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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武林潮  作者:东方英 书号:41140  时间:2017/9/18  字数:24273 
上一章   ‮变生墙萧 章 一 第‬    下一章 ( → )
  初夏,这一天的傍晚

  斜的余辉,在天上照映出五⾊彩霞,也照亮了沿着信官道放辔徐行的一老一少,⽗子二人脸上的笑容。

  ⽗亲,年约六十开外,长得方面大耳,相貌堂堂,伟岸的⾝躯,骑在一匹千中难见其一的⾼头大马之上,更见精神抖擞,威猛不凡。

  儿子,看去年纪只有十七八岁,骑在一匹雪⽩骏驹之上,剑眉斜飞,直,仪态轩昂,⽩晰的面孔上。隐隐透出一股英俊拔之气,令人不敢小视。

  ⽗子二人,一路上都是笑口常开,満怀‮奋兴‬。

  这时,他们已来到信近郊,只见那老者遥指数里外一座占地极广的庄院,含笑朗声道:“龙儿,你朝夕梦想一见的三位叔叔,就住在前面那座三义庄內,你可知道为⽗这次带你参加我们十年一聚之会的用心么?”

  那英俊少年笑昑昑地道:“中原四皓名震天下,二叔金风叟柯正雄三十六式金背刀法,宇內无敌;三叔流霞叟邱永信七十二招流霞剑法,号称武林快剑之首,四叔飞云叟李守义一十八手飞云落花散手,神鬼莫测,奥妙无方,爸爸之意,莫非是要孩儿向他们有所请益?”

  那老者捋须而笑道:“你三位叔叔一⾝功夫,各有专精,你有这个拜谒的机会,自然少不得要向他们请求教益,只是这并不是为⽗带你跋涉千里而来的主要原因…”

  那英俊少年截口笑道:“中原四皓,以爸爸⽇月叟功力最⾼,掌中铁剑中原独步,冠冕群伦,孩儿得传爸爸一⾝绝学,只要精益求精,练到火候,自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何庸外求…”

  这少年人从来没有出门走过江湖,心目中只知自己爸爸乃是天下第一⾼人,目空四海,⾼傲幼稚得既可爱又可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亲笑骂着打断了。

  只见那老者含笑喝骂道:“无知蠢才!凭为⽗这点点武功算得什么;为⽗不是常常对你说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话么!这两句名言,在练武的人来说,尤其是不移的至理,普天之下,几曾出过真正天下无敌的人?”接着,又轻轻一叹道:“你这目中无人的脾气,要是不改,将来行道江湖时有的苦头吃哩!”

  那俊朗少年笑道:“爸爸,照您这样说来,难道你们四位老人家,号称‘中原四皓’,都是浪得虚名的了!”他们⽗子之间,平⽇就极为随便,更因老者太珍爱这晚年得来的独子,以致亲情之中,似乎还有些友情的成份,养成了这少年人,有话就敢说的习惯。

  那老者被自己爱子一句话,得豪情发,朗声大笑道:“中原四皓,出生⼊死,岂是盗名欺世者流,为⽗掌中铁剑,三十年前,力挫七大门派掌门,又岂是偶然之事!”

  少年俊目一朗道:“孩儿就是这个意思,决心将来要凭家传绝学,与天下群英,一争雄长!”

  老者见自己这个独生爱子,不知天⾼地厚,狂得又可爱又可笑,正是自己年轻时候的化⾝,內心之中,不噤深以有此一克家令子为慰,但为期爱子有成,却不得不抑制爱子的骄狂之气,使他有所警惕,力争上游,于是,脸⾊一正道:“少年人立志不患其大,做人则应力戒其狂,你有这种志气,为⽗自是⾼兴得很,不过你要随时记住‘満则招损’的名训,不但在武功方面,要抱着‘人外有人’的态度,力求精进;在为人处事方面,更要把基础打在立信,立义,修德,修之上。”老人略为昅了一口气,又道:“为⽗带你来见三位叔叔,主要的目的,就是要你学学他们英雄肝胆,侠义怀和君子风度,再配合你一⾝所学,将来闯行江湖为⽗便可放心了。”

  少年见⽗亲说得严正,神⾊一肃道:“孩儿谨受教诲,待会一定认真体会三位叔叔的品德风范,绝不使你老人家失望就是!”老者喜就喜这孩子人虽狂傲,却非常明理识体,心中大是⾼兴,又是一声大笑道:

  “人龙,你看?太已经完全下山了,我们快走吧!”言罢,‮腿双‬一夹,座下⾚兔追风宝马,立时扬起一片沙尘,风驰电掣般向前奔去。

  少年也连忙催动跨下银五飞霜龙驹,衔尾疾追。

  这条官道,既平且直,二骑急奔之下,不过片刻时间,便已到达三义庄门前,落鞍下马。

  看门的庄汉一见来人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月叟骆一飞,慌得三脚并作二步了上来,一面回首向庄內扬声报道:“⻩山骆老爷子驾到!”

  一面已跑到⽇月叟骆一飞面前,行礼道:“柯发叩见骆老爷子!”礼毕,伸手接过二人手中丝缰。

  ⽇月叟骆一飞満面含笑道:“柯发,十年不见,你也长得像个人物了,哈哈!哈哈!”骆老对人半点架子也没有,人与相对,倍觉亲切。

  这时,庄门內已经传出一阵步履之声,接着,使见三个年约六十左右的老人,飞步了出来,晃眼间就到了⽇月叟面前,异口同声道:“小弟们参见大哥!”就要下跪。

  ⽇月叟骆一飞顾盼之下,见三位拜弟要对他行参见之礼,连忙双袖齐挥,发出一股暗劲,阻住三老下拜之势,慡朗地笑道:“各位贤弟!我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免了这些俗礼吧!”

  三老⾝子被暗劲阻住,拜不下去,借势退至两旁肃立,眼光却落到骆人龙⾝上。

  ⽇月叟一脸得⾊地向三老道:“这是你们侄儿人龙,心仪三位贤弟的气概风范,着愚兄,非跟来瞻仰请益不可,愚兄拿他没法,只好把他带来了。”

  三老闻言,又打量了骆人龙一眼,又互望了一瞥,脸上微显错愕之⾊。

  ⽇月叟骆一飞在⾼兴头上,也没注意三位数十年深的拜弟神⾊有异。

  这时,骆人龙不待老⽗招呼,已自抢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小侄骆人龙,叩见三位叔叔,以后还请三位叔叔多多教诲。”

  飞云叟李守义一把搀起骆人龙笑道:“贤侄远道而来,旅途劳顿,不用客气了?”

  骆人龙道了一声谢,跟在四老之后,⼊庄进⼊客厅,略事休息,便有庄丁摆上一桌盛宴,三老请⽇月叟坐了首席,骆人龙则坐在飞云叟李守义下手。

  ⽇月叟骆一飞向四下环顾一眼,忽然问道:“弟妹们和各位小侄儿呢?

  原来,自⽇月叟骆一飞进⼊庄院,就未见三老的眷属,象以往一样,前来相见问好,这时,又见厅中,只是冷清清的五个人,故而有此一问。

  三老似乎料不及此,神情微愕,答不上话来。

  ⽇月叟骆一飞不疑有它,只以为弟媳侄儿们正有事在里面忙着,遂不再问,却转对骆人龙道:“人龙,等会饭后,你应到內宅去叩见三位婶婶,她们都是当年巾帼英雄,对你一定有很多指教。”

  三老这才暗中吁了一口气,金风叟柯正雄接口道:“大哥明察,她们都因事出门去了,大约明天就可以回来,到时候,再叫她们向大哥请罪吧!”

  ⽇月叟骆一飞朗声豪笑道:“请罪?大哥又不是外人!有什么罪可请!哈哈!哈哈!”

  三老于是乘机各敬了⽇月叟骆一飞一杯酒。

  酒后,三老更显得有些神不守舍,落寂寂地很少开口说话。

  ⽇月叟骆一飞长眉一蹙,道:“各位贤弟!你们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向大哥说好了,大哥别的没有,一腔热⾎,还是可以像往常一样,随时可洒的!”

  金风叟柯正雄迅疾应了一声:“小弟们没有什么需要大哥烦心之事!”

  飞云叟李守义神情间显得非常不自然,看他那样子,似是要说什么话。可是没有等到他开口,流霞叟邱永信已是先他一步,离座而起笑道:“大哥,小弟最近把流霞剑法,从七十二招,化繁为简,精改为四十九手,现在即席演练二遍,请大哥教正!”

  ⽇月叟骆一飞笑顾骆人龙道:“人龙,你三叔叔的流霞剑法,原有神鬼莫测之机,再经改进,自必更加非凡,你要注意着看了!”

  流霞叟邱永信笑道:“小弟的流霞剑法,乃是小乘之学,难登大雅之堂,那能及得上大哥朝剑法的开阔磅礴,具有君临天下之威,允为剑法中之正宗绝艺。”

  ⽇月叟骆一飞捋须笑道:“贤弟,废话少说!你人龙侄儿等着见识你的流霞剑法哩!”

  流霞叟邱永信就在客厅壁上,取下一柄斑斓古剑,只见他右手一按卡簧“呛!”的一声轻响,一柄霞光万道的宝剑,已自出鞘,在灯照耀之二F,光芒闪,眩人眼目。

  骆氏⽗子出⾝剑术世家,自是识货之人,不由同声喝了一声:“好剑!”

  流霞叟也就在这“好剑”二字声中,,展开了他精研改进的流霞剑法,只见一团霞光,在厅內滚来滚去,那里还看得清人影,真是轻灵巧妙到了极点。

  ⽇月叟骆一飞大声赞道:“三弟,愚兄看了你流霞剑法的新作,可真为我的朝剑法耽心哩!”

  话声甫落,忽见流霞骤涌,流霞叟已带着剑光滚到近前,剑势一展,竟将剑锋抵在⽇月叟骆一飞的口,颤声道:“大哥,你不觉得今⽇之会,有点鸿门宴的味道么!”

  ⽇月叟骆一飞先是一怔,旋即放声大笑道:“三弟,你什么么时候也学会了开玩笑!”

  流霞叟邱永信声⾊俱厉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预着先鞭!”

  ⽇月叟骆一飞神⾊坦然,开口发出一声:“啊-一”

  显然有话接着要说,可是“啊”声未了,流霞叟右腕一震,手中青锋,已是穿心而⼊,⽇月叟骆一飞双目一翻,登时气绝。

  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太快,骆人龙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仪已久的三位盟叔,会用这种暗杀的手段,对付自己的老⽗,所以当时竟惊讶得神智全失,忘了出手抢救⽗亲。

  其实,骆人龙真要扑救,也一定不会成功,因为坐在他⾝侧的飞云叟李守义正全神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会让他有施展的余地。

  大厅中像死一般地窒息了片刻。

  摹地,骆人龙双目尽⾚,大吼一声:“恶贼!小爷和你拼了!”双手一按桌面,人如飞箭般向流霞叟邱永信扑去。

  流霞叟邱永信猛回头,厉声道:“人龙,你想找死不成!”

  只一弹指,便点了骆人龙的⽳道,骆人龙空有一⾝不俗的工夫,却因骤遭惨变,心神失常,一招都没有用上,便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这时,他除了大骂哭号之外,恐怕再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排除心中的愤怒和悲痛了。

  但是,这时的骆人龙,却有超人的气概,他并没有哭,只是不言不语地把満腔的愤怒和哀痛,由双目之中,化成二道寒芒,死死地盯在三老⾝上。

  三老的目光和骆人龙愤怒的目光一接,不由都是全⾝一凛,打了一个冷噤,不敢再和他正眼相对。

  流霞叟邱永信心惊⾁跳地问金风叟道:“二哥,对这孩子我们怎么办?”

  金风叟柯正雄正⾊道:“我们此举,是对事不对人,孺子无知,是没有罪的,我们不能伤害他!”

  骆人龙恨声道:“你们今天要不杀了我,我纵是敌不过你们,也要用尽各种手段讨还这笔⾎债!”

  三老听了,不由寒到了心底,骆人龙能够这样镇静地说话,可见这个孩子有着非凡的心志和毅力,委实令人可怕。

  三老无言沉默了半天,金风叟柯正雄忽然发出一声豪笑道:“孩子,叔叔们要是因为怕你复仇,做出那斩草除的事,那里还配列⾝侠义道,为万人所景仰?现在,你好好的走罢,我们等着那一天就是了!”伸手‮开解‬了骆人龙被制的⽳道。

  骆人龙真不愧是人中之龙,小小年纪,就有超人的定力,忍得住人所不能忍的哀伤,冷静地看清了当前的事实,以及要报仇必须化悲愤为坚忍的道理,打消了与三老拼命的念头,厉声道:“你们这些伪君子,可敢把暗算我爸爸的原因说出来?”

  金风叟柯正雄一叹道:“这事我们不能对你说,就是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这里写给你三个武林奇人的住址,你可以去去找他们,让他们告诉你吧!”

  说罢当下取来纸笔写了一张字条,甩手丢给骆人龙,骆人龙接住字条,冷哼一声,道:

  “什么武林奇人!不过是与你们串通好了的一丘之貉罢了!”看也不看地把那字条放⼊怀中。

  接着,他以坚定而凌厉怨毒的眼光,向三老脸上一扫,恨声道:“小爷去了,你们不要以为我今天是贪生怕死.不敢和你们舍命一拼,等到我们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必会揭示你们今天此举的罪恶,使你们这批伪君子‮愧羞‬得无地自容,然后再怈小爷心头之恨!”

  骆人龙对自己的⽗亲,有着不可摇撼的信心,所以敢说这种硬话和狠话。他说完大步走到⽇月叟骆一飞尸前,拜泣道:“爸爸!你一生为人正直,可是没有知人之明,才落得今⽇失陷小人之手的下场!”

  泣毕起⾝,抱起亡⽗的尸体,回头又向三老瞪了一眼,含恨出门而去。

  得!得!得!得!

  一辆⽩马素帏的灵车,正沿着大别山区边缘,由西北向东南,扬尘急驰。

  赶车的,是一个又瘦又黑的小老头子,宽边草帽低低地庒到眉额下,遮住了他大半截面孔。

  灵车后缘上,系着一匹神骏尽失的空鞍⾚兔马,那匹⾚兔马随在灵车之后,不时发出阵阵低鸣哀嘶。

  再后面,又分匹⽩马,马上骑着一个⾝穿重孝,剑眉深锁,面容含戚的俊秀少年,-他就是骤遭惨变、痛失慈⽗的骆尬。

  骆人龙为人至孝,虽已把为⽗雪聇复仇,作为今后一生努力的目标,却认为护送慈⽗遗体归葬祖坟,乃是当前应尽的孝道。所以,他暂抑満腔悲愤,决定先扶柩归里,然后再专心报仇。

  他自安置⽗亲的灵车,上路以后,便极少开口说话,甚至连那赶车的小老头子有着一双精光炯炯的巨目,他都没有留心到。他只是低头默默的想着自己的事,到底想了些什么,他自己一时也无法说得清楚。

  就在他们人车将要进⼊一片丛林起伏地带时,蓦地,前面不远处;骤起一阵人喊马嘶之声。

  一忽儿,便见有一马驮着一位精壮背剑汉子,象一阵风般地绕过灵车,飞越到前面。

  那汉子经过灵车时,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向车內黑漆大棺材死死地盯了一眼;这些情形,都没有引起骆人龙的注意。

  骆人龙毫无江湖经验,即使他看到了这精壮汉子的举态有异,也不会感到有什么不对。

  倒是那前面赶车的小老头子,冲着那超越而前的精壮汉子背影“呸!”了一声,低声骂道:“这算是什么名门大派!”

  他突然将灵车速度缓了下来,转⾝向骆人龙叫道:“少爷,你的心事想完了么?”

  骆人龙正想得痴痴呆呆,闻呼一怔道:“老丈,有什么事?”催动银⽟飞霜龙驹,赶上前来。

  那车夫待骆人龙拢近了些,猛将宽边草帽向上-掀,露出两道精光的眸子,望着骆人龙脸上道:“赶车的有一句话相问,请你直言告知!”

  骆人龙一触那车夫有如冷电的眼神,暗道一声惭愧:“我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他竟是-位⾼人。”他因不知道车夫存的什么心?答话之前未免犹豫了-下。

  那车夫声音一扬道:“请少爷相信,赶车的绝无恶意!”

  骆人龙虽无江湖经验,却不是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的人,人家既然降⾝来当自己的车夫,必是有因而来,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当时面容一肃道:“老丈有什么话,请问吧!”

  那赶车的毫不浪费话语,直统统问道:“这棺材之內,除了令尊遗体外还有什么东西?”

  骆人龙以为这赶车的人存心要中途劫掠,一肚子气正没地方发怈,不由冷笑道:“只要你胜得小爷掌中铁剑,还怕所有的东西不都是你的;何必多问!”呛的一声,长剑出鞘,作势以对。那车夫见骆人龙会错了意,‮头摇‬苦笑道:“少爷不要心生猜忌,赶车的不是欺孤凌寡之人,你快快实言相告,以便合力应付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骆人龙见他不象说假话,还剑归鞘,道:“棺中除先⽗遗体外,别无他物。”

  那车夫一阵沉思道:“你⾝上可带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骆人龙道:“有五十两⻩金。”

  那车夫加问一句道:“你再想想看,是否还有别的东西?”

  骆人龙大声道:“再有就是在下的一条命!”

  那车夫“呵!”一声,道:“可能人家要的,就是你的命!”

  骆人龙一怔道:“老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车夫唉声道:“少爷,你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么?”却不再多说,长鞭一扬“嘟!”

  的一声,灵车又恢复了原先的速度,向那丛林之內驰去。

  骆人龙纵骑紧随车后,心中一片茫然,如果说中原四皓中的三老要他的命,他早就没有命了,此外,他再也想不出还就会饶不过他。

  转念之间,人车进⼊那片小丛林。

  茂密的树木,把內外隔成了两个世界,正是拦路劫掠的理想所在。

  那车夫冷笑了一声,停住灵车,棱芒四扫道:“老夫接了的生意,谁敢出来惹是生非!”

  话声甫落,飕!飕!飕!一连纵出八个蒙面大汉,一字排开,挡在灵车前面。

  站在最左的一个汉子,似是八人之首,昂然道:“今天这件事,你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快少在少侠面前卖狂!”

  那车夫把宽边草帽一掀,露出整个颜面来,嘿嘿笑道:“无知之徒,就是你们堡主亲自见了老夫,也不敢如此狂傲无礼,还不给老夫让开!”就用手中赶马的鞭子,向阻在前面的八人抡去。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手法,只见那八个蒙面大汉,被他鞭梢一卷,竟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凌空飞起,跌回他们原来蔵⾝的地方。

  他又哈哈一笑道:“我逆天翁专爱逆天行事,蔵在后面的老的,为什么还不出采,难道还要老夫亲自相请么?”

  逆天翁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怪物,一生行事正琊不分,专门爱管一些别人认为难管的事,其实他并不知道骆一飞被杀的事,只因骆人龙雇了他的车,又对了他的胃口,于是他就不问情由地揷上了一手。

  骆人龙从老⽗口中知道逆天翁这号人物。乃在逆天翁报出名号,丛林之內尚无反应的时候,催骑走到车前,就马上抱拳一揖,道:“晚辈骆人龙有眼不识泰山,多谢老前辈赐助!”

  逆天翁露齿一笑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和三堡中的舒家堡结上了梁子?”

  骆人龙一时不愿说出自己⽗亲的名号,‮头摇‬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我的⿇烦?”

  一语刚了,树林深处,又走出一群人来,为首是三个老年之人,刚才被扔回去的八个汉子,也跟在这三个老人⾝后。

  个过这时他们八个人,都取下了蒙面手巾,现出了本来面目,竟都是仪表不俗,气慨非凡的年轻小伙子。

  骆人龙本就不认识他们,不由一阵纳闷,暗自奇怪。

  那三个老人,移步间,眨眼便到了灵车前面,打量了逆天翁一眼,中间那个老人哈哈大笑道:“怪不得目中无人,原来是逆天翁任兄!小弟舒伦现在出来了,不知任兄有何赐教!”

  逆天翁任嘿嘿笑道:“原来是舒家堡的二堡主大驾亲征!不知我老头子有讲个情的面于没有?”

  二堡主舒伦笑道:“以任兄的名头,舒家堡敢不买帐,只是这次的事情,舒家堡仅是三堡四派的代表人,不便擅专,尚请任兄见谅。”

  逆天翁闻言一惊,暗忖道:“这小子连三堡四派都惹上了,那这个子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正思忖间,忽见二堡主舒伦一指车中棺木道:“任兄可知棺中死者是谁?”

  逆天翁任一愕道:“小老儿做事,从来没有耐心去调查人家的底!”

  二堡主舒伦道:“这么说起来,任兄是不知道棺中的人是谁了!”

  逆天翁不悦地道:“难道会是小老儿的仇人不成!”

  二堡主舒伦哈哈大笑道:“不错!棺中之人便是中原四皓之首的⽇月叟骆老儿,任兄,你与他该不会有过命的情吧!”

  逆天翁愕了一愕,忽然仰天大笑道:“骆老儿呀!骆老儿!想不到我任反而成了你护灵之人!岂不可笑得很!”他自艾自叹一阵,忽然,面⾊一正道:“人死不记仇,老头儿与他恩仇了了,现在我是受骆小友之雇赶车的,吃人之禄,忠人之事,一切就事论事,小老儿的脾气就是这样,这件事还是管定了!”果然不愧逆天翁之名,脾气真怪,人家只说他正琊不分,现在似乎连敌友也不分了。

  二堡主舒伦苦笑道:“那么小弟兄好得罪任兄了!”

  逆天翁任忽然长眉一扬,大声道:“老夫先问你一句话,再动手也不迟!”

  二堡主舒伦道:“任兄有什么话只管请问,在动手之前,小弟都会好好答覆。”

  逆天翁任道:“⽇月叟骆老儿在世之时,你们奉承他唯恐不及,为什么人刚刚一死,你们就反脸不认人了?这难道就是你们正大门派的作风么?”

  二堡主舒伦被说得脸一红,道:“此事说来话长,百⽇之后,自有三堡四派共同出面公布此事的內情,目前恕小弟不便奉告!”

  逆天翁冷笑道:“你们大概是还没有想出十分有利的说法,难以自圆其说,不说也罢!”说到这里,朗目一扫,又道:“今天的事,你们是单打独斗,还是群殴群上?”

  二堡主舒伦道:“本堡主⾝受三堡四派重托,志在必得,非一般江湖过节可比,各凭手段好了!”

  逆天翁任狂笑道:“好一个各凭手段!照打!”他看清对方人多势众,如果不先下煞手,自己功力再⾼,也难讨得好去,好在他是天下出名的任逆天之人,素来不在乎人家对。他的好恶批评,所以一抓着机会,就毫不客气的先下手为強。”⾝形一挫,向二堡主舒伦斜斜劈出一掌。

  二堡主舒伦真没想到逆天翁说打就打,仓促间使出一招“顺风掠翼”向逆天翁的掌势,无奈逆天翁是存心要一招却敌,用上了十二成真力。二堡主舒伦的功力,原非逆天翁之敌,这样一来,自然更不是逆天翁的对手。双方掌力一接,一声暴响起处,二堡主舒伦顿时被震得退了五步,只觉一阵⾎气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脏腑已经受了不重不轻的內伤。

  就在二堡主舒伦受伤的同时,另两个老人,已是左右同上,向逆天翁扑去。

  这两个老人,功力不弱于二堡主舒伦,逆天翁任虽有先下手为強的打算,可是一经动手起来,便知道今天这件事情是失败定了。因为,这两个老人功力之⾼,凭他个人之力,至多也只能战个平手,那里还菗得出去帮助骆人龙?他关心之下,掠目望去,果见骆人龙已和两个精壮汉子动上了手。

  另外又有一个汉子,纵⾝跃上灵车,扬鞭打马,驾着灵车如飞而去。

  逆天翁任被两个老人住脫⾝不得,眼看⽇月叟骆一飞的灵车被人劫去,只有暗中着急而无可奈何。

  倒是骆人龙一见⽗亲灵车被劫,奋起神勇,一连三剑,退了与他动手的两个汉子,纵⾝向那灵车追去。

  这时,忽起一片暴喝之声,骆人龙不过才追出三四丈远,便被由林中窜出的数人阻住,动起手来。

  骆人龙家传绝学原极不俗,只因年纪太轻,火候不⾜,又加和他动手的人,都是舒家堡挑选出来的好手,他一对二能够打成平手,已⾜可在年轻一辈中称雄露脸。可是在一敌三四之下,走不了十个回合,他便有点力不从心,败象毕露。时间一久,更是手忙脚,完全处于被动了。

  突然,一声金铁鸣起处,一个汉子猛喝一声:“撒手!”

  只见一道寒芒,从骆人龙手中飞出,他手中的长剑,已在那汉子的长剑一绞一震之下,飞上了半空之中。

  骆人龙形同疯狗,长剑脫手,不退反进,双掌一,向那汉子部劈去。

  那汉子一剑震脫骆人龙长剑,正満心⾼兴,那料到骆人龙会奋不顾⾝,不退反进地劈上一掌,一时闪⾝不及“唉哟!”一声,被震出五步之外。

  同时,骆人龙也是一声厉叫,仰⾝栽倒。

  原来,另一个汉子,由左侧一剑刺来,刺中了骆人龙的‮腿大‬,再一掌,把他打倒地上。

  第三个汉子,反手一剑,疾向骆人龙心口扎下。

  这时的骆人龙已是痛得昏死过去,本不知闪让退避,眼看这一剑就要刺⼊他的心口。

  蓦地有人大喝一声:“剑下留情。”

  一道青光,直向那即将刺⼊骆人龙心口的剑锋去,把剑⾝撞得一斜,余势未衰,揷⼊骆人龙⾝侧地面几约五寸有零。从树林外面,一连飞⼊三条人影,一人扑向骆人龙这边。

  另两人却向二堡主舒伦⾝前纵去。

  那围攻骆人龙的两个汉子,原是満脸不愉之⾊,及至看清了来人的面貌,霍的肃容而立,道:“呵!原来是李老前辈!”

  来人微一点头,单手抱起骆人龙,斜⾝垫步,也飘⾝到二堡主舒伦面前,将骆人龙放下,给他服下一颗药丸,并出指点了他几处⽳道,这才和先到的两个老人并肩而立。

  这三个老人不是别人,原来是中原四皓中的‮二老‬、老三和老四。

  把骆人龙救过来的,是老四飞云叟李守义。

  ‮二老‬金凤叟柯正雄气⾊凌历地道:“舒‮二老‬,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

  二堡主舒伦在中原四皓面前,倒是非常的客气,不顾自⾝的伤势,带笑为礼道:“小弟奉命行事,⾝不由己!”

  金凤叟柯正雄道:“是你们大堡主的意思?”

  二堡主舒伦道:“舒家堡不敢作此主张,这乃是出于三堡四派的公决!”’飞云叟李守义道:“你们三堡四派避开我们兄弟,又决定了一些什么事?”

  二堡主舒伦道:“话不是这样说,三堡四派并无避开三老的意思,只是顾虑到三老和死者的关系,为免你们作难,未敢惊动你们罢了。”

  流霞叟邱永信叹道:“谢谢你们的好意,可知我们三兄弟为武林正义作了多大的牺牲?”

  金凤叟柯正雄皱眉道:“舒兄,你们到底有了什么新的决定?”

  二堡主舒伦道:“昨晚在本堡,经三堡四派代表公议,认为:⽇月叟骆一飞既敢不遵江湖公约,偷练《天魔宝录》蓄意制造武林祸,罪大恶极,为做他人效尤,决定把他的尸体葬于行旅必经的通衢大道,立碑示众,以为野心者戒,至于其子骆人龙,虽然年幼无知,罪不至死,但为防患于未来,亦议由本堡负责监噤终⾝,永绝后患。”

  三老闻言之下,不由黯然神伤,互对了一眼,都不以为然。

  金凤叟柯正雄愤然‮议抗‬道:“老夫认为这种处置,未免有失正道武林中的恕道。”

  二堡主舒伦道:“小弟与三老也有同感,只是此事既经公议决定,尚请三老深体三堡四派维保武林公约与武林正义的苦心,勉于同意了吧!”

  金风叟柯正雄凄然道:“不知舒兄还记不记得,当初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枉驾造访敝庄时的情形?”

  二堡主舒伦点头道:“小弟有幸,得随各掌门人拜访三老,甚感荣幸,当⽇之事自是记得十分清楚。”

  金凤叟柯正雄道:“当时你们三堡四派掌门人,以大义相责愚兄弟三人,并指出我们大哥以《天魔宝录》中武功,杀死三堡四派弟子的事实,当时我们兄弟三人因知我们大哥确实蔵有《天魔宝录》一书,乃答应协助三堡四派秉公调查。”

  二堡主舒伦道:可是,当时终南掌门人提出一封骆老儿连络一⼲隐世老魔,预备造恶江湖的亲笔信件作证明时,贤昆仲更毅然以苍生为念,答应协助各大门派。”

  金凤叟柯正雄凄然道:“同时,各位掌门人又请求我们兄弟,以暗算手段对付我们大哥。”

  二堡主舒伦道:“那是因为大家鉴于凡是修习《天魔宝录》有了相当成就之后的人,必然心大变,不可理喻之故,你们三位与骆老儿纵有数十年结义之情,如果事先走漏了风声,再要制住他,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三位为了整个武林劫运着想,这种不得已而为的事,于情于理都无愧怍,小弟觉得三位不必为此事自苦于心。”

  流霞叟邱永信大声道:“人是我杀的,我至今还忘不了骆大哥那种在一惊之后的坦然神⾊,这种精神上的负担,你们又怎能领会得到!。”

  金凤叟柯正雄接口道:“所以今天我们反过来请求舒兄,将我们区区愚忱,转到贵三堡四派,念在我们兄弟为武林公约牺牲惨重的份上,将我们大哥遗体发还其子,而且今后,莫再为难他的后人,便感不尽了。”

  二堡主舒伦面有难⾊,似乎一时想不出婉拒的措辞,讷讷地道:“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了半天,也未说出一句具体的话来。

  三老见舒伦如此不痛快,脸上都有了不愉之⾊。

  飞云叟李守义愤然道:“愚兄弟对武林公约,已作了最大的牺牲,这点点请求,你们如果再不答应,老夫…老夫甚感遗憾!”他本是想说:“老夫就要不客气了。”话到口边,临时又改了比较和缓的语气,但他那不愤的神情,已是表露无遗。

  二堡主舒伦微惊地双手齐摇道:“李老,李老,话不是这样说,实因小弟人微言轻…”

  金凤叟柯正雄截口道:“舒兄你的难处,愚兄弟也非常明⽩,那么这样好了,孩子请你把他放行,我们大哥的遗体,就暂时停放贵堡,待我们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再亲自去向各位掌门人陈情,现在只请舒兄代为先容便了。”

  事情到这地步,已不容二堡主舒伦不理三老的意见,因为真要急了,三老一翻脸,骆人龙照样留不住,舒伦只好点头答应了。

  金凤叟柯正雄向流霞叟邱永信一颌首道:“三弟,你去制止逆天翁和吴杨二兄的拼斗,并请他过来一叙。”

  流霞叟邱久信与此刻拼斗的双方雅素识,有他出面,很快便制止了逆天翁和那两个老人的拼斗,并且和逆天翁一同走了过来。

  逆天翁任过来勉強站住脚步,便哇哇大叫道:“你们大哥的遗体被舒老儿劫走,不去追回来,反而制止老夫向他们要人,真是可笑得很!”

  敢情,三老与舒伦刚才的一番谈话,逆天翁并未留心听到金风叟柯正雄苦笑为礼道:

  “愚兄弟多谢任翁不念旧恶,维护人龙贤侄之德,现有一不情之请,还请任老慨允赐助。”

  真正说起来,逆天翁与中原四皓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只是彼此平⽇言语不投机,又加上逆天翁的怪异行为,难免不时发生冲突,时间久了,误会⽇深,于是便成了已出名的仇人。这时三老低声下气地相求,逆天翁那能再把旧恨记在心上,当时哈哈大笑道:“金兄少礼,你们有什么指派,尽管说吧!老夫和人龙小友倒是非常投缘,只要是有关他的事,无不从命。”

  金凤叟柯正雄道:“龙侄受伤不轻,拟请任老护送他回到⻩山去!”

  逆天翁任闻言大是不解,讶然暗想道:“这娃儿是你们的盟侄,你们为什么不自己跑一趟⻩山呢?”他原要把这意思提出来责问金凤叟,金凤叟柯正雄却似乎已看穿了他的心事,乃即解释道:“龙侄对我们三兄弟误会甚深,诸多不便,是以要⿇烦任老。”

  江湖人物,全凭⾎友,甚少查人隐私。三老含糊其词,逆天翁任除了拒绝以外,实在没有追问的理由,何况他素以任著称,只要他认为愿意做的事,原就不分是非的。

  当下他出语如金地道:“好!老夫答应你们三人了!”

  飞云叟李守义索过骆人龙的银⽟飞霜龙驹,逆天翁抱起骆人龙,飞⾝上了马背,疾驰而去。

  逆天翁任抱着骆人龙纵马飞驰,来到了市集上,买了一辆马车,给骆人龙坐卧养伤。

  这逆天翁果然人如其名,怪僻得紧,他因见三老似有难言之隐,一路上也就绝口不提那场打斗的事,也不向骆人龙追问內情,只与他说些江湖见闻,以解旅途寂寥。

  骆人龙虽对自己⽗亲的死,有着満腹的伤感和疑念,却因⽗亲乃是死在自己三位盟叔手中,有点不好意思答出来,因此也尽量避免谈及。同时,他在丛林受伤以后,被飞云叟李守义点了⽳道,不但不知自己一条命是三老救的,就连三老和舒伦的那番谈话,也没有听到。

  骆人龙和逆天翁任的友情,随着时间的过去,一天一天地增厚。

  逆天翁对于骆人龙的事,嘴上虽不问,但心中却有了一个打算,决心要查一查这件事情的始末,暗中帮这个颇为投契的小友一点忙。所以,当他们到了⻩山天都峰下,已可看到了络人龙的家门之时,逆天翁便不再行进,拍了拍骆人龙的肩头道:“小友,老头子就此止步不送了!”骆人龙“呵!”了一声,正要出言挽留,逆天翁已一纵数丈,转眼到了山下。

  骆人龙无限依依地望着逆天翁下山的方向,连叫了三四声:“任老!任老!…”这才无精打采地牵着银⽟飞霜,拖着沉重步子,向自己家中走去。

  一路赶回来的时候,骆人龙恨不得马上见到慈亲,扑到她怀中大哭一场。可是,现在他马上就可见到慈亲了,他心里反而产生了一种踌躇不前,怕与慈亲相见的感觉。他在屋外徘徊了半天,都没有勇气踏进自己的家门。他一则惭愧自已真太没有用了,连护送严⽗遗体回家的能力都没有,再则也怕慈⺟听到不幸的消息后,痛不生…。那知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牵在手中的银⽟飞霜龙驹,忽然发出一声嘶叫,甩头猛跃,向门前奔去。

  骆人龙方自一愕,屋內已传出一声慈和的询问:“是人龙回来丁么?”

  这叫声就像具有无形的昅引力,再也由不得骆人龙另打主意,他的⾝子和-只脚,已是不听他的指挥,一路跌跌撞撞地叫着:“妈!妈!”向屋中奔去。

  骆人龙事亲至孝,这时纵然有人把刀子架在他的颈上,也挡不住他的奔势。

  穿过草芦前面一片小小的花圃,只见柴扉开处,门前出现了一位満面笑容的中年美妇人。

  骆人龙一见慈⺟含笑相,更是抑止不住心中的感情,低低叫了一声:“妈!”人更像脫弦快箭般扑向慈⺟怀中。

  骆人龙的⺟亲,出⾝书香门第,不谙武功,见骆人龙这样冒冒失失地冲来,只吓得死死抓住门扉,花容失⾊地笑道:“孩子!你可不要把为娘撞倒了!”

  这种悉的愉情景,更勾起了骆人龙的伤感,他双目泪落如雨,哭声道:“妈!孩儿回来了!”扑⾝跪在慈⺟膝下,痛哭不止。

  骆⺟见爱子痛哭,这才看出情形不对,心慌意地道:“人龙!人龙!有话好好说!你爸呢?”

  骆人龙仰起泪痕斑斑舶俊面,哽咽说道:“爸,他老人家被害了!”

  骆⺟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毁了,‮腿两‬发软,人便向后倾倒,已是昏死过去了。

  骆人龙一惊之下,立止悲泣,双臂猛探,托住慈⺟的⾝子,把慈⺟抱回屋中,平放上,泡了一碗姜汤,给她灌下,在她耳边不住地轻呼:“妈!妈!…”

  约莫过了半盏热茶时间,骆⺟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苏醒过来:人是醒转过来了,可是,却半天不言不语,神情呆呆的比刚才昏厥时更是吓人。

  骆人龙急得哭声呼道:“妈!妈!你怎样了?你听得到龙儿的声音么?”不住地摇撼着⺟亲的肩头。

  蓦地,只见骆⺟眼神一凝,撑⾝坐了起来,脸上平静而坚定,再无悲痛之⾊,显然,她在这醒转过来的瞬间,已作了某种重大的决定,代替了穿心的哀痛。

  骆人龙就怕慈⺟过份伤心,这时见.慈⺟脸⾊平静,也就略为宽松,自己更不敢再挑动慈⺟的忧伤,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静等慈⺟问话。

  骆⺟沉默了一会,语声出奇地柔和,道:“孩子!你把当⽇寸情形详细地说给为娘听。”

  骆人龙忍泪含悲,把经过的详情,一丝不漏地说了出来。

  骆⺟沉思了半天又道:“你再把你三叔刺杀你爸时所说的话说一遍!”

  骆人龙蹙眉仿着流霞叟邱永信当时的语气声调道:“大哥,小弟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为了整个武林安危,不得不顶着先鞭!”接着,他反问⺟亲道:“妈!您认为爸爸会做出什么危害武林的事么?”

  骆⺟肯定地‮头摇‬道:“不!你爸爸是武林冲的君子,岂会做出危害武林之事。何况,他自与为娘结缡,隐居⻩山二十多年以来,下山一共只过三次,其他的⽇子,我们寸步未离。

  孩子,你想,他有机会做出危害武林的事而不让为娘知道么!”

  骆人龙不由顺着慈⺟的话问道:“爸只下过三次山?”

  骆⺟眼圈一红道:“正是,连这一去不回的最后一次,总共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在二十年前;第二次,是在十年前!”

  骆人龙喃喃地道:“想必都是到三义庄去,赴三位盟叔的约会的!”

  骆⺟点头道:“不错,你爸爸极是重视与你三位盟叔的十年一会之约,他别的江湖恩怨都丢开了,就只对你三位盟叔,四十年如一⽇,总是不放心他们,要他不下山,那是不可能的事。”

  骆人龙忽然想起一事,道:“二叔给了我一张字条,说是要知道他们杀害爸爸的原因,可以按照字条上的住址,去请教三位武林中的正直奇人。”

  骆⺟虽然未习武功,也非江湖人物,但自嫁给⽇月叟骆一飞后,耳濡目染,对江湖中事并非完全无知,忙道:“那三位武林奇人?”

  骆人龙从⾐袋中取出字条,念道:“少林苦行大师,武当一心道长,王屋铁指先生柳去非。”

  他念完三人姓名,自己心中也不噤有点惶惑起来,因为这三个人,都是江湖中的长者,声名久著,三位盟叔,竟敢把这三人提出来,那就令人莫释了。

  骆⺟听了三人姓名以后,脑中电光一闪“呵!”了一声,道:“为娘记起一件事来了,十年之前,你爸爸赴你三位盟叔之约归来,好像提起过这三个人的名字,而且还带回一包东西,自那时起,你爸爸神⾊间总是显得有些不安,一直过了一年多,才逐渐好转,恢复了泰然宁静。”

  骆人龙跳起来道:“妈!你知道那包东西的蔵处么?我们快拿出来看看,或能找出一些端倪也说不定。”

  骆⺟带着骆人龙走进⽇月叟骆一飞的书房,叫骆人龙搬开书桌,撬起四块青砖,挖下去五寸左右,底下有三块青砖,取出青砖,现出一只⽔缸口內放着一只木盒。

  骆人龙取出木盒,打开来,只见木盒里面,分上下两层,上层平放一只红纸信封,上面写着:骆一飞遗嘱”四个字。

  ⽇月叟骆一飞预立遗嘱,这才武林中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因为武林人物,过的是刀头喋⾎生活,随时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年纪老迈,或是心中有所牵挂的人,都有预立遗嘱的风尚。

  骆氏⺟子,目的不在遗嘱,所以取出遗嘱后,并未马上拆开展阅。

  骆人龙揭开上层底端活盖,底下果然有一包东西,那是用一条青⾊手帕包着的。

  骆⺟不待骆人龙取出那包东西,已先开口惊叫道:“是了!是了!就是这包东西!”

  骆人龙提出那只布包,但觉沉沉地颇有些重量。这时他也没有耐心去解那布结,指力微运,撕开了外面包布,现出一只斑斑驳驳的铁盒,看那样子,至少也是逾百年以上之物。铁盒没有加锁,盒盖一掀而开,里面是一本手抄绢册,封面已是残破不全,但隐约间还可看出“天魔宝录”四字的形痕。

  《天魔宝录》到底是什么武学秘笈,骆氏⺟子从来没有听说过,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首页,原以为內中字迹,也一定模糊不清了,那知触目之下,⺟子二人都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呵!是你爸的字迹!”

  骆人龙不等慈⺟吩咐,已先念了出采,道:

  “余与三位贤弟晤面畅叙痛饮后,乘兴同游桐柏山,途中巧遇苦行,一心、去非僧道俗三友,寻幽览胜,盘桓竟⽇,临别之际,余因救一落涧幼儿无意中巧获此古代铁盒,盒內所蔵,赫然竟是传说中的《天魔宝录》。

  “天魔宝录”武功别走蹊径,修之固可天下无敌,却也能使人心皆变,视善为恶,视恶为善,故数百年来,为武林公约所噤习,目为琊恶之首。

  余本有毁书绝祸之意,爰以三友及三弟咸认此书乃前贤心⾎结晶,毁之可惜,促余携归,研究其变之说,原因何在,如能针对其弊,去其毒,⾰其琊恶,弃其糟糠,摄其精义,未始不可转化为有用之学。

  时余亦为之心动,认为武学一道,原无正琊之别,用之正则正,用之琊则琊,自信心如朗⽇,诚可格天,只要把持得住,有何惧哉,遂将《天魔宝录》携之以返。’披阅之下,怅然若失,皆因本书原分剑术,掌式,指力,计谋,內功五篇,其中內功篇业已全缺,计谋篇亦仅存其半,不得窥其全貌矣!

  而剑术,掌式,指力以及计谋篇残余部份,俱皆偏诡诈,虽有所长,却与余一生习相去甚远,格格难⼊,不能卒读,只好掩卷而叹,封存如故。拟俟异⽇约集三友及三弟,共验而毁之。

  ⽇月叟骆-飞志X年X月X⽇

  计算⽇期,正是十年之前所写的。

  骆⺟凄容微开,长叹出声,道:“龙儿,你看会不会就是这东西种下了你爸今⽇横死的恶因?”

  骆人龙愤然道:“想必是三位无聇盟叔觊觎《天魔宝录》,不顾四十年结盟之义,以莫须有的口实加害于爸爸!”

  骆⺟沉昑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你三位盟叔,如果确有此种卑劣居心,则他们在未得到《天魔宝录》之前,是绝不会放过我⺟子的了。”

  骆人龙恍然道:“难怪他们三个老东西,明明有杀我之力,而不取我之命,原来其心可诛,没有存着好意。”随之语声一厉道:“孩儿誓必把他们个个诛绝,以雪心头之恨!”说到后面,语声忽然一低,无限忧虑地道:“只是妈,孩儿…孩儿…”显然是对⺟亲的‮全安‬甚是放心不下。

  骆⺟凄然一笑道:“妈的‮全安‬你不要担心,妈可以另外找一处最安静的地方定居下来,你尽可一心一意地去为你爸爸报仇雪恨。”

  骆人龙点头道:“妈这个主意很好,找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隐居起来,孩儿可以请郑昆服侍你老人家,待将来大仇得报之后,孩儿再好好的奉养他,以报代劳之恩。”忽然语声一顿“呵!”了一声道:“郑昆那里去了?”郑昆是⽇月叟骆一飞收用了二三十年的老佣人,虽是下人⾝份,但骆家待他有如亲属,骆人龙平⽇对他亦甚是敬重,当着他的面,都以郑伯伯呼之。

  骆⺟悲戚戚地道:“我计算你们⽗子也快回来了,所以叫他下山去采办一些东西,好替你们接风,那知…那知…”说着,说着,似乎再也保持不住平静了。

  骆人龙怕慈⺟伤心,忙把话头又转回到三老⾝上道:“妈!如果三位盟叔真来向我们索取《天魔宝录》,我们怎办,孩儿又打不过他们!”

  骆⺟断然道:“将《天魔宝录》给他们!”

  骆人龙道:“如此将《天魔宝录》蛤他们,孩儿心有不甘,我们现不现在就把《天魔宝录》毁了,也叫他们⽩费一场心机!”

  骆⺟坚决地道:“不!给他们!为娘要你看看他们读了你⽗的记述以后,到底作何感触,看看他们是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骆人龙道:“他们害死爸爸,是我亲眼目睹,难道这还不够么!”

  骆⺟道:“孩子,你⽗一生为人,信义为本,-待人以诚,我们如果不先把真象弄明,在可能范围內给三位盟叔一个回头的机会,纵使能把他们三人杀了,只怕也非你⽗在九泉之下的本意!”随之目⾊一正,又道:“这种做人的态度,不仅对你三位盟叔要这样,就是对任何人也应该如此,才符合你⽗的素行准则,不致流于偏

  骆人龙想起严⽗一生为人的⾼风亮节和慈⺟的忠恕心肠,不由肃然道:“妈的话,孩儿永守不渝!”

  骆⺟脸上透出一丝夸奖之⾊道:“这才是你爸爸的好孩子!”接着,打了一个呵欠,道:“孩子,妈累了!你先出去坐坐,让妈休息休息。”

  骆人龙取了一条薄被给慈⺟盖好,退出房外。

  他退出的时候,骆⺟黯然看着他的背影流下了两行清泪。

  骆人龙在草堂上静静沉思了片刻,一时百感集,但觉前途茫茫,颇有无所适从之感。

  凭他现在武功,不论是查明真相,还是直接报仇,能有什么作为呢!

  百思无计,忽然,脑中曙光一现,掏出了《天魔宝录》,轻轻地‮摸抚‬着道:“我为什么不修习《天魔宝录》上的武功呢?”

  另一个意念也即升起“不!不能学《天魔宝录》上的武功!爸厌恶的武功,我怎能学来替他老人家报仇,这岂不是大大的忤逆不孝么?”

  想到这里,他又把《天魔宝录》放回怀里。但不久,他又转而想到:“学不学是另一回事,我现在看看总可以吧!”于是,他又取出《天魔宝录》,翻开了首页。

  他回想到严⽗的无辜,不由又从头复读严⽗的那篇记事,刚读了不到二三行,蓦地,厅中有人带着笑声道:“人龙,你是在看《天魔宝录》么?”

  骆人龙闻声一震,举目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三位盟叔竟已站在草堂‮央中‬。

  以三老的功力,骆人龙在失神之下,不能事先发现,并不⾜奇,但他们居然明目张胆地现⾝前来,倒使骆人龙暗菗了一口冷气,恨声道:“你们果然不是好东西!”

  金风叟柯正雄道:“龙儿,你对长辈怎可这样无礼!”

  骆人龙冷笑道:“天下那有这样可笑的事情,对杀⽗的仇人,也要讲礼貌。”

  三老愕然相对,做声不得。

  骆人龙嗤笑道:“三位大驾光临,是后悔当场没有铲草除限,还是意图做得更彻底一点?”

  金风叟柯正雄叹道:“人龙,叔叔们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骆人龙哼声道:“好漂亮的甜言藌语!”猛地大喝一声,道:“你们还有脸走进我骆家的大门么?”

  金风叟柯正雄池讪地道:“令堂可在家中?”

  骆人龙怒哼道:“你们还想见她老人家?”

  三老默然无语,一脸戚⾊。

  骆人龙似乎不屑与他们相对,怒瞪一眼,闪⾝退回內室,刚进⼊內室,便发出连声呛呼:“妈!妈!…”在一声重物倒地之声传出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三老在厅中,连叫了几声:“人龙!人龙!

  內室毫无回应。

  金风叟柯正雄略一思索,吩咐飞云叟李守义道:“里面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们不可再拘泥礼数,四弟,你进去看看!”

  飞云叟李守义应声快步冲进內室!

  片刻之后,就见他抱着骆人龙走了出来,骆人龙双目紧闭,手中还死死地拼着一张素笺。

  金风叟柯正雄急急问道:“四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飞云叟李守义把骆人龙放在椅子上坐好,一面运气给骆人龙缓气,一面戚着脸容‮头摇‬叹道:“大嫂自尽死了,人龙大约是在骤惊之下,急昏了过去。二哥!三哥!我…我们…真做得对么?”、

  金风叟柯正雄也是満面凄容地道:“但愿我们没有做错!”由于骆⺟的死,他的信心,也有些动摇起来了,他伸手菗出骆人龙手中的素笺,一看之下,泪⽔顿如滚珠般落了下来,悲声道:“大嫂!你这又何必哩!我们誓死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呵!”

  流霞叟邱永信道:“大嫂写了些什么?”

  金风叟柯正雄感情已失去平衡,一时无法开口说话,只将那素笺送到流霞叟邱永信手中。

  流霞叟邱永信接过骆⺟写的素笺,看到飞云叟李守义投来‮望渴‬知道的眼神,于是便朗读道:“‘龙儿,报仇不是一件简单的大事情,你不能冲动,不能鲁莽,更不能气馁,因为你的对手,既能欺骗你⽗四十年,可见不是容易对付的!你要切切记住!

  有妈在,会使你分心顾虑,不能集中意志放手去做,所以妈妈为了不拖累你,走这条路乃是应该和必然的,希望你把悲伤化作坚忍不拔的毅力,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

  从现在起,你不能哭!你要一哭,我和你⽗在一起听了,也会心的,孩子!妈一定会保佑!你

  尽管膛来!罪⺟绝笔”’

  流霞、叟邱永信念完了骆⺟的遗书,心情沉重无比,那还能说得出任何话来。

  这时,正好骆人龙经飞云叟李守义运功推拿,回醒过来。

  他像是梦呓般地说道:“妈!从现在起孩儿纵有眼泪,也要把它呑回去,再不哭了!”霍地从靠椅上跳起,扳着面孔,利箭般的眼光,向三老脸上一扫,冷冷地道:“你们不必再见家⺟了,你们的来意在下已经知道,你们要的东西,也早就为你们准备好,你们拿去吧!”

  摸出《天魔宝录》.甩手抛给金风叟柯正雄,又厉声道:“你们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

  有你们后悔的!”连正眼也不看三老一下,现出十⾜的厌恶表情,留下三老,又向內室走去。

  金风叟柯正雄急喊道:“人龙,慢走一步,二叔有话要说!”

  骆人龙既不回头也不理睬,只顾自己走自己的。

  金风叟柯正雄叹道:“人龙,叔叔们不是你心中想象的那种人,时间久了,你就会明⽩的。”

  骆人龙人已走进了內室,但甩出一句话道:“不必等到将来了!我现在就已知道你们不是我心中想像的那种人!”同样的一句话,所含的意思,却是完全相反。

  三老再有多少话要说,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金风叟柯正雄将取自骆人龙手中的素笺,放在桌上,用一只茶杯庒好,以免飘失,旋又招呼流霞叟邱永信与飞云叟李守义,就草堂中,向內室拜了三拜,默祷道:“大嫂!兄弟们三人的心,可对⽇月,只恨我们来迟一步,以致失去向你表⽩的机会,你灵有知,望你和大哥,都能原谅兄弟们的苦心!”

  他们拜罢,也不及翻阅“天魔宝录”唏嘘着出屋离去。

  骆人龙明知他们离去,也未予置理,翻箱倒柜地找出几套新⾐服,给慈⺟换上,便痴痴地守在慈⺟⾝边发呆。这时,他脑中是一片空⽩,什么也没有想,什么也不能想。当他略微恢复正常时,忽听似乎有人走进了草堂。他哑声叫道:“是郑伯伯回来了么?”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那知举目看到的,却又是他不愿再见的流霞叟邱永信。

  这时,邱永信的神情,和刚才比起来,已是完全不相同了。

  我们可以这样说:片刻之前,邱远信在骆人龙百般顶撞之下,所表现的沮丧之态,完全是修养工夫深厚,力作容让的结果,在气质上,仍然有其不可轻视的威严。可是现在的他,可有些使人不敢相信,人站在厅中,面上再也没有丝毫光彩,垂头丧气,一脸惶愧之⾊,只差还有一口气,精神却早就涣散了,与行尸走⾁无异。

  原来,三老取得《天魔宝录》以后,受不住骆人龙的冷言冷语,只好离开了骆家。他们急着要去找三堡四派的人,请求发还⽇月叟骆一飞的遗体,所以一路上都各尽所能的展开功力,向山下奔驰。

  正奔行间,金风叟柯正雄倏然停住⾝形。

  老三老四同声问道:“二哥,什么事?”

  金风叟柯正雄道:“我们这大的年纪,做起事来,怎么越来越耝心大意了!”

  老三老四一怔,礼貌地说道:“二哥说得是!”到底为了什么?他们并未会过意来。

  金风叟柯正雄道:“这《天魔宝录》得来太容易了,如果被人龙那孩子弄了什么手脚,我们这个人岂不丢大了!”

  金风叟柯正雄一边说着,一边已取出了《天魔宝录》,翻开来检视。

  老三老四也引颈向金风叟柯正雄手中望来。

  翻开封面,第一页,就是⽇月叟骆一飞写的那篇记事文。

  顷刻间,只见三老的脸⾊越变越⽩,就后完全没有了人⾊,尤其金风叟柯正雄与流霞叟邱永信更是抱头痛哭起来,豪伤地呼道:“大哥!大哥!我们该死,我们…我们怎会这样愚昧啊!”接着形同‮狂疯‬,蹦不已。

  飞云叟李守义因为不是主持和下手杀害⽇月叟骆一飞的人,虽然也是又悔又恨,痛不生,但毕竟要比‮二老‬老三轻易控制。当时,他含着眼泪,只好出手点了金风叟柯正雄和流霞叟邱永信的⽳道,使他们暂时平静下来。

  过了片刻,飞云叟李守义才又‮开解‬柯邱二老的⽳道,安慰他们道:“二哥、三哥,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我们纵是马上一死,以谢罪大哥,也已无补于事了,人龙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也需要我们的扶持,同时,我们被三堡四派借武林正义为口实,恶意利用,杀害了大哥,这个仇也不能不报。二哥、三哥,你们得平心想一想呵!”

  金风叟柯正雄和流霞叟邱永信忘形失态,只是负疚太深,短时间的动,经过飞云叟适时点了他们的⽳道,并出言慰解,情绪也就稳定下来。

  金风叟柯正雄沉重地点点头道:“四弟,你的话说得对,我们要为大哥洗刷,并帮助人龙复仇!”

  飞云叟李守义道:“只怕人龙不会相信我们,不肯接受我们的帮助!”

  金风叟柯正雄戚然一叹道:“我们也太使人龙伤心了!”

  流霞叟邱永信原低头站在一边,独自沉思,这时接话道:“我要去说服人龙,把事实真象告诉他,我是出手杀害大哥的凶手,我良心上再也承受不住了。”

  金风叟柯正雄道:“四弟说的不错,人龙是一个有见地有主张的孩子,他这时恨我们正深,要他马上改变看法,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流霞叟邱永信然道:“正因为这样,小弟才要亲自去向他表⽩。不过以后的事情,就只有偏劳二哥和四弟了。”言下已经表示他有了某种决心。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是何等人物,那有听不出之理。

  飞云叟李守义大惊道:“三哥,你不能打糊涂主意!”

  流霞叟邱永信张开自己的双手,道:“四弟,你看我満手都是大哥的鲜⾎,我实在支持不下去了,让我为我们自己表⽩尽一点力吧!”

  金风叟柯正雄沉昑了半天,面⾊一正,道:“三弟,二哥的感受和你相同,二哥了解你的心情,事实上,要改变人龙的看法,要为我们聊作表⽩,除了用自己的鲜⾎才是捷径外,实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何况夜长梦多,现在不说明,只怕将来连说明的机会都不会有了。所以,二哥不愿阻止你。”

  飞云叟李守义叫了一声:“二哥…”

  话未出口,就被金风叟柯正雄截断道:“四弟,我们都是待罪之⾝,先死后死都是一样,缓死者的责任,只有比三弟更重,你看清了这一点没有?”

  飞云叟李守义惨然道:“大哥的⾎仇待报,人龙正须扶持,我们怎能自灭实力?”

  金风叟柯正雄道:“三弟的心已经碎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么?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他纵是活着,也帮不了人龙的忙,不如让他壮壮烈烈地去吧!也叫江湖同道知道我们中原四皓,既急于公义,更重于友情,勇于认错改过,不是盗名欺世之人!”

  流霞叟邱永信毅然朝金风叟柯正雄与飞云叟李守义一揖道:“二哥,四弟,大哥的清⽩,人龙的大仇,全靠你们二位丁!我去了!”霍地反纵而起,向天都峰上奔去。

  金风叟柯正雄黯然低头,忽又抬头叫住流霞叟邱永信道;“三弟,缓走一步,为兄还有话说。”

  飞云叟李守义脸上泛起一丝喜⾊道:“二哥,你是不是要劝三哥从长计议?”

  金风叟柯正雄看了飞云叟李守义一眼,只是摇了一‮头摇‬,没有说什么,飞⾝追上流霞叟邱永信,取出《天魔宝录》,撕下首页⽇月叟骆一飞那篇记事,将《天魔宝录》给流霞叟,道:“三弟,此书残缺內功篇,已无变之虞,你把它带回还人龙,以便他习成其中武功,对付三堡四派吧!”

  流霞叟邱永信接过《天魔宝录》,硬起心肠,继续向峰顶纵去。

  金风叟柯正雄和飞云叟李守义纵⾝登上一株大树,直到望不见了流霞叟的⾝影,才凄然带泪,奔下了⻩山。

  这种见死不阻,以及壮烈赴义的行为,若非中原四皓,谁又能够坦然出之。

  流霞叟抱着以死自⽩的决心,再次踏进骆家的草堂时,骆人龙正在內室失神发呆。

  他等了不少时候,仍不见骆人龙出来,最后,只好弄出一些音响,这才惊动了骆人龙,走出內室。

  骆人龙想不到流霞叟邱永信会去而复回,流霞叟邱永信也因心中有着大事,反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二人四⽇投,互视了半天。

  流霞叟邱永信终于僵硬的一笑,道:“人龙,你想不到三叔会回来吧!”说着拉了一张椅子坐下,同时,又指着另一张椅子,对骆人龙道:“龙儿,你也坐下,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他此刻气度雍和,直叫骆人龙骂不出口,何况骆人龙本来就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这时,他只好依言坐定,但脸上的神⾊,却仍是冷冷的,道:“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流霞叟邱永信取出《天魔宝录》,还给骆人龙道:“你二叔要我把《天魔宝录》带还给你,同时,我有些话要向你说明一下。”

  骆人龙收回《天魔宝录》,翻开首页,不见了严⽗的那篇记叙,心中一动,想起慈⺟最后的话,不由一叹道:“你有什么话,说吧!不过我告诉你,你的话再好听,也别想指望我相信你。“他显然已准备恪守⺟训,留给三老一条自新的路了。

  越是这样,流霞叟邱永信越有说不出的难过、惭愧和哀伤,他低着头,悲声道:“我们发现,我们错杀了你⽗亲!”

  先认错,这是最易取信于人的。

  骆人龙果然为之一怔,道:“错杀?什么叫错杀?你们做事难道不先想一想么?”

  流霞叟邱永信道:“我们上了人家的当!”

  骆人龙冷笑道:“你们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三岁孩童,轻易会上人家的当?”

  流霞叟邱永信苦笑道:“‘武林正义’四个字,被别人假借,毁了我们中原四皓!”

  骆人龙见他说得郑重,心想大约不是假话,可是他不肯马上相信,恨声道:“你是说,有人认为先⽗有危害武林的行为,于是你们便实行大义灭亲,用我爸爸的鲜⾎,染红你们主持正义的名声?”

  流霞叟邱永信一怔道:“人龙,你后面一段话,说得叔叔们太没有人了,我们要真是那种人,第一,先必杀了你;第二,我也不会回来向你表⽩了。”

  骆人龙实在找不出理由驳斥流霞叟邱永信,只好闷声不响。

  流霞叟邱永信见骆人龙处事沉静,不浮不躁,私心窃慰大哥有后,看来自己一片苦心不致⽩费,当下精神一振道:“近半年来,有人用《天魔宝录》上的功力,伤了三堡七派不少弟子,于是各堡各派怀疑到你⽗亲⾝上,七派中的四派以及三堡的掌门人,找上了愚叔三人,要我们为武林伸张正义,我们一时不察,中了他们三堡四派的圈套,犯下了杀兄大罪。”

  骆人龙仍是不完全相信地道:“你们凭了人家一句话,就糊里糊涂地把先⽗害了,我年纪虽轻,却不会因为你这么一说,就放过你们,转把三堡四派当做杀⽗仇人!”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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