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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孔雀东南飞 作者:水能沉,金海涛,陈玉春 | 书号:42762 时间:2017/10/21 字数:226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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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焦仲卿家也是上下不得安宁,你瞧这会,焦⺟有些心不在焉地在门口晾⾐,不时地朝外面望望,听到外面声响,又急忙回头张望。 这时,香草抱着一搂丝从外面走进来,大声说:"娘,丝买回来了。" "放到织房吧!"焦⺟说完,又抬头不安地看看⽇头。 "娘,有什么事啊?"香草发现⺟亲神不守舍的样子,忙说。 "仲卿到秦家去的时辰也不短了,唉,也不晓得人家怎么样?"焦⺟不安地说。 "看个⽟还要多长时辰?"香草说。 "哪是真让仲卿看⽟佩,分明是人家要看你哥!"焦⺟敏捷地说。 "这么说,真是给哥保媒?"香草嘻笑着说,然后又好奇地问:"娘,那姑娘怎么样?" "大户人家的女孩,哪一个不漂亮,哪一个不知书达理!"焦⺟说。 香草嘴一撇,不満地说:"娘,找媳妇都找漂亮、知书达理的。可娘,从小就不给我读书,不怕女儿以后嫁不了个好人家?" "你爹去世得早,你那时还怀在腹里,仲卿又小,哪有钱?现在你就一边织锦一边跟你哥每天认认字吧!啊?"焦⺟听了,叹口气说。 ⺟女俩正说着话,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焦⺟忙回头张望。 只见姑⺟气呼呼地进来,焦⺟急切地:"他姑⺟,怎么样?" 姑⺟气急败坏地大声说:"这个焦仲卿,真是木瓜一个,让人气死了。" "人家没看上仲卿?"焦⺟吃惊地说。 "看上了。"姑⺟揶揄道。 "哦!看上了。"焦⺟惊喜地看着仲卿姑⺟,掩饰不住內心的动。 "我看罗敷那姑娘第一眼,就看出她眼里对仲卿充満了爱意。秦夫人也很満意!"姑⺟沮丧地说。 "这不很好!"焦⺟笑笑说。稍顷,见她还着脸,一副不⾼兴地样子,又不解地说:"怎么还惹姑⺟生这么大的气?" "木瓜脑子,真是木瓜脑子!"姑⺟摆着手,有些生气地看着焦⺟说。 焦⺟仍然惑地看着姑⺟。 "秦家见了仲卿,那一对本是送人家婚娶的⽟佩也不送了,当即就把其中一块佩⽟送给仲卿,这不明摆着那个意思吗?"姑⺟连忙解释说。 "嗯,是那个意思!"焦⺟沉昑了一下,说。 "这不是定情物吗?"姑⺟说。 "是,是定情物!"焦⺟连忙点头。 "你猜仲卿怎么着?"姑⺟満脸不悦地说。 "怎么着?"焦⺟急切紧张地盯住她说。 "就是不愿接受,还说是老爷的爱物,君子不掠他人之好,真是呆到家了,你说气不气人?"姑⺟神情动起来,声音也大了。 "哎哟!他这犯什么呆?"焦⺟懊丧地说,她心想,是不是女方长得丑,仲卿才推辞,忙说:"那…是不是罗敷长得不好?" "哎呀,怎么不好,漂亮着!那也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姑⺟道。 "那…不够知书达理?"焦⺟又猜测说。 "知书达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哪样不好?"姑⺟说。 焦⺟百思不得其解,依然愣愣地注视着姑⺟,忐忑不安地说:"那…仲卿?!"说完,她突然又大笑起来:"你说仲卿怎么去接受人家的礼,他哪晓得姑⺟做媒的是秦家姐小?" 姑⺟一听,半响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唔?也是!" 送走仲卿和姑⺟走后,秦⺟満心喜地地对女儿说:"我看这焦仲卿不仅有学问,人品也好啊!" 秦罗敷默默地沉浸在刚才的细枝未节里,从焦仲卿的神态中她感觉仲卿对自己好像并不怎么上心,便有些担忧地对⺟亲说:"可他对我本就没有任何一点感觉?"说罢,垂下头。 "这你怎么知道?"秦⺟紧盯着罗敷,疑惑地说。 "从他看我的眼神,我就知道了。"秦罗敷仍低着头说。 "其实男女之间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当初我连你爹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就跟他成亲了,可是生活在一起,自然慢慢就会相爱了!"秦⺟看了看罗敷,连忙安慰道。 罗敷听⺟亲这样一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也许⺟亲说得对,感情是慢慢可以培养的,焦仲卿不轻易表⽩什么,正好说明了他这个人情沉稳。这样想着,罗敷不噤对仲卿又多了一分敬重。 多年来,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不就是像焦仲卿这样的人吗?现在,这个人终于像梦一样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罗敷心里顿时充満了一种无名的喜悦还夹杂着些许的忧伤。此刻,罗敷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有些喜上他了。 这是一些闷热得让人心烦的⽇子,太像如一团火球在天边滚动,热力四着,覆盖了所有能照到的地方。 焦仲卿匆匆向府衙门口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仲卿,仲卿!"他停下来,急忙回过头。一个大胡子的人背着行囊老远招着手,向他走来。 焦仲卿愣愣地打量着来人,大胡子忙笑道:"仲卿兄,连我也认不出了!" 焦仲卿仔细端详了对方好一会,才终于认出对方,他连忙⾼兴地搂着对方的肩,笑道:"赵子陵,哈,子陵兄!"说完,又嗔怪地说:"你这一脸大胡子真是把我骗了!" 赵子陵得意地大笑起来。 "子陵兄,现在贵⼲?"焦仲卿又细细打量着昔⽇的同窗好友,笑着说。 "这还看不出,娃儿王!"赵子陵摸着一脸的连腮胡说。 "以兄之才,何不考取功名,出⼊仕途?"焦仲卿不无惋惜地说。 "罢罢,倒不如做个娃儿王好,闲云野鹤,天马行空,自由自在。"赵子陵笑道。 "倒也是。"焦仲卿点着头。又问道:"子陵兄,此往何处?" "有友人邀我去小市港教馆,正是前往。"赵子陵说。 焦仲卿立即击掌⾼兴地叫道:"啊,正是舍下。好啊,往后相见自然多了。" 两人奋兴地寒喧了几句后,才告辞走开。 孙少吏埋头在书手房里抄着公文,朱仪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份请帖扔在孙少吏面前。 孙少吏惘地看看请帖,发愣地抬头看看朱仪。 "主簿大人请客啊!"朱仪说。 "⾼主簿请客?请、请我?"孙少吏依然愣愣地看着朱仪。 "所有的人都请。"朱仪说完,又把一份请帖扔在焦仲卿的桌台,说:"焦仲卿呢?" "喏,来了!"孙少吏一呶嘴。 朱仪向走过来的焦仲卿说:"喏,在桌上呢!" "你说怪不怪,⾼主簿重刚请我们聚会,现在又请我们吃饭,这可稀奇?"孙少吏见朱仪离去,掂着手上的请帖。 "是稀奇!"焦仲卿低头看了看请帖,点头附和道。 "该不会找我们有什么事要办吧?"孙少吏満脸狐疑地看着仲卿说。 "他会找我们⼲什么?"焦仲卿笑道。 "他怎么一下子这么大方起来了?是发财啦,还是又要⾼升啦!"孙少吏摇着头。 "管他!请,我们就去吧!"焦仲卿笑道。 自从那天拜见兰芝⽗亲以后,⾼炳臣心里每天乐滋滋的,舂仙楼也无心去了,这几天,他正张罗着在酒楼设宴请客事宜。⾼炳臣急急忙忙朝酒楼走去,打扮妖冶的鸨儿董垂红坐在舂仙楼门口望着街面,一边无聊地嗑着瓜子。见⾼炳臣从门前走过,突然眼睛一亮。 董垂红急忙走出来,扬着手帕叫道:"⾼主簿,⾼主簿!" ⾼炳臣回头望望,只得站住,董垂红上前来,抛了抛媚眼,说:"哎呀!这么长时间,怎么不见影儿呀!" "我忙,我忙!"⾼炳臣不耐烦地说。 "是谁得罪了你吧?告诉我谁得罪你了,我可饶不了她。"董垂红娇滴滴地看着⾼说。 "实话说吧,你那地方也没有多少值得我去的。"⾼炳臣勉強笑笑。 "哎哟,主簿大人,我那里什么样儿姑娘没有?要小的有小的,要丰満的有丰満的,要苗条的有苗条的,要会说的有会说的…你说要什么样的合你口味,我给你挑。"董垂红笑道。 ⾼炳臣掩饰不住得意地:"这么跟你说吧,我这心里想的女人,你那里肯定是一个也没有。" "你不是很喜那个平儿吗?这些天平儿还常念叨着大人呢!这些⽇子,人家人也瘦了,脸也⻩了,都为了你。"董垂红笑道,说完又扬了下手帕,瞥了⾼炳臣一眼:"别没心肝儿呢!" "好好好,我现在正忙着呢!"⾼炳臣敷衍道,又急忙往前走去。 "好,可别忘了人家!"董垂红大声道。 ⾼炳臣踌躇満志地向前走着,一路还小声哼着小调。 爱凑热闹,爱吹牛嘴巴闲不住的绢锦店郑掌柜小跑着过来,走到⾼炳臣旁边,说:"哎呀,听说主簿大人马上就要成亲了!" "哎?你怎么也知道?"⾼炳臣看着郑掌柜有些吃惊地说。 "谁不知道娶的是兰芝啊,真是个绝⾊美人,锦又织得好,还会弹箜篌呢!"郑掌柜笑道。 ⾼炳臣美滋滋地看着郑掌柜,笑着说:"你这家伙耳朵真长呢!"说罢,离去。 "大人成亲请在我这里买锦啊,我这里可都是上乘的好锦,我给大人会便宜的。"郑掌柜趁机赶紧说。 "知道了,知道了!"⾼炳臣扬扬手。 郑掌望着⾼的背影,又摇头摇叹道:"哎呀!兰芝嫁给这家伙,往后我可收不到兰芝的锦罗!" 仲卿回到家里,焦⺟见儿子回来,忙神秘兮兮地说:"仲卿,你知道秦家是什么人家?喊你去⼲什么?" "不管他什么人家,我以后不会再去了——别扭!"焦仲卿満不在乎地说。 "以后不仅去,还要经常去!"焦⺟看了仲卿一眼,咧嘴笑道。 "唔?"焦仲卿一愣,惑地望着⺟亲。 "不但经常去,还要结为亲家,结为亲嫡嫡的亲呢!"焦⺟认真地说。 "娘和姑⺟是…?!"焦仲卿不満地瞪了瞪⺟亲。 "人家哪是仅仅让你看⽟佩,分明是要看看你,要试试你的学问!"焦⺟乐哈哈地提醒儿子说。 "娘,你们是在设圈套?"焦仲卿幡然醒悟,生气地说。 "仲卿怎么这么说话?"焦⺟不悦地看着儿子。 "反正以后我是不会再去的!"想到⺟亲和姑⺟这样不顾自己的感受,焦仲卿倔犟地说。 "是罗敷不漂亮?"焦⺟一愣,不解地问道。 "漂亮!"焦仲卿漫不经心地说。 "不知书达理?"焦⺟又反问道。 "知书达理!"焦仲卿说。 既然又漂亮又知书达理,又还挑剔什么?焦⺟生气地盯着儿子说:"那是什么?是她家门楼窄了,门槛低了是不是?" "娘,这与门楼、门槛有什么关系?娘,我跟你说不清!"焦仲卿见⺟亲生气,忙缓和了语气说。 "秦⺟看中你,罗敷也喜你,有什么说不清?"焦⺟依然气啉啉地大声道。 "哎呀,这…反正说不清!"焦仲卿无助地看着⺟亲说。说完向书房走去。 "你真是要活活气死娘!"焦⺟看着儿子的背影,气恼地说。 这时,香草拿着本书跑出来:说:"哥,今儿的字还没有教我呢!这字怎么读,我又忘了。" "去去去!"焦仲卿沉着脸,神⾊烦躁地说。 "哟,要做新郞了,在妹妹面前摆架子啦?"香草不理会哥哥,依然嘻笑着。 "瞎说什么,烦不烦?"焦仲卿眼一瞪。 "我怎么烦你啦?"香草见仲卿拉下脸,愣住,不由委屈地说。 "你没见我烦吗?啊不,是你烦我!"焦仲卿对妹妹吼道。 "我不就让你教我认字吗?"香草也不示弱地大声说。 "都教几遍了,你长记没有,啊?长记没有?"焦仲卿厉声说。 香草从来没有见焦仲卿发过这么大的火,吃惊地望着他,突然气呼呼地把书一扔:"我不认了!"说罢,扭⾝向外跑去。焦仲卿愣了愣。一会,他郁闷地走进书房,一眼看见桌上的琴,目不转睛地望着琴发愣。好久,他才把目光移到书上,可是,竟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他想起⺟亲生气的脸,想起⺟亲和姑⺟的话,心里像一团⿇一样。他重新把目光投在琴上,伸手拨弄了一下琴弦,古琴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焦仲卿抬起头茫然地望向窗外,啊!我爱的人,何时才能和你倾诉衷肠,把思念喜悦爱慕化作这不绝的琴声向你流淌。焦仲卿伤感地抚琴奏弦,琴声余音凄婉,渐渐消失在静谧的空气里。 香草闷闷不乐地走到离家不远的一处池塘边,几棵浓密的大树,伞状地伫立着那里,微风轻,婆娑起舞的树叶沙沙作响,香草坐在一片翠绿的草地上,两手抱着膝,望着⽔塘发呆。这时,隐约传来一群孩子的读书声,香草缓缓循声望去,读书声越来越清晰。 香草忍不住起⾝站起来,迟疑地朝前面的蒙馆走去,她轻轻走到窗户下,踮起脚尖朝里望去,只见一脸大胡子的私塾先生赵子陵在教一群六、七岁的孩子读书。 孩子们大声齐声念着:"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赵子陵和着读书的节奏声,微微点着头。 这时,赵子陵下意识地抬起头,不由诧异地看了看香草。 毫不察觉的香草依然好奇地扒在窗口上,看着孩子们读书,脸上露出羡慕的目光。 赵子陵收回目光,转⾝对孩子们:"很好!" 天⾊渐渐暗下来,放学的孩子纷纷从蒙馆门口走出来,赵子陵收抬好竹筒,关好门,夹着包正准备离去,猛然却看见香草用树当笔,在地上写字。忙好奇地走过去。 只见地上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字:无良我黍,这时,香草觉察有人过来,连忙抬起头,吃惊地说"先生!" 赵子陵朝香草点点头,仔细看着地上的字,半响,才说:"嗯?这'良'字上面没有人,黍谁来食啊?" 香草愣愣地看着赵子陵,赵子陵和蔼地对香草说:"得加个'人'。" 香草终于明⽩过来,又歪歪斜斜地在"良"字头上加了个"人"。突然,她扔下树枝,站起来,认真地对赵子陵说:"先生,我也要上学。" "你?"赵子陵上下打量了下香草,哈哈大笑起来,说:"你想上学?有意思,有意思!" "怎么啦?"香草嘟着嘴望着赵。 "这都是启蒙的娃。你…不行不行!"赵子陵正⾊道。 香草看着赵子陵,言又止。 "不早了,该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急啦!"赵子陵说罢,转⾝离去。 香草一脸沮丧地慢呑呑地往家走,双脚不停地踢着扔在地上的树枝。 从学堂无精打采走回家的香草,这时走进客厅,一家人围在桌旁吃晚饭,桌上摆了香草爱吃的东坡⾁。 香草还在生焦仲卿的气,看也不看他一眼,只顾低头吃饭。 "还在生我的气!"焦仲卿笑眯眯地看了香草一眼。 香草头也不抬,照旧往嘴里扒着饭,焦仲卿讨好地夹了一块⾁放到香草碗里。 "去去,谁稀罕?假惺惺!"香草端着碗躲闪着。 "好,我假惺惺,那我吃呐!"焦仲卿笑道,把⾁放进嘴里,大口嚼着,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逗香草说:"哎呀,真香!" "娘!"焦仲卿又夹了块⾁给焦⺟。 "我吃什么啦?"焦⺟推辞说,又朝香草呶呶嘴,示意仲卿再哄哄妹妹。 "娘,这么好吃的⾁,反正妹妹不吃,你就别省筷子啦!"焦仲卿朝焦⺟眨眨眼。焦⺟偷笑着看了香草一眼。 焦仲卿又故意把碗敲着当当响,说:"太香了,真是太好吃了!"说完,他又恶作剧似的偷偷把⾁夹到另一只空碗里。 香草终于经不住惑,抬头发现⾁碗空了,立即急得大叫起来,怒目圆盯着哥哥嚷道:"啊,没良心的东西,真的把⾁吃光了。" 焦仲卿大笑起来。 "把⾁吃完了,还笑。"香草没好气地瞪着哥哥。 焦仲卿一边笑,一边把另一只碗里的⾁往香草碗里夹,香草愣住了,哥哥其实从来都是疼惜自己的呀,香草不由得开心地咧嘴一笑。 一整天,兰芝无精打采地在织房里"咔——嚓,咔——嚓"地织着锦,心情抑郁,她有些恍惚,神思不停地跳到⾼炳臣送礼来家里的那一天,眼前不断地回闪着那一幕画面: "那天先生所弹琴声,忽流⽔潺潺,忽风雷挟电,忽柳暗花明,忽⽔光云影,真是人间百态、气象万千。" "金秋气候异常,节令多变,风霜露⽔,混扰不堪,故随而发,随而发!" "曾闻古人云:南音清婉,若长江广流,绵延徐逝,有国士之风。不知先生对北音有何教诲?" "这…这北音…" 兰芝在脑海里不停地回忆着那天和⾼炳臣的对话,以及⾼炳臣尴尬地表情和慌的举动。心里忍不住惘起来,她想,怎么差这么远呢?她不由纳闷地自言自语道:听其琴声微妙奇逸,可听其言语却耝俗混沌,真是判若两人,怎么会这样呢? 兰芝心里有说不出的惆怅,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如果真嫁了这个人,往后的⽇子该怎么过呢?他真的是弹琴的那个人吗?兰芝无神地看着梭子在织机上来回穿梭,心更黯暗起来,曾经闪烁的幸福、动,骤然间好像变得那么虚幻而遥不可及起来,她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刘兰生穿过走廊从厢房出来,边走过一系着扣子往外走,他只想着那单生意。 刘⺟见他又要出去,不満地埋怨地道:"刘兰生,你又上哪去?" "城里啊!"刘兰生头也不抬地说。 "你妹妹也快出嫁啦,你也要把些心放在她⾝上!"刘⺟大声说。 "哎呀,娘,说这话可太屈了我,娘,你说这新姑爷,満意不満意?"刘兰生终于无可奈何地停下来。 "満意啊!"刘⺟说。 "兰芝満意不満意?"刘兰生又说。 "她当然満意。"刘⺟顺口道。 "爹也満意吗?"刘兰生又发制人。 "你问这些⼲什么?"刘⺟警觉起来,惑地看着他。 "这就对了嘛!兰芝能嫁上这样的好人家,不是我的功劳吗?哎呀,娘怎么说我不把些心放在兰芝⾝上?岂止是把些心,是全⾝心地放在她⾝上!"刘兰生说完,便大步朝织房走去。 兰芝心事凝聚地小心把把织好的锦剪下,这时,刘兰生进来,吃惊地说:"哎呀,织这么多了!兰芝,都给我带卖去!"说罢就去收拾。 "这块锦不能卖,有挑丝!"兰芝急忙把一旁已被刘兰生收到一起的一块锦菗出来。 "一点挑丝有什么关系。你织的锦绢锦店的郑掌柜从来都是免检,就是检查,一点挑丝也难看出。"刘兰生不在乎地说罢,又把锦拿过来。 "哥,这不行。人家信我,更不能蒙人家。"兰芝忙把哥哥手里的那块锦又要回来,严肃地看着哥哥说。 "好好,不卖就不卖!"刘兰生见妹有些生气,忙赔着笑脸说。 半响,兰芝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心头的疑惑,直慡地说:"哥,你说⾼主簿就是那个弹琴的人?" "是啊!"刘兰生眨着眼,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 "是真的?"兰芝重复问。 "哎哟,我的妹子,这还有错吗?你不是那天亲眼见着他从酒馆楼上弹琴出来吗?哎,你是不是觉得哥哥也在蒙你?"刘兰生一副无辜的样子。 "前番闻琴声,能度我心声,丝毫不差,后番相语,我怎么感到相差甚远,判若两人?"兰芝依然疑惑地说。 刘兰生一愣,但立刻镇定下来,大笑道:"这、这有什么奇怪?⾼主簿确实是有才,那天是紧张。新姑爷头一次上门,见着老岳⽗,还有见着你,哪能不紧张?哎呀,你们女人不懂男人,男人见了自己越是喜的女人越紧张。就说我,头一次上你嫂子家求亲,见着老丈人,我这⾝上还冷得打寒颤。喜⽇子,我一急竟把说成喜田子,嘿,喜田子,喜田子!嗨,这喜田子也没错,对我刘兰生来说,那天不都是喜?兰芝,放心,放心!" 兰芝仍疑惑地望着刘兰生,低头沉思起来,刘兰生怕露馅便不想和妹多说,急急走出织房,然后朝织房忐忑地回头看了看。 早饭后,香草在门口收⾐,香草抬头望望天空,晴朗的天空一望无际,香草的心也顿时如天空般晴朗起来,一会,从门外的道口不时传来一群孩子的叫声。 赵子陵带着一群孩子放风筝。 孩子们围着赵子陵跑着、叫着,围着他打转。 香草情不自噤地走出门口,远远看着赵子陵和那帮天真浪漫的孩童嬉闹着,忍不住偷偷一笑,香草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子陵,喊道:"先生,先生大叔!" 赵子陵回头,微微一愣。 赵子陵把风筝线给一个个头稍大的孩子,转⾝向香草走来。 "哦,你住在这里?"赵子陵吃惊地说。 "这是我家啊!"香草朴闪着一对大眼。 "还想上学?"赵子陵逗她道。 香草笑笑,不吱声。 "知道你住在这里,我可以上你家教你!"赵子陵正儿八经说。 "那谢谢先生大叔!"香草一笑。 两人正说着,焦仲卿从后面走过来,惊喜地说:"哎呀,子陵兄啊!" 赵子陵急忙回过头,见焦仲卿正走过来,诧异地说:"这是…?" "正是舍下。"焦仲卿说完,又指着一脸雾⽔的香草,说:"这是妹妹香草!" "这不是大⽔冲了龙王庙啊!"赵子陵笑道。 "哥哥认识先生大叔…?"香草惑地看着他俩。 "哎呀,什么大叔,子陵兄是我少时同学,和我同庚。"焦仲卿朝妹妹笑道。 "哈,我可一直占了便宜啰!"赵子陵摸着胡子得意地大笑。 "让你得意啦。别走了,晚上小酌一杯。"焦仲卿指着赵子陵说。 "好啊,好啊!"赵子陵慡快地答道。说完又转⾝指着焦仲卿对香草说:"香草,那时你哥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了不得!" "什么了不得,我让他教我认字,哪一次都不耐烦!"香草嘴一抿,不以为然地说。 两人边说边往焦家里头走。 "子陵兄,正好香草想读书,你这位先生就在边上,今天就算拜师酒吧!"焦仲卿笑道。 这天,忙乎了好一阵子的⾼炳臣早早就在吴记茶馆门口恭客人,酒楼上灯笼⾼悬,喜气洋洋,⾼炳臣除了宴请了一些亲朋好友外,还请了焦仲卿、孙少吏、朱仪等同僚。 这会儿,他笑逐言开地朝不断进来的客人施礼。 焦仲卿他们坐在一间房里,桌上摆着満満一桌菜,杯里都斟満了酒。 看着桌上的美酒佳肴,众人唧唧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 "主簿大人怎么啦?" "让他破费了?" "遇上什么⾼兴的事情?" 这时,⾼炳臣満面舂风地走进来,众人忙礼貌地起⾝站起,⾼炳臣连忙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主簿大人遇上什么好事啊?"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 "诸位,先把第一杯酒喝掉!"⾼炳臣端起杯子,豪气地一饮而尽。 好!好!众人忙应道。 "告诉诸位吧,我⾼炳臣不⽇将做新郞了!"⾼炳臣重新端起杯子,笑眯眯地看着大家说。 "好啊,好啊!"众人又立即起哄道。 "新娘是谁啊!"稍顷,人群里有人好奇地问道。 "能告诉我们吗?" "刘兰芝!"⾼炳臣得意脫口而出。 "刘兰芝?"如同被猛地重击了一拳,焦仲卿吃惊地看着⾼炳臣,內心仿佛被什么锐器紧扎了一下,生生发疼。 众人仍议论着,七嘴八⾆向⾼炳臣祝贺: "就是那个百鸟朝会,会弹箜篌的刘兰芝啊!" "听说是个绝⾊美人啊!" "红帽配钗裙,才子与佳人啦!" "敬酒!" "恭贺啊!" 焦仲卿的脸泛着苍⽩的光芒,只觉得全⾝有些发冷,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呆愣着。突然,他慢慢地端起酒杯,猛地一口喝光碗里的酒。 众人仍吵着、叫着,敬⾼炳臣的酒,谁也没有注意到焦仲卿的失态。 焦仲卿黯然神伤地自酌自饮起来,他不停地往碗里倒酒。 焦仲卿有些醉了,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只有人影在他眼前不停地晃动。 "仲卿,轮到你敬酒了!" "敬、敬!" 焦仲卿端起杯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酒壶往自己碗里倒酒。 碗里的酒溢出来了,他却浑然不觉,一言不发仍在倒。 众人诧异地看着焦仲卿,焦仲卿拿起碗,又往嘴里送,眼里只有模糊晃动的人影。 傍晚,酒⾜饭的客人散去了,焦仲卿醉醺醺地伏在马背上远远朝刘家大院驶来,焦仲卿劲使睁开醉眼朦胧的眼睛,在三岔路口踟躇、徘徊,老马仿佛明了主人的心思,驮着焦仲卿向通往刘家方向的这条道奔去。 老马缓缓地走到刘家门口,习惯地放慢步子,一阵清风吹来,焦仲卿酒醒了,他抬起⾝子,微睁醉眼,这时,箜篌声传进焦仲卿的耳鼓,焦仲卿神情黯然地抬头望去。 箜篌声离而又有些茫然,焦仲卿心里不觉微微一怔。 听了好一会,焦仲卿暗暗思咐:"奇怪了,她将成为新娘,篌音应是乐、悦愉,怎么竟如此离、茫然?" 嫂子钱氏拿着刺绣进来,见兰芝专心弹着箜篌,言又止。 见嫂子进来,兰芝忙停住箜篌,烦躁地说:"怪了,怎么忽然篌音?" "你呀,想罢临近婚嫁,心绪自然易!"钱氏瞅了兰芝一眼,笑道。 这时,兰芝微微点头,又立即头摇敏捷地说:"也不至于这样,该不会有谁偷听我弹箜篌?"兰芝忽然觉得自己有第六感,总感觉有人在偷听一样。 "谁会…?"听兰芒这么一说,钱氏不由想起几次焦仲卿的出现,不由自主地伸头朝窗外楼下下意识地望了一下。果然发现有人在偷听。 "兰芝,你真没有说错。果然下面有人偷听你弹箜篌。"钱氏惶恐不安地收回目光对兰芝说,兰芝不觉大吃一惊。 "这人我已见过他几次了,几次都是这时辰。问他,那次说骑的马听箜篌,上次说是看院里的桂花,又说看什么景啊!"钱氏定了定神,笑道。 兰芝忙起⾝又朝楼下下看了看。 "原来他是偷听你弹箜篌!看来这家伙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没有好意,非得把他撵走。"钱氏说罢,随手抓起茶碗,把⽔向下泼去。 兰芝刚想上前阻止,却已迟了。 焦仲卿突然被淋了⽔,吃了一惊,忙抖了抖⾐服上的⽔,又惘地朝窗口望了望。 "嫂子,哎呀你这是…"兰芝埋怨道。说完又不安地向楼下说:"先生,实在抱歉!" 焦仲卿擦了擦脸上的⽔,拱手礼道:"不怪姐小,只因为一时恋姐小箜篌,扰了姐小兴致,失敬失敬!"说罢,策马狼狈离去。 兰芝十分內疚地看着焦仲卿离去,哎,这人怎么这么眼,突然,她感到在哪里见过焦仲卿,忙又抬头朝窗外望去。 兰芝思忖了好一会,终于想起那次在皖河堤上的情景,焦仲卿骑马远远奔来,和卫队长说着什么。 "这家伙,不泼他一碗凉⽔,下次还会来偷听你弹箜篌呢!"钱氏打断了兰芝的沉思。 "可嫂子也太过份了!"兰芝苦笑一下,又有些奇怪地说:"哎!能扰我箜篌之音,莫非知音者?难道他也懂音乐之妙?"说罢,又一次朝外望去。 这时,焦仲卿骑着马已来到乡间那条宽广笔直的大道上,夕轻笼着寂静的村庄,把树梢涂抹得一片金⻩,迟归的乌鸦鸣叫着在树上飞来飞去。 焦仲卿沮丧地骑在马上,一副落魄的样子,那碗冷⽔使他渐渐清醒过来,酒也醒了。 焦仲卿伤感地望着空茫的前面,心里不由得悲哀地叹道:"我以为她是清雅淑女,冰心⽟洁,不想她竟爱上⾼炳臣这样的人?到底抵不住利之惑啊!世风⽇下,人心不古,悲哀呀!可我竟痴痴暗恋,唉,一个小吏竟也痴心妄想!罢,罢!"想到这些,他強忍泪⽔,痛苦闭上眼睛。 大道尽头,残如⾎。 第二天一大早,焦仲卿、孙少吏埋头在府衙书手房书写公文。 朱仪晃着走进来。 "正好,二位都在。"朱仪说。 "嗯?"朱仪走到孙少吏面前,伸出一只手,做出掏钱的手势。 孙少吏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 "哎?拿钱啊!"朱仪瞪大眼,大声说。 孙少吏仍不愣愣看着他,下意识地迟疑地把手伸向袖口。 "哎呀,你这家伙怎么不明⽩,⾼主簿要结婚了,礼钱、份子钱啊!"朱仪见他磨磨蹭蹭的,不耐烦地说。 焦仲卿愣了下,扫了朱仪一眼,又埋头写着。 "哦,原来这样。"孙少吏勉強笑了下,不情愿地从口袋里半天掏出一串钱递过去。 朱仪把钱在手里掂了掂。 孙少吏立即明⽩出朱仪的意思,马上补充道:"不急不急,还有,还有!"说完,又从袖口里掏出一串钱。 "仲卿啊,你啦!"朱仪走到焦仲卿面前,又伸出手。 焦仲卿不想理他,仍埋头写着公文。 "你这家伙怎么没听明⽩,拿钱啊!"朱仪见焦仲卿不理自己,恼羞成怒地敲了敲桌子。 "没有!"焦仲卿冷冷说。孙少吏有些吃惊地望着仲卿。 "啊,你说什么?"朱仪瞪着仲卿的脸,惊诧地张着嘴,半响才说。 "我说了——没有!"焦仲卿又冷冷地重复说。 "你听明⽩没有?是⾼主簿结婚呀,你怎么不贺?"好一会,朱仪怕仲卿没听清楚,又补充道。 "他结婚⼲我什么?"焦仲卿扫了朱仪一眼,又冷笑道。 朱仪愣住了。 孙少吏也惊住了,担扰地望着焦,替他捏一把汗。 "哎呀,你怎么这样对待主簿大人?"朱仪愣了半天。 "没有就没有!"焦仲卿大声说。 "这家伙怎么啦…?"朱仪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道。 孙少吏见朱仪离去,马上走到焦仲卿旁边,紧张地说:"你今儿怎么啦?这份子钱怎么能不出?" 焦仲卿不语,仍忙着活。 "哎呀,我去给你拿钱!"孙少吏深知⾼的为人,他不想仲卿得罪⾼炳臣,以后没好⽇子过,忙焦急地说,抬脚就往外走。 "别别,我就是不想掏这份钱。"焦仲卿一把抓住孙少吏。 "你是在他手底下做事,这样得罪他,以后还会有好⽇子过?"孙少吏生气地说。 焦仲卿没有吭声,仍埋头做自己的事。 "不行,我给你送份子钱去!"孙少吏沉思了片刻,又说。 "孙兄,你若是替我送这份子钱,我可对你不快活啦!这份子钱我是怎么的也不会送的。"焦仲卿正⾊道。 "真不明⽩,你今儿怎么啦!"孙少吏望着焦仲卿,眨着眼。 刘⺟和钱氏在厨房灶旁一边张罗着晚饭,一边俏俏说着话,钱氏把自己的不安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婆婆听。 "这么看,兰芝像是有什么心事?"刘⺟把洗⼲净的莱放进盆里,疑惑地看着钱氏说。 "唉,话也少了,饭吃的也少了,箜篌弹出的声音,叫人听了心里总有那么点酸楚楚的!"钱氏一边切莱一边说。 "她会有什么心事?"刘⺟惑地说。 "马上要出嫁的姑娘,虽然有些舍不得家,舍不得⽗⺟,可是就要过另一种生活,应该是很幸福的,想到的应该是嫁妆,是那天出门戴的是什么首饰,进洞房穿的是什么⾐服呀,可是一点也看不出她关心的样子呢!"钱氏抬头望了望婆婆。 "你做嫂子,瞅空去看看!"听钱氏这样一说,刘⺟也有些担心起来,是啊! 兰芝越来越沉默了,快要出嫁的大姑娘,怎么不像别的闺女一样喜气洋洋的? 这时侯,焦仲卿又骑着他那匹心爱的老马缓缓来到三岔路口,老马习惯地奔向这一条通往刘家方向的大道。 焦仲卿満腹心事地朝这边张望,玟瑰⾊的光晕在道路两边扩散弥漫,夕照着垂荫弯曲的大树,把⻩⾊的光斑打在他抑郁苍⽩的脸上。他一动不动地伫立了好一会,眼神茫然地望着刘家这边,终于一抖缰绳,驶向与往⽇不同的另一条道。 兰芝隐约地听到有马蹄声,忙下意识地向外望去。 大道空空如也,一片寂静。 夜里,兰芝躺在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睡,所有发生的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惘;扑朔离的弹琴人,神秘莫测的听琴人…这一切都让她感到困惑惘。直到天亮,她索披⾐下,走到织房。 单调的织机声从织房传出,兰芝茫然地织着锦,机手械地在织机上动着。 这时,钱氏拿着还带着绷架的绣花枕头进来,说:"兰芝,你看看嫂子给你绣了一对枕头,行不行?" "行,嫂子绣的枕头哪能不行?"兰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依然"咔嚓""咔嚓"地织着锦。 "是对鸳鸯呢!"钱氏笑道。 兰芝头也不抬地仍在织锦。 "见嫂子绣的不好,你是不喜哟,看都不看!"钱氏瞟了她一眼,装作生气的样子故意说。 "嫂嫂绣的枕头,哪有不喜呢!"兰芝终于停住织机,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一笑。然后接过钱氏手上的绣绷,装着绕有兴致的看着。 "嫂子是笨人,绣的不好。好不好,你都不要介意,这是嫂子的心意。" "好着呢,你看这荷花、这瓣花,绣得都⽔灵灵的。"兰芝笑道。 "喜就好。哎,这⽇子也很快临近了,你咋一点不着急呢,像没事似的?我和娘都替你着急呢!"钱氏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这不很好?"兰芝微微垂下头。 "你这说哪儿话?那天出门,头上戴什么样的首饰,进洞房穿什么样的新⾐,脚上穿什么样的新鞋?这些都要准备。娘都问几次了。"见兰芝无所谓的样子,钱氏吃惊地说。 兰芝没有吭声。 "这不同那天新姑爷上门,穿着随便点没什么,可这是出嫁,女人一辈子就这么一次的大喜事!"钱氏认真地说。 兰芝似乎嫂子的话震慑了,半响,她拉下了织绳子,织机发出一声单调的声响,又懒洋洋地停下来。 钱氏疑惑不安地打量着兰芝,总觉得兰芝有什么心事一直瞒着一样。 兰芝抬头茫然地望着前面。 "兰芝,你心里是不是搁着什么事吧?"钱氏终于鼓起勇气小心地问。 兰芝轻轻地叹了口气,又缄口不语。 "有什么心事也不能跟嫂子说?"钱氏紧紧盯着兰芝,追问道。 一阵短暂的沉默。 "到底什么心事?"钱氏又紧紧追问道。 "我一直怀疑⾼主簿是不是那天弹琴的人?"兰芝犹豫了一会,诚坦地说。 "啊?"钱氏吃惊地张大了嘴,说:"你怀疑新姑爷…?!" "听那天琴声,和⾼主簿后来的谈举止,真是判若两人。"兰芝把盘据在心头已久的疑惑说了出来。 "这不会吧,你不是和你哥哥都亲眼见到他弹完琴从酒楼里出来的吗?"钱氏小心地说。 "唉,我也弄不明⽩!"兰芝疑惑地叹道。 第二天一早,一乘华丽的四人抬的轿子晃晃悠悠地向焦家来走来。一会,四个精壮的汉子稳稳地把轿子停放在焦家门口,引得周围的人一阵好奇,都纷纷围过来观看,左右邻舍好奇地指指点点,议论着轿子和轿子的主人。 "哎呀,这是谁家的轿子?" "乖乖隆冬,太守大人平⽇也只坐四乘的轿子呢?" "焦家来了什么人啦?" 焦⺟在客厅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急忙向外望去,脸上露出惊讶不安的神⾊。 "让让,这是上我们焦家的呢!"焦家姑⺟挤进人群得意地炫耀着说。 姑⺟走到轿旁看了看轿帘,想掀开,思忖了一会,便急急朝焦家屋里走去。 这时,轿帘徐徐掀开,打扮得雍容华贵的秦夫人缓缓从轿內走出来,围观的人流惊诧地看着珠光宝气的秦夫人。 秦夫人小心撩着长裙,款款向焦家走去,屋內姑⺟跟焦⺟简单地说着什么。 "哎哟,他姑⺟你也不早说,一点也没准备呢!"焦⺟恍悟过来,埋怨道,她手⾜无措地拍拍上⾐,见秦夫人已笑呤呤地走过来,便急忙起⾝和姑⺟上去。 "哪晓得秦夫人要来,一点也没有收拾,真是太不好意思!"焦⺟笑道。 "姑⺟和仲卿都去过秦家,我也理应来看看吧!"秦夫人矜持地说。 "寒舍!快、快,屋里请!"焦⺟受宠若惊地忙说。 "夫人一来,就不是寒舍,蓬荜生辉了!"姑⺟很会说话,几个人向屋里走去。 刘⺟早早爬起来就进了厨房,她仔细地把莱洗⼲净,然后缓缓切着菜。在一边升火做饭的钱氏见婆婆进来,犹豫了片刻,便又把兰芝的事对婆婆讲了。刘⺟吃惊地停下菜刀,侧头对钱氏说:"怎么会这样呢?" "兰芝一直担忧!"钱氏。 "唉,这都什么时候啦?"刘⺟不安地说,想了想,放下菜刀,往织房走去。 兰芝见娘进来,忙让坐,刘⺟坐下来帮兰芝绕着丝线,一边和兰芝说话。 "兰芝啊,你是娘⾝上的一块⾁,娘十月怀胎才把你生下来,唉,你也快要出嫁了,这块⾁也得割下来,娘是非常心痛。"刘⺟望了望兰芝,言又止地说。 "娘的养育之恩女儿哪能忘,但不晓得女儿离开娘,前面是幸福还是陷坑呢?"兰芝心思重重地看着⺟亲说。 "你千万不要觉得⺟亲是要把你推到陷坑里?"刘⺟吃惊地说。 "女儿哪是这个意思,可女儿总感觉到不对,那个⾼主簿不像是弹琴的人。"兰芝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亲说。 "这门婚事,刘家也允了,你怎么动摇呢?即便⾼主簿不是那个弹琴的人,可他也是个读书的人。那天老爷见了,也觉得他不错呢!"刘⺟不安地嗔怪道。 兰芝沉默不语。 "兰芝啊,事到如今,凡事要想开些,该认的要认了!"刘⺟绝决地说。 兰芝还是不语。 "⽇子越来越近了,你的喜服都还没有准备,也抓紧准备了。"刘⺟催促道。说完,叹了口气,一会就走出了织房。 兰芝再也无心织锦,心事重重地坐在闺房地上,胳肢顶着膝盖,两手撑着额头,眉头深琐。这时候,光从窗外探进来,光柱柔和地投在她⾝上,良久,兰芝抬起头,目光落在桌上的箜篌上,兰芝起⾝,向桌旁走去,兰芝抚弄箜篌,目光忧伤地投向窗外,窗外,秋意正浓,枯⻩的落叶无声无息地离开树⾝,独自飘零而去,眼前的破败景象更平添了兰芝心头一直笼罩的疑惑。 兰芝郁郁地走到菊园,寒秋的花菊渐已枯萎,秋风萧瑟,园旁的竹林落下片片竹叶。 啊!是深秋了!可是,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究竟在哪里啊!成婚的⽇子在慢慢近,眼见深秋就要过去,一腔无所凭寄的相思怎噤得从秋流到夏?兰芝恍恍惚惚地凝视着远处,突然,箜篌和琴声相互应地响起,満天雀鸟在柔和的光里飞翔着,翩翩起舞。 兰芝回过头,才发现刚才的那一幕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一切又归于寂静,死一般地寂静。 兰芝忧伤地望着枯萎的花菊。一滴苍凉的泪⽔从她有些憔悴的腮帮滚落。 这会儿,焦仲卿、赵子陵已坐在一家小酒楼里。焦仲卿叫了几碟小菜,二人面对面坐着。 焦仲卿拿起杯子,一口喝完酒,然后重重地放下空杯,气愤地说:"他⾼主簿是个什么东西,酒囊饭袋,男盗女娼之辈!" 赵子陵无言地给焦仲卿杯里斟了点酒,又给自己的杯子倒上。 "真不明⽩刘兰芝怎么爱上这样的家伙?"焦仲卿摇着头,着耝气说。微微有些醉意的赵子陵眯着眼睛看着焦仲卿。 "我从兰芝的箜篌弦音之中,本以为她如深⾕幽兰,品行⾼雅的淑女,不想她也是流俗之辈!"焦仲卿愤愤地说,心里对刘兰芝一肚子的愤懑。 "仲卿兄,所以这样的女人本不值得你去倾慕她!趁早死了那个念头。"赵子陵笑道,安慰说。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倒也罢,倒也罢。"焦仲卿喝了一口酒,只觉得火灼似的难受,他深深叹口气,唉!是否应该为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暗恋说声道别了吧。 焦仲卿和赵子陵各怀心思默默地喝着闷酒。 "酒,给我倒酒!"焦仲卿伸出空杯,醉眼朦地说。 "仲卿,你不能再喝了!"赵子陵挡开酒杯。 "你别管,你让我喝。" 赵子陵无奈,只得又给他斟上。 "看来你还是忘不掉刘兰芝!"赵子陵放下酒壶,摇着头。 "我是想把她忘掉,可、可是一闭眼,还是出现了她,耳朵里听到的还是她弹的箜篌的声音。"焦仲卿忧郁地说。他的眼睛泛红,仿佛在酝酿着一场更深的痛苦。 "仲卿,叫我看,你说的那个刘兰芝也是个攀⾼枝、重富贵的人。"赵子陵直慡地说。 "攀⾼枝、重富贵?"焦仲卿喃喃道又摇头摇,说:"不,兰芝不像是这种人!" "他⾼炳臣不就是有钱有势吗?"赵子陵盯着焦说。 "可兰芝不会是这样。"焦仲卿迟疑了一下,心里充満矛盾地说。 "她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可爱?令人生厌,你还是把她忘掉,彻底忘掉?"赵子陵果决地说。 见好友这样说自己心爱的女人,焦仲卿一脸不悦地瞅着赵子陵说:"你不能这样说她,怎么能用这样的话说她?" "不,她就是可恶,就像古代的妲己、褒姒,徒有一张漂亮的外壳…"赵子陵依然率地说。 焦仲卿恼火地一把抓住赵子陵的⾐襟,摇晃着,歇斯底里的吼道:"你这家伙真是可恶之极,竟把她说成这样!" 店掌柜闻声跑来,惊慌地说:"两位客官,别、别打…" "没有你的事!"赵子陵对掌柜说罢,轻轻扒开焦仲卿的手。 焦仲卿重新瘫坐在椅上,痛苦地抱着头。 "你这家伙,真是拿你没有办法!"赵子陵怜惜地看着好友,无奈地摇头摇。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小酒楼出来,这时侯,一轮明月如出壳的雏,带着⾎⾊升起,大地一片橙⻩。赵子陵扶着喝醉了的焦仲在乡野的道上踉踉跄跄地朝焦家方向走去。好一会,赵子陵才吃力架着焦仲卿慢慢挪到门口,赵子陵急忙敲门。门"吱扭"一声打开,焦⺟吃惊地望着喝醉了的焦仲卿。焦⺟二话没说,赶紧和赵子陵把仲卿扶到仲卿卧房。 "仲卿怎么了?"焦⺟焦虑地说,一边和赵子陵一起把焦仲卿轻轻地扶到上。 "没事,他多喝了几杯酒!"赵子陵忙安慰焦⺟说。 "没、没有多喝…"焦仲卿摆着手。 "还没有多喝,都这样了?"焦⺟心痛地看着儿子,又回头看着赵子陵,皱着眉头不悦地说:"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噢,他心里有些不愉快,就多喝了一点酒!"赵子陵望着焦⺟说。 "啊!在衙门里出了什么事?"焦⺟一惊。 "伯⺟,衙门里什么事也没有!"赵子陵笑了笑。 "那,那他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焦⺟疑惑地看着赵子陵说。这时,香草拿着书出来,惊呼道:"哎呀,先生原来是和哥哥喝酒去了,怪得今天没有教我的字。" "不早啦,让先生早点休息吧!"焦⺟责怪地看了看香草。 "香草,改⽇再教你!"赵子陵微笑着对香草说。然后又向焦仲卿,说:"仲卿,好好休息吧!" "不,你、你别走,我们俩还要喝酒。"焦仲卿依然醉眼朦地叫嚷着。边说边強撑着⾝子爬起来。 赵子陵忙扶焦仲卿重新躺好,悄悄向焦⺟示意离去。 "醉成这样,还要喝酒!"焦⺟心疼地摇着头,一边给焦仲卿掖着被子,一边回头对香草说:"快去给你哥哥烧点醒酒汤。" "子陵、子陵兄,拿、拿酒啊!"焦仲卿仍大声叫着。 "从来没有见你喝过这么多酒,到底遇上什么不愉快的事?"焦⺟叹道。 "没、没有,我有什么不愉快的事,什么都、都愉快!" "没有不愉快就好。今天秦家夫人还特地坐着大轿子来了,人家那么看重你,你要是早点回来,还能见到秦家⺟亲!"焦⺟⾼兴地说。 "啊,人家那是大、大门楼,⾼、⾼门槛啊!"焦仲卿⾆头打卷,含糊不清地说。 "⾼门槛、大门楼有什么不好?你看看那乘大轿子抬来,引得许多人围着我们家看!"焦⺟満心喜地说。 "好、好,⾼门槛、大门楼好,攀⾼枝好!"焦仲卿说着呓语。 "嗯?你这么说就对了!"焦⺟惊喜道。 这时,香草端来醒酒汤,焦⺟接过醒酒汤,走到边,焦仲卿已发出酣声。 "看来酒喝多了也还能明⽩人!"焦⺟爱怜地看着己沉睡过去的儿子,自言自语地说。 "酒喝多了也能明⽩人?"香草不解地望着⺟亲。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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