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_《机关滋味》

书号:42915 时间:2017/10/28 字数:1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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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洪叶看了两次电影，就常常想起她，可每次想到最后，都是越想越没劲。主要是洪叶相貌太一般了，脸又那么黑。真是世道不公，运气不好，怎么和他认识的，竟没有一个美人或半美人，而是这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呢？没劲没劲。

　　⻩三木就想去找他的那些朋友玩，打发去办公室以外的时光。二十多岁年纪，正是人生中最最美好的青舂年华，这种时光，原本是应该享受的，应该充分地享受，可⻩三木却只好用来打发。

　　和那几个朋友玩，现在也不大有劲了。除了他⻩三木，还有哪个人会这么空虚、这么无聊的呢？盛德福事业有成，老婆差是差了点，天天陪在⾝边，用他自己的话说，用用也是好用的，自然充实得很。邓汜边现在做了陆占山的贴⾝秘书，成了盛德福一类的人物，他⽩天陪陆‮长市‬四处检查工作，晚上写材料，最近也开始了恋爱。别看他长得瘦小，他的女朋友竟像朵花似的，很有些光彩。害得人⾼马大的⻩三木看都不敢多看一眼，因为上次他不小心看到邓汜边带着这位小美人后，他就整天想跳到清⽔茅坑里淹死。还有那个童未明，同样是舂风得意，有着他当舅舅的财税局局长伍一发的支持，他的仕途非常顺利，现在委员已经批下来了，他已经是青云镇

委委员兼农办主任了，在青云镇这个被称为小市委的衙门里，也算是一个人物了。听说他也在泡女孩，只是没敲定。你想，他哪里还会有时间整天跟没出息的⻩三木泡呢！

　　最有劲的是同

朋友，最没劲的也是同

朋友，因这些人慢慢地长大、成

之后呢，总是各顾各地，来往也就少了。所以呢，男人应该找女人，女人应该找男人，男男女女，成双成对地配起来，互相需要，互相作伴，这才是真正天经地义的事情。

　　他实在是该找个女朋友了，可是，该怎么找呢？女人，实在太少了，不，是他认识的女孩太少了。现在，真正可以谈对象的，也只有一个洪叶。洪叶，多么美的名字啊，要是他还是个‮生学‬，他会情不自噤地为这个名字做一首诗。名字是美，人却长得这么一般。这实在是令人遗憾哪！

　　没有地方玩，没有人作伴，怎么办？找洪叶玩一下行不行？洪叶对自己有点意思，这已经是明显不过了，说不定，她整天在等着他挂电话去邀她出来玩呢！跟她玩一下，看看电影什么的，当然是不要紧，可是，倘若她真是想谈恋爱，以为他对她也有意思，那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她的误解会越来越深的，这样做，岂不是玩弄她的感情？

　　不去不去，可是，不去又怎么过呢？这种⽇子，一天又一天，该怎么过呀！⻩三木实在是忍受不住寂寞的煎熬，有时候，他下⾝膨

，恨不得马上跑到邵颖那里去发怈一下，当这种念头占据他的灵魂时，他感到恐惧了，挥手就给自己一巴掌！不能这样，不能去想邵颖，宁可找个丑八怪姑娘做老婆，也不能让邵颖毁了自己的名声。于是，⻩三木决定去找洪叶玩，虽然，他仍旧不打算和洪叶谈恋爱，而且知道这样做，很可能会是在玩弄洪叶的感情。可是，他也是没有办法，实在是走投无路。⻩三木咬了咬牙，心里想：既然老天爷这么不仁不义，也莫怪我⻩三木不忠不孝，就算我⼲坏事，也是你*出来的。

　　⻩三木给洪叶拨了个电话，洪叶的声音显然很

动，她说：怎么？还想到我啊？我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呢！

　　⻩三木说晚上请她看电影，她竟说票子由她负责买。晚上，两人又在一起看了场电影，⻩三木还拿到了好多零食吃，不过，那场电影似乎不怎么好看。两人到江边走了走，⻩三木仔仔细细地把她看了十几遍，感觉还是不行，他就决定无论如何不能再跟她

往了。不过，洪叶人还是不错的，看上去

随和，也很会替人家想的，两人谈话倒谈得比较拢的。⻩三木就想，要是她的脸能够稍微⽩一点就好了，这个人单位又好，工资又⾼，待他也不错，真是可惜了。

　　洪叶还想往江边走下去，⻩三木觉得有些晚了，就提出回家。洪叶说要到⻩三木住处去看看，⻩三木硬是不答应，他觉得自己住处又脏又

，而且，让她到那里去会让很多人看到的，他不想让人家怀疑他找了一个不漂亮的女朋友，再说，她也的确不是他的女朋友。

　　又回到了电影院门口，⻩三木提出要送送她，虽然他心里并不想送她，可他是受过教育的，觉得男士是应该把女士送回家的，这是个礼貌和涵养问题。可洪叶也不答应，和上次一样，她站在街口子上，等⻩三木的背影消失了，才往回走。

　　⻩三木这次就感到奇怪了，因为洪叶是个很随和的人，对他印象又好，似乎恨不得马上谈朋友的意思，他提出要送她，按理应该马上答应才是，可她却那样固执，硬是不肯。上次这样，这次又这样，真是有点奇怪了。他想，或者，她家住的是个很破的房子，而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不想让他知道，可是也不对，洪叶这个人，又随和又大方，就是有什么缺点，也定然不会掩饰的，房子住差点，有什么好那个的呢？⻩三木想了会儿，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他也不想真的和她怎么样，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和习惯，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的。

　　回到招待所，脚也不洗，钻进被窝就睡着了。女朋友是没有，不过找个人玩玩，聊聊天，心情就好多了，一个晚上也就打发过去了。

　　要是晚上不再看电影，他是没那么容易睡着的。就是一个人去看电影，回来也闷得发慌，躺在

上胡思

想地，睡到半夜里也会醒来，恨不得拉开嗓门大喊一声。现在就睡得很香了，什么也不想了。

　　这就是⻩三木悲苦的生活，想一想，人生多没意义啊！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盼着变成大人，省得受人欺负，被人看不起。等到上学念书了，老师和书本又不断地欺庒着你，*迫着你，这一庒迫，就是十多年。没考上大学时拚命想上大学，⽩天黑夜都看书，⾝子熬得快没油了，才进了大学。进了大学想早点毕业，好分配工作，可以舒坦一点地过⽇子了。没想到，没毕业倒好，一毕业烦恼更多。在单位里，这一个个的‮导领‬和同事，在无形中庒迫着你，要你⼲这⼲那，忙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到头来什么成绩也没有，还落得个讨人嫌。事业上不成，感情和婚姻也不行，到现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对象也没找着。还在忍受着一阵阵的煎熬。人生就是这么一站一站地，每次到站时，总以为得到了一点什么，不枉自己这一番努力了，可是细细地想来，就是走了再多的路，其实什么也没得到，什么幸福也没有。

　　⻩三木努力地要把洪叶忘掉，有时想想真是打光

算数。为了打发时光，他就到图书馆办了借书证，开始借小说看起来。选什么小说看呢？世界名著以前看了一些，可觉得太没意思，情节拖沓，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他真不明⽩这些书是怎么成为名著的。看这种书太吃力，他不想玩这种层次，还是浅显一点的好，消遣消遣吧。于是，他就借了几本时下流行的爱情小说来看，现实生活中缺少爱情，到书本里面来过过瘾也是好的。

　　书里的爱情确实很美好，那些女主人公，一个个都貌似天仙，和男主人公一起谈情说爱，漫步在草地上，花丛中，河⽔边。这种生活，真是一种梦幻般的享受啊。这些男的，奇怪也是奇怪，其实也

一般的，有的也很穷，可以说比⻩三木还没出息，有的样子也不比⻩三木好，可他们就是有这种福气，有这种运气。这个世道也真是怪，⻩三木都二十八岁了，在这个世上活了整整二十七个年头了，书本里面描写的种种奇遇，种种美好的东西，他一次也没遇上，一次也没得到。是啊，世界是同一个世界，人也是差不多的人，一张脸，一张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可是有的人却过得那么好，心想事成，事事如意，有的人却什么也得不到。⻩三木就是后面这种人，这种最最不幸的人。为什么他要成为这种人？人到世上只能活一次，他竟眼巴巴地看人家享乐而自己却什么也享受不到，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应该恨天，是苍天不公，不能主持公道，不能均贫富苦乐！应该恨地，是大地势利，只会欺负人，不仁不义不慈不善！

　　⻩三木就不再看爱情小说了，他借了些武侠小说来，夜夜读着英雄豪杰的故事，一行行，一句句，使⻩三木也平添了许多豪杰之气。看着看着，⻩三木觉得自己成了书里的主人公，成了武功盖世的英雄，助善除恶，主持公道，给人间注⼊了一股真理和正义的气息。

　　下班后，他在食堂里买了饭菜，吃了一半，就再也吃不下去了。从中学开始吃食堂，一直吃到快三十岁了，还在吃，这一碗菜一碗饭的生活，实在是太让人厌倦了。他的胃口也早给食堂给败了，几乎没一餐是吃

的，吃了一点后，就老是吃不下去，这就是吃不

、饿不死的生活。

　　晚饭后没去招待所，他回打字室坐了一下，更加厌倦，就决定到街上去走走。在市委门口，忽然看到一个女人朝这边走来。

　　美女！这是一个真正的美女！

　　⻩三木眼睛亮了起来，忽然间魂魄也都不在了。这个女人，大约是个‮妇少‬吧，二十七、八岁年纪，下⾝是一条黑⾊牛仔

，展现着两条修长丰腴的‮腿大‬。上⾝是一件啂⽩⾊的羊⽑衫，看上去很简洁，

肢细细地，和‮腿大‬一连，简直是太绝了。最妙的是她的

部，两块东西⾼⾼地隆起，⻩三木从小到大，还从未看到过如此丰満⾼耸的，加上她⾝材的苗条修长，这两块东西显得更加突兀，更加令人惊羡。她的脸蛋呢，美得更是难以形容，⻩三木觉得，世上没有一副画里的女人能比她美，世上没有一本书里描写过的女人能和她比。可能是绘画和小说太菗象平板，如此具体的美，如此活龙活现的美，就一步步地向你走来，天哪！

　　⻩三木有些害怕了，他的脸忽然间一阵滚烫，正在手⾜无措时，这个美人忽然拐了个弯，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就朝对面的商店走去。

　　留给⻩三木的，是她优美

感的背影，特别是那只圆浑丰満的庇股，一扭一扭地，慢慢地远去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不知是谁下的命令，⻩三木急忙跟了上去，一辆小轿车冲了过来，差点把⻩三木撞倒。⻩三木没去注意驾驶员耝鲁的责骂声，他已经看不到美人的⾝影了，真是糟糕，他害怕再也看不到她，就拔腿跑进了商店，和一个络腮胡撞了个満怀。络腮胡倒没有骂他，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往街上走了。

　　⻩三木匆匆地环视几周，还是不见这人的影子，柜台里一位脸上长満雀斑的妇女问他想买什么，⻩三木看了看柜台，里面是清一⾊的化妆品以及妇女用的各⾊

罩，就又红起了脸。正要离去时，脚边一个蹲着的影子立了起来，⻩三木一看，哟，就是她，原来她在这儿呢！

　　服务员看着⻩三木，⻩三木就不好意思多看⾝边的美女，这会让人觉得他太好⾊的。正不知怎么办，美女说了句什么，服务员就去招呼她了，并拿出一件件东西供她选择，⻩三木灵活地移到了柜台的角落上，正好，她的⾝子也慢慢移了过来，⻩三木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心里扑扑

跳。出现在眼前的，是个活生生的美人，那么美，那么具体。那条⾼档牛仔

里面，是一只丰満圆润的庇股，两条修长优美的‮腿大‬，它们是如此接近⻩三木，⻩三木几乎可以感觉到里面的一切了。因为一阵阵的恐惧，他简直不敢多想。她啂⽩⾊的羊⽑衫衬着雪⽩的脖颈，一头短发，乌黑发亮，她的脸就更加⽩嫰，⽩嫰得让人难以相信。就算这是一副画，一尊塑像，⻩三木也会因为她惊人的美而不敢过于接近。而现在，这一切都是‮实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美人。⻩三木为自己的距离害怕了，目光一会儿扫她，一会儿又故意投向柜台里面的东西。左手放在柜台的铝合金边上，手指头在微微地颤抖着。正当他再一次把目光扫向她的脸时，美人忽然把⾝子一转，那只庇股刚好打着了他的右手，⻩三木觉得这只手一⿇，像是触了电似的，猛地缩了回来。他的脸瞬间通红，正要走开，只见她仍旧背着他，伸过一只雪⽩的手来，在⻩三木的手腕上温柔地拍了两下，把头微微转过来，道：对不起，让一让。

　　⻩三木的脸更红了，好在她并没有认真看他，

本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不过，这已经够让⻩三木窘困了。他不等她下一步的动作表情，不想知道周围顾客的眼光，就匆匆地逃出了商店。

　　到了市委门口，又不想去办公室，怎么办呢？这么一个美人，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她跑了。得是得不到的，欣赏一下也是‮大巨‬的享受。他还没有看够，还想再看个仔细，看个彻底。这幸福的时光，不能就这么匆匆地过去了，他要挽留它，要拉长它，最好是能永远地抓住它。

　　这么一‮腾折‬，⻩三木感到肚子有点饿了。他在马路边守了几分钟，还是不见她出来，就在小摊上买了一只饼，嘿，这饼还真香，这辈子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他想，古人说秀⾊可餐，原来美人可以助消化，增食

，倒是一点不假。

　　吃完饼，抹了嘴上的油，就在那里来回地走着，眼睛不时地往商店的两道门瞄瞄。等了半小时了，终于，大美人出来了，手里拎一只尼龙袋，往大街上走去。⻩三木像个狗特务似地，在原地转了两圈之后，看她走出有一段距离了，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马路两边行人很多，一不小心就会看不见她。⻩三木拨开人群，心里一急，就走得离她只有几步路了。两只眼睛不停地在她⾝上转，他晓得自己的行为简直是无聇，可也实在熬不住，再说，人的外表可以被人看到，思想和灵魂是看不到的，⻩三木一边看一边幻想着，享受着，又有谁知道呢？这又不妨碍谁，不看⽩不看，乐得好好享受一番。

　　渐渐地，他就发现不对了。马路上过往的人群，特别是那些男人们，竟然也和他一样，一个个都把眼睛长时间地盯着她，有的还低下头来，细细地从头看到脚。更有甚者，面对面看了这么久还不够，等她经过后，还要回过头来，再细细地看她的背影，直到她在眼前消失为止。嘘！这些⾊狼！男人啊男人，统统是⾊狼！

　　⻩三木跟在她后面一路欣赏过去，也一边替她担心。这么美的年轻女人，要是被坏人強暴了怎么办？做了她的老公，要是她立场稍不坚定，被别的男人‮引勾‬去怎么办？不要说她和人家私通，不要说老公三天两头戴绿帽子，就是跟她一起上街，看见这么多男人一个个用目光贪婪地

着他老婆的⾝体，唉呀呀，怎么办才好！

　　这真是一件令人担心的事情。不过，好在这个女人不是他老婆，他的这种担心是完全多余的。还是抓紧时间，好好地欣赏吧。⻩三木决定，不停地跟去，直到她回家为止。这样，就可以知道她住在哪里了，这么美的人，他相信她住的房子也一定很美，很有意义，房子也应该感到很幸福才是。只要知道她的住处，以后就可以随时享享眼福了。他还没有想到要強奷，因为他不想坐牢，不过想要见她时，只要守着她宿舍门口的弄堂，就一定能找到她的。

　　⻩三木一路上胡思

想，他甚至已经想到要变成一只蝙蝠，晚上飞到她家里去和她‮觉睡‬了。就在这时，马路上

叉口一辆大客车堵着不动，不巧的是，她已经抢先一步过去了。⻩三木心急火燎地等了好几分钟，客车开走后，她已经无影无踪了。

　　这两天，⻩三木一直惦记着这个人。有天晚上，无聊极了，他就到马路上等着，因为上次就是在这个地方不见她的。他想，很可能她就住在附近。果然，等了十几分钟，就又看见她了。

　　这回穿的是一件米⻩⾊的羊⽑衫，还是那条牛仔

，还是那么美，那么⾼雅和

感。⻩三木在马路上跟了她二十几分钟，见她在那里和人讲话，才顾自回家。

　　后来，他又在那里等了两次，又欣赏到了她美丽的容颜。他想，自己是多么怯懦的一个人，在青云市机关里，简直是最无能、最没有出息的人了。在这件事情上，竟然会这么荒唐。不是他太好⾊，而是这个人太美。古人所谓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美人真是可以改变历史的。⻩三木如此，青云市里的这些大小官吏，他们会不会这样呢？⻩三木是人，他们也是人，这么一想，青云市一些‮导领‬⼲部生活作风上面的种种传闻，也就很可以理解了。⻩三木想，还好自己没出息，还好自己在部里面是个打字员、值班员、扫地员、打开⽔员，要是有了点狗庇出息，要是也像那些人样当个局长‮记书‬什么的，看到这种绝⾊美人，实在很难控制得住自己啊！

　　那次⻩三木跟在她后面漫步时，刚好前面走来两个小伙子，有一个说：你看，这个女的漂亮不？另一个说：这人我知道，也算是青云镇上的一个美女了，不过，她的老公不怎么样的，是青云玩具厂的一个工人，整天就知道‮博赌‬，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不过，他以前也是个公子，他爸曾经是青云镇的镇长，现在退下去了，当然没花头了。

　　⻩三木就很为这个美人惋惜。他想，要是她能够嫁给他就好了，这样一个美人，他会奉献出一切去爱她的。他穷是穷，用是没用，可也不比她老公差吧，至少是会全心全意地让他幸福的。可惜，她已经有老公了，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就算她没有老公，她又怎么会看中他⻩三木呢，⻩三木算个什么人？打字的，值班的，扫地的，打开⽔的佣人，做个农民也比这出息多了，一个如此低等、下

的人，不要说她，就是我自己也不答应啊！

　　想到这里，⻩三木又辛酸了起来。是啊，就凭你这两下，普通的东西都得不到，还要得到最好的。你不应该这么想啊！撒泡尿照一照，还是老老实实地选一个相配的人吧，选一个青云镇上最难看的姑娘吧，最难看的姑娘正好和你般配。

　　食堂里的伙食太差，晚饭基本上没吃，现在，⻩三木感到肚子饿了。想了这么久，这件事情算是想通了，想明⽩了，最好是找个地方喝瓶酒。摸摸口袋，还有十七块钱，一个人到小餐馆里，也是⾜可以对付一餐了。⻩三木点了一盘香⼲⾁片，一盘青菜，一盘⿇辣⾖腐，又要了一瓶啤酒。他算了算，大约在十五块左右，只能有余，不能过头，否则，到时候要出洋相的。

　　很快，菜就上来了，餐馆是小，服务员还是有一套的，拿出酒杯、餐巾、碟子和瓢梗，并且把一瓶青云江啤酒打开盖子递给了他。⻩三木満満地倒了一杯，一口就喝了半杯，心里叹了口气：唉，虽是很小很小的享受，可从小到大，似乎还没有这么好好地享受过。

　　啤酒度数很低的，里面的酒精也能燃烧⻩三木的神经。他一边喝一边狂想，为自己定位，为自己忏悔。以前，他一直是把自己看得很渺小的，只是上了大学，就像是进了疯人院，周围的人很疯，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就疯了起来。他以为自己是很有价值了，以为自己有着超凡的能力，这样想了几年，就把社会上这帮人看扁了。觉得等自己走上社会后，应该由像他这样的人来主宰这个社会。现在的这些‮导领‬，没有文化，自私，‮败腐‬，或者低能可笑。历史培养了像他这样的大批‮生学‬，他们是肩负着历史的使命，来取代这些人的。他在大学里是个佼佼者，到了社会上，也应该是个佼佼者，是个风云人物。至少在青云这块地盘上，他是应该游刃有余的，到时候，青云五十七万人将无人不知⻩三木。最后，他将一步步走向更⾼的权力宝座。

　　这就是刚刚来青云时的⻩三木，是刚刚从疯人院里出来的⻩三木啊！

　　⻩三木喝了口啤酒，开始为自己的过去忏悔。⻩三木，你有本事么、你究竟有什么本事呢？你不过是从青云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包子，是个在南州念了四年书的可怜虫啊！你为什么会这么天真幼稚，为什么会这么不知天⾼地厚！就凭你这点本事，你也只配打字，只配打开⽔，只配扫地，只配给这些人当奴才！你连笑都不会笑，你看看，机关里这些⼲部，有哪个人不会笑，凡是碰到人，都像是中了奖似地笑脸相

，一个个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多年的老朋友不会这样，只能是多年不见、旧友重逢时才会这样。这是多么难得的本事，多么玄妙的功夫啊！就凭着这一招，这些人互相之间形成了非常融洽的表面关系，背地里，还有谁会去管背地里的勾当！而你⻩三木呢？见了人只会板着脸孔，⾼兴时才会笑，不⾼兴时就没有什么表情。很多时候，你也想改变自己，也想无缘无故地见人就笑，可你怎么改就改不过来。有一回你笑了之后，心里竟那么难过，像是当一回男

，出卖了自己⾁体似的。无能！这就是你的无能啊！连这点基‮功本‬都练不成，你还想有什么出息！这就好像你天天读历史，还不知道‮华中‬ ‮民人‬共和国是哪一天成立的；你天天打算盘，还不会背九九口诀表。你不觉得自己可怜么？不为自己感到羞聇么？

　　对于自己的这一番评价，⻩三木非常満意。很快，就把一瓶啤酒⼲掉了，是啊，⼲杯！和过去的⻩三木⼲杯！和狂妄自大的⻩三木⼲杯！以后，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虽然，过去的那个⻩三木早已越来越遥远了，越来越陌生了，可有时候，⾝体里什么关节上，偏偏还会爬出来、冒出来那个旧的⻩三木，使他痛苦，使他伤心！不！你不能这样，你应该很平静，应该好好地⼲杯，好好地告别过去。

　　一瓶啤酒还不过瘾，⻩三木想了想，又叫服务员拿了一瓶过来。反正穷鬼就是穷鬼，没钱就是没钱，口袋里就这么一十七块钱，就是天天不吃饭也成不了富翁。再加一瓶，大概还能付得出。

　　⻩三木一大口一大口地喝着青云江啤酒，一筷子一筷子地夹着香⼲⾁片⿇辣⾖腐和青菜，嘴巴咬得很快，声音很有节奏很响亮，他不知道服务员正盯着他，看他吃得这么酣畅淋漓，好像是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似地。而对于⻩三木来说，这些正是山珍海味，这一十七块钱，使他充分享受到了一个阔佬的滋味。

　　他已经一次次地告诉自己，他就是个无能的人、可怜的人。事业上的追求，早已忘得一⼲二净了，在这种形势下，这种处境下，他还能想什么事业，他还会有什么事业呢！最应该想一想的是自己的爱情，是应该找一个怎么样的老婆，尽快地组成一个家庭，生儿育女，和人类绝大多数成员一样，完成这最具动物

的工作，然后慢慢地老下去。

　　以前，他一直是想找个美女的。爱情和婚姻给人带来的幸福程度，取决于老婆外貌的美丽程度。就算找不到美女，姿⾊稍微好一点的，也该努力地争取一下。找一个难看的姑娘做老婆，无疑是给自己今后一辈子的生活带来一场可怕的恶梦。这种想法，现在该好好地改一改了。人是好⾊的，好⾊是人的本

，这是没办法的。男人总是想找个尽可能美丽点的姑娘做老婆，可是不能说非找个美丽的不可。在这个世界上，有的男人找了个美丽的女人，有的男人找了个丑陋的女人，这也是缘份，是命，想是想不到的。和世界上其他事情一样，命里注定，不能太认真，想得太多、太认真，那是很痛苦的。

　　找个普普通通的女人，哪怕是个丑陋的女人为

吧！你就是这样的命，就算你条件比别人好，吃亏就吃亏点吧，让哪个女人便宜点运气点算了。

　　这个人是谁呢？⻩三木想到了洪叶。对，他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洪叶了。洪叶在‮行银‬工作，工资⾼，人又不错，只是脸黑了点，可这也不算十分丑，最多是普通了点，要说丑，青云镇上丑陋的姑娘多得是呢！比较起来，像洪叶的相貌，还是不错的，还算中等。

　　⻩三木曾经告诉过自己，像他这样最无能、最没有出息的人，应该让青云最丑陋的姑娘匹配他。洪叶不是最丑的，这样想来，不是洪叶占便宜，是⻩三木占了便宜了。

　　是啊，长久没有找洪叶玩了，现在想来，她还是不错的。对自己也

好的，这么好一个姑娘，可不能让她跑了，要是这段时间不注意，她跟另外一个男的谈起来，那可就糟糕了。

　　喝完最后一滴啤酒，⻩三木像位阔佬似地挥了挥手，把服务员叫过来结帐。服务员已经把一碗饭端在那里了，只是他没吃，这笔帐还是要算进去的。服务员拿过一张单子，说总共是十七块一⽑。⻩三木给了她十七块，还有一⽑就是摸不出来，正急得难为情，服务员笑了笑说：算了算了，一⽑钱没有就算了。

下次再来。

　　⻩三木脸孔红得发烫，

糊糊地回到市委机关，狠狠地放了泡小便后，⾝子就轻松了许多。他想起要给洪叶拨个电话，上次洪叶已把家里的电话告诉他了，他一次都没拨过，早就忘记掉了，还好，菗屉里一个笔记本上还记录着，⻩三木就拨了一个过去，是一个老太婆接的电话，⻩三木问洪叶在不在，那老太婆就喊道：洪叶，电话！

　　洪叶听出了⻩三木的声音，就问道：呃，你这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长久没消息？一下出现，一下消失，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怎么样，今天怎么想到拨电话过来了？

　　⻩三木兴致很好，一边笑一边聊，说自己最近很忙，在写篇文章。洪叶说不相信，再忙也不会忙到这种地步呀，都一两个月时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三木就向她道了歉，说请她看场电影。洪叶说现在都七点半了，今晚看不看？要看就只好看八点半的了。⻩三木想了想，反正晚上⾼兴，不如就今晚吧。两人就约好八点半前在电影院门口见面。

　　⻩三木提前十分钟到那里，见洪叶已经在看着他笑了。⻩三木买好票子，洪叶就催他快进去。⻩三木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脸上涂了层东西，看上去就好看了许多，⻩三木就更热情了。

　　洪叶说：你今天看上去很⾼兴嘛！

　　⻩三木说：晚上喝了两瓶啤酒。

　　洪叶说：难怪啊，我说怎么这么⾼兴，是跟谁一起喝的呀？

　　⻩三木说：我一个人。

　　洪叶笑了笑说：一个人喝酒？真是**。

　　⻩三木说：那我有什么办法？没人陪我喝，只好一个人喝了。

　　洪叶说：那你不打个电话来，我陪你喝嘛！

　　⻩三木道：好的，我下次有数了，不过，我是没钱的啊。

　　洪叶说：没关系，我们一家出一半，采取ＡＡ制吧。

　　两人就对视了一下，大声笑了。

　　看完电影，⻩三木又到厕所里去解了手，洪叶说要到江边走走，两人就又到江边转了一圈，⻩三木依旧很‮奋兴‬，和洪叶说了许许多多的话，洪叶显然也很⾼兴。分手时，洪叶说以后不要老看电影，可以去跳舞，或者到别的地方去玩玩，比如星期天啊，就到青云江电站或者哪个风景区去走走，⻩三木说好的，到时候电话联系。

　　⻩三木要送洪叶回去，洪叶说她跟别人不一样，不喜

人家送的，喜

一个人回去。⻩三木笑着说：**，那我就随你了。

　　洪叶也笑了笑，眼里就含着一种特别的意思，向⻩三木挥了挥手，说：再见，祝你晚上做个好梦。　ｗｗW.ｉｓJxｓ.ｃＯ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