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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机关滋味 作者:汪宛夫 | 书号:42915 时间:2017/10/28 字数:958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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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委大院门口到市委大楼之间的那条宽阔的⽔泥路上,响起了一阵热烈的喧闹声。 ⻩三木打开窗户,从办公室里伸出脑袋一看,只见⽔泥路上站着两排年轻人,大约有十七、八个人。在两排人周围,还有很多围观的机关⼲部。 市委记书曹金郞,大概就站在大楼下面的阶梯上,因为忽然之间,大家都没了声音,只有曹金龙的那副金嗓子在宏亮地响着。⻩三木依稀地听到两句,好像是努力工作,不辜负和民人的希望之类的。 金晓蓉也跑过来看热闹了,两人一时搞不清是怎么回事。这时,任萍走了进来,也往窗户外面看了看,说:下派⼲部!这批人都是下去当记书、乡长的! 任萍的嗓门很大,青普话说得一板一眼地,还不时地漏出一两滴唾沫。秘书郑南土也冲了过来,加⼊了他们的议论。郑南土和任萍都是知情人士,郑南土对每个下派的年轻⼲部的情况,更是了如指掌。郑南土扳着指头说:这次下派的,总共有十七个。委纪办公室副主任王文郞担任小羊乡委副记书;市委办秘书李群担任大鹏乡委副记书;市人大一般⼲部丛云担任蝴蝶镇镇长助理;团市委常委康建峰担任梧桐乡乡长助理;人事局一般⼲部吴连生担任采荷乡委副记书;⽔电局办公室主任⻩土星担任姜池乡委副记书;物价局一般⼲部叶志山担任南枫乡乡长助理。⻩三木听他一个一个地点过去,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还有的,连名字也没听到过。当然也就记不住了。前段时间,他已经听说过最近市里要派一批年轻⼲部下乡任职,两三年后就又回到市机关的。没想到,今天就都要下去了。⻩三木的心里涌出一种怅怅的感觉,这种事情,对他一点份都没有。这次下派,组织部曾鼓励年轻⼲部积极报名,接受组织上的挑选,他也曾经想到过自己,可自己到市机关里才一年时间,本还算不上什么,要是自己去报名,一定会遭人议论的,认为他官瘾太重的。 郑南土说:这批人下去,暂时担任副职和助理,听说,过段时间,等他们情况悉了,就把他们提为正职,担任记书和乡镇长。 任萍说:这种事情也很难说呀。 金晓蓉也揷一句评论:下去以后啊,能不能再上来还不一定哩。 郑南土说:那不会的。下派⼲部是一种培养⼲部的方式。其他地方也都在搞。一般来说,组织上不会朝三暮四改变的,再说,这些人虽然下去了,⼲部编制仍留在原单位,户口也不带,这就是为了表明今后是一定要让他们回来的。 任萍说:能回来就好,年轻人么,都是有前途的。郑南土啊,⻩三木啊,你们好好⼲,啊,以后都大有前途。 ⻩三木听任萍提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了一下。他偷偷地看了一眼任萍,发现这个老太婆说话时目光有点冷,看不出有多少真诚。 任萍走出去后,金晓蓉问郑南土道: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报名要求下派呢? 郑南土说:我么,小孩还是那么一点点大,下去以后不方便。再说,我们部里缺少搞文字的人,石部长是不会同意让我走的。 金晓蓉说:本来,⻩三木也可以来搞搞文字。他是大学里的⾼材生,文字基础应该是有的。如果他能够来顶替你,那你的机会可能就会更大些。 郑南土对⻩三木道:如果这样,当然好。说实在的,我搞文字搞了几年,早就搞厌烦了。俗话说,前世作了恶,今生搞写作。搞文字这东西,时间短可以,要是时间长了,实在是没有啥意思。不过呢,文字这东西也是能锻炼人的,作为刚到机关里来的年轻人,⼲这行倒是不错的,而且⼲得好啊,进步比别人会更快些。你们看,市里面这些当官的,有不少都是⼲文字出⾝的。特别是市委、市府两个办公室的秘书,哪一个不是人模人样地,哪一个不是几年后就一级级地升上去了? 郑南土很体己地对⻩三木说:你在坐办公室的时候呢,有空的话,最好是钻研钻研文字,向上面一些报刊投投稿,最好是让导领和同志们都觉得你会搞搞文字,那就可以换个工作,去搞文字了。当秘书虽然辛苦,可比你整天坐办公室总要強一些吧。这种工作呢,一般是女同志做做的,你应该把目光放远一点。对不? ⻩三木何尝不曾这么想过呢?可惜,自己在学校里各方面成绩是好,文字也还过得去,可机关里的这种文字,好像完全是两回事。他的才能一点也派不上用场。他就很羡慕郑南土了,他在学校里成绩听说是很一般的,可他爱好文学,还能作诗,写小说,听说还发表过一些,⻩三木也曾亲手把邮局的汇款单给郑南土过。他想,会写文章就是好,整天陪在导领⾝边,帮助写写报告,平时呢,还可以创点收,挣点稿费。他就恨自己不是这块料。 ⻩三木觉得郑南土的话倒是真诚的,便无奈地叹道:要说写文章,我怕这辈子也达不到你这⽔平。 郑南土忙开导道:错错错,⻩三木,你还没看透机关里的工作。在机关里啊,要的都不是真才实学,就说写材料吧,也不要你有多少才华。机关里的这些东西,全部是官样文章。这些文章,看上去难的,要说容易起来,比什么都容易。你知道机关里的这些报告、讲话、总结材料,都是怎么出笼的么?我告诉你,都是抄来的!天下文章一大抄嘛!写诗写小说倒不见得能抄,写材料确是不折不扣地要抄。你⽔平再差,总归是个大生学吧,抄抄东西也不会么?当然,抄也要有抄的⽔平,首先呢,平时要多搜集报刊杂志和有关文件上的材料,到时候呢,才派得上用场。另外,自己在工作中也要多动脑筋,有些內容,自己该加上去的还要加上去,从一个导领的角度,把问题尽量看深看透,语气呢,也要硬一点,全面系统一点。不过,这些东西呢,只要你抄得多,看得多,有了一定的抄写经验,就自然而然地明⽩了。 ⻩三木似乎有了些开窍,微笑着道:郑秘书,真要感谢你的教诲,我一定努力去试试看。 郑秘书又补充道:你现在要做的事呢,就是多搜集材料,多看多写,多练笔。总之,官样文章要学起来做,这对于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在后来的⽇子里,⻩三木把郑南土的话常常地铭记在心里,他十分注意单位里的工作动态,在市报和电台上被采用了好几篇小新闻报道,受到了导领的赞许。他还对单位里的某些工作进行经验总结,寄给省市同行的內部刊物。几篇文章都没有被采用,不过,省內刊的编辑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省刊一位叫金仁海的编辑还专门写信来,向他解释了文章不能发表的原因,并且鼓励他今后多多写稿,多多支持。 ⻩三木努力地*自己乖巧些。他每次看到石克伍部长,都是毕恭毕敬的,他都觉得自己快成太监了,他帮屠连甲副部长换了两次煤气,屠连甲总是在家里拿出苹果来叫⻩三木吃,⻩三木没舍得去吃它,就匆匆地回到办公室里了。 另一位副部长,也就是兼着支部记书的李忆舟,最近脑子出了点故障,听说是住了院。 部工会负责人任萍和办公室主任陈火明按照部里的惯例,买了点补品,到医院里慰问了一番。石、屠两位部长也先后去看过老李了。⻩三木听说,舒兰亭、戴茂苏、马癸等人,都以个人⾝份,陆陆续续地去探望过他了。 ⻩三木最怕去医院了,他也从来不曾到医院里去看望过谁。再说,到医院里去,总不能空着两手去吧,得买点东西去,可是,⻩三木凭什么要给这些人买东西呢?除了他的⽗⺟亲这两位,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要在谁的⾝上破费。 部里面一年到头,总有些人要三不三地生病住院,⻩三木都不曾去看过他们。不过,这一次呢,⻩三木又有些犹豫了,这李部长在部里面,权力并不大,排在第三位,可对于⻩三木的前途,却是重要的。你想,他是部里面的支部记书,你要想⼊,这支部记书能不巴结么?你不和他搞好关系,他要不同意你⼊,你这辈子能⼊得了么? ⻩三木摸了摸口袋,还好,这个月还有二十来块钱的节余,下个月的工资也快要发了。本来呢,这二十块钱是能派上点用场的,他的⽗⺟亲在山沟沟里,穷得要命,要是把这二十块钱补贴给他们,倒是很能让他们⾼兴,也是很能体现孝心的。他还想过,要是什么时候有点节余,应该给邹涟买点小礼物,以表达一下自己爱心。邹涟是个浪漫的姑娘,她曾经送给他一个小木头人,而她自己呢,似乎也很希望能得到什么礼物。只是⻩三木一直没有什么节余,且又想不出买点什么东西送她好。 现在,他想,凭这二十块钱,也许最应该做的,还是去看一看关系到自己前途命运的李副部长。他自己要前途,他的⽗⺟亲,还有他未来的那位邹涟,也都要他有前途,他这样做,也不算太自私,也不算太对不住他们。 来到医院门口,他想来想去想不出买什么东西好,买苹果吧,层次太低,拎起来又难看,李部长也未必喜。进小店看看,里面有桂元,荔枝,这些东西,⻩三木还从来没有尝到过,只知道这些东西⾼级,美味的,要是给李部长送去,他一定会喜的。他问了问价格,荔枝要二十几块钱一斤,他听后吓一跳。他这二十块钱,买一斤荔枝还不够哩。 没办法,他只得叫店主给他称了半斤,用一张⻩纸头一包,⻩三木就拿着这很不显眼的一小包东西,走进了李忆舟的病房。 李部长躺在病上,脸⾊不苍⽩,也不见得可怜。他微笑着叫⻩三木坐下,⻩三木就把那一小包东西放在了那只矮柜上。还好,今天没有别的人来看他,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三木觉得这是件很难为情的事情,让人以为自己巴结导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 李部长简单地问了几句⻩三木最近的工作情况,要求⻩三木努力工作,好好⼲。⻩三木也不知道该对李部长说些什么,特别是慰问的话语,他怎么也想不出来。坐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没有什么话可说了,和李部长客气了两句,就起⾝告辞。 在这当中,力气用得最多的,自然是对付石克伍部长了。在后来许多次辛酸的回忆中,⻩三木都觉得石部长的办公室窗明几净的。几乎每一天,他都要去部长办公室里擦桌子,拖地板。有时候呢,还要爬得⾼⾼地,去仔仔细细地擦窗门。有一回,他半个⾝子探到外面,在擦外面那边的窗玻璃,左手抓住的刚好是另一边活动的窗门,窗门一动,差点整个人跌下楼去。在后来的几年中,他常想,如果当时跌下去倒好了,倒是省去了很多很多的烦恼。石克伍部长心目中的⻩三木,也定然是熠熠发光,永垂不朽了。可惜就可惜在他没跌下去,左手的两手指头还被窗户夹出了淤⾎,疼痛了好几天。这件事,他倒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自然也没让石部长知道,他想,如果自己跟他讲,石部长可能会以为他在邀功,或者以为他连这点小事都⼲不好,如何去⼲大事呢? ⻩三木就是这样默默地吃了一些苦,好在石克伍部长倒不是木头人,他是个很爱⼲净的人,每天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办公,他或许会偶尔地想起⻩三木,想起这个到部里⼲了一年多的年青人。 ⻩三木不敢主动找石部长套近乎,石部长倒是平易近人地,有时还主动地问长问短,关心起⻩三木的生活情况。他记得,有次石部长还送给他一块电子表,那只表,⻩三木没舍得带,后来他一直保存在家里。这只表,肯定是石部长参加什么会议时得到的纪念品,价值不⾼,舍得送给手下的⻩三木,大约也是一种奖赏吧。 还有一次呢,石部长送给他一支价值四、五块钱的书法笔。书法笔写字耝一些,看上去要漂亮些,⻩三木倒是没有把它蔵起来当古董,后来写东西都用这支笔写的。他希望石部长送他的这支笔能给他带来些灵气,助他成功。最令他痛心疾首的是,他竟然用石部长送的这支笔,写了篇对石部长不利的文章,害人害己,成为他有生以来最不可饶恕自己的一大憾事。 石部长大约是有些喜起⻩三木了,⻩三木的忠实憨厚,⻩三木的勤奋努力,确实是很让当导领的喜的。在一次全体⼲部大会上,石部长总结了近段时间来的工作,认为大家的工作都是不错的,他点名指出,尤其是⻩三木同志,作为一名大生学,到机关里工作一年多的时间里,谦虚谨慎,勤奋工作,任劳任怨,值得大家学习。 会议完了之后,办公室主任陈火明把⻩三木找去谈了话。他说,石部长在大会上表扬了你,这是很难得的,因为石部长这人一向是很少表扬哪一个的,他这样评价你,说明你的工作确实是不错的,啊。 陈火明一只手从头上抓下几块⽪屑,一手捧着大茶杯,继续道:当然,我在石部长面前也没有少说你的好话,作为办公室主任,我总是希望你进步的,在导领面前帮你说几句好话,也是应该的,你也不要感谢我。你以后呢,要再接再厉,不要骄傲,继续把工作做好。关于你的组织问题,我也已经跟李忆舟李部长议过了,他也认为你是不错的,等时间到了之后呢,就会讨论你这个问题,你也不要急,只要把工作做好,⼊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就是。 ⻩三木想了想,要等支部讨论他的问题,还需要半年时间,到那时,考察期才会満。在他看来,半年是段漫长的岁月。可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是世界主宰⻩三木,而不是⻩三木主宰这个世界,有什么办法呢?那就耐心地等待吧。好在呢,导领对自己的印象还是比较好的,想到这里,他就美了起来。他想,半年后,他就是预备员了,再过一年,就是正式员,石部长对自己印象这么好,说不定啊,很快就会提他当主任、处长什么的,再以后呢,自然更是光明一片的大好前程了。 一天下午,邮递员送来了报刊和信件。⻩三木把东西分发完毕,拆开一封省部寄给办公室的信件,见里面是一张会议通知,要石部长在某月某⽇到省里去开会。 ⻩三木认为自己工作应该勤快些,对石部长的事呢,更是含糊不得,他拿了这封信,要给石部长送去。 走到石部长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哭泣声,一边哭泣,一边愤愤地诉说着什么。⻩三木心里扑扑跳地听着,含含糊糊地也听不清楚,就听到反反复复的几句:我⼲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轮不到我。我⼲了这么多年了,哪件工作我没有好好⼲。我⼲了这么多年,牺牲了家庭,我什么好处也没得到。呜呜呜。 ⻩三木呆在门口,不知如何是好,石部长看见门口有个影子,见是⻩三木,便问有什么事。⻩三木便晃了晃手里的信。 石部长问:是什么信啊? ⻩三木就走了进去,递给石部长说:是省部发的会议通知。 临走前,他抬头一看,那个哭泣的人背对着他,但显然就是任萍。 ⻩三木冲进打字室里,向金晓蓉汇报了石部长办公室里发生的新闻动态。金晓蓉奋兴异常,可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等到⻩三木看了一份《参考消息》后,金晓蓉已当了次间谍,刺探到了准确报情,并及时地到值班室里向⻩三木偷偷地作了传达。 金晓蓉答案是从郑南土那里得来的。 金晓蓉说:有戏了,我们部里有戏!⻩三木见金晓蓉神⾊异常的样子,便急问发生了什么事。 金晓蓉说:最近人事局下了个指标,给我们部里一个名额,就是加一级工资。不知道怎么回事,按照标准算来算去,就弄到了任萍和舒兰亭两个人的头上。按年龄说呢,任萍比舒兰亭大十岁,这级工资自然应该是任萍的。可舒兰亭呢,是通局长⾼孚雨的老婆,这就把导领给难坏了。好在开部务会的时候呢,大家的意见倒很统一,大家一致认为这级工资应该给舒兰亭。 ⻩三木问: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金晓蓉继续传达道:本来呢,这舒兰亭也是个懒兮兮的人,她凭着她老公的地位,平时也不⼲什么事,也没有哪个导领讲她一句。这任萍呢,平时也不太有什么工作,但导领吩咐下来的工作呢,⼲起来是很积极的,⼲一件是像一件的。比如工会里的事,虽然她私下也捞了点好处,可为大家搞起福利,还很卖力的。坏就坏在她的那张嘴巴上,她凭着自己资格老,总是在背后说三道四的,有时甚至敢于当面和人家⼲起来,这样就得罪了不少人。加工资这种大事呢,是要部务会讨论的,部组成员大约都对她没有好感,就都投了否定的票。 这时,诸葛赓无声无息走进来,拿了张报纸翻看着,金晓蓉就⼲咳了一声,又回到打字室⼲活去了。过了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轻轻的哭泣声。⻩三木冲到外面一听,哭泣声是从屠部长和李部长办公室里传来的。任萍边哭边说,还是那几句:我⼲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作出了多少牺牲。 有一本杂志放在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看了以后没有放回去。⻩三木看了看,这本杂志是一处处长邴怀北的。邴怀北已经把自己处里的报刊杂志都拿去了,他还不知道自己有份杂志在外面。⻩三木就把这本杂志给送过去。 在一处办公室里,坐着邴怀北、舒兰亭和戴茂苏。三人正在轻轻地议论着什么。看到⻩三木来,就停止了议论。邴怀北笑了笑,戴茂苏微笑着看了一眼,只有舒兰亭想笑却笑不出来。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声音。脚步声,夹着哭声,诉怨声。他听出来了,是任萍回办公室的声音:这个世道,共产,这个世道,什么共产大家都紧张地盯着门口,听她的声音一⾼一低地飘过去。只有舒兰亭,⽩着眼睛,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你看哪,神经病,神经病,这种人呢,神经病。 一个星期后,部里面又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似地。任萍和舒兰亭呢,原先两个人关系还算是比较好的,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两个人在一起讲讲话的时间还是较多的。现在呢,她们见了面也说说话,虽无从前的深⼊和持久,总也让人觉得两人作为市机关⼲部,确有一种超乎寻常百姓的良好品质。 ⻩三木在后来的几天中,对自己的幼稚提出了不客气的批评和嘲笑。 那是一个晴转多云的下午,部里面的导领都外出了,这机关里的情况呢,现在⻩三木有些悉了,导领和部下之间,大体属于猫和老鼠的关系。这年头的老鼠呢,比从前是猖獗了,见了猫,还是装作规规矩矩,缩头缩脑的,有的还卖乖卖巧。可等猫一出门,这些老鼠就溜的溜,闹的闹,现出了原来的本。 这天下午,部里面人少了。⻩三木难得地闲下来,翻阅着省市的几家內部刊物。他在研究刊物上的文章,想着究竟该如何把文章写好,如何才能发出来,让大家都看到他的文章,让大家尤其是青云的导领,都知道他。 任萍手里捏了把山核桃,一边咬,一边走了进来。她从手里漏了四、五颗出来,对⻩三木说:吃,味道蛮好的。 ⻩三木和任萍一起咬着山核桃,就下意识地和任萍亲近起来。任萍说:⻩三木,你到部里已经一年多了吧? ⻩三木说: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任萍上嘴皱出一道竖纹,着眼睛,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三木,说:你一个大生学,坐办公室,真是委屈你了。这些导领也不知道怎么安排的,嘴里讲的是尊重知识,尊重人才,做起来都是鬼事。我们部里面啊,真是讲不清楚。 任萍凑过嘴来,庒低嗓门,极秘密地说道:本来你这里是舒坐的。她到一处去,怎么吃得消?什么事都⼲不来。本来你去多少适合,有知识,有文化,正是用得着的地方。像坐办公室这种行当,舒是最适合了,她也只配做这种事情。 任萍摇了头摇道:我们这种单位啊,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这些导领,真不像话。还有那个舒,这个女的,最不像话,整天吃吃没事⼲,就知道粘上粘下去粘导领。她自己老公在外面搞女人,她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真是没人要看的。 ⻩三木有时候也看到舒兰亭去石部长办公室坐坐,并且和他说说笑笑地,不过他不相信她会对石部长有什么企图。至于石部长,那就更不能让人相信了,⻩三木看到过他的夫人,长得俊的,比舒兰亭好看多了。有这样的老婆,石部长怎么会对一般的女人产生胃口呢? 不过,吃着任萍的山核桃,听着这位老同志的话,他不敢当面提什么不同的意见。但也不敢胡揷嘴,以免惹祸上⾝。 任萍看着⻩三木这样,不便多说些什么。便走到窗口看了看云,说:天快要下雨了。 任萍走了以后,⻩三木认真地消灭了那几个山核桃,擦了擦手,又开始研究起內部刊物。他发现,这些內部刊物上的文章,实在谈不上什么⽔平。不过是些工作经验,报道些工作动态,另外就是些导领讲话、上级文件了。他觉得那些通讯员的文章低档次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把它们登出来,而不把他的文章登出来。 正想不通时,舒兰亭走进来了。⻩三木心里一跳,今天怎么碰到鬼啦,一下来个天,一会来个地,真有对手。 舒兰亭长得很富态,心情也很好,她一进来就乐哈哈地,像是很想跟⻩三木聊点什么似地。 舒兰亭笑着说:⻩三木,工作这么认真啊。单位里人都没有了,你也不出去走走? ⻩三木说:大家都好出去,我是不能出去的。万一有人打电话找人什么的,值班室里没有人是不行的,我们陈主任曾经不止一次地教导过我。 舒兰亭说:对,我以前也坐办公室,我是最有体会的,其他人都可以跑来跑去,去⼲私事也没人说,可是坐办公室值班呢,出去上个厕所也有人找,找不到就有意见,这种工作也真不好做。 ⻩三木说:也没办法啊。 舒兰亭说:你还是⼲得不错的,导领在会上都表扬过你了。 舒兰亭忽然把话一转,道:⻩三木,昨天晚上电视看了没有? ⻩三木问什么电视,他是没有电视可看的。因为他住的邮电招待所,宿舍里开始有电视,后来因为长期住,电视就搬走了,本就没得看。再说,就是有电视也不会去看,他心里清楚,他已经把几乎所有的空余时间都献给邹涟了。 舒兰亭说:昨天放那个杨乃武和小⽩菜,片子已经放到最后一集了。这个电视不错的,这个案子哩,啧啧,最后连明朝的那个皇帝,那个慈禧太后也知道了。 ⻩三木揷嘴道:慈禧太后?是清朝吧? 舒兰亭忙改口道:对对,是清朝,你们大生学比我们清楚了。本来小⽩菜要杀头的,是慈禧太后把她叫去才免死的。后来小⽩菜做尼姑去了哩,啧啧。 ⻩三木听她讲什么羊了菜了的,罗里罗嗦,都烦透了。就想找点别的话题,便不假思索地道:今天这些人都出去了?好像任萍还在的嘛! 舒兰亭一听任萍两字,心里就不舒服起来。她两眼往门口斜了斜,庒低嗓门道:任萍这个人啊,你下次要注意点哩。 ⻩三木知道舒兰亭接下来不会是什么好话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地想听一听她究竟是怎么攻击她的,便故作惊奇地问:怎么? 舒兰亭卑鄙地说道:这种女的算什么哩?不三不四地,她老公早就不要她了,嫌这个人太刻薄,和她离婚了。 ⻩三木故作惊奇道:喔,她离婚啦? 舒兰亭道:你还不知道啊,咦,你还不知道哩,她这种事情谁不知道啊,平时在背后啊,总是这个长,那个短地,没一句好话的。她在背后说你也不对哩! ⻩三木真的惊奇道:讲我什么不对? 舒兰亭说:说什么我也忘了,反正啊,她不会说你好的,你有数就是了。⻩三木,你还年轻,我提醒你一句啊,以后你和她在一起时千万要注意,说话,⼲事情都小心点。要是稍不注意啊,你就给她害了!⻩三木觉得她这句话未免说得有点过分了,任萍再坏,也不至于会害人呀?便微微地笑了起来。 舒兰亭便说:不相信啊?不相信你以后看,要是不小心,你要让她害死! 说完,舒兰亭到窗口看了看云,说:这个雨怎么下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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