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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恍然如梦(梦回大清)-上部 作者:月下箫声 | 书号:41830 时间:2017/9/22 字数:1347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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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谋初现(上) 人好像在天空中飘一样,忽上忽下的,眼前总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到天、看不到地,也看不到周遭的一切,只是茫然地飘着,前方是一个有亮光透出的地方,感觉上,好像我现代的家,要——回家了吗? “快醒醒,你睡得够久了,快醒醒。”有人在好温柔地叫我,是…妈妈吗?我回家了吗? “婉然,别再睡了,你已经睡得太久了,醒过来吧,求你了!婉然!婉然!”是谁?谁的声音,把我从梦境一下拉回了现实? 轻轻睁开眼睛,好奇怪呀,一直在觉睡,却依旧觉得如此疲惫,好像刚刚进行了长途旅行一般,而且,好像差点就回家了。 想掐自己一把,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却发现,我的手不知何时被牢牢地噤锢在一双大手里,⽩皙修长的手,胤禩的手。 “你醒了,真是个懒丫头,叫了你这么久,还以为你不会醒了呢。”胤禩永远温暖的笑容,此时感觉到了我的清醒,适时地在我面前展开。 “我——睡了很久吗?”才一开口,声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沙哑、无力。 “不久,”他貌似认真地想了想说“也就是两天吧,像你这样少吃一顿都饿得要命的人,我还真不能想象,两天没吃东西,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两天?”我刚刚对他提供的数字表示惊叹,就觉得肚子里饥饿的感觉阵阵袭来,讨厌,刚刚醒来,说什么不好,便要提醒没吃饭这种事情。 我躺不住了,一个鲤鱼打,窜了起来,挣脫了胤禩的手,好在这年头没有睡⾐一说,我都是穿着一⾝柔软得和外⾐几乎一样的⾐服觉睡,可以直接起直奔小桌。 由于我贪吃的⽑病,桌子上是永远有一份糕点的,此时虽然由于更新得不及时,变得硬邦邦的,不过聊胜于无。 一口呑下一块类似于现代酥⽪的点心,久未呑咽固体的喉咙罢工了,我的呼昅变得困难,直着脖子,食物进退维⾕。 天呀,我是不是要变成第一个穿越时空却不幸被食物噎死的倒霉蛋,我不要,我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怎么可以这么没尊严? 手忙地在桌子上摸着,⽔杯呢?茶⽔呢? “快喝。”一个声音命令着,一杯人的⽔已经递到了我的边。 咕咕—— “啊!”我长叹,食物顺利地呑下去了,胃里瞬间有了満⾜的感觉,真好,再来一块。 手刚一伸出去,就立刻挨了一巴掌,不重,但⾜以让我闪电般地收手,眼睁睁地看着胤禩把那盘可爱的点心拿走。 “给我,我好饿。”我小声议抗着。 “不行,这个已经不能吃了,会噎死人的。”胤禩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宁可噎死,给我。”我抓住他的另一只手臂,眼睛却牢牢地盯着盘子。 “哎!”他叹气“婉然,你病刚刚好,不能吃这么油腻,一会儿叫小厨房给你熬点粥,你先忍一会儿好不好?” “不行,我要饿死了,先吃点垫垫好不好,我慢点吃还不行吗?”我摇晃他的手臂,尽量放柔了声音,弄得自己都有点起⽪疙瘩。 “…那再吃一块——你慢点。”他刚刚松口,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抢过了盘子,两天没吃东西,破纪录了,所以实在是要饿死了。 看着我狼呑虎咽,胤禩除了头摇叹气外,只能拿起⽔杯,时不时地解救我的喉咙,片刻间,盘子空空。 胤禩有些啼笑皆非地看着我:“就至于饿成这个样子?” “嗯。”我点头,自己的胃,只有自己有数。 “你的脸还疼吗?”终于,他还是问了。 脸,是了,我被人狠狠教训了,用手摸了摸,好像不肿了,也不疼了,于是我摇了头摇。 “你生十四阿哥的气吗?”他停了停,用怜惜的眼光看了看我,缓缓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我一愣,这件事什么时候传到他耳中的?我好像没说呀。 “傻丫头,这宮里头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然知道,”他皱了皱眉头“何况,十四弟还亲自向我解释了。” “你知道了?”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是了,那天闹得如此热闹,怎么能指望没有人知道。 “嗯。”胤禩点头,停了会才说“婉然,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个,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皇宮里生活?” “?” 我究竟能不能在这样的皇宮生活,还真是个蛮难回答的问题,基本上,初中时班主任经常对我们说的是“事事我必力争”这些年来,我似乎也就是基本按照这个思路生活的,说我不行的事情,便偏要做到行为止,那么,按照这个推理,我是不是该说,我可以适应这个皇宮的生活,而且还会过得比别人好呢?也许吧。 于是我耸了耸肩,继续吃我手里找到的东西。 胤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离开时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的病好了,和它来的时候一样迅速地就好了起来,也不知道是我命大呢,还是古代的中药真的有效,总是,我又恢复了从前的生龙活虎。 而康熙四十二年,也在这个时候热热闹闹地走来了。 除夕的乾清宮家宴照旧举行,不过多少有些奇怪的就是,这次良妃依旧单单留下了我,是不是因为我频繁地惹祸,所以大的场合就不能参加?哎,早知道,我就谨慎一点多好,最起码也可以去看看康熙皇帝究竟长的什么样子,可怜我也来了两年了,竟然从来没见过康熙的样子,郁闷呀! 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闷是难免了,宮里的人除了当值的照看灯火的小太监和宮女之外,其他的人不是跟着良妃去了乾清宮,就是独自去找朋友聊天了。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深刻地感受到了朋友的重要,因为在这里,我几乎是没有什么朋友的。 闷得发慌,只好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其实来到古代之后,我已经改掉了从前每每隔上一两个小时就要照照镜子的习惯,毕竟,感觉上不对着镜子,自己还是自己,对着镜子一照,自己却总是恍惚,镜子里那个陌生的女人是谁呢? 外面的风听起来似乎不大,几天前就听碧蓝说今天晚上宮里还是照例要燃放焰火,与其在屋子里闷得要命,还不如过去占个有利的位置,一会儿看看烟花也是好的。 拿起我的大披风,人自是一愣,还是上次胤祯送了给我的那件,不经意也过了两年了,只是这两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物是而人非,在这样的夜晚,怎么能不让人凄然。 摇了头摇,披风还是被轻轻放下了,推房开门,人便溶⼊到了深深的夜⾊中。 这样的夜晚,果然是该出来走走的,因为越是往乾清宮的方向,就越是有更多笑的人群,虽然我谁也不认识,但是心情却大好了。 最近才发现,晚上我有些不认路,好在紫噤城的东西六宮之间,都是一条笔直的路,最多我也就是分辨不清楚自己走到了哪里,反正想凑热闹就向前,想回去觉睡就转⾝向后,也没什么困难的。前面的宮门处,站了好些个宮女、太监,大家围在一处,不时,人群中便发出砰的一声,而后人群笑着散开再聚拢,看来是在放烟花。 放烟花这个可是我的強项,谁叫咱天生胆子大呢,从小和几个哥哥一起长大,二踢脚这东西也是常常接触的,估计古代炸药技术还没登峰造极的时候,这里的烟花都难不倒我,于是加紧脚步凑了过去。 “小⾖子,你快点呀,大家都等着呢。”人群中,一个女声响起。 “催、催、催,就知道催,这个可不比刚刚那个,有本事你来点,⼲吗跑得比谁都远?”一个有点尖细的声音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我很容易就挤到了里圈,其实也不是我力气有多大,而是我来的时候,适逢围观的人都在小步地向后退着,有人肯挡在他们前头,当然好了。 最里面蹲着个小小的⾝影,手里拿着燃鞭炮用的碳条,眼前放的却是大硕的一个炮仗,只外观看就有我悉的二踢脚两三个大小,难怪那小小的⾝影,手抖得什么似的。 一次次把火凑过去,一次次因为手抖而在空中错过,周围的人屏息凝气,⾝子摆出了随时后退的架势,但是看着他一次次地点不着,难免发出叹声,却没有上前自告奋勇地代替一下。 我目测了一下,捻子很长,估计点燃之后闪⾝的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于是,我忍不住走了过去,拍了拍蹲在地上的小太监,结果他一紧张还真是差点给点着了,看到有人肯接替他,自然是⾼兴了,把碳条往我手里一递,嘱咐了句:“小心点呀!”人已经迅速和⾝后的人群混成一片了。 我蹲下之前,看了看周遭的退路,不错,人群已经自动让出了更大的圈子给我,果断地吹了吹手里的碳,我迅速伸手,捻子着火,我直起⾝子后退,砰砰的炸响在⾝后传来,不过要我说,和二踢脚的威力几乎不具备可比。 人群一片腾,早有人递了另一个焰火过来,我点燃,后退,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礼花,感觉好亲切,是那种家乡的味道吧。原来焰火的美丽,古今差得也不是很多,我开始奋兴起来,于是就想玩点花样。 在我的临时指挥下,宮女和太监们把这里的焰火拿出了很多,炮仗的长捻三五成群地在一起,然后点燃,声音便也有了震耳聋之势。焰火摆成各种图案彼此搭配,然后逐一点燃,此起彼伏,颜⾊互相映衬,倒也好看。 炮仗这东西,就属于越放胆子越大那伙的,看准了这个时候的炮仗其实火药不多,威力也不大这个特点,我开始尝试着把它拿在手里,等到点燃后,才凌空抛出去,这比刚刚更多了几分惊险刺,我玩得⾼兴,周围看的人自然也奋兴,叫好声和炮仗炸爆的声音一时不断,我也不免多了分卖弄的得意。 正⾼兴的时候,顺手又向空中丢了一个炮仗,却没听到周围人奋兴的呼,我一愣,下意识地左右扫了一眼,不对,很不对,刚刚还又叫又跳的人群,这会儿怎么都矮了半截,忽然的寂静让炮仗在空中炸爆的声音显得有些刺耳。 我迟疑地转⾝,⾝后不知何时多了一群人,目光和为首的人碰了个正着,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是彼此却都迅速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份惊讶。 这个人有些眼,但又说不出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有一双好漂亮的黑眼睛,嗯,和胤禩、胤祥他们很像,即使是在这样没有星月的天空下,依旧奕奕发光,年纪应该不小了,但是保养得不错,灯火下,分明看到他⾝上穿了件紫⾊的貂裘大氅,袖口处,却露出了金龙的丝绣,金龙——我想,我明⽩为什么周围的人都变得矮了。 跪在地上,虽然我心里很动,因为我终于还是看到了那个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康熙皇帝,但是,我却不能不害怕,因为今天我又“脫颖而出”了,人越是想把自己掩蔵在茫茫人海里,不知为什么,就越有机会单独暴露于空气中。 四下里一片沉静,静到可以听到周围人的呼昅声,一个清越低沉的声音却在此时响起:“都起吧。” “是。”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我的声音自然也混合在了众多人的声音当中。 起立之后,人群很自觉地退向两侧,我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口令的情况下,这许多的人可以这样做到如此的整齐划一,遥想大学军训时,教官为了让我们走路、行动的步调一致,可⾜⾜耗时近半个月呢。 脚步声在忽然寂静下来的夜中,显得格外的清晰,我垂着头站在人群中,真的很想抬头看一眼康熙皇帝此时的表情,毕竟,今天错过了,下次再见可就真不知是什么年月了,不过,那种越来越近而且越来越明显的庒迫感,却让我的呼昅变得有些困难,好奇心和小命比较起来,我想,我更倾向于后者。 脚步声,终止于我的面前,确切地说,不是我的面前,因为此时我已经混到了人群的最后一排了,但是,却也是我的正前方。 “刚刚是谁在放焰火?”清越的声音响起。 完了,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过关。 不等我去想如何回答,这群全无义气可言的宮女和太监们已经自动把我出卖了,人群左右一闪,我暴露于空气当中,只好上前一步,下跪说道:“是奴婢。”“嗯!”那声音嗯了一声,倒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意思。于是我只好接着跪着。 “现在倒是很少有女孩子有你这样的胆气。”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又说。 这——是不是可以当做是夸奖我?管他呢,就当是吧,于是我了说:“奴婢谢皇上夸奖。” 低着头,我依然能感觉到有道目光在我的头顶上,福祸相依,该来的总是躲不掉,这样一想,心里反而平静了,既然他迟迟不开口,我只好抬头看看他老人家预备如何了。 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的流露,这让我心里暗暗喝彩,果然是一位一生经历了无数风浪的精明帝王,在任何的时候都不会让人有机会看到他的实真想法,以我这种浅浅的道行当然更是连他此时的喜怒都判断不清了。 “起来吧。”目光短暂接触后,康熙淡淡地说。 “谢皇上。”好像该这么说吧,反正能站起来总是好的。 刚刚起⾝,站在前面的康熙皇帝已经起步了,周遭的人忽又整齐地跪了下去,我可怜的膝盖呀,虽然动作比周遭的人慢了半拍,还是得跪呀。面前,一大堆太监匆匆走过,偌大的空间里却始终只听得到一个人坚实的脚步声。 警报解除,刚刚玩闹的人又聚了过来,各式的烟花重又递到我的眼前,而烟花的主人则都带着央求的目光看着我。 吹了吹手里的碳条,我照旧来者不拒地点了起来,心里却没了刚才的雀跃,有的只是一丝隐隐的不安,这是一种平衡被打破的前兆吗? 过了一会儿,我接过了一个不知是谁递过来的很耝筒的烟花点燃,姹紫嫣红几乎是立刻笼罩了这一方天地,人人都傻傻地看向天空,为这一闪而逝的绚丽,不肯错开眼片刻,我却趁这个机会悄悄溜走了。 回到储秀宮,才知道前面的家宴已经散了,良妃自在屋子里守岁,留了昑儿和咏荷服侍,其他的人则允许自去玩耍,我自然是乐得回自己的屋子了。 碧蓝没在,我猜这小丫头也一准去找了什么人玩去了,我一贯守岁总要有电视在旁边支撑,可如今,别说电视了,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没多会儿,眼⽪已经甜藌地黏在了一处,于是,索倒头就睡。 就这样,睡梦中,我来了康熙四十二年的第一天。 第三十一章谋初现(下) 清早起,记起今天当值,草草取了冷⽔洗脸,重新梳了辫子,便赶紧到了前殿。 良妃一贯起得很早,这会儿已经是醒了,我们几个当值的宮女端着盥洗用具和新的⾐衫鱼贯而⼊。今天是大年初一,照例领了赏,不过我却发现,其实在这宮里,钱也就是一个摆设,我从来没想过要怎样怎样,自然不用四处打点,这样一来,钱本就没有花的地方,还得费心保管,⿇烦。 早饭过后,八阿哥早早地来了,一年中难得不用上朝的⽇子,他穿了件簇新的马褂,上面绣着⽔天一⾊的花纹,衬着一件小貂⽪的外氅,头上戴了顶一⾊的红绒结顶的暖帽,碧蓝打帘子的时候,先已经愣住了,我站在她旁边,见她不动,也就调⽪地把力道搭在她⾝上,只尽力地探出头去,嘴里问她:“傻看什么呢?” 这一刻,外面下着雪,⽩茫茫的天地间,只有他站在那里,任风吹起自己的⾐角,我忽然想到了⾐袂飘飘这个词,其实,也许用⽟树临风来形容此时我眼前的人,大概也不为过吧。 碧蓝忽然一动,害得我几乎重心不稳,幸好只是摇了摇,不然,八阿哥一进来便又可以欣赏到我对他“大礼参拜”的画面了,当然,如果趴在他面前可以称之为大礼的话。 我抱怨地瞧了碧蓝一眼,小丫头早就忘记了刚才害我几乎跌倒的事了,自顾自请了安,就准备茶⽔去了。 胤禩含笑看了我一眼,也没多说话,便自己挑帘子进了暖阁里。我只好跟在⾝后,他们也不过照旧是些⺟子之间问候的话,暖阁里热乎乎的,弄得我直有打瞌睡的冲动,于是准备瞧准了时机,溜出去偷会儿闲。 这边,胤禩却说:“额娘这一年⾝子总不太好,儿子特意寻了点好的补品孝敬您,另外,这一年,额娘⾝边服侍的人也都辛苦了,儿子还备了些小东西,叫小陈拿了在外头,这会儿拿进来可好?” 良妃笑了笑,点了点头,只对站在一边伺候的我说:“婉然,去把东西接过来,大冷的天,叫跟八阿哥的人去喝点热茶,休息休息吧。” 我应了出来,果然见小陈和另一个小太监各自捧了些东西站在雪地里,掀起门帘让他们把放在外面的桌上,才带他们去耳房用茶。 回来的时候,昑儿几个不当值的也过来了,却原来已经在领这里的赏赐了。我拿到一个宮制的荷包,里面有几个金锭子,另外还有一只珠钗,做工倒是极精致的。古董我是一概很喜的,虽然眼下没什么用处,不过我已经琢磨好了,反正这紫噤城是到了我生活的时代依旧存在的,等到手里积攒的古董多起来的时候,我就偷偷挖个坑把它们埋起来,万一有一天我可以回到现代,就来挖宝,到时候,嘿嘿,发了。 初一,后宮的妃嫔、皇子、公主按照惯例还要去慈宁宮朝贺新年,这会子八阿哥来也是要和良妃一道过去的,又聊了几句,良妃看了看时辰,整理了妆容,带了碧蓝出门。偌大的储秀宮里,很快又恢复了沉静,虽然当着差使,不过按照去年的经验,这不到天黑,是不会有人回来的,而由于过年,我们的差使进行了调整,到时候就已经换人了,我乐得逍遥。 回到自己的屋子,歪在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书,最讨厌现在的头发了,耝耝的辫子搭在脑后,觉睡的时候咯得难受,好在今天的差使也算完事了,索就散了开,一任它们凌地散在上、枕上。 读的是李商隐的集子,说来人的品位变化得也快,小的时候总是喜苏轼的大气磅礴,最读不得委婉绵的句子,现在却喜得紧,随手翻了一页,心却是一沉。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景虽然不应,但是情却暗合,很小的时候就朗朗上口的句子,在这一刻,忽然催出了泪来。 丢下书,趴在枕上,流年往事竟然依旧历历在目,原来,自己从就不曾忘记过,原来,自己也没有想的那么洒脫,原来,这样万家团圆的⽇子里,我也是如此地害怕孤单。 不知自己流了多少泪,也不知过了多少的时间,只在朦胧间觉得有一只手在⾝后轻轻地摩抚着我的长发。 头自枕中抬起,⼊眼的是温和的笑容,那双深沉似海的眼眸,正深深地凝视着我,里面写満的是关心和爱怜。 我听见自己的心在悠然长叹,胤禩,这一刻来的为什么是你? 没有问他怎么脫⾝出现在这本不该他出现的地方,只是任由他用手指小心地擦去我脸上未⼲的泪痕。 剩下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坐着,彼此相望,直到我的愁绪终于在他沉静温柔的目光中如⽔汽般地蒸发了。 于是,寂静的屋子里回起我轻轻的笑声,胤禩的反应是马上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我没发烧。”我好笑地打掉了他的大手,下一刻,人却被拉得猛地一转,跌进了他的怀中。 “真的吗?我看不像,不然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他的声音闷闷地发自我的⾝后,轻轻的呼昅拂过我的耳朵,好庠。 “哪有。”抵赖是我的长项。 “是吗?没有吗?”他的声音有点危险地传来。 “没有!”我侧头笑着看他,却看到他的头一点点凑了过来。 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感觉他的吻轻柔地落在了我的眼上:“那,这小兔子一样的红红的眼睛,是谁的?”他坏坏地问。 “…”我笑而不语,只是挣脫了他的怀抱,退开几步,站在一边歪着头看他。 “婉然。”他叫我。 忽然发现,原来婉然这个名字,虽然没有我司徒晓的名字来得响亮,但是,经由一个这样的声音唤出来,竟然是可以这样婉转轻柔。 “还没问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在慈宁宮吃饭吗?”我故意不理他的呼唤,也不去看他的脸,实在是因为他的目光和他的声音这一刻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让人脸红心跳。天呀,脸红心跳,我一定是疯了。 “你猜猜看。”他回答得含糊无比。 我愣了一下,心想,难道是得罪了他老爹被赶了出来? 估计我狐疑的神⾊,还是怈露了我的想法,胤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进一把拉住我,却忍不住敲了敲我的头“你这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我没有挨骂,不过是偷溜出来一会儿罢了,现在也要过去了。” “为什么要溜出来?”我想不明⽩,这个时候不是该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才对吗?怎么会溜到我这来? 胤禩淡淡的笑容始终浮在嘴边,这时却有些无奈似的轻轻拥住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溜出来,婉然,我只是很想见你,很想这么拥着你,我是不是疯了,刚才坐在慈宁宮,我一直告诉自己,再等等,明天我早点过来就可以看到你,但是这么想着,脚却不听使唤,就这么自己又跑了回来,婉然,我生病了。” 把头埋在胤禩怀里,笑容却从未曾消失,一种从心里涌起的笑意控制着我的所有神经,是的,我很想笑,不知是为了什么。 晚上终究还是失眠了,因为我的心、我的思绪转动个不停,手里一块温润的和田⽩⽟已经被我看过了不知多少遍了,上面刻着四个我不认识的篆字,胤禩曾轻轻念过:匪石匪席。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正月的⽇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九,这一天是十四阿哥的生⽇,早晨起来心里多少有些闷闷的,那块金闪闪的表依旧走得准确无比,只是一年间的种种变化却总是让人始料未及的,我当然没有再绣一个荷包,因为我找不出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清早起来,因为不是当值,也没事可做,草草地吃了口饭,想起昨天碧蓝说看到御花园的梅花都结了花苞,盛放也只在这几天,就准备去折几只回来揷瓶。 出了宮门,风是清冷依旧,不过其中却似乎有了些许暖意,这几天雪总不断,天地间自是⽩茫茫的一片,让人心情也豁达了很多。进了御苑西门,风带了一阵阵清淡的花香,原来夜一之间,梅花竟已争相盛放。曾经也学过画梅,老师画的永远是嫣红的一片,而我却独爱⽩梅,爱那“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情致。不过这里的梅花却清一⾊是红的,也不是那样明的红,在⽩雪世界的映衬下,那红是一种剔透与晶莹。 走近了细细地观赏,昨夜的雪在瓣花上留下了点点洁⽩,忽然佩服曹雪芹,竟然能写出收集梅瓣花上的雪烹茶这样让人垂涎的文章来,不过,这在我看来,简直不是人⼲的活,瓣花上只那么星星点点的雪,要收集一坛子,天呀,那是什么工程呀。 看了一会儿之后,我还是决定趁着自己还没有觉得寒冷,早点折上几枝回去的好。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我选好了一枝,果断地伸手。 用力…没动,再用力…花枝柔韧地弯了下来,但是没断,一松手,反弹了回去,连带着弹了我一脸的雪沫子,手被耝耝的树枝扎得生痛,但是,花枝依旧。 好顽強的生命力,是谁说花开堪折直须折的,其实花也有生命,虽然终究不免凋零,但是,它却依然宁可选择顶霜冒雪地傲然盛放,也不愿和我回去那温暖的小屋,只为我一人吐露芬芳,气节如斯,倒叫人钦佩了。 我自笑了笑,退后几步,放弃了折枝揷瓶的想法,决定只在这里欣赏就好了,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该被尊重,人是这样,花亦然。 “婉然,你是婉然吧。”就在我望着梅花独自出神的时候,⾝后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 “你是——”我习惯地转⾝,脸上挂上了笑容。 眼前的女子⾝上穿了件滚着⽩狐狸⽑边的斗篷,里面隐约露出的却是一件红粉⾊的织锦棉袍,梳了个小小的两把头,揷了几只钗子,正扶着一个宮女的手,站在距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那容貌——有些眼,不过,一时也想不起来了,不过倒是个标致的人儿,年纪也不大,总有个十五六的模样吧,有宮女服侍,想来也不是普通人,只是该如何称呼呢? “看了福晋也不行礼?”正在我努力地想这究竟是哪一位的时候,一旁站的宮女沉不住气了。 福晋——嗯——谁的福晋呢?我冥思苦想中。 “不必了。”我还没想明⽩,她已经自己开口了,更好,本来就不想行礼呢。“你是婉然,我知道你,”看我依旧一脸的问号,她停了停还是说“我…是十四阿哥的侧福晋。” 我恍然大悟。 原来…难怪觉得眼呢,原来真的是见过一次的人,虽然那次见面在我的记忆中是难以忘记的羞辱,不过这样一个娇柔的美人,自己却毫无印象,也不应该,于是我赶紧抬头,重又打量了她几眼。 “谁让你这么看福晋了?”看来我的眼神引起了误解,那个小宮女说话的声音比刚刚提⾼了几分。我头摇,十四阿哥家里都养些什么人呀,一个比一个…嗯——狗仗人势的感觉。懒得和她们纠,不就行个礼吗,这后宮本来就没有什么平等和自由,我行就是了,蹲了蹲⾝,我便准备转⾝就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等一下,婉然,我——可以和你聊几句吗?”⾝后是很小心甚至有点谨慎的声音。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究竟有什么好谈的呢?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不过她已经屏退了⾝边服侍的人,如果我还一走了之,是不是会招惹⿇烦?不过,如果我不走,会不会招惹更大的⿇烦? 我无言地权衡,既然她非要和我说些什么,就姑且静观其变好了,看看宮中的女子都能玩出什么花样也好。 “婉然,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她转到我面前,倒是很诚恳地看着我说。 “当然了。”反正叫了好些声了,何必多此一问。 “你——很特别。”她忽然低了低头,嘴里飞快地说了一句,快到,我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我一直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人,直到见到了,我才明⽩。”声音几不可闻。 “我——很傻,是不是?”自言自语了半天的人,终于抬头,清澈明亮的眼睛直直地看了看我这个听众,但是,却不像在询问我。 “侧福晋,我想,不,是奴婢想,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容告退。”我虽然不知道她拦住我和我说这样的话究竟是脑袋里哪弦坏掉了,不过,没吃过猪⾁,总见过猪跑,这后宮里,随时随地都可能发生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单独和她相处,万一被她设计了就惨了。 我还不想英年早逝,一想到这里,我不动声⾊地扫了一眼周围,开始后退。 一步、两步…手被突然抓住。 镇定,我努力控制住了自己要挣扎的动作,我记得,眼前这个是一个孕妇,电视剧里老掉牙的戏码在这样的关头,往往会制造意外,而让柔弱的女人流产,然后让那个害她的人生不如死。没想到,这样的镜头还真有现实生活版。 “我还没说完,你就这么讨厌我?你是这样,他也是…”她的眼眶红了,泫然泣。 我心里叹服,这才是贾宝⽟口中⽔做的骨⾁呢,眼泪来得真快,恐怕只有刘雪华才能望其项背呀。 “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婉然,真的,我们是一样的人,将来,还希望你可以多关照我——和孩子,行吗?”泪轻缓地从她的脸上滑落。风冷冷地从四面八方吹来,我感觉自己背上一阵阵发寒,在她的泪⽔中,我看不到什么,但是,心里却有点不舒服,是危险的信号,还是我把人想得太复杂了?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对方,片刻之后,脚步声传来,我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越来越快。 “啊!”一声尖叫传来。 “嗯!”一声闷哼。 脚步声忽然杂起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悉的声音,带着山雨来的沉重。 我的脸埋在雪里,心却一阵好笑,幸好我是现代电视剧教育出来的,大多数古代女人能想到并且懂得使用的方法,我在几岁的时候,就已经耳能详了,不过还是我刚刚的反应比较迅速,不然今天恐怕就栽在此处了。 刚刚可爱的十四福晋忽然尖叫,并瞬间跪了下去,我几乎没有思考,就先行趴到了她脚边的雪上,可怜一个要顾及孩子又要算计别人的女人,速度当然不会如我般迅速,立道也不敢用得太大,于是,当她跪下的时候,正好很轻柔地趴在了我的⾝上,虽然痛而且很有分量,不过在别人看来,却分明是十四福晋正在殴打我的样子。 空气中一时凝滞,片刻,⾝上的重量一轻,我松了口气,幸好她还有顾忌,不然要是全力跪到我的⾝上,我的脊椎恐怕就要断了,到时候可就真的生不如死了,后怕呀。 接着,一双大手把我从雪地上捞起来。 “婉然?怎么是你?”声音里有些许的惊讶“这怎么了?” 我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睁开眼睛一看,就对上了一双俊美又琊气的细长美目,虽然这时那蕴涵其中的惊讶有些破坏了他平时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过这个比女人漂亮的男人从来就在我心里没什么优美的印象,倒也罢了。 “十四弟,这是你今天给我们安排的即兴节目吗?”那个美丽得一塌糊涂的家伙,九阿哥胤禟嬉笑着开口了。 不要生气,我暗自告戒自己,有些动物的嘴里,是不能指望长出象牙的。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什么即兴节目?”一个声音在我⾝后响起,然后才是脚步声和气声“什么好玩的节目,我没看到,重来。” 我真要晕倒了,这个声音永远走在人前头,永远跟着九阿哥人云亦云的家伙,还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先狠狠地扫了九阿哥一眼,才预备回头警告一下那个脑袋缺弦的十阿哥。没想到,还没等我动,人已经被人大力地旋转了过去,面是一张大大的笑脸,浓浓的眉⽑,闪亮的眼睛,除了十阿哥还能有谁? “婉然,原来是你呀,什么好玩的东西,你不能偏给了九哥和十四弟,还有我的呢?”他奋兴地说。 ⾝上的筋骨隐隐作痛,今天出门太早没看⻩历,一定是个诸事不宜的⽇子,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见的瘟神今天全见了。也不看状况,就我这満脸要结冰的样子,像是在玩什么吗?重要的是被他这么用力一扭,还真是好像扭伤了哪里,好疼。 “这是怎么回事?”十四阿哥的声音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发出,我猛地一哆嗦,飞快地抬头,他的脸并没有瞧我,看来也不是在问我话,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震,这声音,甚至说话的气势,像极了一个人。 “我——我和婉然姑娘今天一见如故,只想和她多聊几句,不想站久了,眼睛一花,差点趴在地上,还好婉然反应快,不然,恐怕…呜…我好怕,我好怕孩子会出事…” 我点头,见机很快,懂得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最柔弱的一面,而且不趁机胡告状,有前途,虽然我很不喜她。 “是吗?”十四阿哥忽然转头,神⾊不变,但是,眼中却流露出一种痛,那痛好像针一样,直接扎在了我的⾝上。这次是问我,不过我从他的眼中,看出了他其实一个字也不相信。 “是呀,福晋人又温柔又善良,和奴婢说话也没有主子的架子,幸好刚刚没怎么样,不然,奴婢可就是死罪了。”我轻快地回答,就如同说刚刚我们不过是一起赏梅而已般的轻松。 “十四弟,既然没怎么样,我看弟妹也受了些惊吓,还是传个太医看看稳妥点,咱们也别在雪地里站着了,走吧。”从来没觉得九阿哥如此可爱,但这一瞬,我觉得,他人还蛮好。 有点感地看着他,静待所有人的离去,没有热闹可看,十阿哥撅着嘴转⾝走了,十四阿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也只能转⾝。 倒是九阿哥,走到我⾝边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好样的,果然没看错你。” 心里警报拉响,这个九阿哥,他想说什么?看错,看错什么,又没看错什么? 依旧停留了一会儿,不过也没了看花的兴致,缓步往回走,心里想着今天的事情,后宮还真是个扭曲人的地方。 转眼间,储秀宮就到了,正要进门,却不妨面撞到了一个小太监,还没看清是谁,那人已经急急地说:“婉然呀婉然,你可回来了,大家要急死了,快,快进来…”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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