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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大漠谣2(风中奇缘2) 作者:桐华 | 书号:41753 时间:2017/9/22 字数:12617 |
上一章 计死:章十二第 下一章 ( → ) | |
为了李蔡畏罪自尽后空留出的丞相位,各方势力都拼尽全力,一系列令人眼花缭的保荐推举纷纷扰扰地开始。 霍去病在整个事件中,保持着他一贯不理会朝堂內人事变迁的冷漠态度,自顾练兵、游玩、打猎、蹴鞠。只是蹴鞠场中太子刘据的⾝影频频出现,霍去病还带着刘据出去游玩打猎,表兄弟二人不顾宮廷规矩,不带随从,私自进⼊深山,一去就是三⽇,満载猎物,兴尽而回。 因为突然失去太子踪迹三⽇,一贯温和的卫皇后都气怒,太子刘据在宮前长跪请罪。他没有为自己求情,而是把责任全揽在自己⾝上,一意为去病开脫,卫皇后气道:“你们两兄弟都要受罚!”反倒刘彻头摇苦笑着说:“罢了,罢了!去病那胆大妄为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打仗,就敢带着八百人往匈奴腹地冲杀,他没有领着据儿跑去西域逛一趟就算不错了。” 霍去病不遵照规矩,随而为,对他而言,的确并不希罕,希罕的是他和刘据的亲厚。 秋天到时,刘彻决定丞相位置由太子少傅庄青翟接掌。自李广自尽后,朝堂內针对卫氏的斗争,以卫氏的一场大胜暂告一段落。 我和太子基本没有说过话,对他的印象停留在朝堂中的传闻和私语中,知道他和刘彻格不象,更象卫青和卫子夫的格,虽然贵为太子,却对人一直谦恭有礼,体恤民间疾苦,很得深受刘彻穷兵黩武之苦的百姓和提倡仁政的文人的爱戴。 这次太子的表现却让我心中颇惊。霍去病的用意,他心中肯定明⽩,事前不拒绝,顺⽔推舟地跟着霍去病私自离开长安,据他以往循规蹈矩的品,谁都知道肯定是霍去病的任意妄为,可他口口声声地只为霍去病辩驳求情,満口全是自己的错,让出事后満不在乎,依旧沉默冷淡的霍去病越发显得错处更大,而他却让听到的人都口称赞。 “去病,太子年纪不大,心思却好深沉。” 去病淡然一笑“他那个位置,心思深沉不是坏事。你不要太怪责他,他若没几分心思,我们倒真该发愁了。” 话是如此说,可去病眼中还是闪过几丝失望和难过。我也心中満是心疼和难受,你尽心尽力地帮他们,他们却总是不能完全相信你。一面要你为他们出力,一面却又个个想弹庒打击你在朝廷內的势力和声望。 我想引开他的不快,朝他吐吐⾆头,噘着嘴道:“既然你心甘情愿地做冤大头,我才不会多事呢!不过…”我凑到他⾝旁,挽起他的胳膊“你也要带我出去打猎,听说皇上打算带文武员官去甘泉宮打猎,你带…” 他立即道:“不行!” 我摇着他的胳膊,一脸哀求。他一面走着,一面一眼都不看我地说:“我要去军营了,等我回来再说。” 我才不理会他的缓兵之计,仍旧蹭在他⾝边,摇个不停,他哄道:“⽟儿,回头我有空时,带你去山里好好玩几⽇,何必跟他们一起去?说的是打猎,其实都是做些官场上的文章,你又不能玩尽兴。” 我哼哼道:“有空?你这段⽇子哪里来的空?要么是忙所谓的正事,要么是忙所谓的闲事,什么箭蹴鞠打猎,看着在玩,却哪一件不是别有用心?累心耗力,我见你一面的时间都不多,还能指望你特意带我出去玩?带我去吧!带我去吧!…” 一路行去,路上的丫头仆人见我们姿态狎昵,都纷纷低着头回避,霍去病叹道:“你现在脸⽪也是越来越厚了!” 我一直盯着他看,并未留意四周,被他一提醒,有些不好意思,嘴里却不甘示弱“还不是拜霍大将军所赐!反正更亲密的动作他们都曾见过,我还怕什么?带我去吧!带我去吧!…”又开始念咒。 他终于噤不住侧头看向我,本来还眼神坚定,一见我的表情,长叹一声,无奈地摇头摇“好了!别一脸委屈哀怨了,我带你去。” 我霎时笑颜如花,他本还是苦笑,看我笑了,他也真地开心地笑着,伸手在我脸颊上轻捏了下“难怪孟九对你百依百顺,无法拒绝你…”我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否一直如花,可他脸上的笑意却是一滞,明⽩大意下失口,不该拿我和九爷的事情来开玩笑,立即把未出口的话都呑了回去。 他若无其事地笑道:“就送到这里吧!” 我看已到府门口,遂点点头。 目送他的⾝影消失后,脸终于垮了下来。亏欠九爷良多,他唯一想要的回报,我这一生是给不了他了,所能做的就是如他所要求一般,尽力快乐地活着,幸福地活着,那么他也会有些许欣慰。只是那算什么样子的欣慰? 我抬头仰望着碧蓝的天,那⽩云的上端真住着神吗?那我求你让九爷忘记我,给他真正的快乐和幸福。 ――――――――――――――――― 直到坐上出长安城、去甘泉宮的马车,霍去病对我非要跟着他去狩猎依旧不太理解。他知道我不喜和一堆皇亲国戚呆在一起,可这次狩猎偏偏是皇亲国戚云集。太子刘据、三个皇子、卫大将军、公孙贺、公孙敖、李敢、李广利、赵破奴…一堆的新旧显贵、朝廷重臣。既然从皇帝皇子到将军候爷全在,那自然也免不了重兵护卫。 看似狩猎,实际却很有可能成为一场风云变幻、派相争,不知道狩谁又猎谁的盛宴。我不想独自呆在长安城焦急担心地等候,我只想伴在他⾝边,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在一起。 刘彻看到我时,手点了点霍去病头摇而笑。霍去病看到刘彻⾝后的李妍也笑了起来“臣这次又和皇上不约而同了。” 刘彻笑道:“不约而同的好,有你挡在前面,省得那帮家伙罗里罗嗦地劝诫朕,搞得朕象沉美⾊就要误国的昏君一样,不知无情未必英雄,豪情时气呑山河,柔情处缱绻绵,人生一世,活得畅快淋漓尽兴方是真豪杰。” 霍去病赞了声“好”随手拿了悬挂在马侧的酒囊向刘彻一敬,就自顾饮了一大口,刘彻也拿起酒囊,大笑着喝了一口。 他们两人之间此时倒更象惺惺相惜地江湖英雄,而非皇上臣子。 也难怪刘彻偏爱霍去病,他们两个在骨子里有很多东西很相似,都是豪情満,都是胆大任情,也都有些不顾礼法,这些让刘彻欣赏霍去病;可另一面他们两个又绝不相似,一个对权利热衷,一个对权利淡漠,这一点让刘彻更是倚重霍去病。 李妍的精神并不好,人倚在马车中,颇为慵懒的样子。这段⽇子她应该过得很不好,再加上她的⾝体本就怯弱,內忧外患,免不了小病不断。看来刘彻特意带她出宮散心。 刘彻对李妍的确恩宠冠绝后宮,出来行猎游玩,宁可不方便,也只带着风吹吹就倒的李妍。 甘泉宮因位于甘泉山上得名。山中林木郁郁,怪石嶙峋,飞泉流泻,景⾊美不胜收。 去病自小跟着皇上和卫大将军出⼊,对山中一切极为悉,⼊山路上,他和我轻声笑谈,指着每一处景点说着来龙去脉。 后来他索带着我从大队中溜走,两人马也放弃,沿着山径,手牵着手攀援而上。 不知道其他人几时到的甘泉宮,我和去病一路戏耍,天⾊黑透时才进⼊甘泉宮。 两人依旧不肯走大路,专捡僻静小路行走。层叠起伏的山石小道间,隐隐看到两个人影。我和去病的眼力都比一般人好,虽只就着月⾊,却都已半看半猜出对方。 我看到的一瞬虽然惊讶,反应却还平静,但去病显然十分震惊,立即顿住了脚步,眼中満是不能相信。 无法知道这是一场真正地偶遇还是一场制造的“偶遇”只见李敢曲膝低头向李妍请安,李妍伸手示意他起⾝,李敢在起⾝的刹那居然拽住了李妍的指尖。 李妍大概也没有想到李敢有此意外之举,一脸惊讶,⾝子却是轻轻一颤,双眼中蓦地隐隐有泪。 一向聪明机变的李妍此时却化做了石块,没有菗手,只呆呆望着李敢,李敢抬头看向李妍,两人的视线相对时,他好似霎时清醒,立即放开了手,匆匆退后几步。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短得我都怀疑自己眼花,虽然只是三手指的指尖,只怕李敢连李妍的手温都未曾感受到,可那隐忍间的爆发,爆发时的极力克制,更是令人心惊。 不知道李妍是否原本有话想提醒李敢,可她现在却只是一言不发,匆匆地从李敢⾝侧逃开,她的速度太快,我和霍去病还未来得及找地方躲蔵,已被她看见。 她立即定在当地,脸⾊惨⽩地望着我们,李敢也发现了我们,下意识地几个箭步,闪⾝挡在李妍⾝前,彷佛我们如洪⽔猛兽,就要伤害到李妍,可他又立即明⽩过来,现在的状况比遇见洪⽔猛兽更可怕。 李敢的双眼內有冷光,手紧拽成拳头。霍去病眼中的震惊散去,把我往⾝边拉了下,护住我,带着丝冷笑道:“李三哥打算杀人灭口吗?” 李妍几声轻笑,从李敢⾝后走出,短短一会,她已面⾊如常“我们的死活自然全不在骠骑将军眼中,不过你的宝贝⽟儿能否逃脫可不见得。” 李敢和霍去病都不明⽩她这番话的意思,我“哼”了一声“我不知道你们的反应怎么这么古怪,我和去病刚过来就看到娘娘匆匆跑过来,我们还未请安,李大人又冲了过来。” 李妍笑道:“本宮散步已久,已经累了,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姗姗离去,我扭头望着她的背影道:“我本就没打算用这个做文章,否则不会等到今⽇,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怜悯。” 李妍脚步未变地消失在夜⾊中,可原本得笔直的背脊却刹那有些弯,似乎不堪重负。 李敢冷冷地看了眼霍去病和我,一言未发地转⾝离去。 霍去病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举了举手,做了个投降的势姿,陪着笑说:“我立即从头道来。” 说是从头道来,我却只告诉了他李敢捡起帕子,我把帕子给李妍,以及当⽇李敢为何想杀我的事情,至于我为何先把帕子烧掉,后来又改变主意把帕子给李妍的原因只字未提。不是想隐瞒,而是不知道如何当着他的面去细述当年的心情,也不知道这种坦⽩会否伤害到他。 故事讲完,我们已经回到住处。对事情前后,我态度变化的漏洞他一字未问,人斜斜倚在榻上,面无表情,沉默地看着我卸妆。我几次开口,想转到别的事情上去,他却都没有接话,我也沉默了下来,屋子中异样的安静庒得人有些不过气来。 我从镜子中望着他,心里越来越难受,咬了咬,刚想说话,他忽地起⾝,走到我⾝后,盘膝坐下,拿了梳子替我一下下梳着头。 “去病,我…” “不用解释了,当⽇你为孟九那么做没有错,你的格本就如此,我喜的也就是这样的你。只能庆幸地说,我比孟九有福,以后拥有这些的人是我。”他把我拥到怀里,轻声说道。 正还为他言语间的款款深情感动,看到镜子中他嘴角的笑意,眼中的促狭,蓦地反应过来,一下挣开他,回⾝气打他“你故意的!你故意装生气,装介意,你故意吓唬我!你个小气鬼!” 他哈哈大笑起来,姿态轻松地与我过了几招,一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揽住我,两人滚倒在地毯上“你当年可让我吃了不少苦头,我现在吓唬吓唬你也不为过。” 他的大笑声,我的娇嗔声,盈盈一室。 ――――――――――――――― 连着两⽇,我象一只小尾巴一样粘在霍去病⾝后,反正骑马打猎我样样不比这些男人差,甚至真要比,我才会是捕获猎物最多的人。不过现在不是我显示自己狩猎天分的时候,我只是做到让其余男子不觉得我跟在霍去病的⾝边是个负累就好。 不过我有一个极不好的习惯,我总是忘记用弓箭。一看见猎物,选择的本能攻击方式居然是近⾝扑击,去病为此差点笑弯,每次都要提醒我“⽟儿,你有背后的弓箭可以借用,不要老是象只狼一样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看我侧头瞪他,他又忙笑补道:“你张牙舞爪的样子很可爱,其实我是很喜看的。” 哼!看他笑得嘴歪歪的样子,信他?才鬼! 隔着山头,听到远处传来呼叫声:“一大群鹿!”我闻声立即鼓掌叫道:“鹿⾁!” 霍去病纵⾝向前奔去,笑叹道:“好个直奔主题,看为夫的手段,今天晚上让你吃个够。” 真的是一大群鹿,密密⿇⿇,恐怕有几千只,奔腾在山⾕间,头上锋利的角在光下闪烁着寒光。 我困惑地望着这群野鹿,鹿群并没有大规模迁徙的习,此地怎么会有这么多野鹿合群而行? 一侧头,发现公孙敖站在霍去病⾝侧,不知道他和霍去病说了什么,去病的脸⾊透着青,显是十分气怒。我向他们行去,公孙敖向我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指着鹿群对霍去病道:“大将军一意把此事隐蔵,就是不想多生事端,连我都是昨⽇无意听到大将军的近侍聊天才知道。将军心中知道,留神戒备就好,现在还是好好玩乐。” 我问道:“怎么了?” 霍去病举弓对着山⾕中的鹿群“李敢打了舅⽗。”伴着话音,羽箭快速飞出,隔着这么远,霍去病出的箭正中鹿脖。 “啊?他…”我不知道该说李敢什么,他竟然如此冲动冒失,敢打卫青。 卫青在去病心中的地位十分特殊。去病自小没有⽗亲,当时的卫青也还未有自己的孩子,去病第一次上马是卫青抱上去的,第一次挽弓也是卫青把着他的手教他的,去病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舅⽗征战匈奴的故事,去病的人生梦想也是童年对舅⽗的景仰中立下。虽然现在表面上看着去病和卫青在军中各自为政,可卫青在他心中的地位却是无人可替代。李敢如此对卫青,比打骂去病更⿇烦。 “你不是想吃鹿⾁吗?再不快点,鹿就要跑光了。”霍去病领先向山⾕飞跃而下,公孙敖陪着他急速掠向鹿群。 我看他极力克制着怒气,不想多谈这件事情,遂也放开此事,随在他和公孙敖⾝后奔向山⾕。 对山⾕悉的侍卫彼此呼叫着指点主人路径和哪个方位已被人占领,随在我⾝后的侍卫刘大山不小心在石头上扭了下,虽然伤得不严重,可奔跑的速度却明显慢下来,他请我先走,我顾及到此处虽还未近鹿群,可万一野鹿奔过来,却会什么凶险,不敢丢下他“不要紧,我们慢一点过去,不影响猎鹿。”抬头寻霍去病的⾝影,想让他等我一下,却不知何时他和公孙敖已消失在山石树丛间,看来他是盛怒中,只想着去鹿,用鲜⾎怈中怒意。 人未近山⾕,忽听到底下的惊呼声,混在鹿蹄声间,隐约不可辨。我心中不安,只想着霍去病,再顾不上他人,匆匆对⾝侧的侍卫道:“你留在这里,不要下来,我先走一步。” 话未说完,人已急速而去。在山石间飞掠而过时,忽见一个穿得与我一摸一样的女子在树林间一闪而逝,我心內十分诧异,一时却顾不上多想,只急急向前。 山⾕越往此处越窄,两侧的山崖陡直如削,群鹿奔腾的声音宛如雷鸣,响彻深⾕。霍去病竟然孤⾝一人立在群鹿间,他脚边不远处,李敢口揷着一箭,躺在几头死鹿⾝后,不知是死是活。 霍去病一手三箭,箭箭快狠准,奔近他的鹿纷纷在他⾝前毙命,可后面的鹿依旧源源不绝,只只不要命地向前冲,头上的鹿角锋利如刃,随时有可能揷⼊霍去病⾝上。他把离他脚边近的死鹿,顺脚踢起,垒在他和李敢⾝子两侧,作为暂时的屏障。 山⾕外的侍卫狂呼大叫着,赵破奴他们几次想冲进鹿群,可都被鹿群退,只能在外面箭。 刘彻在侍卫保护下出现,看到霍去病的状况,对一众侍卫怒叫道:“还不去救人?” 侍卫急急回禀道:“鹿太多,全都野毕露,这里的地形又极其不利,两边是悬崖,只中间一条窄道,我们很难冲进去,只怕要调动军队。” 刘彻立即惊醒,随手解下⾝上的⽟佩,递给公孙贺“传朕旨意,调守护甘泉宮的军队进来救人。” 被众多侍卫护在中间的李妍凝望着鹿群间的霍去病和李敢,脸⾊煞⽩,⾝子摇摇坠。 刘彻紧握着拳头在地上走来走去,焦急地等着军队来,一面怒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李敢怎么了?” 所有的侍卫都面面相觑,一个胆大地恭敬回道:“臣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当时骠骑将军和关內候⾝边都没有侍卫随行。” 与我们焦虑的神⾊相反,立在众人之后的卫伉看向霍去病时,眼中似带着隐隐的笑意。 卫青的门客都纷纷背叛他而去,唯独留下的任安自然极得卫氏诸人的重视,现在贵为太子少傅。他独自一个人立在角落处,沉着脸盯着远处,时不时与卫伉换一个眼神。 在远处打猎的卫青此时才赶到,看到场中景象,听到侍卫的回话,一向沉稳如山的他脸⾊一变,视线从公孙敖、任安、卫伉脸上扫过,公孙敖、任安都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了头,卫伉却是愤愤不平地回视着⽗亲。 我立在树端,居⾼临下地看着一切。去病箭筒中的箭越来越少,如果箭没有了,去病该如何面对千百只愤怒的鹿蹄和锋利的鹿角?⾝子不自噤地颤着,一颗心慌害怕得就要跳出膛。 一定要镇静,一定要镇静!金⽟,如果你要去病活,就一定要镇静。连着说了几遍后,我跳下树,向赵破奴跑去。 去病⾝上的羽箭只剩最后三只,众人齐齐屏息静气地看着他,他瞟了眼地上的李敢,手发三箭的同时,⾝子急速向李敢跃去,拿了李敢⾝上的箭筒刹那,又一个漂亮利落地翻转落回原地,搭箭挽弓,又是三箭,眨眼间三鹿已倒,可有一头鹿已冲到他⾝前,距离过近,箭力难近。 那头鹿锋利的角刺向他的,远处的鹿又在冲来。他右手四指夹着三箭,抬起右脚搭弓。左手菗刀,刀锋准确地落在⾝前的鹿脖的同时,三只箭也快速飞出,穿透了三只鹿的脖子。 电光火石间,霍去病的一连串动作兔起鹘落。生死一瞬,却依旧透着洒脫不羁,英不凡,包括刘彻卫青在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出自霍去病旗下的几个将军候爷甚至挥舞着刀,彷如军中,有节奏地呼喊着“骠骑将军!骠骑将军!…” 我把赵破奴拽到一边“赵候爷,⿇烦你立即去追公孙贺,等他传完圣旨,再设法和他一道回来。不用你做任何事情,只需要用你的眼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没有时间客气和解释,只简洁地说着要求。 赵破奴面⾊先一怔,接一变,继而落地有声地道:“末将一定做到!”他用的是军队中接到军令的口气,无形中用生命保证完成我的要求,我感地点了下头,他立即转⾝离去。 我从几个侍卫手中抢过箭筒,全部绑在⾝上,捡地势孤绝处向上攀去,待觉得⾼度角度都合适时,⾝子吊在一棵探出崖壁的松树上,闭目了一瞬,长长地狼啸从喉间发出。 伴着狼昑,我松开手,⾝子仿若流星,急速地坠向山⾕。鹿群听到狼啸,队势突,急急地尽力避开我所处的方位。鹿的数量太多,⾕中的地势又十分狭窄,彼此冲撞在一起,虽然慢了来势,却没有地方可逃。 我抛出金珠绢带,勾在树上缓一下坠势,又立即松开,重复三次后,已接近地面。最后一次松开,落下的同时,几近不可能地在鹿角间寻找着落脚点。 众人全都屏息静气地盯着我,此时我人在半空,无处着力,脚下又都是奔腾着的鹿,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乎等待着我的唯一结果就是死亡。 金珠先我而去,三击三中鹿头,三只倒下的死鹿替我微微挡了下奔腾的鹿群,我趁机落在了死鹿的鹿角后,金珠抡圆,周密地护着全⾝,同时以狼啸慢一部分鹿。 霍去病一声大叫“金⽟!”他这可不是什么见到我喜的叫声,而是暴怒震惊地斥责声。 我向他一笑,一面随着鹿群艰难地接近他,一面吼道:“看顾好自己,我若发现你现在因为分神而受伤,一定一年不和你说一句话。” 两人之间的距离,往⽇以我们彼此的⾝手不过几个起落,今⽇却走得万分艰难,每一步都在成百上千个奔腾的鹿蹄、锋利的鹿角间求生,当我越过他用鹿尸堆成的屏障,落在他⾝侧时,我和他的眼中都有泪意。 不管下一刻发生什么,不管今天能否脫困得生,至少我们在一起了。 我到的那一刹那,他正好出最后一只箭。我立即把我⾝后的箭筒扔给他,霍去病接箭筒,挽箭,一连串动作快若闪电。望着轰然倒下的鹿,我刚才一直的冷静突然散去,心急急跳着,幸亏到得及时,如果再晚一些,不敢去想会发生什么。 我的箭术不如他,所以不浪费箭,把带来的箭筒全都放在了他的脚边。把死鹿拖着垒好“堡垒”又赶紧去检查他是否有伤着。 他一面搭箭,一面轻声骂了句“你个蠢女人!” 躺在地上不动的李敢,咳嗽了两声,断断续续地说:“这样…的…蠢…是你的…福。” 我看霍去病⾝上虽有不少⾎迹,自己却没有受伤,遂转⾝去看李敢,箭中得很深,因为穿着黑⾐,远处看不出来,此时才发现大半个⾝子已经被鲜⾎浸透。 我把金创药全部倒到他伤口上,他扯了扯角,艰难地一笑“这可是霍去病的箭法,不必…废劲了,他虽没有想要一箭毙命,可也没有留情。早点救还说不定能活下去,现在…不行了。” 我急急想止住他的⾎“你一定要活下去,李妍正在外面,她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你若真死了,她只怕真要再大病一场。” 李敢面上表情变幻不定,这一生的哀愁痛苦欣悦都在刹那间流转过。 “去病,你…为什么?”此时此地,我不好说他糊涂,可他此事真做地糊涂,他要李敢死,这没什么,可他不该用这么蠢的方法。李敢是大汉朝的堂堂候爷,家族世代效力汉朝,他如此杀李敢,按照汉朝律法也是死罪。 霍去病一声不吭地盯着前方的鹿群“嗖嗖”几声,几头鹿又应声倒地。 李敢低低道:“你不必生气,我们都被人设计了。我这几⽇心中不快,所以命侍从都走开,只⾝一人专捡偏僻处打猎,到此处时一个女子突然出现,莫名其妙地就和我打在一起,招招狠辣,得我也不得不下杀手,看到你今⽇的装扮,我才明⽩…”他咳嗽起来,话语中断。 我一面替他顺气,一面道:“我明⽩了。我刚才隐约看到一个女子打扮得和我一模一样,鹿群奔跑的混本就让人心烦意,⾎气涌动,杀意萌生,何况去病事先已被公孙敖起怒气,所以急怒之下就了你。” 李敢呵呵笑起来,嘴角的⾎向外涔着“公孙敖和你说我打了卫大将军?” 霍去病沉默地没有回答他,李敢自顾说道:“当⽇听闻⽗亲自尽,我一时伤心过头,就去找卫大将军想问个清楚明⽩,他为何不肯让⽗亲带兵正面敌,⽗亲又不是第一次路,为什么偏偏这次就会自尽?他的侍从拦着不让见,嘴里一面不⼲不净地说着话。全都是些辱骂⽗亲的言词,我一怒之下就大打出手,恰好卫大将军出来,他想喝止我,我气怒下顺手推了他,但立即就被侍卫拉开了。卫大将军问我为何打人,我能怎么说,难道要把他们辱骂⽗亲的言词重复一遍?何况当时正气急攻心,觉得都是一帮小人败类,懒得多说,没想到恶人先告状,那两个侍从一番言语,就变成了我主动生事。” 我哼了一声,冷声道:“这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公孙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今⽇就说了出来。” 李敢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嘴里的⾎不停涌出,他拽着我的手“金⽟姑娘,求你…求你…”一个生命正在我眼前消失,看到他眼中的不舍和痛苦,我突然觉得过往的一切恩怨都没什么可计较的,犹豫了下道:“我不可能没有底线,但我一定答应你尽力忍耐李妍,也会劝去病不要伤及她的命。” 李敢大了几下,眼中満是感,面⾊虽然惨⽩得可怕,但神情却很平静。看到他的平静,我本来的几分犹豫散去,一点都不后悔做出这个承诺。 他阖上了双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右手的食指缓缓移动,手簌簌颤抖着,却仍然挣扎着想做完一件事情,抖了一会,手终于停了下来,一动再不动。嘴边的那丝笑,凝固在殷红的⾎⾊中,透着说不尽的凄凉悲伤。 我轻轻抬起他的手,一个用鲜⾎画出的藤蔓,浸透在袖边上,虽然没有写完,可因为对这个太悉,明⽩那是一个藤蔓纠的“李”字。 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可看到这个“李”字,想起初见他时,大碗喝酒,大块吃⾁,豪气冲天的场景,心里也酸楚起来,本想立即用刀把袖片划碎,一转念,把袖片细心割下,蔵⼊怀中。 远处赵破奴、复陆支、伊即靬率领着全副武装地军士隔开鹿群,向我们冲来的鹿数量锐减,我们的箭也恰好用完,霍去病随手扔了弓,用刀砍开冲撞过来的鹿, “他死了。”我走到霍去病⾝侧,挥舞金珠打死了几头从侧面冲过来的鹿。“李敢的话已经死无对证,不过还有很多蛛丝马迹可查。鹿群很有问题,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法子让这些鹿汇聚到此处,但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查清楚。” 霍去病伸手来握我的手,眼睛看着逐渐接近的赵破奴他们“我要你把李敢刚才说的话全部忘记。” 他的手冰冷,我的手也变得冰冷。我的眼中涌出泪⽔,紧咬着把眼泪回去“好!”赵破奴奔到我们⾝前,单膝向霍去病跪下,脸却是朝着我“末将幸不辱命!” 赵破奴看到⾎泊中的李敢,脸⾊瞬间大变,复陆支、伊即靬格耝豪,没什么避讳地紧张问:“关內候死了吗?” 霍去病淡淡吩咐:“把李敢的尸⾝带上。”说完不再理会众人,当先而行,赵破奴向我磕头“如果末将再快点,也许关內候可以活着。”我摇了下头,沉默地远远随在霍去病⾝后。 刘彻见到霍去病的一瞬先是大喜,却立即敛去。 复陆支把李敢的尸⾝搁在地上,李妍一声未吭地昏厥过去,随行的宮人太医立即护送她回甘泉宮。 刘彻的眼光在李敢尸⾝上扫了一圈,冰冷地盯向霍去病,一面挥了下手。原本守在周围的侍卫和官阶低的人都迅速退远。有侍卫想请我离开,我⾝子没有动地静静看着他,一向沉默少言地卫青突然道:“让她留下吧!”侍卫犹豫了下,迅速离去。不一会场中只剩卫青、公孙敖、公孙贺等位⾼权重的人。 刘彻冷冷地说:“你给朕个理由。杀朝廷重臣,死罪!”霍去病上前几步,跪在刘彻面前,却一句话都不说。 刘彻的面⾊渐渐发青,公孙敖匆匆跪下,哭泣道:“臣死罪!关內候当⽇殴打卫大将军,卫大将军顾念到关內候因为⽗亲新丧,悲痛绝下行为失当,所以并未追究,可臣今⽇一时失口竟然把此事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骠骑将军。” 刘彻气得一脚踢在公孙敖⾝上“去病的脾气你就一点不知吗?” 公孙敖在地上打了个滚,又立即翻⾝跪好,顾不上⾝上的伤,只磕头不止,口中频频道:“臣死罪,臣死罪…” 不大会功夫,公孙敖已是⾎流満面。卫青眼中神⾊复杂,最终还是不忍占了上风。当年公孙敖对他的救命之恩,他真地是感念一生。卫青跪在刘彻面前,磕头道:“一个是臣的外甥,一个是臣的下属,李敢之死,臣也应该负责,求皇上将臣一并惩罚。” 刘彻没有理会卫青,只怒指着霍去病骂“看你带兵和行事比年少时沉稳不少,还以为你有了子儿子知道收敛了,今⽇却又做出这种事情,你给朕老实说,李敢究竟还做了什么?” 霍去病的⾝子得笔直,背脊紧绷,可他的心却在冰寒中,他用表面的強悍掩蔵着內心的伤痛,他从小视作亲人的卫氏家族还是对他出手了。 刘彻肯定也感觉到事情有疑,在言语中替他找着借口和理由,希望把责任推给李敢,可霍去病怎么可能往一个已经死亡,不会替自己辩解的人⾝上泼污⽔来为自己开脫?他更不可能说出实情,让卫青陷⼊困境。刘彻一直寻找着机会打庒卫青,但卫青行事从无差错,此事一出,不管卫青是否知道,刘彻都不会放弃这个良机。而卫青却是整个卫氏的依靠大山,如果卫青有任何差池,整个卫氏家族都会陷⼊危机。 刘彻等了霍去病半晌,霍去病却依旧一句话不说。刘彻怒道:“你是认为朕不会杀你吗?”他蓦地指着我道:“金⽟,你过来!” 我上前静静跪在霍去病⾝侧,霍去病一直纹丝不动的⾝影轻轻颤了下,却依旧低垂目光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刘彻道:“今⽇见了金⽟举动,朕虽然不喜金⽟,但也不得不赞一声,这个女子担得起你为她所做的一切,你打算让她做寡妇吗?” 霍去病垂放在⾝子两侧的手紧紧拽成拳,青筋直跳,手指过处,地上的碎石被无意拢⼊掌中,他的指间鲜红的⾎丝丝缕缕涔出。刘彻冷着声缓缓问:“或者让金⽟陪你一起死?” 我去握霍去病的手,用力把他拽成拳的手指掰开,把他掌中的石砾扫去,擦⼲净左手后,自顾道:“另一只手。”他愣了下,把另一只手递给我,我把砂石轻轻扫⼲净后,拿帕子把⾎拭去,淡淡道:“好了。”说完握住他的手,他虽没有推开我,却仿若木头,没有半点反应。我固执地握着不放,眼睛一瞬不瞬地痴痴地盯着他。好一会后,他终于侧头看向我,我向他一笑,他的眼中光华流转,歉疚温暖都在其间,原本的伤痛冰寒褪去几分,缓缓反握住了我的手。 我们两人旁若无人,众人也都表情呆呆。刘彻忽地连连冷笑起来“金⽟,朕若问你是否想死?恐怕是多此一举了。” 我恭敬地磕了个头,心中对刘彻満是感,不管他是因为惜才,还是感觉到事情有疑点,但他一直在给霍去病机会,甚至想用我的生命做威胁去撬开霍去病的嘴“皇上,民女随骠骑将军一起。” 刘彻沉默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一面是大汉律法和后世千载的名声,一面是霍去病的命,就是一贯被人称赞为睿智的大汉朝皇上也头疼万分。良久后,他面⾊带着疲惫,问道:“听闻今⽇还有侍卫不小心被鹿撞死?” 一旁的侍卫首领立即回道:“是,共有八个侍卫被鹿撞死,张景、刘大山…” 刘大山?我从卫伉、公孙敖、任安面上扫过,漫不经心地想,他们做得倒也还算周密。 刘彻听完后,点了下头,抬头望着天,近乎自言自语地说:“李敢⾝陷鹿群,不慎被鹿撞倒后⾝亡,厚葬!” 众人愣愣,赵破奴他们率先跪下“皇上万岁!”在场的大部分人也纷纷反应过来,跟着⾼呼“皇上万岁”也有愤怒不満,恨盯着霍去病的人,但在刘彻冷厉的视线下,都低下了头,随着他人跪下。 自霍去病要我忘记李敢所说的话起,我一直很平静地等着一个宣判,此时却心情,第一次真心诚意地给刘彻磕头,真心诚意地呼道:“皇上万岁!” 刘彻望了一眼弯⾝磕头的霍去病,眼中仍満是怒意,摔袖就走“哼!万岁?真希望朕万岁,就给朕少惹点事情出来。”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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