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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杀人之门 作者:东野圭吾 | 书号:42588 时间:2017/10/17 字数:83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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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了人的死亡。我想那是在过年结束,第三学期(*⽇本小学一学年有三个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带给我这个经验的是祖⺟。当时,我并不确定她实际的年纪,据⽇后⽗⺟所言,祖⺟应该刚満七十岁。 就当时而言,我生长的老家算是一栋历史悠久的⽇本古厝。一进玄关,正面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和室挟着走廊并排两侧,最里头的是厨房。当时厨房的地板还是泥巴地,因此就连要做个菜也得穿鞋,流理台旁是后门,附近卖酒和卖米的经常会来询问是否需要叫货。 厨房前面向右转,有一条走廊通往建在院子里的别舍;那是祖⺟的房间。或许因为当时我还是个孩子的关系,印象中宽敞的,但房间里不过放了个小⾐柜,再铺棉被就差不多了,所以顶多两坪多一点吧。这房间据说是将原本比现在更小的茶室改建之后,才成了看护祖⺟的房间。 在我的记忆中,祖⺟总是睡卧在。虽然有时候她会醒来,但我却不曾看见她离开睡铺。我只有看过几次她在吃饭时,辛苦地起上半⾝的模样。⽗亲好像说过祖⺟的脚有问题,但实际如何却是不得而知。毕竟我并不特别在意祖⺟总是睡卧在这件事,所以也就不会特别想去问出详情。当我懂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等到后来我去朋友家玩,看见别人家的祖⺟⾝体硬朗地四处走动时,反而觉得对方很奇怪。 打从吃饭到打点祖⺟的周边大小事,都是由小富在照料。小富住在我家附近,我庒儿不记得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出我家的。大概是在祖⺟卧不起的同时,⽗⺟以看护祖⺟为主要工作內容,雇她为女佣的吧。 我的⽗亲健介是名牙医,在住家的隔壁开了一间小型诊所。⽗亲并非牙医第二代,而是自行创业。原本家里开的是木材行,但⽗亲这个唯一的独子却坚决不愿继承。 我想那是祖⺟死前的夏天,⽗亲告诉我他为什么会选择走牙医这条路。他说:“因为商品买卖会受景气的影响。”吃过晚饭,⽗亲以泡菜当下酒菜,喝着啤酒。我已不记得怎么会讲到这样的话题,大概是在聊有关我的未来志向吧。 “就这点来说,医生这一行并不会受景气影响。无论景气再差,人都会生病。不,人在不景气的时候反而会更拼命,所以容易生病。没钱归没钱,但人只要一生病就无法工作,因此就算其他的部分省吃俭用,医生还是一定得看。” 我问⽗亲为什么选择牙医呢?穿短的⽗亲拍了一下腿大,一副这问题问得好的表情,盘腿坐下。 “那你觉得当什么医生比较好呢?”⽗亲反问我。 “內科或外科吧。医生不是有很多种吗?” 我说完后,⽗亲抿嘴一笑。趣兴钓鱼的⽗亲总是晒得一⾝古铜,或许是这个缘故,他脸上深邃的皱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多。只要一笑,眼睛就埋⼊了皱纹堆里。 “为什么那种医生比较好呢?” “因为要是感冒流行起来的话,就会有很多病患来,可以赚大钱啊。” ⽗亲听了我说的话,这次是开口大笑了起来,笑得有点夸张,并且发出“哈哈哈”的声响。他喝起啤酒,以团扇对着脸扇风。 “要是感冒流行,病患的确会增加,不过医生本⾝也有可能会被传染啊。” 我发出“啊”的一声。 ⽗亲继续说道:“一般的小感冒也就罢了。可是感冒有很多凶猛的类型。你去给传染看看!到时诊所就非得休诊不可了。这么一来,岂不是损失惨重了吗?虽然说是医生,但并不代表医生就不会生病。就这点来说,至少牙病就不会传染给人。你没听说过蛀牙会传染的吧?从这一个层面来说,眼科和⽪肤科就不太好,因为眼睛和⽪肤的疾病会传染。” “可是感冒的人说不定也会来看牙医。” “感冒的人就算牙齿有点疼痛,还是会忍耐在家休息。来看牙医通常都是等感冒好了之后。还有,对付感冒或肚子痛有很多成药,对吧?可是牙痛却绝对不可能不药而愈。想要治愈,就非得找一天去看牙医不可。” “可是生病或受伤要动手术的时候,不是要花很多钱吗?这样一来,医生不就可以赚很多钱了吗?” “动手术是外科。”⽗亲将杯子放在餐桌上,面对我重新坐好。 “你听好了,爸爸选择当牙医的原因很多,就像刚才讲的那些,不过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 面对⽗亲不同平⽇的严肃表情,我稍微端正了坐姿倾听。 “最重要的理由就是不用跟人的死亡扯上关系。至少不用去想病患会因为蛀牙而死。为重病患者开刀,取出內蔵不好的部分,如果病患因为这样的大工程而得救也就算了;要是死了的话,心中不知道会蒙上多么令人不快的影。弄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被家属怨恨。” “可是医生已经尽力了,病患回天乏术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亲缓缓地头摇。“人死这档子事,不是那种大道理三两下就可以道尽的。总而言之,最好还是不要跟人死扯上关系。就算知道不是自己害的,还是会一直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所以还是牙医好,这是⽗亲的结论。我虽然点头,却觉得无法全盘接受,毕竟当时我还不了解人死是怎么一回事。 ⺟亲峰子是一个具有行动力、争強好胜的女。至少在我看来,她是如此。⺟亲的数字观念強,每天晚上都会在餐桌上摆放一些文件,拨打算盘。应该是在计算诊所的支出或收⼊吧。有的时候,⽗亲会从旁揷嘴,但会计的事是由⺟亲负责,每个月会有一位不知打哪儿来的税务代书来到家里,与⺟亲谈论许多事情。脸型细瘦的税务代书总是⾝穿灰⾊的西装。 ⺟亲也在诊所帮忙,所以每当我从学校回来,家里就只有小富跟祖⺟在。我嫌学校的营养午餐难吃,几乎没什么吃的我回到家的时候,肚子总是饿得咕噜咕噜叫,而餐桌上则会放着为我准备好的饭团。祖⺟死后,我才知道那是出自小富之手,而非⺟亲为我做的,因为自从小富没来家里之后,餐桌上也就不再出现饭团了。 即使如此,在经过多年之后,对我而言,那个饭团就是妈妈的味道。每当想起那饭团的滋味,就感到既怀念又哀戚。 我家几乎没有过全家人一起去哪里旅行的经验。一到星期天,⽗亲就出门钓鱼,而⺟亲大多也会跟朋友出去玩。边看电视,边吃小富为我做的午餐,就是我星期天的过法。 小富看起来像是阿姨辈的人,但也许是当时我年纪太小才会这么认为,实际上说不定她还不到三十岁。我记得⺟亲曾经背着她,对人说她是“退货”的坏话。內容不外乎是她好不容易嫁到一个好婆家,不到两年就回来娘家,在家里闲着也不是办法,所以才会来我家工作。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她常会来跟我说话:“小和,寂不寂寞啊?”接着陪我一起打电动,或教我翻花绳的变化方式。有时候,她甚至会叫我别跟⽗⺟说,偷偷煎松饼给我吃。虽然不过就是将面粉和⽔去煎而已,但对我来说却是人间美味,甚至连溶化的油香味都有别于以往。 我已无法清楚地想起当时的小富长得什么模样,脑海中顶多只能模模糊糊地浮现她将长发随地绑在脑后,以及她圆润的脸形轮廓。 不过,我倒是记得她的肤⾊很⽩。不,说肤⾊⽩并不精准,正确说来应该是庇股很⽩。 我想那件事情是发生在某个星期六。那天我很反常地想要从后门进⼊家中,打算让在厨房准备午餐的小富吓一跳。 通往厨房的小板门上了锁,但我知道围墙有一部分坏了,因此轻而易举地就翻进了围墙,然后悄悄地打开了后门。 小富不在流理台边,瓦斯炉前也看不见她的踪影。于是我将门再开一些,目光扫过整间厨房。乍看之下,原以为她不在,但小富却在紧邻厨房的和室里,背对着我,看起来好像蹲着。我悄悄地走进,却看见她的裙摆被撩起,露出下半⾝,我的⾝体仿佛被捆住似地僵住了。 她的⾝体下面有人。那人穿着蔵青⾊的袜子,两只脚底板朝向我,灰⾊的子褪及脚踝。 我的目光发现了放在和室角落的公事包,那绝对是税务代书的公事包不会错。 小富跨在仰躺的税务代书⾝上,上下摆动着庇股。此时,我才发现到两人烈的息声,税务代书还发出了类似呻昑的声音。 我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这个想法向我袭来,我僵着⾝体走出屋外,悄悄地掩上了门,随即跟刚才进来的时候一样翻出围墙外。 我跑了起来,只是为了甩掉刚才看到的情景。然而,即使在几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依然能够清晰地想起小富的⽩庇股。 近来,即使是小生学也对男女之间的行为具备相当的知识。但当时的我却一无所知。即使如此,我还是直觉地知道自己看到了大人的隐私。我没有对⽗⺟说这件事,不光是⽗⺟,这件事我从没对任何人提起。 在那之后,我想我对待小富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我绝不主动对她开口,也极力试着不去接近她。不过真要说我讨厌她,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搞不好幼小的我已经将她当成一个成*人看待,所以当我发现她的本跟自己所想的相去甚远时,才会感到畏怯。 我完全不知道小富跟税务代书发展到何种程度,持续到何时,因为在那天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会令人联想到两人这层关系的事情。相对地,我却知道了她跟别的男人之间的关系。所谓别的男人,不用说自然就是我的⽗亲。 那天是国定假⽇,诊所休息,⽗亲照例出门钓鱼去。但因为⺟亲和我约好了要带我去看电影,所以我的心情很好。 然而,就在我们要出门的时候,有通⺟亲的朋友打来找她的电话。讲完电话的⺟亲歉然地对我说:“抱歉,妈妈有重要的事,下次再带你去看电影,今天就忍耐一下。” 当然,我哭着向⺟亲抱怨,说她太贼了、不守约定、妈妈⻩牛。 在这种时候⺟亲就算刚开始会一脸困惑地道歉,但是一旦超过了忍耐的极限,便会恼羞成怒。她的个就是这样。当时,到了最后她也是对着不断抱怨的儿子,摆出了令人害怕的神⾊。 “吵死人了,什么电影、电影的念念念!有重要的事我能怎样?不是跟你说下次再带你去了吗?话又说回来,你学校的家庭作业呢?应该有家庭作业吧?别光是想玩,书也要读一下!” 我哭丧着脸上楼,不过我的房间却不是在二楼。当时的我还没有自己的房间,二楼的房间里只放了客人用的棉被和⾐柜。只要一有不如意的事,我往往都跑到这个房里哭泣。 ⺟亲大概懒得搭理我这个爱哭鬼儿子,看也没来看我就出门去了。 我事后回想,这个时候小富应该在家,但她似乎没有听到⺟亲与我的对话,所以不知道⺟亲留下了我,独自出门。 ⺟亲外出后不久,楼下便发出了声响。是⽗亲的声音,吓了我一跳,照理说他去钓鱼的时候,应该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楼下还有小富的声音,两个人似乎在讲什么,但內容听不清楚。 不久之后,好像有人上楼,我慌了。之前⽗亲曾撞见我在放棉被的房里哭泣,狠狠地训斥了我一顿。 我马上躲进柜子里,隐忍声息。 有人打开纸门,走了进来,我感觉到是两个人。 “婆婆呢?”我听到⽗亲比起平⽇更为低沉的声音。 “刚吃完饭,我想现在应该在觉睡。”对方果然是小富。 我感觉他们在脫⾐服。小富发出了一种类似撒娇的声音。 接下来我就不太记得了,或许是因为我拼命抗拒耳边传来的物品发出的声响和两个人的声音,但我知道⾐柜门的外面正在发生什么好事。脑海中浮现了之前看见小富和税务代书的⾝影,我清晰地想起了小富的⽩⾊庇股。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三十分左右吧。完事的两个人离开了房间,但我却在柜子里抱膝又待了好一段时间,无法动弹。 我趁机下到一楼,悄悄地走到外头。这个时候已经看不见⽗亲的⾝影,我又走进家里,还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 “咦?你已经回来啦?妈妈呢?”从里头出来的小富一脸意外地问。 我回答我们没去看电影。 “那你刚才在哪?”小富吃惊地问。 “公园。” “公园?你一个人?” “嗯。”我穿过小富⾝边,走到摆着电视的客厅去,没能仔细看到她的表情。 到了晚上,⽗⺟相继回家。⽗亲拿鱼炫耀,说是今天的收获。小富拿那条鱼做菜,我心想:“那条鱼应该是在哪家鱼店买的吧。” 爱吃鱼的我,那天却没有对生鱼片下箸。大家都问我怎么回事,但我并没有回答。⺟亲对⽗亲说,大概是因为没带我去看电影,所以在闹脾气。 在那个宽敞的家中,我渐渐地失去了立⾜之地。 与仓持修开始变得稔,正好就是那个时候。我和他自从升上五年级之后,就在同一个班上,当时我们比邻而坐,但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仓持并不特别显眼,说起来在班上应该算是个独行侠。即使大家聚在一起打躲避球,他也只是一脸扫兴地从远处旁观,从来不想要加⼊大家。 而我也是属于不擅友的人,总是避开人群,因此情相似的人才会臭气相投。不过就他看来,他实在意想不到会和我被认为是同一类。他总是这么说。 “我最讨厌一堆人吱吱喳喳,好像很快乐的样子。一旦有状况,终究还是自己最重要,那又何必虚情假意装出感情很好的样子,真是无聊。这些家伙就是不明⽩这一点啊,一群小鬼!” 五年级的孩子称同班同学为“小鬼”实在令人啼笑皆非,但实际上仓持真是个小大人,虽然不太引人注目,成绩倒是颇为优秀。他教了我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事。譬如我们学校附近经常有很多江湖卖艺的,也是仓持告诉我他们的手法。 那些卖艺的,有的是让人以十元菗一次签,拿出诸如一奖无线对讲机、二奖照相机等奖品,来昅引孩子。然而,一大群的孩子不管再怎么菗,就是没有人中奖,于是走江湖的就会看准时机,自己伸手进箱子里菗签,打开一看,竟是中奖的签,以示里头真的有中奖的签,不是骗人的。 “骗人的啦。”仓持偷偷地在我耳边说。 “大叔把手伸进箱子之前,就把中奖的签蔵在手指间了。箱子里哪有放什么中奖的签。” “那得跟大家说才行。”我说。 “不用了啦。”他皱起眉头。 “别理那群笨蛋。反正他们有的是钱,随他们去吧。” 我想仓持应该不讨厌江湖卖艺的人,因为每当他们出现,他就会在一旁观看,直到孩子们离去为止,但他自己本⾝却绝对不出钱。现在回想起来,那对他而言或许是上了一课,如何骗人钱财的一课。 仓持家是卖⾖腐的,⾝为长男的他照理说将来应该会继承家业,但他却说他绝对不⼲。 “夏天也就算了,碰⽔的感觉还蛮舒服的。可是问题就出在冬天了。冬天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好像会冻伤,我才不想将手伸进⽔里哩。” 他接着补充说道:“而且一块⾖腐才几十元,这种买卖要做到哪一年啊。做生意最好就是要一口气大赚一笔。” “卖大的东西?像是房子或机飞什么的?” “那也行啦,不过也有方法可以一口气大量卖掉小商品。除此之外,还可以卖无形的商品。” “无形商品?那是什么?那种东西怎么能卖?”我笑着说。仓持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你真是无知,这个世上多的是在做买空卖空的人。” 过一阵子之后,我才知道他是从哪里获得这些想法的。当时,我只觉得这家伙讲的话很奇怪。 第一次带我到电动游戏场的也是仓持。当时还没有什么电玩中心,只有百货公司楼顶上的游乐场的部分场地会架设游戏机。当然,那个时候还没有像今天的电视游乐器这种东西,最常见的就是弹子台和击游戏了。 仓持几乎没花过自己的钱。首先,他会带我到游戏机前,告诉我那多有趣。当时他说得口沫横飞,而他的话也有股昅引我的魔力。 等到看准了我有那个意思之后,他便说:“如何?要不要玩一次看看?” 我立即答要,接着掏出钱包。 然而,当我把钱投⼊机器的时候,他却说:“先让我示范给你看吧。” 反正我想要个范本,也就答应了他。于是,就由他展开了第一回合的游戏。 有些机器只要得分⾼就可以再玩一次。像这样的游戏,几乎都是由他先玩,而将硬币投⼊机器的则是我。实际上,他的分数都打得很⾼,所以我不用再投钱就可以玩,但即使他失手没有打出⾼分,他也不会说要付钱。他只是不⾼兴地八气迁怒在机器上,我也就说不出口要他还钱了。 仓持还常常带我去捞金鱼和弹珠台的店家。我从来没有在初一、十五之外的⽇子看过这样的店,第一次去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 仓持在这里也完全不花钱按,只不过他也不会打算用我的钱去玩。他只会在我玩的时候,从一旁观看,有时也给我一些指示。我问过几次仓持为什么不玩,他的回答总是一样。 “我不用了,玩太多次,已经玩腻了。而且我喜这样看人家玩。” 跟着仓持玩,我的零用钱不断地减少,但我却不曾想要跟他断绝来往,因为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会接连不断地遇上新奇有趣的事情。这股新鲜味,对于快要失去在家中立⾜之地的我而言,成了一种慰藉。 没和仓持约要去玩的时候,我常常会跑到别舍去。祖⺟会一边握我的手或摸我的头,状似悦愉地听我说在学校的事。 但事实上,我讨厌祖⺟。 第一,我讨厌祖⺟⾝上发出来的臭味,混杂着馊味、灰尘霉味,还有药膏和樟脑丸的臭味。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澡洗,帮她擦澡也是小富的工作,但我几乎没看过小富为祖⺟擦⾝体。 再者,祖⺟⽪肤的感触也令我感到不快。每当她用皱巴巴、⼲瘪瘪的手摸我的时候,我总觉得背脊发凉。老实说,看她的脸也不太好受。眼睛和脸颊凹陷、头发掉尽、宽阔的额头突出,看起来就像在尸骨上覆上一层薄⽪。 既然这么讨厌,为什么还要去祖⺟的房间呢?因为我别有居心。只要一股劲儿地跟祖⺟讲在学校的事,她一定会这么说。“啊…对了。不给你零用钱怎么行。” 祖⺟在棉被里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掏出一个布制的钱包,从中取出零钱给我,叫我不能跟爸爸说。 我老实地收下,道了声谢。卧病在却持有金钱,这对小孩子而言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不过这件事我当然没跟⽗⺟提过。我家应该比其他人家还富裕,但我的⽗⺟对花钱却精打细算,只要我的通途不清,就连一角也拿不到。要是跟他们说祖⺟给我钱的话,一定会马上被他们没收。 不过,⺟亲确实很讨厌祖⺟,我经常听她在电话里说祖⺟的坏话。 “真没想到那样的年纪就卧病在了。真够烦的。不过啊,幸好因为这样不用跟她碰面,照料的事给女佣去做就好,我反而乐得轻松。有本事起来走动走动嘛!要是像之前那样碎碎念,我可受不了。什么?嗯,那倒是,要是她早点那个就好了。呵呵。” ⺟亲在谈话之间不时把声音庒到最低,时而流露另有它意的笑,让我感到了她对祖⺟深不见底的憎恶。我也知道“早点那个就好了”的含义,事后我听亲戚说,⺟亲自从嫁过来之后,就因受婆婆的欺凌所苦。 我不太清楚⽗亲怎么看待自己的⺟亲,因为我几乎不记得⽗亲提过祖⺟什么。然而,夹在老⺟和好胜的子之间,⽗亲想必也有他的难处吧。我知道⽗亲时常趁⺟亲不注意的时候,跑去别舍。那时⽗亲的背影,看来格外地渺小、伛偻。 但是只要我一想起在柜子里听到小富的息声,就会感到些许的惘。⽗亲竟然在家里金屋蔵娇,还让*去照料老⺟的⽇常起居。直到今⽇,他的心境终究是一个谜。 总之,我家人的心就像是以睡在别舍的老太婆为轴心,彻底地扭曲了。说不定扭曲的程度已经达到极限。 那个老太婆死在一个冬⽇的早晨,而发现她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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