的药是正确的。我应该服用它,不昅烟,那脚疼就会完全消失。这回你听到的是一个专家的意见。満意了吗?” “不,”她说“你为什么对我只字不提这次检查?” “我是打算讲的。现在是吃饭的时候。不想让它引起你不安,想…” 她不再听下去了,突然跳起⾝,穿过饭店跑向儒贝尔的桌子。我看到医生站起⾝来,跟昂热拉讲话。她恳求地对他讲。亲爱的上帝,我想。那边的谈似乎没完没了。我再也受不了啦。我刚想站起来去叫昂热拉,却看到她跟儒贝尔告别,回来了。我想从她脸上的表情猜出她打听到了什么,但是她的脸部表情空空如也。她望着地上出神。 当她向我走来时,我站起⾝。我们俩都坐下,昂热拉望着烛光。 “怎么样?”我问。 她一言不发。 “昂热拉!他对你讲什么了?” 她的声音像耳语似的传来:“他告诉我的跟你讲的一模一样。本没有危险,只是一次⾎流不畅。心脏本没问题。” 谢谢,上帝,我想。“可你为什么摆出这么一副面孔?”我问。 她抓住我的手,把它按在她的脸上,结结巴巴地低语道:“我…我得镇静下来。我本来很害怕,怕得要命,罗伯特…” “怕什么?” “怕你骗了我,免得我不安,而事实很严重,严重得他们…他们…” “他们怎么了?” “他们…也许…会截去你的脚或者…或者甚至整条腿…”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但没有危险,现在我相信了。现在我放心了。你没骗我。这下一切都好了!” “对,”我说“这下一切都好了。”——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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