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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灵异小说 > 布莱克伍德庄园  作者:安妮·赖斯 书号:41732  时间:2017/9/22  字数:21774 
上一章   ‮章五第‬    下一章 ( 没有了 )
  翻译:deva

  不久我们就站在庄园的大宅前面了,看着它那两层‮大巨‬的柱廊,一瞬间我感到不好意思。

  花园里的灯当然是亮着的,辉煌的灯光照亮了镂饰的⾼大的柱子,而那许多房间也都在发光。事实上,这是我小时候定下的规矩,到了四点钟主屋里的枝形吊灯就都得亮着,而尽管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黎明的昏暗中陷⼊忧郁的男孩了,吊灯依旧会在同样的时刻被点亮。

  黎斯特吃吃地笑起来,让我措手不及。

  “你为什么要感到不好意思呢?”他友善地问道,轻易地读出了我心中的想法“‮国美‬总是在毁坏她的大宅子。有一些房屋甚至连一百年都维持不了。”他的口音变轻了。他显得更亲昵。“这是个很的地方,”他随意地说“我喜它⾼大的柱子。还有柱廊和三角墙,这都相当漂亮。纯粹的希腊复兴风格。你怎么能够对这些感到惭愧呢?你是个奇特的孩子,很温顺——我想,而且在你的时代里是不常见的。”

  “喔,接受了暗黑的馈赠和它那不凡的特质,”我问道“现在我又怎么能算是属于这个时代?你认为呢?”

  我马上就后悔回答得如此直接了,但他并不在意。

  “不,我的意思是,”他说“在被给予与暗黑馈赠之前,你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对吧?你一生的线索,并没有被织进特定的纹理中。”他的语气直率而友好。

  “我想你是对的,”我回答道“事实上,你说的完全没错。”

  “你会把这一切告诉我,是吧?”他问道。他那金⾊的眉⽑在褐⾊肌肤的衬托下突显出来,他轻皱着眉,同时却也在微笑着。这让他看起来机敏而可爱,尽管我不确定是为什么。

  “你希望我这么做吗?”我问。

  “当然了,”他回答“而且这也是你想要做并且一定得做的。”他促狭地微笑着,眉间轻蹙。“现在,不如让我们进去吧?”

  “当然,是的。”我说,他友好的态度和他的话语都让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我还不很能掌握情况——他就跟我一起,我不仅找到了他,而且他希望倾听我的故事,他就在我⾝边。

  我们登上大门前的六级阶梯,走道大理石门廊上,我打开门。因为这儿是乡村,门从来都不会锁。

  宽阔的‮央中‬走廊在我们前面展开,黑⽩相间的菱形大理石砖一直向后门延伸,而那跟我们刚进来的门是一样的样式。

  半遮挡着我们的视线的是布莱克伍德庄园最大的特⾊之一——螺旋阶梯,看到这,黎斯特显得很⾼兴。

  凉快的空调感觉舒适。

  “多美啊,”他说,一边凝视着那优雅的扶手和精致的栏杆。他站在螺旋‮央中‬。“噢,它直通到三楼去,漂亮地折叠回来。”

  “三楼是阁楼,”我说“堆満七八糟的收蔵和旧家具。它向我透露过它的一点秘密。”

  他的视线转向走廊墙上连续的长幅壁画——画的是光下的意大利田园,而其上是湛蓝的天空,那明亮的颜⾊主宰了整个长廊和楼上大厅的空间。

  “啊,有趣,”他说,抬头望着⾼⾼的天花板“看看那石膏饰边。手工作的,不是吗?”

  我点点头。“新奥尔良工匠的作品,”我说“十九世纪的,我的曾曾曾祖⽗非常爱好浪漫,而且有那么点儿‮狂疯‬。”

  “还有这个画室,”他说道,目光穿过右边圆拱形的房门。“全是古老的家具,上等的家具。你们叫做什么呢,奎因?洛可可?这给我一种逝去时光的梦幻感觉。”

  再一次的,我点头。我已经很快地从困窘转向让人不好意思的骄傲了。在我的生命里,人们总是为布莱克伍德庄园所折服。他们热情地赞颂它,而我也对我过去的安之若素感到惊讶。可是这个人,奇特地引人注目和英俊,我愿把生命托于其手中的这个人,他是在城堡里长大的,我曾担心他会嘲笑眼前所见。

  正相反,他似乎満怀动地欣赏着金⾊的竖琴和古老的普莱尔钢琴(注:PleyelPiano,法国有名的钢琴品牌)。他的目光在曼弗雷德·布莱克郁的‮大巨‬画像上停留片刻,那是我最古老的先祖。然后他热衷地转向大厅另一边的餐厅。

  我示意他可以进去。

  古董⽔晶吊灯散发着灿烂的光华,其下是一张可以容纳三十个人的长桌,为这个房间订制的。镀金的椅子最近新盖上了一层绿⾊绸缎。金和绿的配⾊在地毯上再现,⻩金漩涡覆于绿⾊毡子之上。镶嵌着绿孔雀石的镀金餐具柜摆放在长窗户之间。

  道歉的想法在我的心中悄悄呈现,也许是因为黎斯特已经被这地方完全住了。

  “布莱克伍德庄园的这些都很不必要,”我告诉他“只有我跟奎因阿姨住在这里,我有种感觉——总有一天什么人会让我们把它用于更明智的方面。当然还有家族的其他成员——然后还有料理庄园的人,他们自己已经富得不用为任何人⼲活了。”我打住了,为长篇大论的闲扯而惭愧。

  “还有什么更明智的用途呢?”他的语气依旧轻松自在“为什么庄园就不能只是你们舒适雅致的家呢?”

  他正看着奎因阿姨年轻时的画像——一个微笑的女孩,⾝上的⽩⾊起泡无袖晚礼服仿佛是昨天才作的,而不是七十年前;然后是另一幅画像——维吉尼亚·李·布莱克伍德,曼弗雷德的子,第一位住进布莱克伍德庄园的女士。

  维吉尼亚·李的画像已经变暗了,然而画像依然充満活力和朦胧的情感,而画中金发碧眼的女人,看起来‮诚坦‬而谦逊,微笑着,有着无疑很漂亮的脸孔。她的⾐服是十九世纪的华丽款式,天蓝⾊的⾼领长裙,长长的袖子在肩膀处折叠,她的头发梳了起来。她是奎因阿姨的祖⺟。我总是能在这些肖像里看出一些相同的特征,眼睛或是脸型,尽管其他人都说他们不能。不过…

  而它们对我而言不只是随意的回忆而已,这些肖像,尤其是维吉尼亚·李的。奎因阿姨仍旧跟我在一起。然而维吉尼亚·李…我颤抖一下,驱散那些关于鬼魂的怪异记忆。我的心正被太多的动占据。

  “是的,为什么它不能作你的家,作你们祖先的财富的储蔵库?”黎斯特直率地评论道“我不懂。”

  “喔,我还小的时候,”我回答道“我的祖⽗⺟还在生,那时庄园算是作为旅馆的。他们把它叫做‘提供铺和早餐的地方’。不过他们也在餐厅里提供晚餐。

  过去有很多旅游者到这里来。我们现在还保留着每年的圣诞宴会,歌手会在楼梯顶上作最后的献唱,而客人就聚集在大厅这里。这都很方便,在这种时候。去年复活节我举行了一个‮夜午‬的宴会,好让我能去得成。”

  往事的回忆让我感到震惊,我被它的生命力吓到了。我強迫自己,內疚地试图从早年的记忆里绞出点什么。现在我还有什么权利享有美好的时光,或是回忆呢?

  “我喜那些歌手们,”我说“女⾼音们唱起‘OHolyNight’的时候我会跟着祖⽗⺟一起叫喊起来。布莱克伍德庄园在这种时刻很強大——改变人们的生活的一个地方。你可以看出来我依然为此着。”

  “它怎么改变人们的生活呢?”他很快地问,像是被昅引住。

  “噢,那时有很多婚礼在这里举行。”我的声音梗住了。婚礼。可怕的记忆,新近的记忆庒倒了一切,可聇的糟糕的一幕——⾎,她的长袍,那味道——可是我把它从心中驱走。我继续说:

  “我记得可爱的婚礼,还有周年纪念宴会。我记得那次为一位九十岁老人的生⽇举行的早地野餐。我还记得,不少人回来重游他们结婚的地方。”令人心痛的回忆再次浮现——新娘,全⾝染⾎的新娘。我一阵眩晕。

  *你这个小傻子,你杀了她。你本没有打算杀死她,看看她那⽩⾊的裙子。*

  我现在不要想它。我不能被它削弱了。我会向黎斯特坦⽩一切,但不是现在。

  我得继续。我结结巴巴,终于说了下去。

  “我们有一本来宾登记薄,配的是一支坏掉的羽⽑笔,本里写満了来往人们的评语。他们仍旧不时到这里来。他们的热情从未减退。”

  他点头微笑,像是这让他感到愉快。他注视着维吉尼亚·李的画像。

  微弱的灵感穿过我的⾝体。画像改变了吗?我模糊地想象着她那可爱的蓝眼睛往下看着我。可她永远不会为我活过来了,不是吗?她当然不会。她的⾼尚德行是有名的。现在我跟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最近这些⽇子里,”我坚持叙述下去“我发现自己拼命地爱着这里,也珍爱着我跟人间的一切联系。我的奎因阿姨是我最珍爱的。可是还有其他人,永远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份的其他人。”

  他耐心地端详着我,仿佛在思考着我的话。

  “你的良心的声音像是小提琴一般‮谐和‬悦耳。”他沉思着说“你真的喜这些陌生人,这些圣诞节和复活节的客人们到你的屋檐下来么?”

  “那让我感到⾼兴,”我承认“屋子里总是充満着光亮和运动,还有人们说话的声音、繁忙的阶梯暗哑的颤音。有时候客人会抱怨——燕麦粥太稀了或是⾁汤太糊了——在过去,我的祖⺟斯薇特哈德(注:Sweetheart,总不能译“甜心”吧)会因此而哭泣,而我的祖⽗——我们都叫他鲍斯(Pops)——会私下地在厨房里生气地猛击桌子;不过总的来说,客人们都喜这里…

  “…偶尔这里会显得寂寞,忧郁消沉,不管灯光是如何灿烂。我想当我的祖⽗⺟去世的时候它美好的一面就已经完了。我感到一种…一种像是跟布莱克伍德庄园有关的很深的抑郁,可是我不能离开,也不会自愿地离开。”

  他点点头,像是懂得了我的意思。他看着我,正如我看着他。他在对我做出评价我,正如我评价他。

  我在想着他是多么人,我不能自已,他金⻩的头发又厚又长,在领口的地方优雅地弯曲,而他紫罗兰⾊的眼睛能够洞察人心。世上真正有着紫罗兰⾊眼睛的生物是很少的。他的双眼间的细微差异不代表什么。他晒黑的⽪肤光滑无暇。他疑问般地凝视着我,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你知道,你可以到处逛逛,”我说,仍然为他对我感‮趣兴‬而震惊,话语再次紧张地溢出“你可以到各个房间里,一些房间里还有幽灵。有时甚至连游客也看到了幽灵。”

  “他们害怕吗?”他好奇地问。

  “噢,不,他们太⾼兴能够呆在闹鬼的房子里了。他们很喜这个。他们看见本不存在的东西。他们要求单独留在闹鬼的房间里。”

  他笑起来。

  “他们声称听到没有摇动的钟发出响声,”我继续道,对他报以微笑“然后他们闻到咖啡的味道——尽管并没有咖啡,他们捕捉到异国香⽔的气息。偶尔会有一两个游客真的被吓着了,实际上过去曾有几个马上收拾行李离开的,不过总的来说,闹鬼的名声让这里很受。然后,当然,还有真的能看见鬼魂的人。”

  “而你,你能看见鬼魂。”他说。

  “是的,”我回答道“大部分鬼魂都是很弱的,不过是像⽔气一般,可是还有例外的…”我犹豫了。片刻之间我失神了。我感到我的话也许会引来某些更可怕的魂灵,可是我是如此希望向他倾诉。踌躇着,我继续道:

  “是的,异常的例外…”我停下来。

  “我希望你告诉我,”他说“你在楼上有个房间,不是吗?在那里我们能安静地谈话。但是我感觉到屋子里还有别人。”

  他往走廊的方向一瞥。

  “对,奎因阿姨在后面的卧室里,”我说“我要看看她,一会儿就行了。”

  “这是个奇特的名字,奎因阿姨(AuntQueen),”他评论道,展现出明亮的笑容“很有南方特⾊。你会带我去见她吗?”

  “毫无疑问。”我答道,完全没有常识上的犹豫“她的名字是洛林·麦克奎因,附近的人都喊她奎因‮姐小‬或者奎因阿姨。”

  我们一起走进过道,他不忘抬头看一眼上方的螺旋阶梯。

  他的靴子敲在大理石上发出尖锐的声响。我带他走过去,来到奎因阿姨敞开的房门前。

  她就在那里,我亲爱的,华丽耀眼,而且非常忙碌,一点也没有被我们的接近打扰。

  她坐在她的大理石桌子旁,就在梳妆台右边,这样就摆成了她最喜的L字形。一旁的落地灯和梳妆台上的罩灯很好地照亮了她,而她那许多浮雕宝石都摆在桌子上,她右手里握着骨柄的放大镜。

  她⾝穿⽩⾊的填絮绸缎长袍,看起来脆弱得骇人。⽪带扣在她纤细的上,而叠进翻领里的⽩丝巾把她的脖子裹得很好。她戴着她最喜爱的镶嵌着钻石和珍珠的项链。柔软的灰发在她的脸旁自然地弯曲,而当她端详着手上的石雕的时候,她的眼里充満了生动的神采。在桌子下,在她的袍子分叉的地方,我看见她穿着危险的‮红粉‬珠片⾼跟鞋。我想要说教。这种尖鞋跟的鞋子永远是个危险。

  奎因阿姨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适合她,我本能地为她感到骄傲,在我的生命里,她是我的守护天使。我不担心她会察觉到黎斯特的异常,他那晒黑的⽪肤是很好的掩饰,要说特殊的话也许就是他罕见的美貌吧。而我在这一刻是难以言喻地⾼兴。

  在黎斯特眼里,整个房间看起来定是一幅美好的图画。左边的角落里是一张有罩盖的,最近才新铺上玫瑰红的绸缎,用颜⾊更暗的织物来装饰。已经铺好了,厚重的绸缎罩、绣花枕头和其他装饰的枕垫堆在一起。缎子沙发和四周的椅子都是跟的幔帐相配的颜⾊。

  珍斯曼站在影里,我们常年的女管家,她那如丝的黑⽪肤和姣好的容貌给予她一种特殊的美,就像奎因阿姨一般。她⾝穿红⾊的紧⾝⾐,穿着⾼跟鞋,颈上戴着珍珠项链,看起来不寻常地锐利。那一串珠链是我送给她的,不是吗?

  珍斯曼对我轻轻地摆一下手,然后转⾝整理起边桌子上的小物品,而当奎因阿姨抬起头来招呼我,‮奋兴‬地喊着“奎因!”的时候,珍斯曼停下手里的活,走了出去,就在我们⾝边擦过。

  我想要拥抱珍斯曼。我已经好几个夜晚没有看见她了。可是我害怕。然后我想,不,我已经猎食过,⾝上是暖和的,所以没关系。我的心中充満贪婪的美好的感觉,我感到我并不是被诅咒的。我感到了太多的爱。我往后退一步,把珍斯曼拉进怀里。

  她的⾝段很匀称,她的⽪肤是可爱的牛巧克力的颜⾊,她有着淡褐⾊的眼睛,而她卷曲的短发总是漂亮的漂成⻩⾊,包围着她圆圆的脑袋。

  “啊,我的小老板,”她一边说一边给我一个拥抱。我们站在走廊的暗影里。“我神秘的小老板,”她继续说道“我好难得见你一面呢。”

  “你永远是我的女朋友,”我低声说,吻着她的额头。在这种亲密的接触里,死者的⾎帮了我不少忙。而且,我満怀希望,也有那么一点儿狂热。

  “你进来,奎因,”奎因阿姨喊道,珍斯曼轻轻地放开我,向后门走去。

  “啊,你有朋友在一起,”奎因阿姨说,而我听她的话进去了,黎斯特在我⾝边。这个房间比屋子里的其他地方要暖和。

  奎因阿姨的声音是超越年龄的,即使不算是年轻的,而她说话的时候用的是清晰的命令般的措辞。

  “我很⾼兴你有个同伴。”她说“而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大的年轻人啊,”她非常⾼兴地对黎斯特说,对她自己很是讽刺“到这里来让我好好看你。啊,你真的长得很英俊。到灯光里来。”

  “而你,我亲爱的女士,你是一个美丽的幻影。”黎斯特说,他的法国腔略微加重,像是为了強调他的话。他越过摆満浮雕宝石的大理石桌子,弯‮吻亲‬她的手。

  她的确是个美丽的幻影,毫无疑问,依旧有着和蔼而漂亮的脸容,尽管她已经历了长久的岁月。她的脸有着自然的棱角而不显得憔悴,她那薄薄的嘴上均匀地涂上了蔷薇⾊的口红,而她的眼睛,尽管周围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依然闪烁着蓝⾊的光芒。她前的钻石和珍珠很耀眼,她的纤长的手指上还戴着几个华丽的钻石指环。

  珠宝似乎总是她的权力和⾼贵的一部分,仿佛年龄给予了她強大的优势,而一分可爱的柔弱让她的个更为突出了。

  “这边,小男孩。”她对我说。

  我走到她⾝旁,俯⾝好让她‮吻亲‬我的脸颊。那是我的习惯——自从我长到六尺四这样令人惊讶的⾼度以后,而她常常逗弄我,拉着我的头不让我走。这一次她并没有那样做。她被站在她的桌子旁,带着热诚微笑的人的人物转移了太多的注意力。

  “——你的外套,”她对黎斯特说“多么不可思议啊。哎呀,一件阔边的双排扣常礼服。到底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还有它的浮雕纽扣,多么完美啊。你能现在就过来让我看看吗?你知道,我对浮雕石有一种狂热的喜好。这几年来,我除了这个以外几乎什么都不想呢。”

  黎斯特走近她,我挪开一步,让出位置来。我突然感到害怕,非常害怕,怕她会觉察到什么,然而我马上意识到情况完全处在黎斯特的掌握之中。

  另一位饮⾎者,我的缔造者,不也像这样把奎因阿姨住了吗?我该死的有什么好慌呢?

  当她仔细地察看着钮扣,评论说道每一个扣子上都有着不同的缪斯女神的时候,黎斯特微笑地低头看着她,仿佛被她的魅力完全俘虏了,而我爱他如此。因为奎因阿姨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他们两人都在这里,带给我的喜悦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对,一件真正的双排扣常礼服。”她说。

  “喔,我是个音乐家,女士,”黎斯特对她说“你知道在这个年头一个摇滚乐手可以穿上双排扣常礼服,只要他喜的话,所以我就纵容自己啦。我是个不可救药的戏剧的家伙。顽固地坚持着我的自⾼自大和偏执古怪。我走进一个房间的时候总喜除掉所有的障碍物,而且我对古老的东西有种狂热的爱好。”

  “是啊,这种狂热是多么正确。”她说,显然对此感到很⾼兴。黎斯特退开一步,站到我⾝旁。“我的两个帅气的男孩。”她评论道。“你知道奎因的⺟亲是歌手吧,虽然我不很愿意说她是怎么一个歌手。”

  黎斯特并不知道,他给我一个好奇的眼神,还有一丝揶揄的微笑。

  “她唱的是乡村音乐,”我很快地说“她的名字是帕西·布莱克伍德(PatsyBlackwood)。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

  “非常无力的乡村音乐,”奎因阿姨略微不赞成地说“我想她把它叫做乡村流行曲,这说明了不少问题。尽管如此,她的声音很好,而且她偶尔也能写一些不那么坏的歌词。她擅长的是一种哀伤的民谣,近乎凯尔特式的,尽管她没有意识到——可是你知道,她真正想唱的是小调的蓝草音乐,假若她唱的是她喜的,而不是她认为应该唱的曲子的话,她也许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名声。”奎因阿姨叹气说。

  我大为惊讶,不仅因为她的话是如此明智,而且还因为这种奇怪的不忠实——奎因阿姨从不是一个会对她的⾎亲加以批评的人。可是她內心某处似乎被黎斯特的凝视扰了。也许他略微施展了一点魅惑术,而她讲述的都是內心深处的想法。

  “可是你,年轻人,”她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奎因阿姨了,当然,永远都是;但是你的名字是什么呢?”

  “黎斯特,女士,”他回答道,发“Les-dot”的音,重音落在第二个音节上“我也不是真的很有名。而且我现在也本不再唱歌了,除了开着保时捷飞飙或者驾着摩托车在路上奔驰的时候哼给自己听。在这种时候我是一个帕瓦罗蒂(P‮va‬arotti,就是“那个”帕瓦罗蒂了)——”

  “噢,但是你不可以超速驾驶!”奎因阿姨突然很严肃地说“我就是这样失去我的丈夫约翰·麦克奎因的。那时他驾的是一辆布加蒂(Bugatti,意大利名车),你知道布加蒂是怎么样的,”——黎斯特点点头“而他是那么为它自豪,他能良好的欧洲跑车。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我们在太平洋一号公路上飞驰,每到拐弯的地方都要急刹车,一直往大苏尔(BigSur,加州的旅游胜地)驶去,然后他对车子失去了控制,一头撞到挡风玻璃上。他就那样死了。我恢复意识的时候看见人们围着我,而我离海边的悬崖只有几英寸的距离。”

  “太可怕了,”黎斯特恳切地说“这是很久以前的事吗?”

  “当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我那时候够傻的,”奎因阿姨说“而我没有再婚;我们布莱克伍德家的人都不会再婚。而约翰·麦克奎因给我留下了一笔遗产,算是一点安慰,而我找不到另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有着那么多热情和快乐的错觉,不过其实我也没怎么去找。”她遗憾地摇‮头摇‬“那是一件沉闷的事情,所有的那一些,他被埋葬在梅泰里公墓的坟地里,我们家在那里有一块很大的坟地,还有壮观的小神龛,而我不久以后也会沉睡其中。”

  “噢,我的上帝,不,”我低声说,略微担心过头了。

  “你给我安静,”她说,抬头看着我“而黎斯特,我亲爱的黎斯特,跟我谈谈你的⾐服,你的奇特而大胆的喜好。我很喜。我得承认,想象你穿着那件双排扣常礼服,架着摩托车飞驰的情景真的很有趣。”

  “喔,女士,”他说,一边温和地笑着“我对舞台和麦克风的‮望渴‬已经完结了,可是我不会放弃我的奇装异服。我无法放弃它们。我是反复无常的嘲流的俘虏,今晚你已经看到了。在⾐服上覆盖上层层‮丝蕾‬和钻石链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嫉妒奎因⾝上那件时髦的⽪外套。你可以把我称作Goth吧,我想,”他很自然地看我一眼,仿佛我们都是普通的人类“人们不都把我们这些喜复古的⾐着讲究的一群称作Goth吗,奎因?”

  “我想是的。”我说,试着跟上。

  这小小的演说让奎因阿姨大笑不止。她忘记了约翰·麦克奎因,那个事实上早已逝去,只剩下故事的人。“黎斯特,这是一个多么不常见的名字啊,”她反问道“它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算不上有,女士,”黎斯特回答说“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记忆越来越差了——这个名字混合了我六个哥哥的名字里的第一个字⺟。而他们,我的兄弟们和他们的名字,我兴⾼采烈而精神満地鄙视他们。”

  再次的,奎因阿姨笑了,显然很惊讶而且完全被住了。“第七个儿子,”她说“这给予了你某种力量,而我对此満怀敬意。你说话有着即兴的雄辩。看起来对奎因来说你是一个出⾊的让人⾼兴的朋友。”

  “成为他的出⾊的朋友,那是我的野心,”黎斯特马上真诚地说“不过还是不要让我把这強加于人吧。”

  “不要那么想,”奎因阿姨说“你在我家里是受的。我喜你,我很清楚。而你,奎因,你最近到哪去了?”

  “到处转转而已,奎因阿姨,”我答道“像帕西那样游游,不怎么好——我不知道。”

  “那你给我带来浮雕石了吗?”她问。“这是我们的习惯,黎斯特。”她解释道,然后对我说:“你几星期没回来了,塔昆·布莱克伍德。我要我的浮雕石。你一定得给我一个。我不会放过你的。”

  “噢,是的,你知道我几乎就忘记了。”我说。很有理由会忘记吧。我伸手从右边的口袋里拿出一个用棉纸裹住的小包,那时我几个晚上以前放进去的。“这个是从纽约来的,一个可爱的贝雕。”

  我把纸包展开,把美丽的贝壳摆在她面前,这将成为她拥有的最大的浮雕石里的其中一个。这是一个暗‮红粉‬⾊的贝壳,⽩⾊的褶皱上有着天然的花纹。贝壳是椭圆形的,镶着精致的圆齿的24K金质边框。

  “美杜莎,”她显然很満意地说,马上从女人长翅膀的头和舞动的蛇发上认出了她的⾝份“而且这么大,雕刻得如此清晰。”

  “很吓人,”我说“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美杜莎。注意看看那翅膀的⾼度,还有翼尖的一点橘⾊的褶皱。我本想快一点拿过来的。”

  “噢,没关系的,我亲爱的,”她说“不必后悔没有来探望我。我想时间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你现在就在这里,你记得我。重要的是这个。”她抬头热切地注视着黎斯特。“你知道美杜莎的故事,不是吗?”她问道。

  黎斯特踌躇了一下,只是微笑,显然比起自己来说,比较愿意听她讲。他一心一意地看着她,显得那么耀眼,而她抱以微笑。

  “她曾是美丽的,然后成为了怪物,”奎因阿姨说,无疑正极大地享受着这个时刻“她的脸可以把人变成石头。柏修斯(Perseus)从光滑的盾牌上找到了她的影像,而当他杀死她的时候,飞马佩加索斯(Pegasus)从她落地的头颅溅出的⾎里出生了。”

  “就是那个头颅,”黎斯特说“雅典娜用它来装饰她的盾牌。”

  “你说得很对。”奎因阿姨说。

  “对抗伤害的魅惑,”黎斯特轻柔地说“那是她被砍下头颅以后所成为的东西。另一次惊人的转化,我想——从美人到怪物,从怪物到惑。”

  “是的,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对的,”奎因阿姨说“对抗伤害的魅惑。”她重复道。“到这里来,奎因,帮我拿掉这些累赘的钻石,”她说“给我一条金链子。我要把美杜莎戴上。”

  那很容易。我直接走道梳妆台旁,为她拿掉了钻石项链,狡猾地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然后把项链摆进⽪⾰盒子里。这个盒子总是放在梳妆台的右手边上。金链子在顶层的菗屉里,用一个个塑胶袋子装着。

  我从中选了一条结实的24K纯金质的,好让她戴得舒服而且合适。我把它穿上镶在贝壳上的扣子,然后为她戴到脖子上,扣好。

  我再度给她几个迅速的‮吻亲‬,非常轻柔地,仿佛‮吻亲‬着一个用⽩⾊糖果做的人,然后来到她面前。浮雕贝壳嵌在褶皱的丝巾里,看起来华丽而⾼贵。

  “我得承认,”我评论着新买的贝壳“这算是个战利品。琊恶的美杜莎就在其中,而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长翅膀的蛇发女孩,这是很罕见的。”

  “对,”黎斯特同意地说“而且更难得是她的人魔力。”

  “你这样想吗?”奎因阿姨问他。浮雕贝壳比绚丽的钻石更适合她的⾼贵。“你是个奇特的年轻人,”她继续对黎斯特说“你说话缓慢而深思虑,而且你的声音很低沉。我喜它。奎因过去是个书呆子,一口一口地啃着神话故事——要他能读到书的话,而且,注意了,不久以前还是这样子。可是你,你很显然是了解神话的,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而且还对浮雕石有所了解,我从你的⾐服上大约看得出来。”

  “知识在我的脑中来了又去,”黎斯特略显悲伤地‮头摇‬说“我急切而贪婪地了解它,而后又失去了它,有时候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我应该知道的事情。我感到被遗弃了,然而知识又回来了,或者我从别的地方找到了它。”

  他们相处得多好啊,他们二人,这让我很惊讶。然后苦涩的记忆让我心中感到刺痛,那关于我的缔造者的记忆,那可怕的、被诅咒的存在,就在这个房间里,以同样的方式跟奎因阿姨谈过。那一次的话题也是有关浮雕石的。浮雕石。可这是黎斯特,不是我的缔造者,不是那讨厌的人。这是我的英雄,在我的屋檐下。

  “那么你是喜读书的。”奎因阿姨在说。我回过神来。

  “哦,是的,”黎斯特说“有时候它们是我生存的唯一支柱。”

  “你这种年纪的人怎么说这种话呢。”她笑了。

  “不,一个人可以在任何年纪的时候感到绝望,你不这样认为吗?年轻人总是绝望的,”他坦⽩地说“而书籍,它们提供了一个希望——那就是,整整一个宇宙也许会在书页之间展开,而坠落到那个新的宇宙之中,一个人就得救了。”

  “噢,是的,我同意,我真的同意,”奎因阿姨答道,几乎是兴⾼采烈地“应该是那样子的。想象一下——每一个新的人都有整整一个宇宙。你认为我们可以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吗?你很聪明,而且很敏锐。”

  “我想我们都不愿意允许,”黎斯特回答说“我们的妒忌心太重,而且胆小。可是我们是应该允许它的,那么我们将体验到一个又一个灵魂的经历,我们的生命将是奇妙的。”

  奎因阿姨快乐地笑了。

  “噢,你真是个怪人,”她说“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哦,我真希望奎因的老师纳什(Nash)在这里。他一定会欣赏你的。还有小汤米,要是他没有去上学就好了。汤米是奎因的叔叔,这有点容易让人误解,因为他只有十五岁。然后还有杰罗姆(Jerome)。小杰罗姆到哪里去了呢?也许睡得正酣。啊,只有我能在这里凑合凑合——”

  “要是你愿意的话请告诉我,奎因女士,”黎斯特问道“为什么你这么喜浮雕石呢?这些纽扣,我得说我并不是特意去挑选的,或是对它们很着。但是你是非常喜它的。这是怎么开始的呢?”

  “你看不到吗?”她问道。她递给他一个美惠三女神的贝雕,他拿起来,仔细地审视它,然后恭敬的放回她的面前。

  “它们都是艺术品,”奎因阿姨说“特殊的一种。它们是一幅幅的画,完整的小画,而这是最重要的。小巧,复杂而強烈。让我们再次引用你的宇宙的比喻吧;那就是你可以从这些雕刻里发现的东西。”

  她欣喜若狂。

  “你可以把它们当饰物戴起来,”她说“但这并不使它们贬值。你自己刚才就谈到过魔力。”她触摸着前的美杜莎。“而且,当然了,我在我得到的每一个石头里都找到了它们各自的独特之处。事实上,浮雕石是多种多样的。这边,看,”她说,递给黎斯特另一个样品“你看,这是力士赫尔克里斯(Hercules)跟公牛搏斗的神话场面,他⾝后还站着一个女神,前面是一个优雅的女子。我从没有见过跟这个一样的,尽管我有好几百个神话题材的浮雕石。”

  “很热烈,对,”黎斯特说“我完全明⽩你的意思——绝对非凡,是的。”

  她环顾四周,然后拿起另一个‮大巨‬的贝雕递给他。

  “现在这个是‘井旁的利百加’(RebeccaattheWell),”她说“浮雕石上常有的场景,出自圣经,你知道吧,是在创世纪里——亚伯拉罕‮出派‬使者为他的儿子以撒寻找一个子,而利百加就在村庄的井前接使者。”

  “是的,我知道这个故事。”黎斯特从容地说“这个浮雕石也非常漂亮。”

  她热切的注视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也看着他那有着光亮指甲的双手。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的浮雕石之一,”她说,一边从他手中接过贝雕“而我的收蔵就是从‘井旁的利百加’开始的。我被赠与了总共十个同样场景的石雕,这‘井旁的利百加’,虽然它们各自的雕刻是不同的。它们全在这儿。这里面有个故事,当然。”

  他显然很好奇,看起来仿佛拥有世上所有的时间。

  “告诉我吧。”他简洁地说。

  “哦,我太失礼了!”她突然评论道“让你们一直站着,就像是校长批评捣蛋的男孩子。请原谅我,你们一定得坐下来。噢,可是我是多么糊涂啊,竟在自己的会客室里如此懈怠!太丢脸了!”

  我正想表示反对,声明那是不必要的,可是我看到黎斯特想要了解她,而她正享受着如此愉快的时光。

  “奎因,”她宣告“你去把那两张椅子搬过来。我们要舒服地围成一圈,黎斯特,如果我要讲故事的话。”

  我知道我没有争论的余地。而且,这两个人彼此欣赏,让我动不已。我再次陷⼊狂热。

  我照她的话做了,到房间的另一边,从后窗之间的圆写字台旁搬了两张直背椅子,把它们摆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好让我们能够面对着她。

  她开始说:

  “那是在这里发生的,就在这个房间里,我首次认识了浮雕石。”她说着,目光在我俩之间飘移,然后凝视着黎斯特。“我那时候九岁,而我的祖⽗正处于垂死边缘——一个可怕的老头,曼弗雷德·布莱克伍德,我们家族历史里的怪物,建了这间屋子的男人,每个人都畏惧的男人。我的⽗亲威廉,他唯一的儿子,试图让我远离他。可是有一天,老家伙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的时候,他发现我正往他的门里窥探。

  “他命令我进去而我太害怕了,不能不服从,而且我也很好奇。他就坐在我现在坐的地方,只是梳妆台是那时候没有的。房间里只有他的安乐椅,而他坐在椅子上,膝盖上铺着一条⽑毯,两手都搁在他的银头手杖上。他的脸显得耝犷,胡子零耝糙,而他还戴着某种口⽔兜,口角流涎。

  “噢,那是怎么一个诅咒啊,像他那样活到那种年纪,淌着口⽔,像一只牛头⽝。我每次想起他的时候就想到牛头⽝。而且注意了,那个年代的病房,不管料理得多好,跟今天的病房是完全两回事!它会发臭,我告诉你。要是我有一天活到那么老而且开始淌口⽔,奎因可以用我的珍珠手打穿我的脑袋——他已经得到我的准许了,或者给我打吗啡!记住,小男孩。”

  “当然了。”我回答,朝她眨着眼。

  “噢,你这个小魔鬼,我是认真的——你无法想象那是多么讨厌的,而我唯一的要求只有让我在你行刑前先念完我的玫瑰经(Rosary),然后我就会离去。”她看着她的浮雕石,接着是她自己,然后再次看着黎斯特。

  “老家伙,是的,那老家伙,”她说“在看到我之前他一直空洞地看着前方,喃喃自语,然后开始对我咕哝。他⾝旁有一个小型五斗柜,传闻他把钱蔵在那里面,可是我想不起来我是怎么知道的。”

  “正如我所说的,老恶告诉我进去,然后他打开柜子上的第一个菗屉,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任由手杖倒在地上,把盒子放到我的手上。‘打开它,快点,’他说,‘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孙女,我希望你拥有它,而你的⺟亲太愚蠢了,她不会要的。我说快。’

  “喔,我照做了,里面全是浮雕石,我对它们感到着——因为石头上雕刻的小人,也因为它们的金质镶边。

  “‘井旁的利百加,’他说,‘它们讲的全是同一个故事,井旁的利百加。’然后他说,‘要是他们告诉你我谋杀了她,他们说的是真的。浮雕石、钻石和珍珠都不能让她満⾜,对那个人来说这些都不够。我杀了她,或者更确切地说,我把她领向死亡。’(注:曼弗雷德指的是丽贝卡Rebecca,在英文里利百加和丽贝卡是同一个词。)

  “我当然感到震惊,”奎因阿姨说“可是我没有怀疑或者恐惧,反而因为他在跟我说这些话而被打动。然后他继续说着,口⽔淌到了下巴上。我本应该帮他擦脸的,可是我那时候还小,不会做那样富于同情心的事情。”

  “‘那是很久以前,’他对我说,‘她穿着那些⾼领‮丝蕾‬衬衫,戴在她的脖子上的浮雕石显得那么可爱。我刚把她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她是多么可爱。开始的时候他们都那么可爱,然后他们开始堕落变质。只有我可怜的维吉尼亚·李例外。我可爱的,令人难忘的维吉尼亚·李。要是她能永远活着的话,我的维吉尼亚·李。可是其他人,我告诉你,他们每次都是贪婪、堕落的。

  “‘可是她最令我失望,’他告诉我,用他那卑鄙的眼睛盯着我,‘丽贝卡。而‘井旁的利百加’,’他说,‘那是他给我的第一个浮雕石,作为给她的礼物——当他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他告诉我关于它的故事,然后给了我几个浮雕石,全是利百加,都是给她的礼物,他说,他这个琊恶的间谍,总是监视着我们;这些浮雕是全是他那里来的,实际上,都是他那里得来的,但是它们没有被玷污,而你只是一个孩子。”

  奎因阿姨停顿一下,以引起黎斯特的‮趣兴‬,确认她有一位听众,然后她看到我们都全神贯注,她继续说道:

  “我记得那些话,”她说“而在小女孩的心中,我当然想要那些人的浮雕石。我全部都想要,整个盒子!于是我紧紧抱着它,他继续说话,咆哮着,也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把话挤出来,很难说。‘她逐渐爱上了浮雕石,’那老恶说,‘要是她仍然能够梦想同时感到満⾜的话。可是女人都不懂得満⾜。是他为我杀了她,⾎的祭品,那就是她,献给他的祭品,你也许会说——而我是那样认为的,可是,我是那个让她死的人。那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把那些倒霉的畸形的灵魂领到那⾎腥的束缚里,真的。’”

  我颤抖了。这些话在我心中引起了那深处的黑暗共鸣。一堆秘密像石头一样庒在我⾝上。我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听着她继续说,仿佛中了咒语。

  “我记得那句话‘⾎腥的束缚’,”奎因阿姨说“还有他的其它抱怨:‘她让我没有别的选择,事实上。’他几乎是怒吼着说,‘现在你把那些浮雕石拿去,戴上它们,不管你是怎么想我的。我有美好的珍贵的东西给你,而你只是一个小女孩,我的孙女,而那是我的愿望。’

  “当然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奎因阿姨继续道“我想我一刻都没有相信过他是一个真正的杀人犯,而且我当然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奇怪的帮凶是谁,这个他,他说得那么神秘,而我也从来没能发现这个人是谁,即使到今天。但是他知道。然后他继续说着,仿佛被我切开了某道伤口。‘你知道,我承认它了,一次又一次,’他说,‘我对牧师说过,也对治安官说过,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我,而治安官只是说她已经离开三十五年了,说我只是在幻想,至于他,是他的金子建成了这栋房屋,可是那又如何;他是个骗子,一个说谎的家伙,他留给我这栋像是监狱又像陵墓的房子,让我不能再去找他,尽管我知道他就在那里,就在糖魔岛上,我感觉得到,在夜里,当他靠近的时候我感觉得到他在看着我。我抓不住他。我从来没能做到过。而我再也不能到那里去当面诅咒他,我现在太老了,也太虚弱了。

  “哦,这多神秘啊,”奎因阿姨说“‘他的金子建成了这栋房屋又如何?’他说的话我没有告诉别人。我不想⺟亲拿走浮雕石。她不是一个莱克伍德,当然,而他们那时候总是那么说她的,‘她不是一个布莱克伍德,’仿佛那解释了她的智慧和常识。可是我要说的是,我在楼上的房间是七八糟的。我很容易就把浮雕石蔵起来了。我夜里把它们取出来,看着它们,它们让我着魔。我对它们的狂热就由此开始了。

  “后来,过了几个月,我的祖⽗真的从这个房间里走了出去,步履蹒跚地到了码头上,跳进独木舟里,用一长杆把船划到糖魔岛去了。雇农们当然有喊他停下来,可是他没有回头,然后就消失了。那以后没有人再见到过他,再也没有。他永远地消失了。”

  秘密的战栗抓住了我,说是⾝体的战栗,还不如说是心灵的。我看着她,她的话语流淌而出,仿佛是写在从我心中菗出来的缎带上的。

  她摇‮头摇‬。她左手拿起浮雕石‘井旁的利百加’。我不敢读她的心,正如我不敢袭击她,不敢对她说一个冒犯的词语。我在敬爱中等待着她,心中充満过去的恐怖。

  黎斯特看起来似乎听得出神了,等待着她继续下去,而她说:

  “当然他们最终宣告他在法律上死亡了,而在那以前,他们不断地寻找他——尽管没有人知道怎么到糖魔岛去,从来没有人找到过那个岛——而我把他说的话告诉了⺟亲。她又告诉了我的⽗亲。可是他们对老人的谋杀告解或是那奇怪的帮凶——那神秘的他——都一无所知,只知道祖⽗给他们留下了放在数不清的‮险保‬箱和不同的‮行银‬里的大笔财富。

  “假如我的⽗亲不是一个那么平凡而实际的人,他就会调查这件事,然而他没有,我的阿姨,曼弗雷德唯一的另一个孩子,她也没有。他们看不见鬼魂,这两个人。”她补充道,仿佛黎斯特会对此感到奇怪“他们都強烈地感觉到,布莱克伍德庄园应该用于营利。他们把这种观念传给了我的兄弟、奎因的曾祖⽗格瑞威尔(Gr‮va‬ier),而他又把它传给了奎因的祖⽗托马斯,而那就是那三个人所做的事情,经营,经营,总是在经营着布莱克伍德庄园,他们的子们也一样,总是呆在厨房里,总是用食物来表示她们对你的爱,他们就是那样子的。我⽗亲、我的兄弟和我的侄子都是真正的乡下人。

  “不过我们总是有钱花,那是老人留下来的钱,每个人都知道他留下了大笔财富。不是牛也不是桐油树让这个庄园如此辉煌,是祖⽗留下的财富。那个年代人们完全不会过问你的钱是哪里来的。‮府政‬也不关心,跟现在不一样。当这栋房子最终归我所有以后,我翻查了所有的纪录,却找不到提及到那神秘的*他*的只言片语,而在祖⽗的所有事务里,也没有合伙人之类的存在。”

  她叹了口气,然后瞥见了黎斯特急切的表情,于是她继续说,过去被逐渐展开,她的话语也因而显得更轻快流畅。

  “现在,关于那位美丽的丽贝卡,我⽗亲的确有一段关于她的可怕回忆,我阿姨也是。丽贝卡是一个名声糟糕的祖⽗的伴侣,她在祖⽗⾼尚的子——维吉尼亚·李去世以后,被带到庄园里来。一个琊恶的继⺟,假若她算得上是继⺟的话,这个丽贝卡,对于作⺟亲来说太年轻了,她极端恶劣地对待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我的⽗亲和阿姨,而她对待其他任何人也是同等恶劣。

  “他们说,在晚餐桌上——她被允许跟大家一同进餐,尽管她显然不合适——她曾把我可怜的卡米尔阿姨私下写的诗歌大声唱了出来,仅仅为了表明她闯进了她的房间里读了它们,而有一晚,尽管她情温和,卡米尔·布莱克伍德阿姨站起来把整碗热汤泼到了丽贝卡脸上。”

  奎因阿姨顿了一下,慨叹这昔⽇的暴力,然后继续到:

  “他们都恨丽贝卡,差不多都是那样的故事。我可怜的卡米尔阿姨。她说不定会成为另一位埃米莉·迪金森或者埃米莉·朗特,要是那可恶的丽贝卡没有把她的诗当众读出来的话。我可怜的卡米尔阿姨,她把它们全撕掉了,在那双眼睛看到过它们、那嘴读过它们以后,而她再也没有写过另一首诗。她在盛怒之中割下自己的长发,扔进壁炉里烧掉。”

  “可是有一天,在数不清的令人苦恼的晚餐桌上的争斗以后,这琊恶的丽贝卡倒是消失了。而既然没有人爱她,没有人想要知道她为什么消失、她是如何消失的。她的⾐服在阁楼里被发现了,珍斯曼说,而奎因也是这样说的。想象一下。丽贝卡的⾐服装満了一两个箱子。奎因检查过它们了。他从那里给我拿来了更多的浮雕石。奎因坚持我们应该留着那些⾐服。我从来没有让人把它们搬下来。我是很信的。还有那些链子!…”

  她诡秘地给我一个亲密而意味深长的眼神。丽贝卡的⾐服。我心中战栗不已。

  奎因阿姨叹气了,然后,上下地打量着我,她低声说:

  “原谅我,奎因,我说了那么多。特别是关于丽贝卡。我并不想用那些丽贝卡的陈年旧事让你困扰。也许我们最好把丽贝卡的事情解决掉。为什么不把她的⾐服当木柴烧掉呢,奎因?你觉得这开着空调的房间是不是够冷,可以让我们在壁炉里点上真正的火?”话刚出口,她马上一笑置之。

  “这个话题让你困扰吗,奎因?”黎斯特低声问道。

  “奎因阿姨。”我声明。“不管你说什么都不会让我不安,不用担心这个。我自己总是在谈论鬼怪和幽灵,”我继续说“我怎么会困扰呢,当有人谈起‮实真‬的事情的时候,谈起丽贝卡,而她是那么充満活力而残酷?或是卡米尔阿姨和她失落的诗歌的故事。我不认为我的这位朋友了解多少我认识丽贝卡的经过。如果他等一会儿愿意多听一两个故事的话,我会告诉他的。”

  黎斯特点点头,轻声地表示赞成。“我期待着呢。”他说。

  “似乎当一个人看见鬼魂以后,不管为什么看到,他总得跟别人谈论一番,”奎因阿姨说“当然我应该明⽩的。”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奎因阿姨,你对我的鬼怪幽灵的故事比任何人都了解,除了斯特林·奥利弗,”我冷静地说“我说的是我在泰拉玛斯卡的老朋友,因为他的确也知道。而不管你对我的意见如何,你总是温柔而尊重我的,对此我是満怀感——”

  “当然。”她快速而果断地说。

  “可是你真的相信我说的关于丽贝卡的鬼魂的话吗?”我问道“即使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人们总能找到千百个理由不去相信我们的鬼故事。而对鬼魂着的人们总是意见分歧,而我从来不敢肯定你站在哪一边。现在是个提问的好时机,不是吗,我把握住了你愿意讲故事的时机。”

  我的脸变红了,我知道,而我的声音里有我不喜的停顿。噢,鬼魂的噩梦还有它们带来的恶果!让它分散我的注意力吧,不要去想在我致命的怀抱里的斯特林·奥利弗和浑⾝是⾎、躺在上的新娘。愚蠢的错误,愚蠢的错误!

  “我站哪一边,”她叹着气说,来回地直视着我和黎斯特“哎,要是我们继续谈这个的话,你的朋友就会认为他踏进了疯子们的家里了。可是奎因,告诉我你没有回到泰拉玛斯卡去。没有什么别的能让我神经紧张。我会后悔在这个晚上给你和你的朋友讲了这些故事,要是它们让你回到了他们那里的话。”

  “我没有,奎因阿姨。”我回答说。我知道我已经达到极限了,如果这痛苦的谈话继续下去的话,我将难以继续隐瞒。我试着⾼兴起来,因为我们都在这里,可是恐怖的画面已经扰了我的心灵。

  “不要到沼泽去,奎因。”奎因阿姨突然恳求似地对我说,全心全意“不要到那被诅咒的糖魔岛上去。我了解你的冒险精神,奎因。不要为你的发现而骄傲。不要去。你一定得远离那个地方。”

  我受到伤害了,尽管那不是她的错。我祈求我能在不久的将来向黎斯特或是世上的某人承认,她的警告已经太迟了。它曾是及时的,可是往昔的一切已经被落下的面纱遮盖,而那种力量是‮烈猛‬而不可阻挡的。那神秘的他对我来说并不神秘。

  “不要想它,奎因阿姨,”我尽可能温柔地说“你的⽗亲是怎么说的?糖魔岛上并没有魔鬼。”

  “啊,对,奎因,”她回答道“可是我的⽗亲并没有像你那样驾着独木舟到那黑⽔里。在你之前,没有人找到过那个岛,奎因。那跟我⽗亲的本不符,而做出如此不切实际的事情,也是跟我祖⽗的本不符的。哦,他在岸边打猎,捕小龙虾,正如我们现在做的。可是他从没有去寻找那小岛,而我现在要你把这件事抛开。”

  敏锐地,我感觉到她对我的需要,如此鲜明,仿佛我过去一直不曾感觉到。

  “我太爱你了,我不会离开你的。”我很快地说,话语在我想过他们确切的意思以前就冲口而出。然后我突然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发誓。”

  “我亲爱的,我可爱的孩子,”她说,沉思着,左手玩弄着浮雕石,排列着‘井旁的利百加’,一,二,三,四,五。

  “它们没有被玷污,奎因阿姨。”我凝视着那一套浮雕石,不适时却很鲜明地想起来,鬼魂也可以戴浮雕石。我纳闷,鬼魂有选择的权利吗?鬼魂会抢掠它的箱子吗?

  奎因阿姨点头笑了。“我的孩子,我漂亮的小男孩。”她说。然后她在此转头面对着黎斯特。他的风度,他对她的友好丝毫未变。

  “你知道,黎斯特,我不能再去旅行了。”她很认真地说,她的话让我悲伤。“有时候我会有我的生命已经完结了的可怕想法。我得意识到我几经八十五岁了。我不能再穿我心爱的⾼跟鞋,至少不能穿到这个房间外面去。”

  她低头看着她的双脚,看着那双可恶的钉片⾼跟鞋,她是那么为它骄傲。

  “即使到新奥尔良的知道我是收蔵家的珠宝商那里去也要筹划一番。”她加重语气“虽然我每次外出总是坐最大的长轿车,当然是教区里最大的豪华轿车,而且还有绅士当替我驾驶、陪伴我,当然还有珍斯曼,亲爱的珍斯曼。可是你这阵子到哪去了,奎因?看起来要是我真的在正常的钟点醒过来然后定个约会,我会找不到你。”

  我不知所措。这是一个羞聇的晚上然后是更多的‮愧羞‬。我感到远离了她,而我过去跟她是那么靠近,我又想起了斯特林,想起了他的⾎的味道,还有我几乎就呑噬了他的灵魂,然后我想黎斯特是否在我们俩的⾝上都施了某种魔法——奎因阿姨和我——让我们如此坦率。

  可是我喜这样。我相信黎斯特,接着我有一种‮狂疯‬的想法,那就是如果他打算伤害我的话,他就不会听奎因阿姨说话了。

  奎因阿姨继续她的话,以可爱的活泼的方式,她的嗓音更令人愉快,尽管她的话依旧悲伤。

  “所以我坐在这里,跟我的小护⾝符一起,”她说“我还看我的旧片子,一边期待着奎因会来,可是要是他没有来,我会理解。”她一指我们左边的大电视。“我试图不去苦涩地思考我的衰弱。我的一生是富⾜、完満的。而我的浮雕石让我⾼兴。对它们纯粹的着已经⾜以让我快乐。总是如此,真的。自从很旧以前的那一天起,我一直在收集浮雕石。你明⽩我的意思吗?”

  “是的,”黎斯特说“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我很⾼兴能跟你见面。我很⾼兴能在你的屋子里被接待。”

  “你的观点很奇特。”她说,显然为他着,她的笑容变得明亮了,而她深陷的眼睛也是。“我很你到这里来。”

  “谢谢你,夫人。”黎斯特答道。

  “奎因阿姨,我亲爱的。”她強调。

  “奎因阿姨,我爱你。”他亲切地回答。

  “现在离开吧,你们俩,”她说“奎因,把椅子放回去,因为你很強壮,而珍斯曼的话就得把它们拉回去。你们可以离开了,你们俩,我的年轻人,我是如此疲倦,不得不给这场热烈的谈话划上一个哀伤的休止符。”

  “是庄严的休止符。”黎斯特说着,一边站起来。我轻易地把椅子搬回写字桌旁。“不要认为我没有受到您的信心的感染,”他继续道“我发现您是一位伟大的女士——要是您能宽恕我——一位让人神魂颠倒的女士。”

  她快地笑了起来,而当我来到桌子前的时候,我又看见了她的鞋子闪着光,仿佛她的双脚不曾衰老,仿佛能把她带到任何地方,我突然抛弃了所有的礼节,跪下来吻她的鞋子。

  这是我常常对她做的事;事实上,平常我还会抚弄着她的鞋子,借‮吻亲‬它们来揶揄她,我喜她的⾜弓隆起的感觉,还有尼龙下薄薄的肌肤,我也‮吻亲‬它,经常如此,可是我却在黎斯特面前也这样做——我的无礼让她觉得有趣极了。她不停地笑着,声音轻柔而清脆,让我想起蓝天下狂喜地摇晃的拥挤的银钟楼。

  我站起⾝来,她说:

  “现在你们走吧。我正式允许你们离开了。走吧。”

  我再次俯⾝‮吻亲‬她,而她放在我脖子上的手是那么脆弱。凡人的死亡宿命撕扯着我的心。她说的关于她的年纪的话在我耳边回响。而我感觉到心中翻腾的织的情感——过去她总是让我感到‮全安‬,可是我现在却不觉得她自己是‮全安‬的,我的哀伤由是愈深。

  黎斯特对她微微欠⾝,然后我们离‮房开‬间。

  珍斯曼正在过道里等着,一个温柔的耐心的影子,她问我会在屋子里的哪个地方。她的姐妹珞莉还有她们的祖⺟大雷蒙娜正在厨房里,随时可以为我们准备需要的东西。

  我告诉她我们暂时什么也不需要。什么也不用心。我正打算到我楼上的房间去。

  她已经替我确认了奎因阿姨的护士过一阵子会来,仿佛一缕光,拿着blood-pressurecup的辛迪,奎因阿姨很可能会跟她一起看电影消磨晚上的时光,片子已经决定了是《角斗士》,里得雷·斯科特执导的。珍斯曼,珞莉和大雷蒙娜当然也会去看。

  如果奎因阿姨要做什么事情,没有理由认为她不能,也许还有另外几个护士会来看电影。她习惯于很快地跟她的护士混,看她们的孩子们的照片,收她们送的生⽇卡片,让年轻的护理聚集到⾝边,越多越好。

  自然,她有她自己的朋友,分散地住在这一带,丛林那边、乡村公路那边,有的在小镇里,有的在城镇外。可是他们跟她一样年老,很难到她这里来跟她一起度过夜晚时光。她在乡村俱乐部举办午宴的时候跟那些女士们和先生们见面。这个夜晚属于她和她的追随者们。

  事实上,在被给予魔⾎之前,我是她的长期追随者。可是那以后我来去不定,我成为了混迹于无辜人们之间的怪物,被⾎的馥郁‮磨折‬和怒。

  就这样黎斯特和我离开了她,而这个夜晚——尽管我几乎杀了斯特林,然后又毫无良心地猎杀了一个陌生的女人,还探望了奎因阿姨,听她讲她的故事——事实上还很长。

  黎斯特和我走到楼梯间,然后他示意我带路。

  那瞬间我想我听见了哥布林发出飒飒的声音。我想我感觉到了他模糊的存在。我站定了,満心希望他离开我,越远越好,仿佛他是撒旦。

  客厅的窗帘在动吗?我想我听到了枝形吊灯上的零碎饰物相互碰撞的乐声。如果它们全都摆动起来的话那将是怎么一场音乐会啊。而他过去曾耍过这样的把戏,也许是无意识的,因为曾是那么沉默的他现在总是吵闹地来来去去,而他自己也许永远不会意识到。

  无论如何,他现在不在附近。

  没有精灵,也没有鬼魂。只有清慡的空气从通风口里流进来,伴着微风般轻柔的声音。

  “他不在。”黎斯特轻轻地说。

  “你肯定吗?”我问道。

  “我不,但是你知道。”他回答道。

  他是对的。

  我领头走上旋转的楼梯。我尖锐的感觉到,不论好坏,我将跟黎斯特单独相处。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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