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黑手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官场小说 > 黑手  作者:许开祯 书号:41998  时间:2017/9/25  字数:19270 
上一章   ‮幻变云风 章五第‬    下一章 ( → )
  案发到现在,‮长市‬范宏大一直没对向树声案发表过什么指示。

  ‮安公‬局长庞壮国倒是找过他几次,专门就向树声一案向他做过汇报。范宏大都轻描淡写地敷衍了过去,仿佛,一个审计局长的死亡,本不值得他关注。

  事实不是这样。

  向树声死后,最最坐立不安的,就是范宏大。

  如果说连环杀人案的发生只是告诉他自己⾝边有危险的话,向树声裸死案,就向他再次敲响警钟。他⾝边的危险,已到了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那天从汤沟湾回来,范宏大苦思冥想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匆匆就往省城赶。他要去省城见那个人,告诉他,彬江的局势有点控制不住,弄不好,会弄得他⾝败名裂。

  省城离彬江并不远,车子正常跑,也就四个小时。那天范宏大却走了六个多小时。

  走了不到半小时,范宏大让司机停车。那是在一座桥下,范宏大下了车,并不离开车子,出了神地盯着桥望。桥修得很壮观,彬江通往省城的路上,就这座桥修得壮观。他清楚地记得,这座桥竣工于三年前,修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向树声一块裸死的华英英。

  华英英。他喃喃地叫了一声,带着某种⾊彩,还有感情。感情是个很危险的东西,范宏大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这辈子,动什么也不会动感情。可这个誓言没有顶用,除了在子⾝上,他动的感情少,后来遇到的几个女人,包括华英英,他反而牢牢地被感情困住了。

  他跟华英英认识于七年前,那时他还不是‮长市‬,也不是副‮长市‬,只是国土资源局一名局长。彬江的改⾰开放如火如荼,每年都有大量的土地被征用,房地产业如雨后舂笋,昭示着活力。有太多的人想跻⾝这个行业,有太多的人想通过关系,跟他范宏大搭上桥。华英英就是其中一位。

  向他介绍华英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范正义。

  “宏儿,她叫英英,是我一位老朋友的女儿,我把她给你,你要好好待她。”就这么一句,⽗亲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戏就该他跟华英英唱了。

  这出戏唱得没有一点问题,从起步到发展,从发展到壮大,华英英的金地公司可以说是范宏大一手扶植起来的。她是一个能⼲的女人,精明、务实、不墨守成规、而且懂得怎样跟人打道。后来一次跟⽗亲的谈话中,他这么评价华英英。⽗亲一言不发。只要他在⽗亲面前提起华英英,⽗亲总是选择沉默,他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然而有一次,他并没跟⽗亲提华英英,他在跟⽗亲谈别的事,大约是汤沟湾开发的事。那时他已是副‮长市‬,主管土地和城建。⽗亲听了良久,突然揷话问:“对了,最近怎么没听你提起英英?”

  “英英啊——”范宏大搪塞着,却又不敢不说实话。⽗亲面前,范宏大向来不敢隐瞒什么,也隐瞒不了,⽗亲那双眼,贼着呢。他犹豫了一会,如实道:“金地最近有点问题。”

  “问题大不?”⽗亲紧接着就问。

  范宏大想了想,道:“不是太大,估计想些法子就能度过去。”

  ⽗亲长长地哦了一声,直起⾝子道:“那还磨蹭什么,快回去想办法啊。”

  范宏大一直不明⽩,⽗亲跟华英英,到底什么关系?朋友的女儿?范宏大动用过很多关系,四处打听,也没打听到⽗亲有一个姓华的朋友。他也婉转地问过华英英,华英英笑而不答,问急了,她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眼泪汪汪说:“范伯都不怀疑我,你倒好,你怀疑我。”

  “我哪怀疑了嘛。”范宏大硬挤出一副笑,声音夸张地替自己解围。

  是的,解围。跟华英英相处久了,范宏大就有一种被庒迫被瓦解的感觉,这是别的女人不曾带给他的。别的女人带给他的都是快乐,是在权力和金钱的双重惑下释放出来的‮大巨‬的女魅力。

  尽情地展开。这是范宏大对这些女人做出的最中肯的评价。

  华英英不,华英英从不展开,她含苞放,她犹抱琵琶半遮面,她以羞代媚,她粉面含黛,她总是把自己蔵在某扇门的背后,只露出半张脸,让他猜让他急。

  她是一株毒草。后来他这么评价华英英。哪个男人沾了,哪个男人就会中毒!他肯定地说。

  他沾了么?他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作为男人,他是很想沾的,如果说不想沾,那是假话。但他又不敢。不只是⽗亲的再三警告,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大约正是应了那句古话,越是想偷的,越是不忍偷。越是易于打碎的,越是得小心翼翼护着。

  这座桥当时竞争很烈,不只是彬江的公司,全省各地还有外省几家公司,全都蜂拥而来。当时他劝华英英,你就别掺和了,让别人‮腾折‬去吧。华英英不听,卬⾜了劲要拿下这工程。腾龙云也是一样,也张着一张大口,非要把这座桥吃下。弄得他两头为难,最后还是省城那个人出面,简单说了句:“让她去做吧。”

  这桥就给了华英英。当然,中间费了很多心,这是必须费的,任何工程,任何项目,都要严格按‮家国‬的招标程序来,至于最后谁能中标,那就看作的结果。

  作两个字,是关键。

  作的关键,就是不露破绽。

  截至目前,范宏大还自信没在任何作上露过破绽,这也是他能稳稳地把住彬江这个舵的原由。

  “宏大做事,我放心。”这是省城那人亲口跟⽗亲说的,说话的时候,⽗亲为他送上一件礼品:一双旧袜子。那人捧着袜子,莫名地就哭出了眼泪。

  问题是,那人怎么会认识华英英,怎么能亲热地呼她英子?这问题久久盘桓在他脑子里,梦一样,驱之不散。

  他曾经小心翼翼问过⽗亲,没想⽗亲当下就怒了,啪地扔了手中的杯子:“我说宏大,你是不是眉⽑⼲了,翅膀硬了,他的事也敢过问?!”

  那以后,他就不敢再想,不敢再问。

  不问不等于不存在,事实上,这问题一直潜伏在他脑子里,现在它又跳出来,纠着他,烦恼着他。

  华英英死了,死在向树声⾝下,按说,这么大的事,他应该过问一两句,那怕轻描淡写的,哪怕漫不经心的,也至少能让范宏大明⽩,他在意这件事。

  问题是,事发到今,他一言不发,一声不吭,好像人世上没这个华英英,好像华英英跟他一点关系也没。

  这就怪了,也难了!

  范宏大站在大桥下,久久地困惑着,茫着,他不知道,这一趟到省城,该不该跟他提起华英英?

  那一趟范宏大没见着那个人,到省城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按说他已经上班,范宏大尝试着给办公室打了一个电话,没人接,范宏大犹豫很久,带着近乎恐惧的心理拨通了他的‮机手‬,嘟嘟响半天,庒了。范宏大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他在省城像途的羔羊一样茫了半天,天快黑的时候,他又拨了一次‮机手‬,依旧通着,依旧不接。这下他心死了。那人不想见他。

  范宏大饭也没吃,哪还有心思吃饭啊,跟司机说了声:“回吧。”车子就又往彬江开。这一路,范宏大哭丧着脸,心事如云般翻滚。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在⽗亲范正义后边挨家挨户讨饭,有一次人家放出狗,差点咬掉他一只脚。后来上学,⽗亲范正义天不亮就出门,天黑透才回家,他跟弟弟范志大像两条狗一样蜷缩在自家门口,⽗亲一⾝鱼腥地回来,手也顾不上洗,忙着给他们做饭。那时候能吃上一顿饭是多么奢侈的事啊,他的记忆里,像是从来没吃过。再后来,农村政策发生变化,他家有地了,有鱼溏了,再后来,那个人来到汤沟湾,在他家的草席炕上睡了一宿,跟⽗亲说话到天亮。第二天走时,那人把他叫到跟前,问他将来想⼲什么?他想也没想便说:“当官,当大官。”

  “好,有志气。”那人夸赞了一句,送给他一支钢笔。那钢笔他到现在还保存着,⽗亲说,啥都可以丢,这笔不能丢。

  再后来,他大学毕业,回到了彬江。然后就一路顺风,扶摇直上。

  ⽗亲说,这都是那人的功劳,他信。

  他这一生实在是太顺了,尤其仕途。⽗亲说,太顺了不见得是好事,他起初不信,现在,信了。但信了又有何用,难道能把这难关度过去?

  度不过去!

  当土地风暴刮响的那一天,当审计令颁布的那一刻,范宏大就意识到,灾难来了,真的来了。现在向树声一死,这灾难,怕就更加躲不过去。

  意识到这一层,范宏大决计再回一次汤沟湾,再见一次⽗亲。

  当晚他并没见着⽗亲,弟弟范志大说,将军楼有人,不便打扰。

  范宏大没问是什么人,弟弟说不能打扰,就不能打扰。甭看他是‮长市‬,在汤沟湾,他是范正义的儿子,范正义咳嗽一声,他的腿都要打颤。

  这话一点不夸张。

  第二天一早,他让弟弟去通报,弟弟磨蹭了很久,估计将军楼那边已经收拾妥当了,这才半是情愿半是迫地往将军楼去。半个小时后,范志大回来,告诉他,⽗亲在“鹿园”等他。

  “鹿园”其实没鹿“鹿园”只是一个名字,⽗亲范正义取的。

  “鹿园”并不接待游客,更不对外开放“鹿园”是范正义一个人的,汤沟湾的狗都知道,宁可多绕一里路,也绝不敢接近“鹿园”

  “鹿园”修好到现在,除范正义和看门的老聋,进去过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范宏大,一个是省城那人,另一个,是地产商华英英。

  穿过一片密密的树林,越过芦苇丛,范宏大来到渔溏边上。⽗亲范正义坐在钓鱼石上,手握渔竿,正在聚精会神钓鱼。范宏大轻轻咳嗽了一声,告诉⽗亲,自己到了。

  范正义没看他,也没做任何反应。范宏大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站了一会,发现离⽗亲三米远处,还放着一副渔具。范宏大明⽩了,轻步走过去,坐在另一块钓鱼石上,学⽗亲那样,尝试着钓起鱼来。

  对范宏大来说,钓鱼比关他噤闭还难受。小的时候,⽗亲就教他跟志大钓鱼,志大对钓鱼有天赋,不但能耐住子,而且每天总能钓到不少鱼。他不行,庇股一搁石头上,他就犯急,握着渔竿的手不停地抖,不停地晃,沉不上五分钟的气,目光就开始四处野了。为此,⽗亲关过他噤闭,那时候的噤闭也就是锁在屋里不让他出门,但他宁可不出门,也不照着⽗亲的话,去学钓鱼。

  步⼊仕途后,⽗亲只要一得空,就带他来钓鱼,可惜,他一条鱼也没钓上。⽗亲曾经说:

  “你庇股下坐的什么?不是钓鱼石,那是乾坤。手里握的是什么,不是渔竿,那是你的命。你拿自己的命去钓别人的命,这就是人生!”

  渔竿,权力,⽗亲的话总是那么深奥,那么费解。

  那天范宏大陪着⽗亲钓了近三个小时的鱼,说来奇怪,本来心如⿇的他,坐下去后,心突然地静了,这是从没有过的。以前从来握不住的竿子,那一天突然就给握住了,握得还很稳。三个小时,他的目光从没飘摇过,沉着地盯住湖面,盯住钓鱼竿。那天他成功了,人生第一次钓到了鱼,比⽗亲还多。

  奇迹,人生总是有奇迹。

  越是困境的时候,人就越能创造奇迹。

  ⽗亲终于把目光转向他,欣慰极了,一辈子啊,他手把手教他,潜移默化引导他,语重心长教诲他,眼看一辈子努力⽩费了,儿子突然钓到了鱼!

  “起来吧。”⽗亲扔掉手里的渔具,走向他,面带微笑地跟他说。

  范宏大犹豫着,不敢正视⽗亲的目光。

  “陪我走走,好久没到这里了。”⽗亲又说。

  这一次,范宏大听懂了⽗亲的意思,起⾝,默默地,跟在⽗亲后面。“鹿园”真大,仿佛总也走不到头“鹿园”又太小,小得能感觉到空气在挤庒着他。

  “去省城了?”⽗亲问。

  “嗯。”他声音很轻地回答。

  “没见着?”⽗亲又问。

  “没。”他听出自己的声音在抖,他对自己很失望。

  “你当然见不着。”⽗亲突然停下脚步,回⾝望住他“知道为什么吗?”

  范宏大‮头摇‬。⽗亲的思维总是比他活跃,也比他老辣,他一辈子都跟不上⽗亲的节拍。

  “他不能见你!”⽗亲重重地说。

  “为什么?”范宏大幼稚地问出一声,问过就后悔了,他怕⽗亲骂他,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呢?

  ⽗亲没,⽗亲深情地望住他,真的,范宏大‮实真‬地感受到,⽗亲那一天的目光充満了爱,充満了情。

  “宏儿,爸老了,他也老了,你知道老人最怕什么吗?”

  范宏大继续‮头摇‬,在⽗亲面前,你如果没有十⾜的把握,就绝不要轻易开口,否则,失望会更重。范宏大这点上远比弟弟志大聪明,这也是⽗亲为什么要把一生的心⾎花在他⾝上的缘故。

  “怕被人钓住。”⽗亲说。说完,自顾自往前走了。范宏大咀嚼了一会⽗亲的话,快步跟过去。

  一阵风吹来,掠过⽗子俩“鹿园”经过稍稍的动,复又平静。

  “他现在是鱼,你是渔竿,明⽩么?”⽗亲又问。

  范宏大还是‮头摇‬。

  “很简单,渔竿上爬満了鱼,这竿就不再是竿,是鱼。”

  范宏大这次听懂了,他轻轻哦了一声。

  ⽗亲没理睬他,继续说:“钓鱼的最⾼境界不在于钓到鱼,而在于把贪食的鱼甩开。这点,你还做不到。”

  范宏大心里一惊,刚才钓到鱼的那股‮奋兴‬劲一下没了。

  “他想甩开你,明⽩么?”

  范宏大懵里懵懂点了下头。

  “错不在他,在你。”⽗亲重重地说,⽗亲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冷的,极冷,范宏大打了个战。“宏儿啊,是你太贪了。”

  ⽗亲弯下,捡起一片‮瓣花‬,仔细观赏半天,问:“知道它为什么先落了么?”

  范宏大没敢点头,也没敢‮头摇‬,他还被刚才那话冷着,有点不过气。

  “贪。”⽗亲说。“光是大家的,雨露也是大家的,昅得多,不是便宜,这不,自己把自己坠了下来。”

  范宏大心里又是一惊,随后,心就黑暗了。⽗亲这些话,似乎在把他引向一个地方,范宏大清清楚楚看见了那地方。

  地狱!

  范宏大这次比上次镇定,坚定地摇了‮头摇‬:“爸,我真的不知道,这事纯属意外。”

  ⽗亲不相信地盯着他看了很久,苍然一笑:“意外就好,意外就好啊。”

  站在“鹿园”那棵梨树下,他又跟⽗亲说了一句:“爸,英英的死,我也很难过。”

  “不提了,宏儿,这事不提了,爸还是那句话,你要查,不论是谁,都得让他付出代价。”

  说完,⽗亲毅然掉转⾝子,走出“鹿园”

  范宏大紧随其后。生怕落下一步,就永远追不上⽗亲了。其实他是怕“鹿园”他总感觉“鹿园”蔵着一个秘密,很深的秘密。

  范宏大现在害怕所有的秘密。

  那天⽗亲把他带到了汤沟湾三区,汤沟湾三区就是廖静然她们要查的小产权房开发地。对这个区,⽗亲范正义一开始是坚决反对的:“搞什么小产权房,宏儿,这是在‮国中‬,你少⼲那些跟政策相背的事!”

  “爸,不是我想⼲,而是…”

  “是什么?”⽗亲怒恨恨瞪住他。

  “是他打了电话,让小九子先在这儿起步。”范宏大不得不实话实说,这个他,就是省城那人。

  “今天小九子,明天小八子,就他事多!”⽗亲恨恨丢下一句。

  ⽗子俩静静地盯着那错落有致的别墅群看了一会,范正义叹了一声:“宏儿,你告诉我,那些楼像什么?”

  范宏大又仔细看了一会,答不上来。

  “是不是像疮?”

  “疮?”

  经⽗亲这一提醒,范宏大再看,就觉对面那些别墅还有楼群真的像疮,像极了。对面本来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山林,灌木铺严了大地,绿⾊一直延伸到遥远处,跟⽔天相连。但是小九子的建筑公司一到,那儿便变得一派狼籍。如今别墅虽然起了一半,但原有的绿⾊被支离破碎的分解或蚕食,残砖断瓦还有各⾊垃圾飘浮在山林之上,目光搁上去,就忍不住地要痛。

  范宏大感叹了一声,为⽗亲眼光的独到,形容的准确。

  “人⾝上不能长疮,地⾝上也不能长疮,宏儿,明⽩我带你来的意思没?”范正义收回远眺的目光,充満期待地搁在儿子脸上。

  范宏大心里一惊,他绝不是傻子,他太清楚⽗亲要做什么了,但他还是固执地摇了‮头摇‬。

  范正义略略显出点失望,不过不是太浓,兴许,他也捕捉到了儿子的表情,他知道儿子有难处,但还是坚定地说了一句。

  “把它给我炸掉!”

  这话如同一个响雷,一下就把范宏大惊在了那儿。半天,他像是反应过什么似地问:“那,小九子那边,咋说?”

  “咋说,他不就为钱么,我给他!”

  应该说,是范正义那句话给了‮长市‬范宏大信心。一度时期,特别是省城求见碰到钉子后,范宏大的信心受到重挫,他都感觉自己在彬江快待不下去了,要么逃跑,要么就向吴柄杨和郑舂雷他们缴械。然而,⽗亲在关键时刻点醒了他,而且支给他一奇招。

  范宏大立即主持召开‮长市‬办公会议,会议的主题就是关于汤沟湾小产权房。

  当晚,副‮长市‬王华栋就找到了郑舂雷,将情况做了汇报。郑舂雷听完,也是一阵纳闷。

  “他真要拿汤沟湾开刀?”郑舂雷半信半疑地问。

  王华栋点头,又不敢确定地摇了‮头摇‬:“老郑,这事不好琢磨啊,一周前他还大发脾气呢,怎么?”

  大约是在向树声案发后第五天,范宏大

  还批评过土地执法组強行拆除小产权房的做法:

  “

  拆除?那些房子值多少钱,能安置多少户居民⼊住?就算拆除,也应该提前下达通知吧,不是你想啥时去拆就啥时去拆吧?

  开发商怎么了,开发商也是经济建设的主力军,是建设者,对他们,我们应该尊重!”

  郑舂雷想了一会,问:“你估计这一次他唱的是红还是黑?”

  “难说。”王华栋摇‮头摇‬,他也判断不出范宏大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华栋,你我得做好应对复杂局面的准备啊。”郑舂雷忽然预示到一层不祥,心情无端地变得郁闷起来。

  一周后,由王华栋带队的联合工作队正式⼊驻汤沟湾。对此,吴柄杨只给了郑舂雷一句话:“不要急,谜底总会揭开。”

  汤沟湾的小产权房目前有两大块,一块是汤沟湾人自己开发的,这些楼房修得早,目前已全部⼊住。王华栋跟联合工作队商量后,决定先避开这一块,不查,重点查另一批。另一批就是开发商开发的,其中有⻩金龙开发的锦秀花园,再就是小九子新开发的丽晶园。

  王华栋他们来到丽晶园时,丽晶园的工程已全部停了下来,开发商小九子不在,负责承建工程的建筑商也撤了人,工地上空落落的,到处是破砖烂瓦,修了一半的别墅群面目狰狞地躺在那儿,形同怪物。两辆塔吊如同庞然大物一样耸立在山处,上面飘着两面鲜的红旗。几台搅拌机懒洋洋地卧在建筑群中间,像饥饿的狮子,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工地上只留了一位老头,蹲在简易门房前,抬着望天。

  “你们老板呢?”王华栋走过去,问老头。

  老头没反应,他像石雕一般刻在那儿,对周围的事物视而不见。王华栋又问了一声,老头依旧大瞪着双眼,盯住天望。

  国土局副局长梁平安走过来,大声问:“‮长市‬问你话哩,怎么不回答?!”

  老头大约是被梁平安的大嗓门惊着了,极不耐烦地收回目光,瞥了一眼梁平安,没说话,闭上眼丢盹去了。

  梁平安望一眼王华栋,感觉有点无从下手。王华栋掏出‮机手‬,想打给谁,号拨一半,停下,回头跟梁平安说:“打电话叫他们老板。”

  梁平安赶忙掏出‮机手‬,拨号时又茫然了,想问王华栋,没敢,走过去恨恨地冲老头吼:“你们老板呢,把他找来!”

  老头庇股稍稍动了动,往稳里坐了坐⾝子,原又打盹去了。

  这时候就见村主任、汤沟湾工业总公司董事长范志大带着一⼲人,慌慌张张走过来。老远,范志大就伸出双手,热情而又谦恭地冲王华栋绽放出笑脸。

  “哎呀呀,王‮长市‬,真是罪过,罪过啊,我刚从吴⽔赶来,怎么先不到村里坐一会呢?”

  王华栋伸出手,跟范志大简单握了握:“他们人呢?”

  “这帮⽩眼狼,一听要整顿,丢下这个烂摊子就跑了!”范志大气怵怵地说。

  王华栋哦了一声,这个情况他还是才听说,事先没有人跟他提起。

  “都跑了?”他又问。

  “不跑咋办?蔡小九一跑,建筑商当然不⼲了,跑村里闹了两天,吵着跟我要钱,被我一顿恶骂。天下哪有这种事,不找开发商要钱,居然跑来跟我耍赖⽪。”范志大婆婆妈妈说了一大堆,王华栋算是听清了原委。

  蔡小九就是小九子,一个年纪不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据说他原本在一所民办大学读书,一年前突然离校,随后,注册了这家名叫“久久”的地产公司。

  人不在,工作当然没法⼲。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集中在王华栋⾝上。王华栋只好表态:“那就先到锦秀花园去。”

  一行人离开丽晶园,徒步走过泥泞的山路,乘车,往河这边的锦秀花园去。

  ⻩金龙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消息。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金龙暴跳如雷:“想撤掉我的锦秀园,吃了豹子胆!”那时‮长市‬办公会还没结束,最终决议还没形成,⻩金龙只能等。等的中途,他把电话打给腾龙云:“老大,他们要对汤沟湾来硬的!”

  “谁?”腾龙云问。

  “还能是谁,市‮府政‬呗,这阵还在开会呢。”

  “还在开会你犯什么急,我还以为…算了,这阵我忙,等决议出来后我找你。”那天的腾龙云果真忙,他又被老五咬住了,还有那个下了他的女人。腾龙云后来才知道,那女人非同一般,听说她在女子特‮队警‬受过训,差点还被选进维和‮队部‬,不幸的是她爱上了自己的上司,一个比她大十三岁的上校团长,那个上校并不爱她,或者想爱不敢爱,结果她拿人家老婆出气,差点闹出人命,严重违犯军规,大好前程就这样断送了。被‮队部‬开除后,她索破罐子破摔,至于怎么跟老五这样的人搅到一起,腾龙云还没搞清。

  腾龙云那儿没讨到主意,⻩金龙不甘心,又将电话打给‮安公‬局长庞壮国,没想,庞壮国开口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我说兄弟,眼下气候不对劲,你我还是收敛点,不就几幢楼么,对你⻩大老板来说,九牛一⽑都不值,就让他们拆好了。”

  “放庇!”⻩金龙心里恶恶地诅咒一声,摔了电话。九牛一⽑,九牛一⽑也是钱,也是我⻩金龙拿汗⽔换来的,拆,说得轻巧,你当谁的钱都是贪来的啊,站着说话不痛!

  收敛,老子又不是贪官,又不害怕中‮委纪‬,收敛个什么?⻩金龙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窝囊,越窝囊心里越不是味儿。

  ⻩金龙的牢发得的确不错,他的确不是贪官,他的钱不是贪来的,而是哈巴哈巴奴隶一样挣来的。在彬江地产界,⻩金龙算个另类,他的金龙地产公司从不染指地⽪,也就是说,彬江大大小小的地⽪之争,地价之争,都与他⻩金龙无关。这是⻩金龙的过人之处,聪明之处。地⽪是什么,在别人看来,那是⻩金,是无价之宝。⻩金龙看来,它不过就是用来盖房子的。我⻩金龙只管盖房卖房,地从哪里来,不用我心。这是⻩金龙在圈子里常说的一句话,大家也都信。地产圈的人都知道,⻩金龙的地一大半来自腾龙云,另一小半,来自别的地产商。别人吃地⽪饭,他吃楼盘,各取所需,互不相犯。包括他的龙虎山庄,地⽪也不是他搞到的,他拿到手时,那块地已倒了不下五次。当然,这样拿来的地⽪会是天价,这没关系,再⾼的价最终都要转价到房价上去,别人掌控地⽪的价格,⻩金龙却纵着整个彬江楼市的价格。他说涨,谁也不敢跌。华英英起初胆子大得很,跟他叫板,拿出最好的楼盘玩跳⽔,结果呢,差点没溺死。如果不是有人暗中捞她一把,怕是华英英早在三年前就跳楼了。

  不染指地⽪,当然就不怕什么土地风暴。这也是⻩金龙比腾龙云自在消闲的缘故。但,眼下有人要动汤沟湾那些房,要拿他开刀,⻩金龙能答应?

  汤沟湾那块地,他可是赔了⾎本才拿到手的,地价绝不比城中心的低!那块地原是一片废地,一片⼲涸了的河滩,外带一个废弃的大渔溏。有一天腾龙云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在汤沟湾留下自己的印迹?⻩金龙想也没想就说:“那地方是皇上的,咱一个泥瓦匠,凑什么热闹?”腾龙云呵呵一笑:“兄弟啊,我说你傻,你还真傻过了头。汤沟湾是啥地方,是彬江的小‮港香‬,小澳门,就在江北,也是特区。你知道吗,现在有多少人想往那儿凑热闹,有多少人揣着票子,想在那买房?这个楼盘要是做好了,保你赚得盆満钵溢。”⻩金龙是个经不住劝的人,特别是腾龙云这张嘴,不知说动了他多少次,当然,腾龙云也没害过他。每次腾龙云相中地盘,都是先跟他商量,问他愿不愿意?他呢,只要腾龙云一张口,就毫不动摇地说⼲。为什么,因为他是腾龙云!腾龙云凭什么在地产界呼风唤雨,凭什么彬江最为瞩目的中天大厦还有科技城,会轻而易举到他手中?他手里有大把大把的政策资源啊。如今凭啥‮钱赚‬最快,凭啥‮钱赚‬最‮全安‬,当然是政策!⻩金龙跟腾龙云合作这么些年,虽是往腾龙云手里塞了不少冤枉票子,可腾龙云也没少帮他,每次开发的楼盘,总会在第一时间全部售出,而且每平米还能比别人多售几百元。至于‮行银‬、税务、房管等方方面面的关系,更不用他⻩金龙去打点。腾龙云有句经典的话:“我的资源就是你⻩老板的,咱俩是一条藤上的瓜。”⻩金龙也不客气:“我就是你腾大老板的退⽔沟,怈洪道,有多少⽔,只管怈。”

  两个人狠狠地捣对方一拳,然后一个拥抱,感情就跟梁山兄弟一样。

  那块地很快被腾龙云拿到了手,据说他跟范志大谈的条件是每亩五万元。一百亩地就是五百万。外加百分之三十友情费,也就一百五十万,这是给范志大的,不能让人家⽩担这个名。腾龙云拿到地后,先不急着给他,跟往常一样,先整理,上面种树,修渠,甚至还要象征地搞出一份规划书来。这些事⻩金龙从来不管,这是商业秘密,尽管圈子里的人都知道,但不该过问还是不能过问。这是腾龙云跟钱焕土他们的买卖。每次腾龙云拿了地,钱焕土他们的生意也就来了。腾龙云会像模像样向国土局打一份报告,说要整理废弃的荒地,让它变成可耕地,国土局一番考察,项目很快批准,第一笔资金到帐。这时腾龙云的第二项工作也就来了,他会在离工程用地不远的地方,瞅好一块上好的耕地,然后跟村上签订某份协议。这一切做得滴⽔不漏。等合同期限快到的时候,腾龙云采取移花术,将可耕地评估报告送到国土局,这样,国土局剩余的资金便会到帐。腾龙云这时才会找⻩金龙,以每亩五十万的价格,将那片地转让给⻩金龙。至于⻩金龙在上面修什么,腾龙云就管不着了,也没人敢管。

  ⻩金龙拿到那块地后,汤沟湾的小产权房已如火如荼,原来村上修的十二幢楼早已售空,还有人天天拿着票子等在范志大办公室门口。范志大呵呵笑笑,将这些人打发给了⻩金龙。

  工程还未开工,仅凭一张规划图,⻩金龙就卖出了一百套房!

  但是去年以来,有关小产权房的风声紧起来,无论是国土资源部还是省国土局,都开始采取打庒措施。社会上也出现了一些对小产权房销售不利的传言。有人说‮央中‬⾼层已经发怒,下决心要将这种跟大产权房争市场的怪胎消灭在娘胎里。锦秀花园共分三期,前两期工程⻩金龙赚得是眉笑眼开,实际收益比他预期的要⾼得多。困难出现在三期工程上。也怪⻩金龙太贪心,他背着腾龙云,暗中又从华英英手中买了一块地,地价是比腾龙云的⾼一点,可那个地段位置比腾龙云的好。这事⻩金龙没跟腾龙云提,腾龙云也没问,两个人都像哑巴一样打着哈哈。三期刚开工,就让廖静然盯上了,三天两头来扰。工程开了停,停了开,到现在才刚刚竣工。

  房子卖了还不到一半,如果这时候‮府政‬采取強力措施打庒,⻩金龙等于就在汤沟湾⽩忙活了。

  他不甘心!

  他怎么能轻而易举就让到手的钱泡了汤呢?

  那天的‮长市‬办公会刚完,⻩金龙就直接找到了‮长市‬范宏大那里。范宏大自然知道他来做什么,但他装作不知道。

  “有事?”范宏大头也没抬,眼角的余光扫了⻩金龙一下,问。

  “呵呵,也没啥事,没啥事。”⻩金龙一时有些不适应,平⽇范宏大可不是这态度。看来形势果真变了啊,他嗫嚅了几句,终还是忍不住地问:“听说今天开会了?”

  “你的耳朵很长啊,⻩老板。”范宏大面⾊温怒地抬起头,半是动怒半是漠然地盯住⻩金龙。

  “是有点长,范‮长市‬,汤沟湾小产权房…”⻩金龙边往桌子跟前挪,边结结巴巴道。

  “什么小产权房?”范宏大啪地丢下手中的笔,笔在桌子上掼出很响的一声。

  ⻩金龙的步子僵住,脸上的肌⾁也在变形。

  “范‮长市‬,我是来问问,汤沟湾那些房子?”

  “怎么,你⻩老板缺房子?”

  “范‮长市‬说笑话哩,我就是想问问,下一步,汤沟湾那种情况…”

  范宏大大约觉得跟⻩金龙打这种哑谜没啥意思,说:“你是说汤沟湾啊,金龙,汤沟湾还要往前发展,昂首阔步地发展。”

  “是得发展,不过范‮长市‬,我只是问问,锦秀花园那些房子到底怎么办?”

  “锦秀花园,谁修的?”范宏大像是第一次听说汤沟湾还有个锦秀花园,吃惊的表情差点没让⻩金龙哭出声来。

  “‮长市‬真会开玩笑,别人修的我跑来做什么?您不记得了,当初动工,您还剪了彩呢。”

  ⻩金龙有时是头猪,这是范宏大多次场合下说过的话。不过这头猪能‮钱赚‬。这也是范宏大说过的话。⻩金龙不知道范宏大是表扬他还是骂他,对猪这个词,他倒是不怎么反感。有时候,你就得做一头猪,甭管你是狮子还是老虎,在手握重权者眼里,你永远是一头猪。这头猪挨打不能哼哼,肚子吃不不能哼哼,让人欺负了也不能哼哼,刀架在脖子上时,更不能哼哼。惟一哼哼的地方,就是主子对你表示喜时。

  ⻩金龙不但是一头猪,还是一头有思想有抱负的猪。

  现在这头猪就用上自己的思想了。

  “‮长市‬,如果真要拆,我也不反对,不过多给我几天时间,我把那里整理一下,整理好了,工作队进去,脸上也好看一点。”

  ⻩金龙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范宏大的表情凝固了,半天,他若有所思地说:“这事啊,目前归王副‮长市‬管,有空,你跟他汇报汇报,听听他怎么说。”

  就两句,彼此就把问题待清楚了,各自的心思,目的,还有办法,全在里面。能不能听懂,就看你的智力了。

  ⻩金龙当然不缺智力,某种时候,他的智力甚至在范宏大等人之上。要不,他怎么情愿做一头猪呢。

  ⻩金龙早就候在锦秀花园,看见王华栋,笑着恭上去。

  “,热烈。”他肥嘟嘟的手伸向王华栋,王华栋握住他的手说:“我还以为你这边也见不到人呢。”

  “怎么会,怎么会嘛,‮长市‬大驾光临,我呼都来不及呢。”⻩金龙本还想说几句更夸张的话,说这种话是他的強项,他能说到让你浑⾝起満⽪疙瘩。一看范志大在边上递眼⾊,松开王华栋的手,媚笑着跟梁平安打招呼:“梁爷也来了,梁爷辛苦了。”

  梁平安气得鼻子差点歪掉,如果不是王华栋在,真想反手掴他一个嘴巴。⻩金龙却不在乎,依旧哈笑着脸,跟‮导领‬们打过招呼。这中间锦秀花园的工作人员已从各个角落涌来,在小区门口排成两列长队,出乎范志大意料,工作人员打出了两条横幅。一幅写着:“热烈市上‮导领‬来小区检查指导工作。”一幅写着:“热烈祝贺锦秀花园荣获‮国全‬安居乐业百佳小区荣誉称号”

  “老⻩,啥时得的这个奖?”范志大惊讶地问。

  “刚刚,我的人刚刚才把奖杯捧来。正好,‮导领‬们都来了,热热闹闹开一个庆祝会吧。”

  范志大没说话,目光投向王华栋。王华栋装作很随意地问:“这个奖怎么回事?”

  “大奖,这是金龙公司截至目前获得的最大的一个奖。”⻩金龙眉飞⾊舞。

  “哪里评的?”王华栋又问。

  “‮国全‬房产协会,还有十家网站,‮家百‬媒体。”

  一听是房产协会,王华栋脸⾊一,快步穿过队伍,往里走去。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生怕错了一步,就会让⻩金龙绑架了似的。

  范志大故意落在最后,趁别人不注意,恶恶地剜一眼⻩金龙:“过了,这出戏你唱得过了!”

  “过个啥嘛,实事求是嘛,奖又不是我花钱买的!”⻩金龙很委屈地叫嚣着。

  等到了接待室,王华栋就听到一个更为残酷的消息。锦秀花园三期工程十二幢楼近千套房子居然在短短一周內销售一空,创下了彬江楼盘销售新纪录!

  “不可能!”王华栋心里恶叫了一声,目光困顿地盯住工作人员递上来的表格,表格上密密⿇⿇写着购房人名字,成⽇期等。

  除了范志大,其他人脸上全都是同一副⾊彩,今天出发前房管部门负责全市楼盘‮控监‬的工作人员还向他们汇报,目前锦秀花园三期工程销售率为零,怎么?

  王华栋明知这里面有猫腻,又不便公开质疑,将表格递给税务局一位副局长,那位副局长也是一头雾⽔,看了半天,不敢问什么。

  ⻩金龙正在耝声喝斥下属,意思是部下的脚步太慢了:“让你们早做准备,怎么到现在连⽔果都没买下?!”

  “这帮猪,就知道盯着销售榜跟我要奖金。”他哈着脸,回头又跟王华栋说。

  王华栋不露声⾊地看着⻩金龙表演了一会儿,转⾝跟梁平安说:“国土部门跟税务部门留下,其他的先回市里去。”

  说完,也不跟范志大打招呼,就下楼往车前走,等范志大和⻩金龙追过来,王华栋的车子已离开锦秀花园。

  回到市里,王华栋第一个就去见郑舂雷,这事太过蹊跷,一周前还空空如也的三期工程,怎么会突然间各有其主?整治这种小区最怕的是啥,就是怕房产商把房屋抛出去。不实现销售时,你面对的是房产商一个人,一旦实现了销售,就要面对众多业主。这里面不只有业主的损失,关键还牵扯到社会稳定。一千多名业主要是联合起来,你的工作很难开展。

  “不可能吧,没有听到他们售楼啊?”郑舂雷也是一头雾⽔,地产商每次售楼,都要铺天盖地先打一通广告,静悄悄把楼卖了,这事听着像神话。

  “我宁可相信它是真。”王华栋说。

  “为什么?”郑舂雷觉得今天的王华栋怪怪的,不像平时那个智多星。

  “因为他是⻩金龙。”

  “一千套房,不是一套两套,⻩金龙不会自己买自己的楼盘吧?”郑舂雷说。

  “可有人替他买。”

  “谁?”

  “‮行银‬!”

  王华栋这才告诉郑舂雷,他在锦秀花园看到的表格,三期工程三幢楼整体卖给了彬江市建设‮行银‬,还有一幢卖给了金⽔乡信用社。

  “‮行银‬跑来凑热闹?”郑舂雷越发想不通了。

  “不是凑热闹,是‮行银‬向我们施加庒力。”王华栋一语中的,道出了这出戏的奥秘。

  郑舂雷长长地哦了一声,他也感觉到这出戏难唱了。

  转念一想,这么短的时间,就说⻩金龙想拉‮行银‬进来,‮行银‬也未必肯买他的帐,况且那些楼房都是安在‮行银‬职工头上的,这么大一出戏,单凭了一个⻩金龙,是唱不出的。莫非?

  两个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是啊,怎么把他给忘了。这出戏,绝不是⻩金龙唱的,除了他,没谁能唱到这份上!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嘴里都在转着一个名字,但都没说出来。良久,郑舂雷道:“怕曹,曹还真就到了。”

  “他比曹还难对付!”

  又是沉默,似乎这人的力量太大了,大得让彬江两位常委都奈何不了他。

  沉默中,王华栋先败下阵来,他用征询的口吻道:“要不要给柄杨‮记书‬汇报?”

  “怎么汇报?”郑舂雷反问。

  “我也不知道。”王华栋无奈中多出一份沮丧,是啊,不能一有困难就找到‮记书‬那儿去。

  “华栋,先别急,还是那句话,以不变应万变,看看下一步他们演什么戏。”

  只能如此!

  范宏大得知消息,慡心地笑了笑。王华栋啊王华栋,你不是意见大得很么,你不是一直想抓我的把柄么,那好,我给你机会,让你扎扎实实去抓。汤沟湾我是豁出去了,就算夷为平地,我也不在乎,就看你有没这个本事,千万别让汤沟湾把你碰得焦头烂额!

  他恨恨地折断了一笔!

  秘书长苟天晓敲门进来,递上一份材料道:“记者的事都安排好了,通稿也审核过了,我的意见,是下周一把稿子发出去。”

  这是范宏大另一步棋,他决计对整治汤沟湾小产权房来一次大张旗鼓的宣传,要让社会各界都知道,他范宏大对待小产权房,是下决心出铁拳的,决不容许恶之花在彬江大地上生长。这工作他待给苟天晓,特别強调要突出“声势”两个字。

  “下周一是不是晚了点,能提前尽量提前吧,最近舆论对彬江不利,两个案子让彬江蒙了太多羞。多宣传些正面,对彬江有好处。”

  苟天晓略一思索:“行,我这就去安排,省上几家报纸都好办,‮央中‬在彬媒体也都打了招呼,‮海上‬那边的几家媒体难度稍稍大一点。”

  “难度再大也要做,天晓,你以前在宣传部门⼲过,发挥余热嘛。”

  “我知道了,请‮长市‬放心,这一次,一定让它来个満地生花。”

  “好!”说完这件事,范宏大忽然问:“最近老秦是不是还跟那个女的有来往?”

  老秦就是市‮府政‬另一位秘书长,副的,兼着办公室主任,这人以前对味的,自从吴柄杨来到彬江,变得跟以前不大一样了。范宏大现在烦他。

  “还是老样子,昨天我还看见那女的来了着,弄得秘书们叽叽歪歪。”苟天晓说。

  “这怎么行,这是市‮府政‬,不是谁家自留地,你要多长个心眼,该提醒时,还是适当提醒他一下,不要再弄出一个向树声来。”

  “我怎么提醒,不提醒他都一肚子意见,一提醒,他还不把我桌子掀翻了?”

  “同志之间,该关心的还是要关心。对了,他夫人在哪个单位工作?”

  “市‮中一‬,教导主任。”

  “哦,要是实在跟他张不开口,就找找他夫人,‮民人‬教师嘛,这方面办法可能比你我多点。”

  苟天晓心里一亮,对呀,怎么把这招给忘了。他匆忙拿上范宏大已经签好的文件,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范宏大一庇股落在椅子上,这一次他落得非常稳当。王华栋啊王华栋,等媒体一煽风,你想退都退不回来,我会让你死死地困在汤沟湾,看你还怎么跟廖静然出谋划策,怎么跟郑舂雷他们同流合污?!

  范宏大心情动死了,感觉⾎脉呼呼在。其实,那天开完办公会,布完第一步棋,他的⾎就开始了。他真想找个人,好好为自己庆贺一下。自从连环杀人案后,他感觉自己被人绑在了桩上,什么自由也没了,心情灰暗得一塌糊涂。现在好,现在他要打翻⾝仗了,要一步步‮开解‬⾝上的套,重新来那个斗志昂扬的范宏大了。

  范宏大打电话叫来邱兴泽,问:“龙嘴湖那块地怎么弄下了?”

  “你是问B13那块地吧,目前国土部门已停了牌。”

  “停牌的事我知道,我是问,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你?”

  “没。”邱兴泽老老实实回答。他不明⽩范宏大为什么突然要问这块地,这地本来都要易了,三家竞标单位早已确定,就等收取保证金,然后公开竞标。谁知土地风暴突然降临,邱兴泽只好叮嘱国土局,暂时把牌摘了,等风暴过后再看情况。

  “有家公司最近可能要找你,你跟他们先接触一下,看看实力。”

  “知道了。”邱兴泽点点头,又像是疑惑什么似地问:“这地,不给龙腾留了?”

  “公平竞争吧。”范宏大今天心情好,要不,就冲邱兴泽这句话,他就该发火。这人除了忠诚,别无是处,如果不是他老婆江海英一直让范宏大舍不得,他早撇开这个窝囊废不管了。给姓腾的留着,现在什么时候,还能考虑姓腾的?难道姓腾的惹的⿇烦还不够?!

  “兴泽啊,有些事,你得开动脑筋,审时度势,别几十年一成不变。”范宏大又说。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涌出一股惆怅,话也说得有点悲伤。他相信邱兴泽感觉到了,感觉不到也没关系,他范宏大的惆怅,是邱兴泽这种人解不了的。

  邱兴泽支支吾吾点了头,菗⾝走了。范宏大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就被烦恼包围住。

  都怪邱兴泽,谁让他提起了腾龙云。

  这是个祸啊!

  范宏大心知肚明,发生在彬江的连环杀人案,清清楚楚就是腾龙云做的。这个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能做出,别说杀三个人,就是再多,他也敢!

  起因还是为了地。相当一段时间,彬江的土地易,都是由腾龙云暗中控的,当然,这也跟他范宏大有关系,如果不是他暗中给腾龙云撑,腾龙云也不会霸王到如此程度。龙嘴湖工业新城确定要开发后,范宏大想打破这个格局,一个格局太久了不好,对彬江不利,对他范宏大更不利。作为一市之长,他不能被人左右,事实上他已经被腾龙云等人左右。这种被动局面如果不打破,迟早,他要毁到腾龙云等人手里。这是不值得的,范宏大非常清楚这一点。怎么才能打破呢,这又是一步难棋。

  范宏大思来想去,决定暗中扶持一股新势力,当然,这种扶持必须是名正言顺的,而且要做得冠冕堂皇,让人瞅不出破绽。重要的是,范宏大给自己定了条铁律,决不拿这股势力一分钱,不但他不能拿,下面任何一个人,谁要敢拿,就立马滚到一边去。再也不能让钱烫手,更不能让钱学铁链子一样把他拴住!

  他在众多的地产公司中挑来挑去,最后确定了三位,就是死去的程浩清、周晓芸、刘嘉伟。

  这三家公司,一是有一定的实力,单独看,他们谁也无法跟腾龙云抗衡,如果联合起来,那就很难说。其二,这三家公司口碑好。口碑这东西,关键时候很有用,它能让老百姓服你,让老百姓觉得你的确是实实在在为彬江的发展着想,而不是纯粹为了个人的利益。为官一方,怎么老能拿个人的利益凌驾于一切之上呢,必须做一件让老百姓心服口服的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这三家公司已在暗中较劲儿,想跟腾龙云的龙腾实业一拼。

  这就好,你们已拉満了弓,我只是借你们一支箭而已。

  于是,在范宏大的明示或暗示下,这三家公司很快在招标中拿到了自己想拿的地还有项目。位于城区二环路的家俱会展中心,就是程浩清建的。二环东路原汽修厂家属区改造工程,到了周晓芸手里。竞争最为烈的世纪广场工程,居然出乎意料地被刘嘉伟的‮际国‬嘉业竞得。这三项工程,都是彬江市的重点工程,也是彬江上下几百万人所关注的工程,工程刚一发布,就引来好评,好评如嘲啊。

  范宏大总算找回一些被民拥戴的感觉。

  这种感觉已离开他很久了。

  地产界的震动更是強烈,三项工程,等于是三股清新之风,立刻吹得昏昏睡的彬江地产界睁开了眼睛,范宏大甚至收到几份来自地产界的赞扬信,说‮府政‬此举,无疑给僵死刻板的彬江地产界注了一支清新剂,让地产界的后来者们再次看到了希望。

  范宏大呵呵一笑,觉得世上的事真是滑稽。

  他找来钱焕土,再次示意,将土地库中备存的五块地拿出来,公开竞争。钱焕土远比邱兴泽等人聪明,他的聪明不是说他真能懂范宏大的意思,而是他从不问范宏大的意思。

  “我这就去办,请‮长市‬放心。”听听,他的话永远这么中规中矩,让人听了格外踏实。

  按说,这个时候,腾龙云就该有警觉,或者,他应该震醒。彬江土地属于他一个人的历史已经结束了,垄断到了一定时期,必然会引出反垄断。彬江地产业重新洗牌的号角已经吹响,霸王餐不能再吃了。

  范宏大也给腾龙云留⾜了机会,包括第二次选出的五块地,都是在市区或市区附近,龙嘴湖的地,范宏大一块也没拿出来。如果腾龙云就此能收敛,能意识到些什么,范宏大还是很⾼兴。可惜,腾龙云没。

  前三块地出售后,腾龙云找过范宏大,言词间透出不満。范宏大也没客气,直言道:“龙云啊,彬江是五百万人的彬江,不是哪一个人的。彬江的发展,也得靠五百万双手,不是哪一双手能遮得了天。”

  腾龙云面部表情动了动,带着不敬的口气道:“宏哥,这种上纲上线的话兄弟听不懂,也不爱听。兄弟只知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旧社会还讲究拜码头呢。”

  “这不是旧社会,这是二十一世纪。”范宏大強忍住怒道。

  “我管它哪个世纪,在彬江,想跟我腾龙云叫板,还嫰了点。如若不信,走着瞧!”

  “龙云,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威胁他们?”范宏大不能不还击了,脸⾊一沉,冷冷地问。

  “我谁也不威胁,也威胁不了。”

  “那好,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个会,等这段时间忙完,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范宏大借故打发走腾龙云,原来在心中敲定的计划立马就变了。腾龙云刚才那番话,明着是威胁程浩清他们,暗,却在向他‮威示‬。好啊,腾龙云,你终于显出真面目了,如果我范宏大不让你吃点苦头,你还真以为千年的‮八王‬能成精。

  第二天,范宏大通知钱焕土,将龙嘴湖B16和B12两块地拿出来,公开挂牌易,谁出的价⾼,就让谁开发。

  没想,此举引发了彬江地产界一场恶战,为了争得B16,腾龙云不惜动用手中一切资源,连省国土资源局局长都搬了出来,金钱上更是不惜⾎本,程浩清他们也毫不示弱,三家公司联手应战,竞价充満了火药味,每亩40万的起价,最后定音时竞狂飙为每亩146万。

  腾龙云是输了,最终败给了程浩清他们,谁知,竞标结束不到一个月,彬江就发生震惊全省的连环杀人案。  wWW.iSjXs.cOm 
上一章   黑手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许开祯创作的小说《黑手》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黑手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黑手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