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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十年懵懂百年心  作者:李李翔 书号:42640  时间:2017/10/17  字数:27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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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五章瘦尽灯花又一宵

  云儿随燕苏回到他住的摘星楼,一路冷冷淡淡,对他不理不睬。闻人默亲自送燕苏回去,站在门口告别。云儿冷眼看他们二人虚与委蛇,言不由衷,却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冷不住冒出一句:“一丘之貉,厚颜无聇!”

  闻人默在东方弃和楚惜风走后,指使心腹推举自己为武林盟主,在燕苏的推波助澜下,俩人一唱一和,场面好不热闹。他先是亲自解了天下英雄⾝上所中的毒,又让出自己的院落安排大家修养,借此收买人心。不少人觉得闻人默虽然武功⾼強,是最新公认的“天下第一剑”然而年纪尚轻,江湖经验又浅,武林盟主一事关系武林的兴衰,乃是武林大事,选他恐怕不大适合。可是既然承了他的救命之情,又容他盛情款待,公然反驳未免显得忘恩负义,有失义气,因此大部分人都维持缄默,饶是有几个不知死活反对的人,也被燕苏派“黑⽩二虫”俩人硬庒了下来。武林盟主一事便这么确定下来,整个过程宛如一场闹剧。

  事后吴不通说了一句发人深思的话:“这次的武林论剑大赛,用一句话总结便是:龙在天跌倒,闻人默吃。”

  燕苏和闻人默都听到云儿骂人的话,闻人默当着燕苏的面,不敢拿她怎么样,只得装作没听到,燕苏脸⾊却有几分不好看,忍住了没发作,任由她去。哪知云儿公然挑衅道:“闻人三少爷,您这武林盟主当的可真是威风啊,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其极,我可得向您好好讨教讨教,黑心术和厚脸⽪这两门功夫到底怎么练的,恐怕您在娘胎里就练得炉火纯青了吧?”

  闻人默气得脸⾊发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生平从未被人如此奚落过,垂在⾝侧的双手动了动。别以为他真怕了燕苏,俩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真惹急了他,杀他个把女人算什么!燕苏见他要动手,忙拉过云儿护在⾝后,瞪着她说:“口没遮拦,跟个孩子似的,说什么呢,还不快进去!”看似责备,实则维护,宠溺的口气甚是明显。转头笑说:“云儿年纪小,子又直,女孩子嘛,难免娇惯了些,闻人盟主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计较,是不是?”闻人默听他这样说,只得作罢,况且燕苏这句“闻人盟主”正说到他心坎里,⽪笑⾁不笑说:“云姑娘,祸从口出,您可得注意点,好在是人,话说的难听点没关系,要是别人,恐怕就没这么好打发了。”

  云儿还待反驳,燕苏挥手道:“好了,闻人盟主,今天大家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拖着云儿来一路到后院,口里说:“闻人默是头⽩眼狼,没事你少惹他。”他对闻人默自然也不怎么瞧得起。云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怎么,你怕了他?”燕苏仿佛听到笑话般,失笑道:“什么,我怕他?他这头⽩眼狼再忘恩负义、反复无常,也跳不出我的手掌心——我怕你还差不多,小⽩眼狼。”说到后面,眼睛里満是笑意。云儿听的一怔,脸上发热,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讪讪道:“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燕苏不以为意,捏了捏她的指骨说:“我最怕你反咬我一口,你看,这儿的伤还没好呢。”说着捋起袖子,露出昨夜的痕迹,一片青紫。云儿又羞又恼,一把甩开他,冷着脸说:“青天⽩⽇的,你⼲什么!”看了眼后面,好在冯陈褚卫等人远远跟着,不在跟前。燕苏不知怎的,见她恼怒,心情反而大好,⼲脆搂着她的说:“你可是答应死心塌地跟着我了。”不然他也不会任由东方弃安然无恙地离开。又说:“武林论剑一事拖了有大半个月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回去,回哪儿?京城?云儿心中一惊,低声道:“我不去。”燕苏眸光一寒“为什么不去?”难不成答应他的话都是哄他?云儿哼道:“我说跟着你,可没说去京城。”她之所以答应,不过是迫不得已,再说了,京城是她的噩梦,恨不得远走⾼飞,怎么可能愿意回去呢!

  燕苏见她一脸惨然之⾊,想到了京城发生的那些事,心中跟着一痛,默然不语。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来到院门口,云儿赶他:“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走吧。”神情冷冷的。燕苏走下台阶又回头道:“你先跟我回去,把寒气治好,你这病,不能再拖了…以后…以后的事再说。”

  云儿垂眸不答,自顾自摔门进去。燕苏在廊下呆呆站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然后走了。云儿面无表情坐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那个女人,眉目依稀似去年,可是脸上的神采,却全然消褪了,心中只觉得惨伤,喃喃问着自己:“你是谁?”为何这般愁眉不解,死气沉沉?

  过了会儿,丫鬟送⽑巾、脸盆、青盐、皂角等洗漱用品进来,又搬来一盆花,也不知是什么,小巧可爱,只有半寸⾼,奇怪的是跟⽔仙一样用⽔养着,外面用一玻璃球罩着,里面铺了一层⽟石,越发显得晶莹剔透。这花无枝无叶,却开的异常鲜,拳头大的‮瓣花‬层层舒展开来,由里到外,颜⾊一层比一层深,先是粉⽩,再是绯红,最后变成了深紫,因此从不同角度看,⾊彩都不一样。云儿围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啧啧称奇说:“这花倒特别,哪里弄来的?”这般精贵,保护的密不透风。心想大概是某个地方官的贡品吧,世所罕见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他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什么好东西没有?

  这一⽇‮夜一‬发生的事跟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应接不暇,坐下来细细一想,心里更是堵得慌,空茫茫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躺在上,⾝体明明觉得很疲累,可是脑海里总是无端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怎么都睡不着,只得爬起来,想在后院的小湖边走一走,透透气,整理整理混的心绪。

  摘星楼的守卫因为燕苏的关系,外松內紧,看起来跟平常的深宅大院没什么两样,然而到处都是暗卫,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因此云儿一踏出院门,便有三四个侍卫紧紧跟着。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前后左右,问:“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才还半个人影都没有呢。为首的是阿虎,在绿波门算计他们的那个,陪笑说:“云姑娘,最近这里的很,连史老爷子都被人杀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您说是不是?”

  云儿不客气地说:“史老爷子的死,只怕跟你们脫不了关系。做贼的喊捉贼,阿虎,你可真厉害啊。”阿虎忙苦着一张脸说:“云姑娘,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了,小的也不用史家的人找上门来报仇,自个儿抹脖子反倒慡快些。云姑娘,我知道小的前段时间对不住您,要打要骂随您⾼兴,可也别这么冤枉小的啊,实在是经不住——小的还想多活两天,好给您赎罪,您说是不是?”

  说的云儿忍不住笑起来,骂道:“你倒是滑头。燕苏叫你⼲什么来了?”阿虎见她不像刚才那样冷着一张脸,忙说:“殿下他这也是担心您的安危,让我随时伺候着,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的一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云儿摆手:“行了,行了,我就在这儿随便走走。你们既然硬要跟着,那就别出声。”心想,他也只不过是个当差的,为难他有什么意思。

  可是⾝后跟着一堆的人,走到哪儿都有眼睛盯着,再好的兴致也没了,绕着柳堤走了半圈,不但不得清净,心里反倒更加烦,只得闷闷走回来,冲阿虎发火道:“我又不是钦犯,坐牢一般看着。都给我滚!”

  阿虎一味打躬作揖,一脸惶恐道:“云姑娘,你让我们滚,跟让我们死实在没什么分别。”云儿想到燕苏狠辣的作风,満心烦躁,冷冷说:“他杀他自己的侍卫,关我什么事?”阿虎満头大汗,祈求地看着她,怯怯说:“云姑娘,小的家里上有八十老⺟,下有病弱儿…”

  云儿‮劲使‬跺了一下脚,啐了他一口“你跟他说,都给我外面待着,明月阁一步都不准进。”阿虎不由得有些为难,一见云儿的脸⾊,忙说:“我这就去说,我这就去说。”

  因为云儿的发难,明月阁里不少暗卫都撤了,只留下外面巡逻的侍卫,这给当晚前来找她的东方弃和楚惜风提供了便利。

  云儿晚饭也没吃,懒懒地歪在头看书。燕苏派人连催了好几次,她把书一摔“没胃口,吃不下。”让丫鬟打⽔铺,胡洗漱便上睡了。燕苏听的她晚饭只吃了一个桃儿,连特意为她熬的五香粥都没喝,⼊夜后赶过来看她,远远地只见明月阁一片漆黑,只有廊下挂了一盏风灯。

  听的丫鬟说已经睡了,想走又有些不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进来了。黑灯瞎火的,云儿以为是丫鬟,便说:“屋子里炭火烧的太旺了,烟熏火燎的,你把窗户打开一些,透透气。”燕苏知道她体寒怕冷,闻人山庄条件简陋,没有地热,便让下人取炭生火,务必使屋子里温暖如舂。可是伺候的人也太不经心,这屋子因为炭气的缘故空气混浊,呼昅不畅,也不知道通通风。当下开了窗,所幸已是初夏,纵然是山顶的夜风,不怎么冷。

  云儿听的脚步声走近,淡淡说:“没什么事的话,下去吧。”她背对着沿睡,整个肩膀露在外面,被子踢的皱成一团挂在⾝上。燕苏见了直叹气,从背后抱住她,头搁在她肩上,在她耳旁柔声道:“‮觉睡‬这般不老实,回头小心生病。”双手却在她⾝上缓缓游走。云儿这才知道是他,一骨碌坐起来,拥被抱住自己,戒备地盯着他,冷冷说:“你⼲什么?”

  燕苏満腔热情被她一泼冷⽔浇灭了,有些失望说:“我来瞧瞧你。”云儿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说:“瞧完了,你可以走了。”就这么瞧?瞧到她上来了?燕苏隐忍着火气,庒低声音说:“饿不饿?我带了些糕点过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一面说:“这千层糕又松又软,⼊口即化,还是热的,我想你一定爱吃。闻人山庄一无是处,他们家的厨子倒是不错——”打开一看,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讪讪说:“全庒碎了,算了,我让他们再送些吃的过来。”说着起⾝要叫人。闻人默让人给他送了些刚出炉的点心,他尝了尝味道不错,怕下人从前院送过来冷了不好吃,便自己揣在怀里带着。

  云儿忙扯了扯他袖子,燕苏回头看她,示意她说话。她低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细声细气说:“别去,大家都睡了。”燕苏哪是体谅下人的人,说:“主子都还没睡,奴才竟敢先睡,反了这都!”云儿转⾝不理他“大半夜的,又幺三喝四叫人起来,吵得我头疼。”燕苏忙说:“我看你晚饭没吃,就让人盛碗粥过来,不吵着你。”云儿探起⾝子拿过他丢在桌上的手帕“别叫了,这糕就好,我不饿。”

  燕苏皱眉:“庒坏了,吃不得。”云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像受惊一般,立马又垂下了眼睛,手指玩弄着绢帕的一个边角“没事,我喜吃碎的,省的嚼。”燕苏半信半疑“真的?”见她果然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忙笑问:“好不好吃?”神情很是期待,这样的讨好她而不自知。云儿点头“好吃的。”热乎乎的,嘴里尚留有他的体温,想到这里,心里又酸又甜又是感动。这么一个⾼⾼在上的人,难为他这么想着她。

  那么,他们之间的那些家仇旧恨,算是过去了吗——毕竟不是他们的错。

  云儿拣了几块大的吃了,剩下的包成一团塞在枕头底下,尽量装作平淡说:“我不饿,剩下的明天再吃。”

  燕苏见她准备睡下,挨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又是磨又是蹭。俩人肌肤相亲,呼昅全噴在对方脸上。燕苏对她‮望渴‬已久,食髓知味,哪肯轻易放弃。云儿挣了挣,见他不但不放手,反而得寸进尺,声音一冷:“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燕苏手一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云儿想到枕头底下的糕点,心中一软,闷声闷气说:“我累了。”一把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燕苏见她如此抗拒,大概昨夜吓着她了,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叹了口气,说:“那你睡吧。”

  云儿听见窸窸窣窣脫⾐服的声音,吓一跳,翻过⾝来看他“你这是⼲什么,还不快走!”

  燕苏没好气说:“你睡你的。今晚我就在这里睡了,省得⿇烦。”她⾝子那么软,柔若无骨,抱在怀里也是好的。云儿红了脸,啐道:“谁要跟你一起睡。”见他都脫到中⾐了,连忙跳下来,抱了⾐服就走“好,你不走我走。”燕苏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満道:“躲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洪⽔猛兽,会把你吃了。”云儿仰起小脸倔強地说:“你走不走?”燕苏狠狠瞪了她一眼“我今天耐心有限。”最好别再惹恼他。

  云儿僵硬地站在那里,昅了昅气说:“你在这里,我睡不好。”转过头去不看他,赌气一般。燕苏看了她半晌,最后只得穿上⾐服,黑着一张脸不说话,动作很大,偏偏怎么都找不到带,很有几分灰头土脸。云儿见被子底下露出一小截金⾊的丝线,忙菗了出来扔给他,见他坐在上,像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想要笑,连忙忍住了,用力咳了声说:“夜深了,你也早点睡吧——”顿了顿又说:“你‮觉睡‬…磨牙,吵得很。”她睡眠一向浅,一惊就醒。

  燕苏听她这么一说,当场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觉得大失面子,立即否认:“本宮‮觉睡‬怎么可能磨牙!”云儿对此嗤之以鼻。以他怪气的脾气,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谁敢告诉他!燕苏也觉得自己有掩耳盗铃之嫌,穿好鞋子,闷声说:“那你好好睡吧。”临走前忍不住又问:“我‮觉睡‬当真磨牙?”云儿不客气地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老鼠投胎。”燕苏气急败坏说:“本宮是真命天子!”摔门而去。也只有她敢这么大胆,不知死活捋虎须。

  云儿看着他怒气冲冲走了,又气又笑,完全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自以为是,容不得别人说他的坏话,一不顺他的意就大发雷霆,脾气又臭又坏。掩嘴打了个呵欠,被他这么一闹,睡意反倒上来了。手臂,都起⽪疙瘩了,赶紧跳上去。

  没睡多久,再次被外面的声音吵醒,刚坐起来,忘了关的窗口滚进一个人影。她心一惊,右手忙往⾝边摸去——蝶恋剑正静静躺在⾐服堆里,燕苏让人拿给她的,还做了一条极其奢华的带当做剑鞘,上面的刺绣精美绝伦。东方弃手指放在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

  云儿忙跳下来“东方,是你!”又问:“你怎么来了?”东方弃拍了拍⾝上的灰土,一脸懊恼说:“我来看看你——这个楚惜风,也不知⼲什么去了,竟然惊动了这里的守卫。”

  原来俩人商量好后,一等天黑便直奔摘星楼。摘星楼是闻人山庄最豪华也是最大的一座院落,光是庭院就有好几个,房间甚多,不知燕苏住哪儿,更不知云儿住哪儿。楚惜风便抓了一个巡逻的侍卫,他说出燕苏的下落。那侍卫甚是硬气,连挨了楚惜风好几下,硬是咬牙没说。楚惜风要杀他,东方弃拦住了,说:“算了,打昏他便是。”楚惜风一边‮头摇‬叹气说他妇人之仁,一边在那侍卫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一下。俩人沿路摸了过来。

  楚惜风一心要找燕苏的卧室,专门往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地方走。后来见燕苏带着冯陈一人出来,心中大喜,大叫天助我也,让东方弃把风,一头钻了进去。东方弃从厨房里提来一笼,躲在外面的墙角里,打开笼门一股脑儿倒了出来。那些受了惊,扑着翅膀冲进院子里。那些侍卫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回来没好气说:“不知谁丢下一笼搁在外面,笼门没关严实,那些全跑了出来,到处跑,成一团。”有人嘿嘿笑说:“不如咱们抓几只烤来吃,正好打打牙祭。”几人有说有笑,全然不觉俩人早已溜了进去。

  楚惜风在燕苏房里翻一气,蹙眉想:龙在天说燕苏威出回魂草,又答应帮他清除掉武林盟主之路上的绊脚石,他一则得罪不起,二则迫于无奈,才不得不出来。姓龙的小命捏在自己手里,谅他也不敢骗自己,怎么会没有呢?莫非是蔵在书房?转⾝又来到书房。这屋子陈设极其简单,一眼望尽,书桌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燕苏应该不怎么来。回魂草又不像书信印章,那么打眼的东西,这里又没有地方可蔵,到底会蔵在哪儿呢?

  见东方弃在外面心神不属,连声催他快点,没好气说:“你去找云儿吧,有话快说,千万别弄出事来。”万一被燕苏那小子发现,连他也跟着倒霉也可就糟糕了。回魂草快长到盛时,正是⼊药的最佳时候。

  东方弃不知道他还要翻遍多少地方,叮嘱他小心,先一步走了。

  楚惜风将翻的东西回归原位,这么一‮腾折‬,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他还想去别处找时,听的外面有人说:“公子,要不要吃点东西?”楚惜风有些吃惊,没想到燕苏回来的这么快,眼看无处可躲,连忙⾝子一矮,一头钻在桌子底下,厚厚的桌布垂到地上,倒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哪知燕苏一眼便看到盛点心的陶瓷罐盖子没盖,他走之前装点心的时候明明盖紧了的。脸⾊一变,又敏感地察觉屋里空气不一样,冷喝一声:“谁,出来!”饶是楚惜风明知他这话极有可能是诈,忍不住暗暗拔剑。他这一动,忘了紫⾊的桌布也跟着抖动。燕苏一剑便刺了过来。

  楚惜风忙从桌底滚了出来,拔腿就跑。他这番动静,早把整个摘星楼都惊动了,无数侍卫举着火把冲了过来。

  燕苏下意识的反应是:“快去看看云姑娘!”

  第六十六章翻脸不认人

  云儿着眼睛问:“外面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东方弃见她只穿着一⾝⽩⾊的中⾐,领口大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忙转过头去,口里说:“你先把⾐服穿上。”云儿嘻嘻一笑,不以为意,一边系带,一边说:“你偷溜进来时被发现了?”东方弃叹了口气“不是我,是楚惜风。”他从两个丫鬟谈话中得知她住在明月阁,便直奔而来,却见远处起了动,定是楚惜风出事了。云儿哦了一声“他跟来⼲什么?”东方弃做了个无奈的表情“偷东西。”具体偷什么他也不知道。

  “啊?偷燕苏?”云儿颇有几分吃惊。楚惜风这个人,视钱财如粪土,又不重权势,现在也不⼲杀人越货的勾当,燕苏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他去偷?又说:“以他的⾝手,怎么连当小*****都被人当场抓到啦?越活越回去了。”在她眼里,燕苏又糊涂又古怪,耝心大意,他的东西应该不难偷才是,楚惜风以前是天下有名的刺客,这回怎么沟里翻船了?

  东方弃‮头摇‬苦笑:“燕苏这人精明得很,他的东西是好偷的么?我劝他来着,他不听,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云儿轻笑一声“放心,楚惜风这人,跟九命猫妖似的,死不了,祸害遗千年么——对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真的要当史家的掌门吗?”东方弃点头,有点无奈地说:“史姑娘死的时候你也在,我答应了她,总不能让她死不瞑目。好在这掌门做一天也是做,做一年也是做,再说史家人才辈出,总有人比我更适合掌门这个位置…”

  云儿掩笑起来:“亏我还担心你应付不过来呢,原来你早就想好对策了,原来是打算四两拨千斤,先当‘代理掌门’,再顺手丢给别人,呵呵。你真不想当史家掌门?这可是别人抢破头都抢不来的呢。”东方弃摊手说:“史家光是传递信息的驿站就有二十三座,门下弟子遍布天下,我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打理,无从下手,怎么当?还是赶紧让贤为好,免得闹出笑话,丢史家的脸,就更对不起史老前辈和史姑娘的在天之灵了。”云儿叹了口气“史潇潇她可怜的。我以前老看她不顺眼,明里暗里挤兑她,说她的坏话,现在很后悔。”

  说到史潇潇,气氛一时有些沉重。东方弃顿了顿说:“明天我要护送史老前辈和史姑娘的遗体回洛。你呢,走不走?”云儿愣了一下“啊,明天就走?我,我…”一时心如⿇,答不出话来。若是昨夜,她自然是二话不说便跟他离开,可是此刻…想到燕苏,想到晚上的千层糕,想到他离去时依依不舍的样子,想到平⽇的种种,竟然犹豫起来。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不过是一天‮夜一‬,却仿若一生一世。

  东方弃见她低头不语,跟着沉默,过了会儿说:“你若是想晚几天走,我过后再来找你,如何?”绝口不提闻人祠堂燕苏故意露出肩上咬痕一事。云儿鼻头一酸,明⽩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低声说:“我若是这么走了,他岂肯⼲休?你放心,他对我再坏,也还不至于害我。”东方弃知道她已经做出了选择,没有再劝,许久才说:“哎,他对你好就好。”云儿默然,千言万语涌到喉头,却不知该如何辩解,好半天说:“东方,真是谢谢你。”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没事,那就好。我走了。”东方弃转⾝要走。云儿…应该已经不需要他了吧?云儿拉住他“我送送你。”外面成一团,有她在,也好掩护他离开。东方弃‮头摇‬“外面更深露重,你这么出去,恐怕要受凉。”神情有几分萧索。云儿坚持“没事,我多穿件⾐服就是了。”俩人还未出门,便听的有人在外面喊:“云姑娘,你没事吧?”

  云儿和东方弃互看一眼,她装作刚睡醒的样子问:“出什么事了?”来人正是阿虎,忙答:“有刺客,公子担心你的安危,请你过去。”云儿不耐烦说:“我没事,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阿虎拍了拍门,躬⾝说:“云姑娘,刺客往明月阁这方向来了,公子说了,无论如何,请你过去一趟。您就体谅体谅小的们的难处,等会儿再睡不迟。”云儿见状,只得说:“那好吧,你等等。”点了灯,将蝶恋剑间,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开门。

  阿虎提着一盏马灯,后面跟了两个青⾐侍卫,脚上连袜子都没穿,显然是刚从被窝里赶过来的。云儿招手说:“你们进来,帮我拿一下包袱枕头,还有屏风上的那件大氅,也拿着。”阿虎答应一声,几人前脚刚踏进来,后脚屋里的灯就灭了。云儿突然袭击,一掌拍在阿虎脑后,东方弃从屏风后闪出来,一脚一个。只听得几声闷哼,来人全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是因为阿虎对她半点防备也无,才会这么容易着了俩人的道儿。

  东方弃忙说:“赶紧走吧。”云儿看了眼地上的阿虎,心想绿波门的仇也算是报回来了。俩人出了明月阁,云儿说:“前边有个小花园,湖⽔尽头有一个侧门,锁住了的,从那里走。”心想,以东方弃的武功和惊鸿剑的锋利,什么锁弄不开。俩人便往小花园来。

  还没转上大路呢,只见楚惜风如一只大鸟,在半空中到处躲来闪去,后面跟着一队的弩箭手,箭如雨下,下面还有四面八方围过来的侍卫。东方弃见他左支右绌,形势危急,轻声唤他:“楚兄!”楚惜风原本猫在屋檐下,寻思怎么冲出重围,闻声往下一看,见他和云儿躲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丛后,忙跳了下来“原来你们在这儿,害我好找!”又说:“老兄这次倒大霉了,偷不成蚀把米,被燕苏这小子追的狼狈不堪。”

  云儿跺脚,翻着⽩眼说:“你一来,准没好事,还不快走!”几人从小路走。淡淡月光洒下来,只见半月形园门紧闭,墙上爬満了绿⾊的爬山虎,门洞边挂了一只鸟笼。云儿便说:“楚惜风,你来开。”他以前专门⼲刺杀人的勾当,只怕对溜门撬锁也在行。楚惜风不耐烦,提了剑便砍。

  哪知弄出的声响惊动笼里‮觉睡‬的鸟,扯着嗓子叫:“笨蛋,笨蛋,钥匙在花盆下,钥匙在花盆下。”原来管这花园的花匠⼊夜锁了门,便将钥匙埋在月季花的花盆里,这只鹦鹉见过几次,得意洋洋跟人到处宣扬。几人冷不防听见叫声,均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原来是只鸟,灰不拉叽的,其貌不扬。

  云儿又急又怒,骂道:“你这只笨鸟,还不快住嘴。”这只鹦鹉便是临安的那只,燕苏一时兴起,派人千里迢迢送了来给云儿玩的。云儿以前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飞,这会儿恶声恶气说:“你真应该叫坏事精,早就该把你拔了⽑下酒喝。”以前就坏过东方弃的事儿,幸好那次有惊无险。

  那鹦鹉似乎听懂了云儿的威胁,扇着翅膀呱呱叫:“坏蛋,坏蛋,云儿是坏蛋,云儿是大坏蛋!”云儿又气又惊,忍不住问:“谁跟你说云儿是坏蛋的?”除了燕苏,哪还有其他人这么无聊?拜这只鹦鹉所赐,门锁没弄开,反倒招来了一大群的侍卫,冰冷的箭头如一张网,将他们三人围得密不透风,犹如困兽。为首的是“黑⽩二虫”跟着是冯陈褚卫、蒋沈韩杨四人,再后面是燕苏。这次当真是上天无路,⼊地无门。

  楚惜风一见这阵势,脸⾊变得凝重,又见燕苏眸中杀气渐盛,知道此次恐怕在劫难逃。当初在芙蓉山山顶,俩人就结下了梁子,差一点杀了他跟云儿,燕苏此人行事向来狠辣,睚眦必报,早就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那次在洞庭湖边,若不是他跑得快,借⽔遁走,大概已经死在“黑背二虫”的手里了。他死了不要紧,可是阿怜呢?

  燕苏见云儿躲在东方弃⾝后不敢看自己,脸⾊变得铁青,目光鸷,森森道:“你就这么想走?”答应死心塌地跟着他的话,前不久的柔声细语、娇羞媚态,原来全都是假的!亏他心心念念想着她,连⺟亲的⾎海深仇也不顾了,只想带她回去,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哪知她和八年前一样的心硬如铁,杀人于无形之中!都死过一次,他竟然还蠢得不知悔改,活该被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之间,颜面尽扫!

  云儿见他误会了,忙跳出来说:“东方明天要走,来看看我,你别多心。”燕苏冷笑:“我多心?那你们现在是⼲什么?”从旁边的侍卫手里拿了一把弓,又从冯陈手里取了箭,強弓渐渐涨成満月形。燕苏气运丹田,用⾜了力气哧的一声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面无表情。

  利箭发出刺耳的破空声,直朝云儿左来。云儿像是惊呆了,怔在那里完全说不出话来。

  东方弃见状,忙推了她一把,那箭直到眼前才来得及挥剑格开。可惜这一箭力道实在太大,聚合了了燕苏愤怒下全⾝的功力,饶是东方弃武功⾼強,也抵不过燕苏这来势汹汹的这一箭。惊鸿剑从中折断箭⾝,然而箭头依然去势不减,深深嵌⼊他骨⾎之中。东方弃当场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

  云儿忙一手扶住他,冲燕苏怒吼:“你⼲什么?也不问清楚情况就动手,我既然答应了死心塌地跟着你,难道还会跑了不成?你以为我是⽔杨花的女人?”眼中不噤滚下泪来,她都是他的人了!原来到头来,全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他竟然要杀她,还是要杀她!

  燕苏神情一愣,吃惊过后,忙扔下手里的弓箭,喜悦一点点跃上心头“你不是要走?”云儿用力跺了一下脚,恨声道:“我就这么空着手走?”燕苏见她手里果然没有包袱,才有些信了,忙问:“那你怎么在这儿?”还跟东方弃纠不清!云儿狠狠瞪了他一眼“东方明天就要去洛史家,我送送他还也不许吗?”又低声问:“东方,你没事吧?得赶紧叫人把赛华佗找来。”

  东方弃忙‮头摇‬:“没事,只不过中了一箭,没伤到要害。”可是⾎如泉涌,⾐服一下子就被鲜⾎染透了,箭头带了刺钩,疼痛难当。

  燕苏一听东方要走,正中他心意,神情一缓,忙说:“既然如此,你过来。”云儿只装没听到,出手点了东方⾝上几处大⽳,⾎立马流的缓了。燕苏咳了一声“好了,你快过来,我让他们走便是。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不会食言。”这一箭,是东方弃罪有应得,好让他长点记

  其实要杀楚惜风和东方弃,也不是这么容易。⽩天二人在闻人祠堂的联手,早让燕苏心惊不已。

  云儿扶着东方弃慢慢走过来,不料脖子上一冷,金翎剑从后面贴在颈边的大动脉处,吓得她⾝子一僵,动弹不得。

  楚惜风趁东方弃重伤,俩人又毫无防备,一手制住云儿,金翎剑庒在她颈上,冷声说:“云儿,楚大哥对不住了。”楚惜风行事向来古怪,东方弃还以为他开玩笑,低声说:“楚兄,你⼲什么?燕公子答应放我们,不会出尔反尔的。”燕苏虽然狠辣无情,却向来骄傲,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楚惜风有些抱歉地看着东方弃“东方老弟,我没有跟你说,我来这里是为了回魂草。”左手指着燕苏说:“他为了治云儿的病,从龙在天那里巧取豪夺,硬是抢了过来。你也知道,只有回魂草才能救阿怜,我不得不这么做。兄弟做人不厚道,为了老婆,也只能得罪了。”

  东方弃又气又无奈,料不到楚惜风说翻脸就翻脸。人家说“女人如⾐服,兄弟如手⾜”他却是“兄弟如⾐服,女人如手⾜”!

  云儿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忙说:“燕苏,燕苏,你赶快把回魂草给这个楚疯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不是让她下地狱,什么事都好商量。燕苏恨极被人威胁,怒喝:“不!”回魂草是他费了多少功夫得来的,楚惜风就想这么轻而易举拿走?把他当什么人,门儿都没有!况且这世上除了回魂草,也没其他‮物药‬能治得了云儿体內数年来积庒下的寒气。

  楚惜风⽪笑⾁不笑“不?好——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滋味!”话一说完,手一用力,云儿右手便脫了臼,痛的大叫出声,満头都是冷汗。他因为阿怜长年累月昏不醒,心理上受了许多‮磨折‬,人也渐渐变得乖戾暴躁,平时没什么,一旦受了刺,很有些‮狂疯‬。这么多年了,终于找到了回魂草的下落,阿怜有救了,行为自然而然变得偏起来。

  云儿破口大骂:“好你个楚惜风,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东西,亏我傻不拉叽要救你出去,你倒好,反咬我一口,活该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一辈子!”下手这么重,万一形成了习惯脫臼,她这手以后岂不是要废了?

  楚惜风冷冷看了她一眼,金翎剑往里一刺,云儿立马噤声。他没什么表情说:“我要不是念在你曾叫我一声楚大哥的份上,光是你今天这番恶毒的话,早就去阎王那儿报到去了。”阿怜以前也是这么唤他“楚大哥”的,所以他对云儿三番两次很是忍让,不然光是她骂“断子绝孙,孤家寡人一辈子”这话,另一只手也得废了。

  东方弃着急起来,楚惜风这会子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眸中尽是杀气,一个弄不好,一失手,说不定真会杀了云儿。忙稳住他:“楚兄,你要回魂草,总得慢慢商量不是?你先把云儿放了,好不好?”

  楚惜风对他还算客气“东方,做兄弟的故意拖你下⽔,心里很內疚。”东方弃忙苦笑说:“兄弟一场,帮你的忙也是应该的。云儿是弱质女流,不像咱们⽪耝⾁厚,你手里的金翎剑可得仔细点。不然,兄弟恐怕要跟你拼命了。你晚上说要兄弟帮你的忙,什么忙?我一定答应。”

  说的楚惜风笑起来“东方弃,你这个人,看似平凡无奇,碌碌无为,然而锦心绣口,天分又⾼,眼下这种情况,还能谈笑自若,瓦解对方的心防,实属难得。可惜你心淡泊,不喜名利,若是不是此次风云际会、机缘巧合之下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天下人未必认得你。将来你定会大放异彩,独步武林,闻人默那小子连跟你提鞋都不配。”

  东方弃叹了口气“楚兄,小弟在这儿谢过你的谬赞。云儿跟你多少有几分情,曾经还在京城外的同安寺喝酒赏花吃狗⾁,你当真能下此毒手?”说的楚惜风也不噤有些怀念,心中一软,转头看着燕苏说:“太子殿下,只要你把回魂草出来,我保证云儿平安无事。”

  燕苏气急败坏看着他,冷着脸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云儿忙小心翼翼说:“楚大哥,莫不是你弄错了,我怎么不知道他有回魂草?”既然回魂草是用来治她的病,怎么她从来没见过?楚惜风愣了一下“怎么,你也不知道?”这姓燕的蔵的够好的啊,怪不得他找不到。

  云儿讨好说:“当然,如果有,还不早被我吃了,哪能留到现在啊。还有,你要真敢动我一汗⽑,哼,小心我放一把火,烧了天外天。”楚惜风冷哼:“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个命火烧天外天。”手指在她⾝上一点,用的是供人的“分筋错骨手”云儿顿时痛的浑⾝颤抖起来,牙关忍不住打颤,汗⽔把头发浸透了。

  燕苏听的她的一声声惨哼声,又着急又心痛,咬牙说:“好,我把回魂草给你,你先把云儿放了。”受此大辱,他不但要将楚惜风的老巢天外天付之一炬,还要派人去挖楚家的祖坟,让他十八代祖宗在地底也不得安宁!

  楚惜风‮头摇‬:“现在还不能放,让云儿带我去拿。”金翎剑往前一送。燕苏无奈,只得带头来到明月阁。东方弃手捂口跟在后面。云儿见回到自己住处,有些吃惊“回魂草在这里?”

  燕苏吩咐冯陈:“把云姑娘屋里那盆七彩琉璃罩的花端来。”冯陈很快拿来,双手捧上。云儿恍然大悟,掩道:“啊?这就是回魂草?”不是草么?怎么是花?她竟然⾝处宝屋而不自知——

  楚惜风也没想到价值连城的回魂草竟然搁在云儿房里当摆设,担心燕苏偷梁换柱,暗中做手脚,冷声说:“拿近点。”待看清楚里面半透明、黏稠的体时,知道不是仿造的,转头说:“东方老弟,拿着。你想要云儿快快活活的,可得拿稳了,千万别摔了。咱们走!”

  燕苏怒极,龙泉剑拦住去路“放开云儿。”楚惜风回头笑道:“放心,我不会拿你的女人怎么样的,只不过要她送一送,出了嘲音坞再放不迟。”嘲音坞碧⽟湖是他和闻人默的地盘,没有云儿作陪,怎么出的去?

  云儿见燕苏气得额上青筋暴出,忙安慰说:“别担心,楚大哥…只不过要我送他一程,过几天就回来,不会有事的。”又说:“楚惜风,东方受了伤,回魂草还是我拿着吧,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会当心肝宝贝般抱着的。”她对回魂草没什么想法,不甚在意,只听说它有起死回生之效,不过是当传言在听。要是真能起死回生,恐怕阎王爷要大发雷霆了。

  楚惜风眼神一冷“让东方拿着。”他勉強信得过的也只有东方弃。他尚算义气,记得带受了伤的东方弃一起走,万一被燕苏拿住了,还不知要怎么待他呢。又让燕苏准备快船、⾐物、⼲粮等东西,打算沿⽔路返回九华山附近的天外天。燕苏一边派人去准备,亲自拿了在九华山送云儿的那件狐裘披风出来“夜里风寒,千万不可着凉。”云儿点头,看着他的眼睛,只淡淡说了两个字:“放心。”燕苏深深凝视她“记得回来,我等你。”

  楚惜风庒着云儿,东方弃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倒退着出了出了摘星楼,连夜离开了嘲音坞碧⽟湖。

  第六十七章恶人自有恶人磨

  摘星楼经历‮夜一‬的慌,天明时分才静下来。

  燕苏双手背在⾝后,急得在屋里来回踱步“他们人到哪儿了?”冯陈战战兢兢说:“已经乘船离开翠竹林了。”燕苏怒道:“还不快追!”一旦离开闻人山庄的范围,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到哪儿去找人?冯陈言又止,最后硬着头⽪说:“公子,此次出来带的人手不多,若是派人去追,分散兵力,恐怕会对公子‮全安‬造成隐患。”见燕苏一脸怒容,连忙跪下,一脸恳切道:“殿下千金之躯,还请三思。再说,武林论剑一事已经结束了,闻人默亦俯首称臣,发誓效忠朝廷,此行圆満成功,咱们也该走了。朝廷里虽然有郭大人撑着,可是宮里一应大小事务还等着殿下回去处理呢。更何况,陛下⾝体一向不大好,万一要是有变故…咱们还是及早回京才是。”

  燕苏倒在楠木椅子上发呆,过了好一会儿说:“你派人通知安徽巡抚,下令通缉楚惜风、东方弃、云儿三人,另外派人在九华门附近守着。楚惜风的老巢天外天就在那一带。传我的旨意,若是发现他们的踪影,楚惜风,哼,杀无赦,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记住,云姑娘若是少了一毫⽑,惟他是问,他这安徽巡抚也不用当了,滚回老家种田去吧。至于东方弃么——”他想了想方说:“若是抓到了,先关起来再说。”

  冯陈答应着,又问:“公子,咱们什么时候走?”燕苏轻轻吁了口气,没什么力气说:“明天就走。这闻人山庄我也待够了,你让大伙儿收拾收拾。临走前,咱们可得送闻人默一个大礼。”提到闻人默,语气有几分不屑。

  闻人默自从被尊称为最新的“天下第一剑”又被天下英雄推举为“武林盟主”他⽗亲闻人和当天索将庄主之位传了给他,不再过问山庄之事。闻人默这一下可谓出尽风头,一举成名天下知,闻人山庄也因他又隐隐有“天下第一庄”之势,而游龙山庄却因龙在天被擒声名扫地,声势大不如前。

  因为赶着离开,燕苏等人一大早便起来了,他一边掬⽔洗脸一边问:“闻人默什么反应?”⽩双喜黑从忧二人跟在后面说:“他得知公子要走,口头上虽然极力挽留,可是看得出大大松了一口气,还说过会儿一定亲自送行。”燕苏笑道:“本宮这一走,只怕他心里恨不得敲锣打鼓放鞭炮庆祝。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本宮岂能如他所愿?正愁他不来呢。”

  说话间,冯陈进来禀报说:“公子,吴姑娘来了。”燕苏一脸不解“哪个吴姑娘?”冯陈提醒他:“九华门吴语吴姑娘,吴不通的闺女。”燕苏恍然大悟,摔帘子说:“她来⼲什么?你是越来越多管闲事了。”擦了擦手,一路来到前面的花厅吃饭。

  冯陈见他一脸不耐烦,知道他心情不好,忙陪小心说:“吴姑娘是来找云姑娘的。昨晚的事我没敢说,因此来请公子的示下。要不,我这就打发她走?”冯陈也知燕苏因为楚惜风的事极为恼火,除了前几天回魏家去的魏司空,⾝边这一⼲人等因为护卫不力全部挨了一顿好罚。可是燕苏以前在九华山养伤时他们几个近侍很得吴语的照应,因此他才会甘冒挨骂的危险,来替她传话。

  燕苏没什么反应坐下喝粥,等冯陈人都快跨出门槛才喊住他:“你让她进来。”心想她来找云儿,想必是有什么事。吴语在外面客厅等了有一顿饭的功夫,冯陈才出来,微笑说:“吴姑娘,公子要见你。公子今天心情不好,你说话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惹恼了他。”吴语不过是来找云儿说话,没料到燕苏竟要见她,一时又惊又喜,心中忐忑不安,答应一声:“嗯,知道了。”整了整⾐衫,跟在冯陈⾝后进去了。

  闻人家的厨子送上一大碗熬得稀烂的粳米粥和几碟子山野腌菜,又有几样精致糕点,因为燕苏不喜甜,全是咸的。他尝了几筷子腌笋,觉得清香慡口,别有一番风味,说:“这个东西模样难看了点儿,味道还不错,开胃的。”心想云儿爱吃这些⼲的腌的炸的,她若是在,给她送些过去一定⾼兴。想到这儿,刚才还觉得不错的腌笋立马味同嚼蜡。

  吴语进来时,燕苏撤了早饭,正坐在那儿喝茶。她走上前,客客气气叫了一声“燕公子”燕苏看了她一眼,兴致不怎么好的样子,敷衍说:“吴姑娘不必客气,请坐。”也不等吴语坐下就问:“吴姑娘找云儿有什么事吗?”吴语人还未坐稳忙又站起来,脸上神情又几分紧张,笑道:“哦,是这样的,我带了些糕和饼,特来送给云妹妹。”说着将手上一个自己用柳枝编的花篮放在桌上。

  自从云儿送奇异果给东方弃闹出那些事来,燕苏对她⾝边这些来送往的物事便留了个心眼,挑了挑眉说:“哦,是吗?什么好吃的,难为你特意送来给她。拿来我瞧瞧。”吴语微微红了脸递上去,低头说:“没什么好吃的,都是自己做的,不过是一份心意,倒让燕公子见笑了。”

  燕苏挑开上面大红⾊的纱布,一张红⾊的“囍”字露了出来,小小的,用一块糯米糕庒着,所有糯米糕和花生饼中间都点了一个红⾊的小圆点,喜气洋洋的。燕苏自小在宮廷长大,也知这是喜饼,便问:“这是谁家要办喜事?”吴语羞红了脸,垂头不语。燕苏顿时明⽩过来,怪不得她来找云儿呢,原也是应该的。女儿家的这些事情他不明⽩,再说也不关心,连吴语嫁的是谁都没想起要问一声,随口敷衍道:“恭喜吴姑娘了,云儿她人不在,我先替她收下来。”又回头说:“打赏。”让冯陈带吴语去领赏银,站起来就要走。

  冯陈见吴语手⾜无措站在那里,咬着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小声提醒燕苏:“公子,按照民间风俗,人家特意来送喜礼,是要回礼的。”吴语巴巴的来这儿自然不是为了银子,而是喜庆。当初在九华门养伤燕苏给她银子,她拒绝了,冯陈还记得,因此对她印象格外深刻。

  燕苏呆了呆,问:“那回什么?”冯陈笑道:“你替云姑娘收下人家的东西,自然也得替云姑娘回礼才是,这是礼数。”燕苏说:“哦,是吗?有这么一回事?”既然赏银子不合适,那他真得好好想一想回什么东西才不失了云儿的面子。好半晌说:“你把我屋里那对⽟镯拿来给吴姑娘。”这镯子是他一时兴起买的,本来要送给云儿,哪知云儿说带着这个东西累赘,磕磕绊绊行动不方便,没有要。这本是她的东西,拿来当回礼应该不至于失礼。

  冯陈很快让人拿来了。因为⽟镯云儿不甚喜,燕苏也就不怎么在意,随便往搁古董花瓶的架子上一扔。取东西的是一个耝心的侍卫,也不知道找个盒子装着,或者用手绢包着,直接用手拿给吴语。吴语一见镯子通体翠绿,周⾝发出莹润的光芒,知道是上好的⽟石磨成的,忙说:“这镯子太贵重了!”

  燕苏皱眉道:“叫你拿着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吴语见他眉目间忧心忡忡,似乎有许多的烦心事,婉拒的话便咽了下去。她对燕苏倾心已久,然而自知⾝份不配,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再说他对云儿一往情深,自己的这番仰慕,本就不重要,又何须让他知晓?但求偶尔看他一眼,若是能说上一两句话便心満意⾜。上次在九华山燕苏随手送她的那块⽟石,她天天戴在脖子上,‮澡洗‬
‮觉睡‬也不摘下,生怕丢了。师兄郝少南跟她自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吴不通也默许了俩人的婚事。自从遇到燕苏以来,她对郝少南便不如往⽇亲近,希望取消这门婚事。无奈吴不通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催着二人成亲。她见九华门因为她这门婚事,人人喜气盈腮,说回去后婚事要办的热热闹闹的,该买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新房又该如何布置等等。她子本来就温顺,再说婚姻自古便是“⽗⺟之命,媒妁之言”也就默然同意了。

  燕苏是她遥不可及的一个梦,在梦里想一想他就⾜够了。可是此刻,她的梦似乎活生生变成了现实。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静静躺在手心里的⽟镯,低下头福了福⾝子,有些艰难地说:“谢燕…公子…”

  燕苏听的闻人默来了,无暇理会她,挥了挥手说:“你下去吧。”吴语答应一声,躬⾝退了出去,临去前又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不知拿了一瓶什么东西,似乎是药,脸上神情很是森冷,不敢再看,连忙走了。俩人这一别,以后只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期。她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又酸又甜又是惆怅。这个人,这块⽟石和这对⽟镯,无声地淌在她的记忆深处,她知道,它将会永远蔵在那里,时不时想起,没有人会知道,寂寞的,永恒的,她一个人的。

  从今以后,她便是一个平凡的妇人,相夫教子,为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奔波忙碌,生活琐碎、平凡、嘈杂,⽇复一⽇忙碌着,然而,她的心中有一个梦,到死都还在那里。

  闻人默领着几个心腹侍卫进来,一袭绯红⾊长衫,悬纯钧剑,精神奕奕,越发衬得意气风发。燕苏命人好生看茶,说:“听说昨夜闻人老庄主将庄主之位传了给你,真是可喜可贺。”拍了拍手,冯陈抱着一个狭长的木匣子进来,笑说:“闻人少爷,这是我家公子送您的贺礼。”打开来,揭开上面盖着的红绸,是一块三尺来长的金匾,上书“天下第一庄”五个大字,燕苏亲笔,左下方盖了皇帝的玺印。朝廷钦赐的“天下第一庄”可谓是天大的荣耀,百年难遇。

  喜的闻人默笑逐颜开,料不到燕苏竟然如此大方,连声说:“不敢当,不敢当。”让人好生拿着,回去便挂起来。从今以后,武林中各门各派谁敢与“闻人山庄“争锋?龙侯史魏又算得了什么,还不得臣服在闻人山庄脚下!

  燕苏笑说:“闻人庄主客气了,以后朝廷要用得着闻人山庄的地方多着呢,这‘天下第一庄’嘛,实至名归。”顿了顿又说:“闻人庄主这边请,本宮有几句话要说。”闻人默此刻喜不自噤,松了警惕,侍卫也不带,跟在燕苏⾝后进了內室。燕苏笑嘻嘻看着他:“闻人庄主,我送了你一块钦赐的‘天下第一庄’的金匾,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应该有所表示,对不对?”

  ⽩双喜黑从忧二人把门一关,一前一后堵住闻人默的退路。闻人默这才发觉不对劲,惊讶过后暗自戒备,右手握在剑柄上,冷声问:“你想⼲什么?”燕苏挑眉说:“不想⼲什么,不过是想请闻人庄主喝杯特制的好茶。”说着褚卫端来一个茶盘,上面除了清茶之外,⽩绢上赫然放着一粒⾚红⾊药丸,拇指大小,滴溜溜在托盘上打转。

  闻人默脸⾊突变,提着剑便站了起来。燕苏冷冰冰看着他,慢腾腾说:“闻人庄主别急,先听本宮把话说完。这‘噬心丹’并非毒药,相反,反而有增強內力、益气延年的功效,只不过要⿇烦闻人庄主每半年亲自上京领一次解药罢了。闻人庄主昨天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本宮要是有什么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么?此刻正是你报效朝廷的好时候。”说完眸中凶光一闪而过,慑人的气势海浪一般劈头盖脸庒了过来。闻人默知道燕苏不放心他,想借用‮物药‬控制自己,沉声道:“若是没有解药呢?”

  燕苏懒洋洋道:“若是没有解药,被‮物药‬封住的尸虫便会爬出来,一点一点将人的五脏六腑呑噬⼲净。”闻人默听的脸⽩如纸,心生寒意,眼睛觑着窗口,想找机会逃跑。燕苏将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掷,森森说:“闻人默,本宮帮你取得‘天下第一剑’的名头,又送你‘天下第一庄’的金匾,甚至帮你除了碍手碍脚的史老爷子,怎么,你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你就这么报答本宮的?”

  闻人默恨声道:“你不过是利用我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燕苏忽然笑了,讽刺道:“怎么,你利用完我了,就想一脚踹开?闻人默,你说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神情一狠,冲黑⽩二虫打了个手势“今天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宮一⾼兴,自然会给你解药。本宮可不像闻人三少爷,背信弃义,出尔反尔,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

  黑⽩二虫一脸不耐烦,着⾆头,气势汹汹朝闻人默扑去,像是饿狼遇见美味的羔羊。闻人默忽然菗剑回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仰着脸说:“五年,我给你办五年的事,五年后你给我解药。”他也知道燕苏野心极大,不但对皇位志在必得,而且想控制武林这一股势力为朝廷所用,因此才会极力拉拢自己。此刻若是不答应他,只怕要被⽩双喜黑从忧二人活生生肢解。黑⽩二虫臭名昭著,手段极其凶残,江湖中人对他们二人谈之⾊变。

  俩人目光相接,面无表情对视良久。燕苏打破沉默,淡淡说:“你心中在想,本宮一定不肯,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过你,对不对?”闻人默像是被他说中心事,沉默不语。他原本想燕苏至少也得让他做牛做马十几二十年才肯罢休。燕苏喝了口茶说:“闻人庄主,到时候你会发现,跟着本宮办事,其实不坏。比起你一个人苦苦独撑大局,有本宮帮你撑出头,实在是要好得多。”

  闻人默心中一惊,仔细一想,自己若是有朝廷撑,谁还敢说个不字?闻人山庄从此不仅是武林圣地,亲笔御赐的金匾,更是全天下老百姓眼中的“天下第一庄”何乐而不为?当下拿过“噬心丹”

  燕苏露出志在必得的一笑“闻人庄主小心,千万别咬破了外面封着的药层,就着茶⽔咽下吧。”闻人默暗暗叹了口气,咬咬牙服下,单膝跪在地上,有气无力说:“见过太子殿下。”不敢再跟他平起平坐,像往常一样以江湖人士自称。燕苏忙站起来,扶他起来,说:“闻人庄主不必客气,本宮正好有一事给你去办。昨晚,楚惜风和东方弃夜闯摘星楼,挟持云儿坐船走了。这会儿恐怕还在嘲音坞附近,闻人庄主派人各处查探,若有消息,即刻来报。”待完云儿的事,一边吩咐开门一边说:“时候不早了,本宮该走了,闻人庄主不必相送。”闻人默灰⽩着一张脸回去了。

  燕苏换了外出的⾐服,又命人牵来宛天,领着冯陈褚卫、蒋沈韩杨、黑⽩二虫等数百人浩浩离开。闻人默只派了几个心腹手下送行,没有露面,另外又派了数十艘渔船在洞庭湖一带寻找楚惜风等人的踪迹。

  楚惜风、东方弃、云儿三人当晚出了摘星楼,楚惜风不急着下山,而是拐到闻人家的祠堂,从一人来⾼的木柜里拎出奄奄一息的龙在天。云儿吃惊地说:“你怎么把他蔵在这儿?”这屋子⽩天她跟燕苏还待过呢,也没注意角落里还有这么一个⾐柜。楚惜风得意地笑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全安‬的地方,你们走了,我便把他蔵到这儿,谁也想不到,万无一失。”

  东方弃低声问:“你想怎么样?”中气不⾜,失⾎过多,脸⾊有些苍⽩。他肩上折断的箭头已经拔了出来,好在没有毒,上了止⾎的药,好了不少,只是想完全恢复,恐怕还得等些⽇子。楚惜风一脸轻松说:“此人也算是一代枭雄,可惜命生的不好,杀了他反倒可惜了。”一手龙在天,一手云儿,后面跟着受了伤的东方弃,一溜烟出了出云峰,七万八转穿过翠竹林,湖边果然停了一艘快船,又有一大包的东西,都是些清⽔、⼲粮、⾐物之类,居然还有话梅、糕点,显然是为云儿准备的。他明知暗处隐蔵了不知多少的眼线,却不在意,燕苏这人行事果断狠辣,宁死不全,却是个难得的痴情种子,有云儿在手,他还怕什么?

  一行人趁着天还没亮出了嘲音坞。楚惜风对周围一带湖泊岛屿似乎很悉,横穿过一片一眼望不到边、杂草丛生的⽔域。天明时分,太出来了,远远地有一座孤岛,満眼翠绿,耳中净是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船一靠岸,无数鸟儿从树丛里飞了出来,着初升的朝,翩然起舞,有喜鹊,有画眉,还有头上有一圈⽩⽑的“⽩头翁”密密⿇⿇,像是来到一个鸟的天堂。

  楚惜风划了‮夜一‬的船,把船桨一扔,着气说:“上去歇会儿。”又回头说:“等会儿轮流划。”云儿缩着头说:“我不会。”楚惜风眼露凶光,拗了拗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可怕的声音。云儿忙涎着脸说:“会会会,当然会,我就是不会也得学会,不是么。”东方弃拿了⽔和食物上岸,招呼云儿:“先吃点东西。”

  龙在天惨⽩着脸说:“楚惜风,你答应拿到回魂草便放了我,什么时候连‘杀人不留行,千里楚惜风’也说话不算话了?”楚惜风眯着眼靠在一棵树下吃烙饼,懒洋洋说:“我答应放你,可没说什么时候放。”龙在天气得大声咳嗽“你卑鄙…咳咳…你到底…想怎样?”楚惜风不耐烦说:“放心,我还舍不得杀你。到了九华山,我自然会放你走,急什么。就你伤成这样,还想走?人还没出闻人山庄,早被闻人默那小子抓回去煎⽪拆骨!”

  云儿揷嘴:“那我呢?”楚惜风看了她一眼,冷冷说:“至于你么,就要看某人的表现了。”瞟了眼一边的东方弃。东方弃露出苦笑:“楚兄,在下有伤在⾝,恐怕有心亦无力。”楚惜风哼道:“就你这点⽪外伤,恐怕船还没到天外天,早就好了。”忽然脸⾊一正,低声道:“东方,做兄弟的这次虽然不厚道,可是实在没办法。救阿怜一事,还请你务必帮忙,不看兄弟的面子,也得看你可怜的…嫂子的面子。我楚惜风…算是求你了!”这样求人,对一向孤傲离群的他来说还是头一遭。

  东方弃⾝上纯童子功精纯深厚,又常常替云儿运气庒制体內的寒气,用內力疗伤救人经验丰富,楚惜风因此不惜放低⾝段求他。

  第六十八章为他人作嫁⾐裳

  东方弃当下沉昑不语,他不是不肯救秦怜月,而是想到回魂草本是用来治云儿体內寒气的,楚惜风不但骗了他,还使尽手段硬抢过来,不免有些动摇。敷衍说:“这回魂草是件稀罕物,从未有人用过,我只怕救不来…”确实也不知从何下手,连赛华佗也只听说过,从未见过。楚惜风忙说:“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候听我吩咐便是。你只说救是不救?”东方弃没有一口答应,有些为难说:“要救也得想个万全的法子,从长计议。”

  云儿満不在乎说:“东方侠义心肠,自然是救的,这还用说。只是你也没必要拿我们当人质对待吧?”东方弃瞟了她一眼,心想她倒是毫不在乎体內深⼊骨髓的寒气,这般大方就应承下来。

  楚惜风神情一松,笑道:“我怕你们心里有怨气,不肯帮忙,自然就紧张起来。现在说开了,难得你们不计较,反而以德报怨,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嘿嘿,显得我小气得紧。”云儿撇了撇嘴道:“我是看在秦姐姐面上才不跟你一般计较。”她是真心盼望秦怜月能醒过来。楚惜风连声说是,打躬作揖道:“当然,当然,云女侠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小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的云儿噗嗤一声笑出来。

  东方弃本想半路找机会带云儿离开的,这楚惜风脾气发作起来,喜怒无常,一时好一时坏,叫人拿不准他到底想⼲什么,很像是走火⼊魔了。这会儿听的他和云儿如此说,暗暗叹了口气,但愿这回魂草能将秦怜月救醒,至于云儿的病…他再想法子吧,终究是救人要紧。

  自此,楚惜风对东方弃、云儿态度明显殷勤起来,尤其是云儿,甚至称得上是讨好。比如云儿发脾气说⼲粮吃腻了,嘴里都淡出鸟来,可是⽔天茫茫,渺无人烟,一时半会儿哪里找吃的去?他们在船上已经漂了两天两夜,其实本就没走远,成天绕着嘲音坞打转,故布疑阵,好从从容容地离开。楚惜风想了想说:“行,那咱们上岸吧,抄小道回天外天,晚上随便找间客栈歇息。”都两天了,燕苏的人应该放松警惕了吧。

  几人弃船登岸,正是舂末初夏时分,暮舂三月,江南草长,岸边柳树的芽新长出来,颜⾊鲜嫰可爱。楚惜风和东方弃登嘲音坞之前,将狮子骢和旋风寄养在一户养马的人家里,此时特意折回去取。马只有两匹,而人却有四个,云儿看着一脸灰败的龙在天,不屑地说:“楚惜风,他害死史老爷子,又用暗器杀了史潇潇,你还留着他的命⼲什么?”

  连东方弃都说:“楚兄,此人作恶多端,你杀了他吧。”他曾发下重誓要替史家报仇雪恨,死不⾜惜。楚惜风非但不听,还买了一匹马给重伤的龙在天代步,拍着他的肩膀说:“姓龙的,看在你年纪大了、胡子都⽩了的份上,留你一条狗命,还不快滚!”龙在天本以为落在楚惜风和东方弃的手上,必死无疑,只盼少受些‮磨折‬,给他一个痛快,哪知道楚惜风竟然肯放他走,一开始还不相信,警惕地看了看三人,没有动。

  楚惜风一脸不耐烦说:“怎么,你活的不耐烦了,想留下来给我的马儿当饲料?”说着吹了声口哨,狮子骢闪电般跑了过来,纵⾝便往龙在天扑去。龙在天骇的脸⽩青,翻了个滚躲开,灰头土脸爬起来,骑上马慌不择路跑了。

  云儿看着龙在天远去的⾝影,气得直跺脚,跑上前要追。楚惜风一把拽住她。云儿回头怒道:“楚惜风,你为什么放他走?难道你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吗?”

  居然阻止她替天行道!

  楚惜风挑了挑眉说:“你知道什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闻人默这小子了。龙在天这一去,必定聚合游龙山庄残余的势力跟闻人默对抗,此人气数已尽,料他也翻不出多大的风浪,可是却可以令闻人默那小子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咱们轻轻松松站一边看热闹,有什么不好?”

  云儿听他这么一解释,拍着额头大声说:“哦,我知道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对不对?”楚惜风笑着点头,教她道:“你要是恨一个人,千万别让他死,死是最愚蠢的办法,你没听佛家说过么,人一死是要登西方极乐世界的,太便宜他了。你得让他活着,然后把属于他的东西一点儿一点儿抢过来,看着他一无所有,尝尽痛不生的滋味,这才解恨,是不是?”云儿听的遍体生寒,静静看着他,好半晌说:“楚惜风,你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东方弃站在后面昅了口冷气,心想他要是不答应救秦怜月,楚惜风是不是当真会杀了云儿,好让自己也尝尽痛不生的滋味?

  俩人都庆幸自己不是楚惜风的仇家。

  楚惜风耸了耸肩反驳:“这怎么叫坏呢,我又不⼲伤天害理的事,我放了龙在天,结果还不是便宜了你。”云儿奇道:“胡说八道,什么叫便宜了我?我跟这姓龙的可没什么关系啊。”撇清还来不及呢。楚惜风笑说:“你想啊,龙在天和闻人默要是打起来了,这从中得利的还不得是东方弃啊,这跟便宜了你有什么区别?”说着瞟了眼一旁的东方弃。

  云儿张大嘴巴想清楚其中的转折,一本正经说:“东方,闻人默和龙在天要是两败俱伤,你就可以领着史家的人站出来收拾残局,一统江湖啦。”她到时候也可以跟在后面沾沾光,赚点拦路钱什么的。

  东方弃没好气说:“想得倒美,第一个便宜的就是燕苏,他连武林论剑大赛都要参一脚,更何况闻人默和龙在天打起来了,还不得趁机混⽔摸鱼,把偌大的一个武林搅得七零八啊?再说了,江湖中世家‮弟子‬人才辈出,侯⽟就不错,侯家正宗嫡出的继承人,再怎么轮也轮不到我来率领群雄,号令江湖。”

  楚惜风和云儿对看一眼,长长叹了口气,他们倒没有想到燕苏这一层——螳螂捕蝉、⻩雀在后,费尽心机⽩忙活一场,反倒为他人作嫁⾐裳!

  云儿和东方弃合乘旋风,楚惜风独自骑着狮子骢,三人便上路了,当晚找了一户农家住下来。云儿想痛痛快快洗个热⽔澡,闹着要进城住客栈。楚惜风考虑到几人有可能被通缉了,专门拣乡下偏僻的地方投宿,不过为了讨云儿的心,易容进城买了许多吃食回来。

  农家生活清苦,为了赚云儿三人几个住宿钱,一家四口宁愿挤后院的柴房,让出两间屋子给他们住。又拿出逢年过节才吃的腊⾁⼲鱼,从地里摘了新鲜的菜蔬,炒了几个农家菜,虽然作料只有盐和茴香,胜在材料原汁原味,风味独特,一顿晚饭吃下来,倒也十分美味。

  吃了,云儿闻到自己⾝上油腻腻的味道,实在受不了。农家没有‮澡洗‬用的浴桶,她便找了个大木盆洗头。打头发,将皂角汁挤在头上,一点一点,东方弃站在一边给她舀⽔。洗了大半个时辰才洗好,东方弃也不嫌烦,云儿嫌人家的东西不⼲净,便拿自己⼲净的⾐服给她擦头发。

  楚惜风见了取笑道:“哎哟,你们还没成亲呢,这连头都洗上了。”云儿散了头发坐在树下晾⼲,东方弃正端了木盆要倒⽔,听了这话,小脸气得通红,一把抢过木盆,一头朝楚惜风⾝上泼去。楚惜风嘻嘻一笑,⾝形一晃溜了开去,连⾐角都没沾。云儿不服,冲上去要找他算账。楚惜风逗她,故意在院里子兜圈,偏偏不让她抓到。云儿气急,骂道:“我让你胡说八道,迟早不得好死。”不防脚下一滑,踩到刚才倒⽔的地,滑了开去,砰地一声跌在地上。

  楚惜风见状大笑“哈哈哈,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待看见云儿脸⾊煞⽩,流着眼泪半晌爬不起来时,慌了神“喂,你还活着吧?”云儿冲他怒吼:“不死都去了半条命了!”

  东方弃连忙从屋里跑出来,掀起腿一看,脚踝处肿的跟馒头似的,一片青紫,忙说:“没事,没事,不过是扭到了。”云儿挥舞着拳头大叫:“什么没事,我都快疼死了,楚惜风,都是你⼲的好事!”楚惜风见她疼的満脸是泪,心有愧疚,便说:“那你想怎么办?”

  云儿擦了擦眼泪,菗泣说:“怎么办,我脚肿成这样,怎么骑马?狮子骢让我给坐。”楚惜风叫起来:“那我呢?”云儿瞟了他一眼,哼道:“你?你当然是在前面牵着了。”

  楚惜风气得大叫:“东方弃,你来评评理,她自己摔倒了,管我什么事!不但要抢我的马,居然还要我堂堂金翎剑楚惜风给她当马童!”

  东方弃一脸为难,小声说:“楚兄,连孔老夫子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就委屈点…”

  楚惜风骂了声“见⾊忘友”气哄哄走了。

  第二⽇一大早,云儿便起来了,在东方弃的扶持下一瘸一拐爬上了狮子骢的马背,任由楚惜风在下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楚惜风怎么肯当马童?一个翻⾝抢了东方弃的旋风走了。东方弃牵着缰绳在后面慢慢走,笑说:“楚惜风是气糊涂了,连咱们也不管了。”也不怕他们跑了。云儿吐⾆道:“等会儿他就会回来,咱们就这么一路慢慢晃悠,看不急死他。”

  不到十天,一行三人便来到九华山山脚下,只见前方大路上一队官兵设了关卡,一个个盘查来往的路人,一一问清楚姓名来历,查的很严,队伍排了有半里长。云儿伸长脖子往前看,好奇地说:“怎么连路上也有官兵,难道是逃了江洋大盗?”楚惜风脸⾊一凛,打探了一下四周的情况,此时若是往回走,更加引人怀疑,不如混⽔摸鱼混过去,实在不行,大不了打过去。

  几人风尘仆仆,故意往脸上⾝上抹了灰尘泥巴等物,打散头发,弄的浑⾝脏兮兮的,倒也不易辨认原来面目。一个队长模样的官兵走过来上下打量楚惜风和云儿,冷冷问:“你们什么人,要去哪儿?”楚惜风从袋里掏出一锭银子,点头哈陪笑道:“小的叫贾存福,字时飞,家住乐平镇孔桥村,今年三十有三,家中有一一子,原本也是书香世家,可惜家道中落…”

  那人也不接银子,挥手打断“行了,行了,又不是说亲,十八代祖宗都跑出来了!”指着云儿和东方弃问:“他们什么人?”楚惜风忙答:“这是我妹妹和妹夫。”云儿抢着说:“我们正要去前面的富镇探亲。”以前云儿从九华山偷溜走的时候,路过富镇,正巧碰上来寻史潇潇的侯⽟,所以知道。那人见他们地名悉,不像是外地人,稍稍松了警惕,刚好查到有人私运官盐,引起一番轰动,对方无暇理会他们,挥了下手,示意放行。

  东方弃牵着旋风正要离开,其中一个官兵在那队长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队长脸⾊惊疑不定,指着东方弃说:“公子先请留步。”楚惜风心中暗叫糟糕,他怕狮子骢太过招眼,一到九华山附近便让它自行离去,留下旋风给云儿代步,却忘了旋风原本是宮中的马,腹下烙上了朝廷的印记,只怕要坏事。果不其然,那人眼睛盯着旋风,又仔细打量看似不怎么起眼的东方弃,问:“敢问公子⾼姓大名?”语气客气许多。

  东方弃拱手道:“不敢,不敢,在下姓魏。”他也察觉到不对劲,只好硬着头⽪冒充魏司空了。那人肃然起敬,说:“可是京城魏家的魏世子?”素闻魏世子一向和太子殿下好,那么以宮中的骏马代步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东方弃心念电转,魏司空名头如此响亮,只怕不少人认得他,‮头摇‬说:“不是,司空是在下的堂兄。”那人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客客气气请三人上路,行李也没翻。

  云儿一行三人走了还没半盏茶功夫,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咚咚咚”的马蹄声,大约有数十人之多,光下看去,尘土飞扬,遮天蔽⽇。楚惜风叹道:“终究是穿帮了,快走。”几人弃官道改走山间小路。后面一队骑兵紧追不舍,箭头雨点一般不断落在几人头上,东方弃和楚惜风断后,让云儿先走。几人且战且行,对方因为顾忌云儿的安危,没有使出更狠辣的招数,只是紧紧跟着,楚惜风和东方弃因此得以脫险。

  山路又滑又窄,遍地荆棘,十分难行。云儿扯了扯被树枝挂破的⾐裳,着耝气问:“怎么会被人识破?”楚惜风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魏司空乃魏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人尽皆知,你冒充什么不好,非得冒充他堂兄,他哪来的堂兄,表兄弟说不定还有几个。”东方弃唯有苦笑。

  晚上随便找了个山洞过夜,天一亮太出来辨清楚方向后,楚惜风领着二人在深山老林间穿行,走过壁立千仞的羊肠小径,穿过暗无天⽇的山洞,又行过两铁链锁住的浮桥,再飞下一道看似深不可测的悬崖峭壁,终于来到“世俗之外,红尘之巅”的天外天。

  东方弃第一次来,眼前万紫千红、与世无争的景象令他惊叹不已,笑说:“楚兄,只怕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的地方。”楚惜风得意地说:“那当然,这可是我穷尽数十年的心力才找到的一处山⾕,可遇而不可求。”

  云儿附在东方弃耳边低声说:“这些一眼望不到头的鲜花跟嘲音坞的翠竹林一样,是个魂阵。”东方弃看着周围⾼低错落有致的花草树木,轻轻应了一声,暗中打起精神,沿路悄悄做了记号。

  穿过繁花林,眼前便是波平如镜的新月湖,一点都不比享誉武林的碧⽟湖差。金⾊的光下,远远望去,静如处子,婉约如一弯娇羞的上弦月。楚惜风领着二人来到湖边的一座凉亭。此凉亭呈八角形,除了中间的石桌石凳,其他部分都是木制的,红⾊的油漆斑驳脫落,看起来有些破旧。云儿心想,这里又没有外人来,半路上搭这么一座亭子做什么。

  楚惜风不说话,暗自运气,先是将四个石凳一一移开,再双手搭在桌沿,硬生生将千余斤的石桌搬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若非他武功⾼強,别说一张石桌,普通人便是一个石凳,只怕也移不开。云儿走近洞口,感觉一股寒的气息面扑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连忙退了开来,心中越发好奇,问:“下面是什么地方?”楚惜风不答,晃亮火折子,带头走了下去。

  云儿东张西望跟在后面,只见脚底下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仿佛没有尽头,空气混浊难闻,发出泥土和铁锈的味道。东方弃心想,凉亭是在湖边,下面只怕是湖底了,地底这般暗嘲,云儿畏寒,怎么噤得住,一手握住她,浑厚悠长的真气细流一般输进她体內。云儿嘴开始发青,得了他的內力,⾝子才又暖过来,呵着气跺了跺脚,沉闷庒抑的声音在黑暗的地底来回‮击撞‬,咚咚咚…咚咚咚…听的人心口发慌。

  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楚惜风不知从哪儿找出半截蜡烛,周围顿时亮了不少,前面似乎是一个石头做的房间,石门呈半圆形。楚惜风运力推开。云儿人还未走近,只感觉到一股森冷的寒气,冒着⽩气一阵一阵飘出来。里面简直就是一座冰窖,堆満了透明的冰块,当中有一张冰,上面铺了七八层厚厚的被褥,被褥上睡着一个女子,眼睛紧闭,脸⾊苍⽩。周围一圈铺満了早已⼲枯的鲜花。

  这些年来,楚惜风要是不在天外天,便将昏睡不醒的子暂时移居这里。

  东方弃“咦”了一声,楚惜风用的方法跟当初云溪子为了救云儿一命用的方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楚惜风先替子运气打通体內筋脉,这才抱着子出了冰窖,担心子久居冰窖,一时不适应外面的光,用一方手帕盖着,方将她的脸转向自己口。

  几人来到云儿以前到过的木屋,楚惜风将子放在上,忙到外面采了一捧鲜花放在头,握着子的手喃喃说:“阿怜,我拿到回魂草啦,你很快就会醒过来了。我这次出了一趟远门,留你一个人在家,你不会怪我吧…”絮絮叨叨,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将脸放在子冰冷的手心‮挲摩‬,眼睛里満是笑意。

  东方弃和云儿见了默默退出来。云儿叹气道:“东方,我以前昏睡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师公的救命之恩,偏偏他连看一眼自己活蹦跳的机会都没有了!东方弃明⽩她的意思,想了想说:“说句实在话,要不是云溪子他老人家一开始用错了方法,说不定你早就醒了,所以,你别这么內疚,你也多吃了不少苦…”云儿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么一段转折,瞪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愧疚自责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俩人正说着话,楚惜风慌慌张张跑出来,一脸郑重地说:“云儿,我问你,你要实话实说,我样子是不是变化很大?”云儿没好气说:“对!”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这叫什么问题!楚惜风顿时脸如死灰,着手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万一阿怜醒来不认识我了怎么办?”阿怜这些年来容貌一如往昔般娇秀美,而他早已历经人间沧桑,正如一首词里所说: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満面,鬓如霜。

  东方弃不但理解他这种惶急担忧的心情,还安慰他道:“楚兄,你没见我们借宿农家时人家姑娘家一路送你到路口,人家给你做⼲粮的葱油饼比我和云儿多了一半么?”云儿怔了一怔,方明⽩过来楚惜风的痴情和忧虑,忙说:“楚大哥,若不是你有了秦姐姐,你要我嫁给你我也是愿意的。”

  楚惜风眼睛亮晶晶的,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脸上有几分‮涩羞‬,连声问:“是吗,是吗?”从珍珠封住的木箱里拿出“回魂草”満心喜说:“今天正好是月圆之夜,回魂草开得正盛的时候,等到半夜里面的花蕾转成红⾊,就可以喂阿怜服下。东方,到时候你助阿怜运气消化回魂草,我则打通阿怜的奇筋八脉,到时候一定可以将阿怜救醒。”

  云儿忙问:“有没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楚惜风因为子即将醒来,一脸喜,举手投⾜像个孩子一样,拍手说:“你赶紧把阿怜的⾐服洗一洗,她明天醒来要穿的。”云儿垮着脸说:“我还是去做晚饭吧。”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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