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乔家大院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乔家大院  作者:朱秀海 书号:42335  时间:2017/10/3  字数:15678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太原府学政衙门內,胡沅浦双脚泡在热⽔盆里,正在看致庸的卷子。胡叔纯有点好笑又有点担心地侍立于旁。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也!”胡沅浦又一次掷下卷子.可转眼间又捡起卷子,几次三番,直到洗完脚,坐在饭桌前。胡叔纯刚松了一口气,见胡沅浦正要举箸却又放下,再次拿起致庸的卷子,看了几眼,放下后站起,在屋內疾行不止。

  胡叔纯笑问:“哥,这是谁的卷子,让你如此坐立不安!”胡沅浦叹道:“叔纯,就是那⽇大闹龙门口的秀才乔致庸。你也看看,这篇文章初看甚不⼊眼,再看却有些意思,待看到第三遍,居然大有意思!”

  胡叔纯大为好奇:“真的如此不一般?”胡沅浦点点头:“立论其实极为偏颇,居然要翻几千年重农轻商的定案!但是仔细想来,此人中却真有经国济世之意!”“真的?山西还有这样的人?”胡叔纯拿过卷子看起来。

  正看着,却听胡沅浦又开始踱着步道:“即使乔致庸的话不全对,但其中有一部分道理却定然不错。如果这几年没有长⽑,南北商路畅通.至少天下半数商民不会因此‮业失‬,国库赋税也不会从每年七千万两骤降到如今的不⾜千万两。若是不缺这些银于,朝廷就能大力购置洋洋炮.那时还怕什么长⽑,怕什么英吉利、法兰西!”

  胡叔纯匆匆看完卷子,沉昑道:“哥.这个乔致庸也太危言耸听了!古往今来,‮国中‬人一直以农为本,以商为末,他却说什么治国首在重商.还把重商和天下兴亡扯到了一块儿,科考重在发扬圣人之论,像他这样异想天开,信口开河.是不是有违圣上拔举英才之意?”胡沅浦‮头摇‬道:“叔纯,你说得也不错,可是当今天朝,缺的不是圣人之论,而是济世之论,更缺求通求变之才。上天不枉生一棵草木.也不枉生一个人才,乔致庸此论,焉知不是普济天下之论;乔致庸之才,焉知不是皇天赐予我大清的旷世奇才?”

  胡叔纯看他,叹道:“哥,你也太求贤若渴了,赶紧吃饭吧.饭菜都热了好几次了。”胡沅浦依言举箸,然而食不知味,想了想道:“下一场,你亲自带人盯住这个乔致庸,他的卷子一做完,马上拿来我看!”胡叔纯心中纳罕,点头答应。

  且不说学政衙门.再说太原府新龙门客栈前,已经闹成一片。茂才被店老板一把推出门跌倒在地。店老板骂道:“你给我滚出去,永远别让我再看到你!”“你你你…你这是狗眼看人低!”茂才一边骂,一边爬起来回嘴:“我要是今年中了举——”店老板关了门又打开,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呸!中举中举,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个样儿,还中举?你中风吧你!每回都说中了举就还我银子,每回你都是名落孙山,你欠了我多少店钱、饭钱啊?”他“砰”一声把店门关上,茂才扑上去大力打门:“我的行李!还我的行李!”围观的人议论起来,只见店老板又“啪”一声开门道:“你还想要你的行李?你欠了我多少银子?你的行李我留下了,就当是顶了你的饭钱!”茂才着急道:“你这人,你不给我行李.今晚上我怎么过夜呀,你就是让我睡在大街上,也得有个铺盖卷呀?”店老板冷言道:“你在哪儿过夜我管不着!”说着又要关门。茂才大急,扑过去扭住老板不放,那老板挣了两下没挣开,⾼声道:“小二,揍他!”两个小二应声蹿出,挥起拳头,茂才赶紧松手抱住头。

  就在这时,恰好路过此地的致庸,分开人群朗声道:“这位孙先生欠你多少银子?我替他还了!”那店老板双手叉,奇道:“你?那敢情好!总共二两银子!拿吧!我等着呢!”致庸回头对长栓道:“把你⾝上的银子掏出来!”长栓一愣神:“我?”致庸点头道:“对,你知道我⾝上没银子了。”长栓大为惊讶地反问道:“您当爷的都没有,我哪有呀?”“快拿出来吧,你一定有.出门前我大嫂给你预备着呢。”“这点子事儿您也知道?”长栓嘀咕着,噘着嘴掏出二两银子。

  店老板刚伸过手要拿,致庸喝道:“慢着,先把他的行李拿出来!”店老板换了一副嘴脸:“好好好,这年头,谁有银子谁就是爷,小二,把孙大爷的行李拿过来还他!”致庸⾝后,茂才拍拍⾝上的土站起,旁若无人地哼了一声。只见小二将一个铺盖卷从里面扔出来。茂才赶紧扑上去,翻检着道:“哎,我的旱烟袋呢?”那小二斜着眼,面带不屑地将一支短柄小旱烟袋扔过来。茂才宝贝似地捡起念道:“哎哟,你小心点呀。”他又吹又擦,还试着昅了两口。

  致庸将二两银子重重砸在店老板手里道:“够了吧?以后别这样看待读书人,他今天一介布⾐,明天就可能出将⼊相!”店老板道:“是是是。您老教训得是,不过他就是出将人相,住我的店也得付银子不是?”致庸不理,回⾝对众人道:“散了吧,散了吧。”看热闹的众人连连称奇.陆续散去。茂才头也不抬,仍在侍弄着自己的旱烟杆。致庸笑笑,冲他一拱手道:“茂才兄.咱们又见面了!”茂才也不说话,把旱烟袋往里一掖,背起铺盖卷就走。“二爷.看您花银子帮的人!”长栓忍不住气愤道。茂才闻声一回头道:“哎,我让你们帮我了吗?”长栓大怒:“你这个人,怎么不知好歹呀?就是要饭的到了门上,主人给只馒头,人家还要道一声谢呢;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你那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致庸急忙制止长栓道:“你给我住嘴!”茂才回头平静道:“你是个下人,我不跟下人理论。不过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明,理也是不辩不清。孙某今⽇缺了银子,受店老儿之欺,是应当应份,我自个儿都没有说什么,你们打的是哪门子抱不平?所谓施恩勿念,既然要打抱不平,又要让人家谢你们.可不是过分了吗?所以再见了您呢!”

  说完他转⾝扬长而去。长栓简直要气晕过去,致庸却愈觉其人大奇,他冲远去的茂才喊道:“茂才兄,你这个朋友我定了。这会儿你不愿见我.那咱们等一会考场上见吧!”

  是夜,太原府満大街的门又在开启,长街再次开始涌动起一条奇特的大河,与前夜相比,这次生员们也算路了,所以秩序井然了许多。除了一位老年生员由于紧张,也许由于绝望,在进号前昏倒引起一阵小小的混外.生员们都顺利进⼊贡院号子里坐定。这一场的试题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致庸念毕,失望地拍墙:“茂才兄,怎么又是这一类臭题目啊?”隔壁茂才毫无声息。致庸也不介意,自语道:“臭,好臭!”他下意识地掏出雪瑛送的香囊反复嗅着:“雪瑛,雪瑛,为了你才做这等八股文章,可真是臭死我了!”

  隔壁的茂才正对着题目发怔,不知怎的,他的心头忽然产生一种大势已去的绝望感。他细眯着眼睛,想起少年时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狂劲.那时可是落笔千言,几无顾忌啊。可年复一年,得不到赏识,名落孙山。到如今.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真正地做这些文章了。

  茂才一阵心悸,刚才那位在贡院前晕倒的老年生员.那副悲惨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的面前,难道,难道他这位自认为天降大材、报国济时的孙茂才也要这样潦倒一生,老死科场吗?有那么一瞬间,茂才几乎连死的心都有了。

  2

  当大德兴太原分号马大掌柜陪着长顺赶到贡院门外时.长栓和一帮陪考的下人正坐着打瞌睡。惊闻致广病死的噩耗,长栓也大哭起来:马掌柜毕竟岁数大,跺脚道:“你甭哭呀,曹大掌柜可是嘱咐了,大爷去世的事眼下谁也不知道,就是对二爷,也不能说!”长栓拭泪道:“好,我不哭,可是二爷进去了!怎么办?”长顺咬咬牙道:“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咱们闯进去,把二爷喊出来!”马掌柜急道:“这能行吗?”他话音未落,长顺和长栓已经开始往龙门口跑了。

  刚到龙门口,众兵丁就拦住了他们,喝道:“⼲什么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长顺急得打躬作揖道:“各位军爷,我给你们磕头了!我们家出大事了,急着要我们二爷叫去!你让我们进去找找!我们不考了!”那兵丁大力推搡他们道:“说什么呢,无知早民!这是山西贡院,是噤地,你们往里走一步都是死罪!”长栓“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各位爷,我们不考了还不行?求求你们替我们喊二爷出来行不?”兵丁们毫不动容,喝道:“你们说不考就不考?进去了就不能出来了!快走快走!就是我们也不敢进去!再不走,把你们抓起来.打烂了再说!”一阵拉扯,长栓等被远远地赶走。

  三人面面相觑.长栓道:“要不咱们喊吧。我听二爷说过,他的号子在最后一排,围着贡院的后墙喊,说不准二爷能听到!”马掌柜一跺脚道:“就这么着,死马当活马医吧。”于是,三个人向贡院后墙跑去。

  不一会儿,贡院后院外传来的叫喊声惊动了贡院內的生员:“这是谁呀,喊什么呢!”墙外的喊声越来越大了:“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快出来,乔大爷不好了,咱们不考了!大太太让您快回乔家堡!乔家堡的乔致庸二爷——”兵丁很快赶到,抡起鞭子对着三人一阵菗,喝止道:“大胆草民,不得喧哗!”三个人一边躲,一边继续喊着。兵丁很快将三人制服,捂起嘴。长栓力气大,竟被他挣脫开来,他跑前几步,拍着院墙用尽力气声嘶力竭地喊:”乔致庸,乔致庸,您大哥不行了,快出来——”兵丁很快赶上来将他扭住。但就这么最后几声,致庸到底听见了,也听真切了,一时间如遭雷殛,手中的笔落在地上“大哥——”他惨叫一声,便往外冲去。

  监考官带了几个兵丁跑过来,抓住致庸喝道:“⼲什么你,快回号子里去!”致庸挣扎着求道:“不,我要回家!你们让我出去!”监考官毫不动容道:“不行!考场有考场的规矩,不到放人的时候,谁也不能走!”致庸伤心绝,上前抓住他的⾐襟道:“我大哥快不行了,我得回去见他一面!”那监考官仍把致庸往号子里拖,致庸哪里肯,一阵挣扎。

  正在巡视考场的胡沅浦带着哈芬、胡叔纯闻声赶了过来。监考官挣脫开致庸,急忙向胡沅浦等人施礼:“诸位大人,这个生员家里出了事,吵着要出去!”胡沅浦走近前看致庸,吃了一惊:”是你啊.到底出了何事?”致庸哭倒在地:“胡大人,哈大人,生员乔致庸,求你们开恩.我大哥他快死了,我得马上回去见他最后一面!”胡沅浦带着询问的神情转向监考官.监考官点头禀道:“看样子是实情!”胡沅浦走近一步,温言道:“乔致庸.只要你走出龙门半步.不但是乡试,接着来年的会试、殿试,都要误了,这些你都仔细想过没有?”致庸声嘶力竭道:“大人,我大哥快不行了,我什么也不想,我就想马上回去再见我大哥一面.我不考了!”胡沅浦又苦心劝道:“乔致庸,我也是读书人,知道读书人的辛苦.你十年寒窗,就是为了科举,此事关乎你一生的前程,你要三思啊!”致庸连连磕头,痛声道:“大人有所不知,致庸一岁丧⽗,三岁丧⺟,是哥嫂将我养大,如今大哥就要去世,致庸心如刀绞.就是留下,也写不出文章来,大人,求您让他们开龙门,放我走吧!”胡沅浦默默地看他.一旁的哈芬则记恨致庸,开口道:“大人,不能为他一个人坏了朝廷的规矩!”

  胡沅浦沉思再三.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乔致庸,如果本官告诉你,只要你留下来.把三篇文章做完.铁定了就能中举,你还会走吗?”在场的人闻言皆惊,致庸猛抬头望着胡沅浦,深昅一口气.斩钉截铁道:“大人,乡试三年一届,今年我失去了一个举人,三年后还能再考;大哥我却只有一个,致庸想过了,还是愿走!”胡沅浦心中大为感动,半晌沉声道:“好吧,念你一份至诚,我答应了。乔致庸.你可不要后悔!”“生员决不后悔!”致庸一边说,一边连连磕头。胡沅浦点点头,随即一字一句对监考官吩咐道:“今天本官做主,专为生员乔致庸一人打开龙门,放他走!门外家人一并开释,不予追究!”致庸再次磕头称谢,站起踉跄而去。

  茂才这时忽然从隔壁号子里冲出,大声道:“乔致庸.站住!”致庸闻声一愣,站住回讨头,只听茂才道:“乔致庸,你大哥已经病重,即使你现在回去.不过是见一面,并无法改变其他事情,你为何一定要回去?”致庸不语。茂才又说:“你我本不是一样的人,你本可以不来考这个举人、进士,不必和我们这样的寒儒争这一碗饭。可你既然来了,还是要考完了再回去。你是个有才之人,不为自个儿可惜.可我真心为你可惜!”致庸定一定神,带点感动道:“茂才兄,谢谢你,可是致庸此时方寸已.实在呆不下去,只能由着情和此刻的心意行事!”说着他拱手作别。茂才看看他,也不再相劝,只叹口气道:“后会有期!”致庸转⾝离去。

  哈芬盯着茂才道:“又是你?这个乔致庸,究竟是个什么人?”茂才回头道:“大人如果还不清楚,生员就告诉大人,此人就是山西祁县乔家堡乔家的二爷!”哈芬倒吃了一惊:“怎么,他真是乔家的二爷?这可没想到!”茂才不再言语.自顾自走回号子里去。

  哈芬略带不満,对胡沅浦道:“大人,您今天可是为山西贡院开了一个先例,进了龙门的生员也可以中途出号!”胡沅浦也不介意,仍带着惋惜道:“哈大人,朝廷以孝悌治天下,下官敬重的是此人的孝悌之心!”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哈大人,记住这个叫乔致庸的生员,三年之后,一定再让他来考!”哈芬心中不屑.口里却道:“大人如此看重此人,下官领教,一定记在心中不忘!”

  从下午开始,达庆就在乔家的大门外带着一帮人打门.一边领头嚷嚷道:“是乔家的人都给我听着,咱们乔家在包头的生意垮了,全祁县的人都知道.致广就瞒着我们这些自家人,他眼里还有我们这些乔家老股东吗?乔家的生意我们也有一份!就是垮了,我乔达庆拼了老命也得要回自己的一万两股银啊…“一⼲乔家的股东亲戚皆嚷嚷附和道:“对,我们全靠人在老股里的股银利息吃饭呢!如今生意垮了.我们也得要回自己的股银!”

  正嚷嚷着,大门突然被打开,曹掌柜寒着脸走出来。众人一时后退.倒也鸦雀无声。曹掌柜则悲愤地望着他们,也不说话。达庆咳嗽了一声道:“哎,老曹,怎么是你!致广呢?致广怎么不出来?我们要见他!”曹掌柜強忍着悲痛.克制着厌恶道:”四爷,各位爷,东家一直病着,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好了!”达庆斜睨着他道:“老曹,照理讲这话我们跟你说不着,可你既然出来了,跟你说说也行!诸位本家爷们儿,你们看如何?”

  众人本来就是达庆领来闹的,原也没有什么主意,这会儿就只管附和道:“行!他好歹也是乔家大德兴雇的大掌柜,如今生意做成这样,可得问问他是怎么做的!”达庆仗了势,更嚣张道:“曹掌柜.我现在不问你别的,只问你一句话,乔家包头的生意是不是败了,我们的股银怎么办?”曹掌柜见达庆一副落井下石的架势,气得直瞪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达庆见状似乎更占理了,大声道:“今儿你甭想随便拿几句话塞和人,我们既然都来了,就不能不了了之。你也知道,大家也都知道,没有了股银,我们这些本家拿什么过⽇子.像我这么个举人,⽇后是要拿着银子去京城赶考呢,没有了银子我怎么办?”一⼲讨账的人更是气势汹汹道:“对,达庆说得对,没有了银子,想让我们喝西北风呀!”

  曹掌柜克制着怒气道:“诸位爷,都甭嚷嚷,听我一句话,大家的意思我已经明⽩了,呆会儿我会进去给东家说的。眼下东家正病着,等他的病稍好一点,他一定会出面给大家一个答复。大家还是先回去吧…”达庆摇着扇子蛮横道:“老曹,你甭给我们来这个!这个我们懂!你要是管不了这事儿,就别挡着道,让我们进去跟致广说,他不能把生意做坏了·这时候给我们来一个乌⻳大缩头,我们不答应!”众人跟着起哄道:“对,我们不答应,我们退股!”

  一⼲人一边吵嚷着,一边朝大门里拥。曹掌柜赶紧带着几个仆人拼命挡住,喊:“诸位诸位,听我说完,我是个外姓人,你们都是东家的本家,现在东家病成这样,你们一定要找他闹,这合适吗?”达庆边推攘边叫道:“哎我说老曹,你这话就不好听了,你们把乔家生意做垮了,我们就不该来问问?我还奇怪了,你不让我们找致广说理,你给我们出个主意,我们该怎么办?”推攘的一⼲人道:“达庆,甭听他废话,咱们一起进去找致广!就是乔家的生意垮了.我们也得要回我们的股银!”

  曹掌柜见势不对.急往后闪道:“快关大门!”两个家人拽住他,直往后拖,好不容易才挤进来,同时拼命上前.将达庆等推出,赶紧揷上门栓。曹掌柜一面抹着脑门上的汗,一面急着下令道:“这不行.快拿大木头顶上。”几个家人赶紧拖过几圆木,顶在大门后。

  门外仍然人声鼎沸,达庆等推不开门,大声嚷嚷道:“大门里头的人听好了,你们将大门顶上也没用.不管你们把生意做成什么样子,你们就是连子都赔出去了,也得还!”

  乔家银库已布置成了灵堂.曹氏⾝穿重孝,看着几个家人将一块块冰垒在致广棺材旁,悲痛难言。曹掌柜匆匆走进来,看她一眼,他不提门外的喧闹,曹氏也不问。过了好一会,曹掌柜还是沉不住气:“大太太,二爷就要回来了,您有什么打算,想好了没有?”曹氏脸上泪痕未⼲.一听此言.接着又一行泪流下。曹掌柜叹了口气:“大太太,老是秘不发丧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就是这每天运冰进来的工人,也可以把事情怈露出去,我们还得想下一步棋…”曹氏点点头.忽然道:“我明⽩!致庸快回来了吧,致庸回来就好了!”曹掌柜按捺不住心头的纳罕,问道:“大太太,您的意思…”曹氏抹了抹眼泪道:“曹掌柜,事到如今,除非有贵人相助,乔家决脫不了此难!致庸眼下是我们乔家最大的指望,倒不是指望他回来做什么生意,毕竟远⽔不解近渴。可眼下还有一条路也许能走,他还没有成婚,也没有订亲!”曹掌柜闻言大悟:“不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要是有一个和我们名望门第相近的大商家马上和二爷结了亲,拿出银子帮我们一把.乔家就能不垮!”曹氏长叹一口气,声音颤抖:“今天这话,我只透给你一个人。我知道致庸什么心,事情到底能不能成,他能不能为了这个家放得下心上人,我都不知道!”

  曹掌柜心中一动,问道:“怎么,二爷心里已经有了意中人?”曹氏重重点头道:“这个你不要管。你只管记住我的话,马上找人去打听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记住,事情一定要悄悄地做!”曹掌柜叹息道:“大太太,您的苦心我明⽩.您放心.就是二爷回来了,这件事您不说,我也不会让他知道!”曹氏头一点,咬牙道:“乔家今天大难临头,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什么,我能做的就是尽人事,乔家到底能不能得救.那就看天意了!”曹掌柜连连点头,赶紧行礼退下,出门张罗去了。

  致庸马不停蹄地赶到乔家堡,几脫虚,他踉跄着下马.几乎是爬到门前,一边喊着一边打起门来。守在门后的家人乍一听惊跳起道:“坏了坏了.四爷他们又回来了!”在门外紧随致庸其后赶到的长栓、长顺等,听到里面的话.一边扶起致庸,一边喊道:“什么四爷,是二爷回来了,快开门!”门內家人一听,也喊:“长栓!是长栓!二爷回来了!快去报曹掌柜和大太太!”门应声而开,这边致庸只觉得手脚发软.爬都爬不起来,只得由长栓抱着往里拖。致庸抬头,心中一喜:“还好.门还是红的.灯笼也是红的!”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长栓,起⾝就往里跑,一班守在门內的家人见状.皆辛酸地流下泪来。

  长顺觉着不对,赶紧上前拦住他道:“二爷,二爷,您听我说.大爷他已经过去了,我们去报信时就不中用了!”致庸摇晃了一下,突然指着门里门外的红灯笼道:“不,不,你们骗我呢!我大哥他还活着!”长顺心一酸,上前抱住他含泪颤声道:“二爷.您可要住呀!这个家都在等着您呢!”致庸大惊:“你…你说什么?”长顺一边示意家人赶紧把大门关上,一边抱紧致庸小声但急切道:“二爷,您别嚷嚷.家里还出了其他大事呢。都是大太太和曹掌柜拿的主意,专等着您回来才发丧的!”致庸⾝子一晃瘫下去,长顺一把抱住,和他一起倒下去。致庸向院里爬去,悲声大放:“大哥.大哥,致庸回来了,致庸回来晚了…”这边曹掌柜急急赶出,赶紧上前搀扶道:“二爷.快起来.快起来!”致庸以头撞地,哭声更大。曹掌柜着急地对长顺和长栓道:“你们两个,还不过来把二命扶进去!”长栓和长顺抹泪架起致庸,半拖半抱地走向內宅:每走过一扇门,⾝后的人便急忙将门关上.尽量不让哭声传出去。

  好容易到了银库灵堂內.致庸一见棺材牌位,立刻扑倒在地,失声痛哭道:“大哥,大哥,我走的时候你还好好的.怎么不等等我呀…”致庸多年来皆由致广如⽗般地呵护,而此时致广遽然离世,他实在难以接受。回想起几⽇前的事,终于明⽩致广是強撑病体送他,苦口婆心.而他浑然不觉,依旧张狂不羁,由着子満口胡言。悔痛如针刺般密密扎向心头,致庸以头撞地失声大哭起来。众人赶紧上前拉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內宅中曹氏和景泰正在乔家祖宗牌位前长跪。曹掌柜跑进道:“大太太,二爷回来了!”曹氏眼泪涌出,但仍坚定道:“是吗?太,太好了,老天可怜,就照咱们说好的那样办吧!”曹掌柜点头走出。曹氏长跪不起,双手合十,又闭目祷念起来。

  曹掌柜走进灵堂內.努力搀扶起致庸:“二爷,您定定神,去劝劝大太太吧,只怕不好。”致庸突然觉出一直没看见曹氏和景泰,忍不住哭道:“曹爷,景泰呢?我大嫂呢?他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守灵?他们在哪里?”曹掌柜扭过头去不语。致庸心中一吓,大声道:“曹掌柜,你快说呀.我大嫂和景泰怎么了?”曹掌柜滴泪道:“二爷,大太太说,东家临终时留下遗言,不让他们为自己守灵,要他们在內宅里给祖宗长跪!”致庸悲忿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曹掌柜颤声道:“乔家的生意败了,不止包头的,连太原、京津和祁县的生意都可能赔掉.东家临终前留下话,他自个儿对不起祖宗,就是死了,也要大太太和景泰少爷替他向祖宗赔罪!”致庸大惊,猛然抬起头来。曹掌柜看他,颤声道:“二爷,自从大爷过世,大太太和景泰少爷在里头都跪了两天两夜了,大太太昏死过去好几回,谁都拉不起来!二爷,您是个男人.现如今家中这样,您可得担起这个天啊!”致庸悲痛大叫:“可怜的大嫂!…曹爷.我大哥他临终前还说了什么?”曹掌柜抹泪道:“大爷临终时还说,他有罪,他让乔家生意一败涂地,没脸进乔家的坟地。乔家人什么时候把祖宗的家业恢复如初,他才肯进乔家的坟地!”致庸⾝子一晃,几乎支持不住。曹掌柜咬咬牙道:“大太太还说了,她要一直这么跪下去,东家去了,她和景泰也要跟着去!”“你说什么?”致庸大惊失⾊,他突然不哭了.猛然站起,踉踉跄跄地朝內室走去。

  內室中曹氏和景泰仍旧在祖宗牌位前长跪,双泪直流。杏儿跑进来道:“大太太,二爷进来了!”曹氏不语.更多的眼泪涌出。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她忍不住心如刀绞。致庸踉跄而人,看着曹氏和景泰,痛声大叫道:“嫂子,致庸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呀!”说着他去拉曹氏和景泰,曹氏不理。景泰已经站起,看看曹氏,又跪了下去。致庸愈加悲痛“扑通”一声跪下去,怆声道:“嫂子,致庸已经回来了,就是天塌下来,我们也一起顶着!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曹氏流泪,依然不语。致庸见状哽咽道:“嫂子,你心里要是有话.就说好了,这样跪下去,万一有个好歹,这个家怎么办?!”

  曹氏哭道:“兄弟.你起来.你不该跪着!该在这里跪着的是我和景泰!乔家两代人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被你大哥弄得一败涂地。他就是死了,也是个罪人!我是他的,景泰是他的儿,别说我们现在代他向祖宗请罪,就是和他一起去死,都是应当的!杏儿,你把二爷拉起来,这儿没二爷的事!”她越讲越伤心.忍不住痛哭起来。

  杏儿低声道:“杏儿请二爷起⾝。”致庸哪里肯,哭道:”不.嫂子,你说的什么话!你不起,致庸也不起!”曹掌柜赶紧劝道:“杏儿,二爷回来了.多少大事要商量,你先把大太太搀起来,再请二爷起⾝!”杏儿去搀扶曹氏,曹氏仍旧不起,本想作势令致庸人彀.没想却真的触动了心事,忍不住又放声大悲,哭得天昏地暗。曹掌柜见状发急道:“大太太,东家去世之时,您急着派人去太原府把二爷接回来.不就是要传东家的遗言吗?我只是个外人,可我今天得劝您一句。这么大的事,您可不能心软,更不能哭得忘了大事呀!”曹氏闻言心头一惊,抹泪站了起来。这边小景泰看了看也要站起,却被曹氏一声厉喝:“跪下!”景泰赶紧晃着⾝子重新跪好。致庸站起.心疼地叫道:“嫂子,别难为孩子,景泰还小!”曹氏也不理会,又道:“景泰,你跪过来.把你爹临终前留给二叔的话,说给二叔听!”

  景泰闻言膝行过来,用稚嫰的童声道:“二叔,我爹去世前,说…”小孩子讲到一半,突然大哭起来,再也不肯开口,曹氏做势要打,致庸赶紧将他抱开.颤声道:“嫂子,别难为景泰,让他起来,有话你替他说好了,我听着呢!”曹氏点点头.抹把泪道:“好,兄弟,我就替景泰说!二弟,你大哥临终前告诉景泰,让他传话给你,眼下乔家一败涂地,他就这样走了,死不瞑目!”致庸悲痛不已,潸然泪下。曹氏看看他,一狠心,咬牙道:“你大哥又说,快把致庸叫回来,景泰还小,乔家可以没他,却不能没有致庸,他要亲手把这个家给你,才能放心!”“我?”致庸闻言⾊变。曹氏又道:“你大哥还说,他愧对祖宗,死了也没脸进祖坟,他要你把他的灵柩暂厝在祖坟外的山冈上,啥时候看到二弟带乔家渡过难关,祖宗不再怪他,他才敢人祖坟!”致庸流泪抱着景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曹氏在祖宗牌位前拜了几拜,心中默念着,然后毅然站起,看着景泰严厉道:“景黍,忘了你爹待的话了?”景泰早被教了无数遍,这会儿赶紧从致庸怀里挣脫开,又跪下道:“二叔,我爹说了,等你回来,让我替他跪着,二叔答应了我爹的话,侄儿才能起来!”致庸內心受到‮大巨‬震动,一时流泪无言。

  众人都望着他。致庸万千念头转过,好容易才艰难地转向曹氏道:“大嫂,致庸是哥嫂养大的,大哥临终前将家事托付给致庸,小弟本不应当推脫.可是致庸从没做过生意,怎么挑得起这副重担!大嫂,我和大哥当初有过约定.这辈子致庸只是读书,中举,为家门争光,从没想过接管家事。大哥不在了,还有你.还有曹掌柜,过些年景泰就会长大,我们乔家有人哪!”

  曹氏心一凉,痛声道:“二弟,大嫂是个女流,景泰还是个孩子.曹掌柜人家是个外人,我们乔家现在遭遇大难,成年的男人,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致庸突然在曹氏面前跪下,坚持道:“大嫂,不是二弟推辞,二弟自幼在你和大哥跟前长大,不喜经商,这你是知道的!就是我现在违心地答应了,恐怕⽇后也负担不了这份沉重。大嫂,不是致庸不愿,致庸是不能!”曹氏闻言变⾊,看着致庸恳求的目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曹掌柜见状不对,大声道:“二爷,都到了这个时候,您不该呀!”致庸颤声嗫嚅道:“曹掌柜,大嫂,你们不要我,我既不想经商,也不想做官,我只想自由自在地过一辈子!我…”曹掌柜跺跺脚,失望地看着曹氏。曹氏突然上前,将致庸搀起,一时神情惨烈,大笑几声。致庸站起,大惊变⾊道:“嫂子——”

  曹氏一字一字痛声道:“哥嫂无能,把乔家弄成这个地步!兄弟,哥嫂连累你了!罢了!反正乔家已败,大不了拿出全部家业破产还债,若还是不够,我和景泰⺟子就从这座老宅里净⾝出户,把宅子顶出去换银子还债!这样就是不能全部还清,可也能略表乔家不想负人之心了!兄弟你是一个冰清⽟洁的人,我⼲嘛一定要将你扯进这浑⽔里来!”她⾝子摇晃了一下,又撑住站直道:“嫂子如今就要处理家事,其实,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处理的了,银库里早就没了银子,家里的东西也典当一空,我能做的事就是请债主来清账!曹掌柜,我们去算一算,看看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银子!”曹掌柜答应一声,却回头望着致庸。致庸闻言震惊道:“嫂子,我们家真的到了这种地步?”

  曹氏闭眼缓声道:“二弟,嫂子一个妇道人家,能为乔家做的事就是这些了。做完了,我就能带景泰去见你大哥!”“不,嫂子!”致庸內心挣扎着,痛苦不已。曹氏闻声睁开眼,颤抖的声音如同风雨飘摇中沙沙作响的破窗户纸:“兄弟,嫂子和你哥对不住你了!自此以后,你就是再想读书,恐怕也没有一片可以遮风避雨的屋顶了,三岁那年,公婆相继去世,把你托付给你哥和嫂子,指望能让二弟随着自个儿的心过一辈子,可嫂子现在做不到了!兄弟.处理完这些家事,我也顾不上你了,你就饶恕你大哥和我吧!”说完,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恸起来。

  致庸“扑通”一声跪下.大叫道:“嫂子,你不能啊…”曹氏闻言止住哭声,坚忍地站着,一眼也不看他,冷声道:“杏儿,替我请二爷出去,我要去和曹掌柜算账了!”杏儿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二爷,您起来吧!”致庸心头大,一动不动。曹掌柜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道:“二爷,难道您宁可眼睁睁地看着大太太和景泰净⾝出户,沿街乞讨,也不愿接管家事?您,您是一个男人啊!”致庸猛地站起,转⾝要走。曹氏浑⾝一颤,差点倒下,杏儿急忙上前扶住。致庸回头,心痛如割道:“嫂子,我——”曹氏心一横,咬牙道:“兄弟,嫂子刚才的话错了,就是嫂子和景泰从这座老宅净⾝出户,也不会马上去死!我⾝后还不利索,无颜去见你大哥呀!这世间还活着乔家的两个男人,你和景泰还要吃饭,我怎么能撇下你们走!…也罢,等事情完了.嫂子就是出去讨饭.也要领着你们活下去!兄弟,你放心好了,⽇后但凡嫂子和景泰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曹掌柜抹了一把眼泪.跺脚道:“大爷生前如何对您?二爷,您可安心?”曹氏大声道:“曹掌柜.啥也别说了,让二爷先走,我们去算账!”她又回看景泰一眼,厉声道:“景泰,你起来!替你爹送送二叔!”景泰虽小,可这时也模模糊糊有点知道利害关系了,他跪地不起,小嘴一咧哭着叫道:“二叔——”杏儿猛地给致庸跪下,痛声道:“二爷——”旁边的一⼲家人见状也陆续跪下。

  曹掌柜看了看曹氏,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致庸,最后慢慢跪下道:“二爷,您是读书人,懂得人生天地间,活的就是仁义礼智信五个大字。可您真要眼睁睁地看着乔家破家还债,什么事情也不做,就是不仁;大爷大太太自小将您养大,大爷留下遗言,将家事托付给您,您却不愿承担,就是不义;长嫂如⺟,大太太让景泰跪求您接下这份家事,您置之不理,是不礼;您现在宁死也不要管乔家的事,坐看祖宗产业落于他人之手,自己将来也不免冻饿街头,是不智;乔东家去世了,大太太和景泰就您这么个亲人,您对他们的死活毫不在乎,是您在死去的大哥面前失了信。一个男人仁义礼智信全无,读书又有何用?”话一说完,他也不再看致庸,慨然站起道:“好了,到了这会儿,我一个外姓人也不想劝您了,大太太说得对,您还是走吧!我只是不知道,真到了大太太和景泰净⾝出户的一天,那时您将如何面对死去的先人!”

  致庸突然泪如雨下。景泰走过来拉拉致庸⾐袖,懂事道:“二叔,就是将来出去讨饭,我讨来了也给您吃!”致庸猛地将他抱紧,站起三下两下拭⼲了眼泪,望着窗外良久,突然回头道:“嫂子,曹掌柜,大哥临终前让我接管家事,你和曹掌柜都在场?”曹掌柜看一眼曹氏,曹氏平静道:“对。你大哥那番话,是当着我和曹掌柜的面说的!”致庸望望曹掌柜,曹掌柜也点头道:“二爷,东家临终时,让我进了內宅,说有要紧的话,只跟我和大太太两个人讲。东家便吩咐我打发人接二爷回来.说把这个家给您!”

  致庸睁大眼睛,惊讶地望着他们道:“致庸离家去太原府赶考时,大哥给了我一封信,他在信中并没有说要让我接管家事!”曹掌柜吃惊地看曹氏,曹氏一时脸⾊苍⽩,颤声道:“致庸,你大哥在那封信里都说了什么?”致庸沉思道:“大哥要我好好考,一定要考上举人,来年再去京师考一个进士。大哥只是在信的末尾才说——”曹氏发急道:”你大哥在信的末尾说了什么?”致庸看了看她,回道:“大哥说,只有‮考我‬不上举人,才让我接管家事!”曹掌柜长出了一口气,赶紧道:“这就对了,东家写这封信时,还不会料到包头复字号的⾼梁霸盘会一败涂地,他在信上那么说.是要鞭策二爷好好考!”曹氏想了想道:“不,我现在明⽩了,大爷写这封信时,就已经知道包头的生意可能已经败了,他自己也一病不起,那时他就有了让二爷回来接管家事的心思!”

  致庸心中觉出有什么不对.但一时想不出更说不出,只好仍旧怔怔地站着。曹氏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没有这样的意思,大爷一定不会写这样的信!只有大爷知道,他巳病⼊膏肓,也只有他心里明⽩,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能够撑起乔家这块天的男人只有二弟!…二弟,你大哥临终时还说;若是二弟不能让乔家转危为安,他就…他就…”致庸听出话音不对,急道:“他就怎么样?”曹氏牙又一咬,狠心道:“他就永远不进乔家的坟地!”曹掌柜心头一痛,也附和道:“大太太说得不错,东家就是这么说的!”

  致庸极为震惊地望着他们,众人则担心地回望着他,只听他突然爆发道:“大嫂,曹掌柜,如果大哥真说了那样的话,让致庸接管家事,致庸今⽇就别无选择了!致庸是大哥大嫂养大的!致庸的命是大哥大嫂给的,就算大哥让致庸死,想来致庸也不会拒绝的,更何况接管家事!”“兄弟.你真的改主意了?”曹氏心头又痛又,颤声问道。

  致庸心头一阵⿇,但仍点头道:“乔家若是真的要败,兄弟就是自己卖⾝还债,也不能让嫂嫂和景泰流落街头.这点嫂嫂放心!”曹氏心头一松,立刻內疚起来,哽咽道:“兄弟——”致庸心里有一块东西正在‮硬坚‬起来,道:“大哥大嫂让致庸接管家事,我答应,但是能不能让它起死回生,致庸却不知道!今天走进家门之前,我还不知道乔家已到了这步田地;不过既然到了这一步,致庸也就没什么顾虑了,若是致庸没能救得了乔家,大哥在天之灵,还有大嫂.也请不要怪罪!”

  曹氏急忙接口道:“兄弟.从大爷过世直到这会儿,嫂子和你那死去的大哥,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大哥说得对.你要么不做,只要你做,一准会做得比所有人都強!兄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你大胆地去做了,就对得起祖宗,对得起你大哥和我了!乔家若还是败了,那就是乔家的命,我决不会怨你!可你要是不做,我和你在九泉之下的大哥,却要怨你!”

  致庸呆了呆,突然又道:“嫂子,假若我能让乔家渡过难关,嫂子不要致庸一辈子都做生意。眼下景泰小,致庸接管家事责无旁贷;景泰一旦长大,致庸还是要把家事还给他,回头做我想做的人!嫂子千万要答应!这件事致庸现在就想和嫂嫂约好。”曹氏默默看他,点头道:“兄弟,嫂子答应你,只要你能带乔家闯过这一关,等景泰长大,我还是让你去读书,做自己喜做的人!嫂子决不食言!”“谢嫂子!”致庸单膝跪下行了一礼,不待曹氏搀扶,他已站起,神情开始显得镇静和強大,接着又道:“嫂子,还有一件事。大哥和嫂子既然要致庸当家,从现在起,乔家所有的事致庸都要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嫂子一概不得⼲预!”

  曹氏长舒了一口气:“兄弟,这个你放心!你大哥和我既然把乔家托给了你,就是信得过你。”她扭头对曹掌柜吩咐:“曹掌柜,出去传我的话,从现在起,乔家里里外外大小事情全由二爷做主,一概不用再来问我!”曹掌柜应声而去。

  致庸看着曹掌柜离去.⾝子晃了晃,道:“嫂子,致庸想一个人先去书房静一静”曹氏不放心地看致庸一眼.吩咐道:“长栓伺候二爷內书房歇息。”长栓赶紧过来扶住致庸,致庸也不推却,借着长栓肩上的力,脚步如灌铅般走向书房。

  好容易到了书房,长栓退下,致庸也不坐,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孔夫子画像前默立良久,半晌悲愤道:“先师,先师,莫非你早就知道我乔致庸今⽇要弃儒为商,前两天才在梦中告诉我学而优则商?…莫非我乔致庸命中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他嗟叹了好一阵,忽又痛声道:“乔致庸今⽇由一个书生化作一个商人,仅仅是为了大哥大嫂…他们含辛茹苦将我养大.乔致庸不能让大嫂和侄子景泰流落街头。大哥,你为何让致庸走上经商这样一条路,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呀…”但四周静寂,并无任何回答。致庸心头一阵烦,⼲脆躺了下去,不一会便又累又倦地沉沉睡去。

  只一会儿,梦中的金蝶又翩然飞至,似乎在他⾝边盘旋飞舞不止,睡梦中的致庸略一翻⾝,金蝶便翩然离去。致庸猛然惊醒,慢慢下,直着眼呆怔了一会,两行清泪潸然而下。有那么一瞬间,梦中的金蝶似乎清晰可辨,触手可及。致庸突然大悟,拭泪哈哈一笑道:“罢了罢了!今昔何昔?乔致庸又是何人?庄周可以化作蝴蝶,我一个书生,又为何不可化作一个商人?庄周化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乔致庸化作商人,岂知就不是⾝在梦中?…既然是在梦中.我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认真?哈哈,为什么就不能⾼⾼兴兴地把这个梦做下去?”

  他脸上的悲情消失,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快乐,忍不住闭目念⽩道:“妙哉妙哉!庄周化作蝴蝶,依然是庄周;乔致庸化作商人,还是乔致庸。乔致庸就是变成商人,也会是个好样的商人,哈哈哈…”乔家一⼲人大多在门外守着,先是因他‮觉睡‬而皱眉.等到他纵声长笑,曹氏再也忍不住,喝令长栓闯进去。一进门,长栓被致庸的神情吓了一跳,急道:“二爷,您您您怎么了?”致庸⾝子一晃,猛醒过来,自语道:“啊,是的,我醒了!不过是梦是醒,谁又真能说得清?”说着他又大笑起来。曹氏再也克制不住內心的紧张与彷徨,也进了书房,致庸见她进来,突然一惊,接着呆呆地盯着她。曹氏心中大恸,暗道:“完了,完了,家中刚去一个,接着又疯一个,这个家是彻底完了。”她望着如梦中般的致庸,厉声喝道:“二弟,你怎么了?”致庸闻言又大声笑起来:“嫂子,曹掌柜,你们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长栓打了一个哆嗦,道:“二爷,您是二爷啊,您快醒醒!”致庸停住笑“啪”的一掌拍在桌上,厉声道:“不!我不止是二爷,我现在是商人,山西祁县乔家堡乔家的东家。”众人呆呆地望他,却见致庸一甩长襟下摆,坐下沉声道:“看着我⼲什么?我要吃饭。”

  曹氏回头看长栓。长栓急忙把早准备好的饭端过来.摆到桌上。致庸温言和气道:“嫂子,你们去吧。我好了,都过去了。曹掌柜,等我吃过饭,你来见我,咱们一起通盘算一算乔家的账!”此时他的口吻已变,完全不是原来那个轻狂的少年书生,反倒像个颇为沉着冷静的东家。曹掌柜震惊而又意外地看曹氏一眼,赶紧答应了一声。

  曹氏猛地转⾝离去,众人也跟着陆续离去。书房內致庸拿起筷子,狼呑虎咽地吃了起来。一进客堂,曹掌柜便欣鼓舞道:“大太太,二爷是真醒过来了,连说话都像个东家了!恭喜大太太,我没有看错二爷,二爷是个大情大义之人,乔家有这么一个男人,就不会一败涂地!”曹氏闻言突然落泪,哽咽道:“可我到底对致庸说了假话,我对不起死去的大爷啊!”曹掌柜嘘了一声道:“大太太,您小点儿声。这件事,我们以后要埋任心里,让它烂掉,谁也不能说出来啊!”曹氏拭泪道:“曹爷,二爷接管了家事,只能说乔家的事刚刚有了转机。我说的那事,你要抓紧去办!能不能救乔家,都在这后一件事情上头呢!”一时两人相视无言,只觉得內心无比的沉重。  Www.IsJxS.CoM 
上一章   乔家大院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朱秀海创作的小说《乔家大院》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乔家大院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乔家大院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