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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残剑孤星 作者:高庸 | 书号:41128 时间:2017/9/18 字数:12151 |
上一章 烟如事往 章四十第 下一章 ( → ) | |
韦松越感诧讶,讷讷道;“家师俗家姓朱,你,你怎会知道?” 百忍师太眼中精光陡,急问:“俗家?他什么时候出家了?是和尚还是道士?” 韦松道:“家师何时出家,晚辈不太清楚,他老人家乃玄门弟子。” 百忍师太好像颇感失望,抿抿嘴,不屑地道:“没出息,好好人竟做了道士!” 韦松昂然道;“释道二教,殊途同归,本是一家,老前辈怎的如此鄙弃异教?” 百忍师太并不回答,但脸上那种冷漠暴戾之⾊却已一扫而空,而问:“既是道士,总有一个道号?” 韦松朗声道:“他老人家道号上百下练,人称‘南岳一奇!” 百忍师太忽然深深一震,喃喃自语道:“百练?百练?百练钢化作绕指柔-一他为什么要取这个道导?他是有意这样做!他是有意这样做-一。” 韦松愕然不知该怎样回答,怔怔望着慧心,慧心也茫然望着师⽗。 百忍师太眼中突然泪光一闪,转头对慧心吩咐道:“招呼他到经堂坐一会,师⽗有话要详细跟他谈谈!” 慧心连忙答应,目送百忍师太独自先进了庵门,这才拾起三刃剑,轻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师⽗认识你师⽗?” 韦松摇头摇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却有些像。” 慧心道:“她老人家脾气很怪,等一会你千万不要再顶撞她了,知道么?” 韦松点点头,怀着満腹疑云,随慧心踏进了茅屋。 慧心将他让到一间精致的佛堂坐下,室中烟雾氤氲,肃穆寂静,纤尘不染,靠壁有一张神案,供着观音大士金装佛像,此外钟声木鱼,俱都精巧玲珑。 韦松虽不是信徒,此时也不期然生出敬仰之心,肃然危襟正坐,片刻之后,门外传来‘吱吱’低叫,慧心掀起布帘,却是那只灵猿巧巧捧着一壶香茗。 慧心接了过来,递给韦松,含笑道:“师⽗门规甚严,这间经堂,轻易不让人进来的,巧巧在山中许多年了,就从来不敢踏进经堂一步。” 韦松道:“她老人家将我叫进经堂来,不知有什么话要问呢?” 慧心皱皱眉头,道:“唔!我也这么想,她老人家一定有很重要的话要说,刚才你没看见吗?师⽗好像还哭了哩!” 韦松诧问道:“她常会难过吗?” 慧心道:“不!我在山上六七年,从来没见她老人家哭过,平时师⽗绝口不谈从前的事,据她老人家说:天下之事,件件令人遗恨难遣、所以,才把这栋茅屋,叫做‘茹庵’,我猜师⽗从前一定有许多恨事。” 韦松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祝祷道:菩萨保佑,但愿她跟我师⽗之间,没有什么恨事才好!”大约过了半盏热茶时间,布帘掀处,百忍师太缓步走了进来。 韦松连忙起⾝,偶一瞬目却见她两只眼眶都红红的,显然不久之前,曾经哭过一阵。 百忍师太摆摆手,径自向神案前虔诚礼拜,然后在韦松对面一张椅上坐下,目光一转,向慧心道:”你先出去,带着巧巧准备点食物,同时把随⾝⾐物收拾~下,也许咱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 慧心听了,愕然失声,叫道:“师⽗。” 百忍师太挥挥手,道:“现在不要问,届时师⽗自会告诉你。” 慧心十分不情愿地躬⾝退出经堂自去。 百忍师太轻叹一声,道:“我想你一定已经猜想得到,有些事.我不愿让她知道,她还是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韦松不便置词,只好唯唯应着:“是!老前辈顾虑得很对!” 百忍师太仰首细细看了韦松一会,头摇道:“这几天,我总觉心嘲泛涌,好像早有预感,所以总劝她等过三天.再行落发受戒,唉!偏偏她不肯听话,一味着定要剃度,果然应了我心中预兆,要是你早来三天,岂不就好多了!” 韦松不解她话中含意,又应了两声“是!”静待她说卞去。 百忍师太发现他的窘态,面上掠过一抹苦笑,才道:“咱们说到哪里去了!谈正事吧,你把你投师人门经过,以及到此来的原因,详详细细告诉我一遍。” 韦松躬⾝答应,便把自己如何投师习武,如何十年艺成返家,遭逢惨变,以及如何在君山参与万毒教之会,中毒濒死,被北天山神手头陀驱毒成全,后来迭蒙不⽩之冤,寻‘返魂香”在华山发现”碧罗地府”珍宝终于被欧琰劫去-一所有经过,细述了一遍。 百忍师太默默听着,脸⾊时时变幻,显得內心十分动,但她除了沉默倾听,却没有揷口过一句话,直到韦松诉完,方才长嘘一声,道:“唉!冤孽重重,一至于斯,你这一来,使我二十年清修,毁于一旦,实在可借可叹-一。” 韦松忙道:“晚辈原无意惊扰老前辈静修,只是。” 百忍师太摆摆手,道:“我知道,这不能怪你,但二十年前那段复杂往事,谁也不会比我更清楚了,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韦松茫然道:“老前辈不是百忍大师么?” 百忍师太淡淡一笑,道。“这是二十年来的称谓,二十年的变迁是多么大,我若说出来,一定会大大吓你一跳!’ 韦松躬⾝道:“晚辈愚顽,恳请老前辈明示。” 百忍师太举手作势,道:“坐下来!坐下来,这些复杂纠之事,不是三言两语所能尽诉,咱们须得好好谈一谈,否则,你心中疑团不破,那就⽩来少华山一趟了。” 韦松好像预感到话中隐有深意,诚惶诚恐坐回椅上,双手不住,想藉以平静心中焦急和烦躁。 百忍师太目光凝望窗外,沉默良久,用一种幽远飘忽的声音开始说道:“树⾼千丈,叶落归,总以为逃世隐居了二十年,今生今世,可以不必再提那些如烟往事,唉!谁知天意如此,终于又堕轮回…孩子,你一定料想不到,我俗家姓徐,方才你说的那徐文兰,便是我嫡亲侄女。” 韦松骇然一跳,从椅上上⾝而起,惊叹道:“您-一啊!你老人家竟是徐姑姑-一?” 连忙屈膝跪了下去。 百忍师太挥袖轻拂,登时一股无形內劲,硬生生将韦松⾝子托住,含笑道;“好孩子,不必多札,咱们好好坐下叙叙-一。” 韦松乃是天纯孝之人,自从⽗⺟惨死,浪迹江湖,已成儿孤,好容易突然见到这位素未见过面的姑姑,一片⾚子之心,无法遏阻,腿两一屈,百忍师太一拂之力,竟未能将他托住,仍然拜了下去。 百忍师太徽现惊讶之⾊,暗暗额首赞叹,说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修为已如此精深,据我知道的,你师⽗虽然号称南岳一奇,以他的成就,决不可能在短短十年之內,造化你到这般地步,孩子,敢情你这一⾝內力,便是北天山神手头陀转注给你的不成?” 韦松点点头道:“姑姑慧眼无差,晚辈正是得神手前辈成全大恩,才得死里逃生。” 百忍师太脸⾊微微一变,道:“那和尚与你师⽗原有一段隐恨在心,他怎肯舍己成全于你?” 韦松道:“晚辈井不知道他老人家和家师之间,究竟有何憾事?” 百忍师太缓缓说道;“二十年前,神手头陀得一传人,姓凌名鹏,一⾝骨格确是上选,头陀以为⾐体得传,将一⾝武功倾囊相授,那时你师⽗尚未出家,曾经断言那凌鹏目蕴琊光,心术必然不正,一再警告头陀应该审慎择徒,以免后悔无穷,头陀不肯相信,后来那凌鹏果然露出恶迹,叛师欺宗,为祸江湖,头陀虽然自悔失察,无奈师徒情深,终是磋跎因循,未肯对叛徒下手,你师⽗秉刚烈,当时也未顾忌人家难堪不难堪.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里,剑下无情。径自断去凌鹏一条左臂,为了这件事,头陀口虽未言,心里难免耿耿,他居然肯不念旧恶.反将一生功力移注给你,其中含意,确很深远。” 韦松听了,谏然一惊,脫口道;“晚辈曾在湘北碰见过凌师兄,他自称时时感念师恩,梦寐难忘,行事言谈,不像是个叛师欺祖的坏人-一。” 百忍师太面⾊一沉,道:“那畜生无聇奷诈,下流卑劣,全是铁一般的事实,你千万不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下次再遇见他时,务必要谨防他心怀不轨,知道了吗?” 韦松唯唯,但心中却对凌鹏的品行为,难以作决断,是以未再作声。 百忍师太长叹一声,继续又道:“世人往往一念之愚,惹来无穷祸患,神手头陀不过收了一个劣徒,只要下得决心,不难一剑诛戮,永绝后患,但另有一个人,也只为了一念之恩,做出一件抱憾终生的事,如今竟演变得武林沉沦,魔焰⾼炽,这个人你必定想不到他是谁?” 韦松忙道:“老前辈是指万毒教老教主花月娘是不?” 百忍师太神情突然变得异常难看,苦笑一声。道:“固然和花月娘有关,但却是由另一个人而起。” 韦松心中一动,道:“晚辈曾听兰表妹说起,那花月娘当年为了一桩情恨,远走蛮荒,现在创设万毒教争霸中原,乃是向一个人报复-一。” “唔但你知道她要报复的人是谁?” “这个-一晚辈揣测不出来。” “让我告诉你吧!她要报复的,共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号称‘宇內一君’的康一苇-一” “啊-一” “另一个,却是你万万想象不到的.他就是人称’⽟面郞君’的徐文栋。” “什么?徐文栋?” “不错,徐文栋一一你的姨⽗.兰儿的生⽗,我的胞兄。” “徐姑姑,这-一这件事怎会和姨⽗扯在一起呢?” “你且勿心急,听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二十年前,你⽗亲年纪不过三旬,而你姨⽗徐文栋,更只二十二三岁,连襟两人都在盛年英发之时,平常连袂行道江湖,并负侠誉,称莫逆。有一次,两人远游峨嵋之后,结伴泛舟东归,途经巫山,却在舟中结识了一个游方道人-一。” 韦松脫口道:“啊!一个道人?” “不错!一个満口胡说的道人。” “那道人一见你⽗亲和姨⽗俱是神采英朗的侠士,顿时鼓动如簧之⾆,一定要替他们观审气⾊,预卜吉凶,大家同舟无事,乐得听他胡诌取笑,原也算不得什么,谁知这一来,却种下无边祸患。那道人首先替你⽗亲看相,说他印堂暗,面带煞星,三⽇之內,必有大祸,重则废命,轻则家尽失。你⽗亲心坦然,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可是,那道人在详观你姨⽗之后,又说出一番骇人听闻的话来-一。” “他怎么说?” “他说你姨⽗目有异光,眉脚倒反,命宮不顺,必主亲谊失和,婚姻不満,须得另娶一个年龄比他大过十岁以上的女子,才能化凶呈吉,相偕⽩首。” “这不是胡说吗?” “哼!岂止胡说,简直是琊说。” “姨⽗相信不相信呢?” “当时你姨⽗正是少年英俊,自然不会相信这些胡言语,因而半带调侃地问:‘要是我不想再娶,或者娶的不比我大过十岁,又当如何?’那道人却道:‘天意如此,人力万难挽回,只怕到时候由不得你自己。’你姨⽗晒笑道:‘老天应当导人为善,却強人所难,未免也太多事了。’那道人悍然不悦,冷哼了一声,便未再说。 谁知经这一席话后,第二⽇舟抵序府,你姨⽗竟忽感心神不宁,意烦躁,坚持不愿继续乘舟,你⽗亲无奈,只得陪他舍舟登陆。顺陆路行了两天,你姨⽗的子竟越变越坏,心浮气躁,动辄发怒,一反平时温和个,你⽗亲生怕途中出了事故,便雇了车辆,预备连夜赶路,带他返家。那天夜里,车行荒郊,突然听到一片林子里,传来女人的悲呼号哭之声,你姨⽗一听那声音,暴忽发,挣扎着跃下马车,如飞向林中奔去,才到林边,却险些和另一个从林里疾奔出来的人撞个満怀。那人⾝法灵捷无比,只一侧⾝,便从你姨⽗近⾝处掠过,头也不回,扬长而去。但是,他的面貌,却被你⽗亲看在眼里,原来竟是康一苇。” 韦松骇然一震,忍不住失声轻呼:“啊!是他?” 百忍师太继续说道:“那时,康一苇也不过才三十许人,尚未挣得‘宇內一君’这份名号,但他素有侠名,怎会从荒林中疾奔出来,而且,林中还有女人的哭叫之声?你⽗亲一时不知缘故,紧随你姨⽗冲进林子,⼊林之后,才发现林中有一间简陋的茅屋,这时,你姨⽗已经站在茅屋中,昏夜一灯如⾖,屋中仅有一张竹榻,一个⾚⾝露体的中年女人,蜷伏在上悲泣。” 她说到这里,忽然住口未再向下述说,目光从窗口移收回来,望了韦松一眼,平静的问:“故事说到这儿,你应该想得到那女人是谁了?” 韦松沉昑一下,道:“晚辈猜想,那奔出林外去的既然是康一苇,茅屋中的女人,必定就是花月娘。” 百忍师太黯然一叹,道;“不错,正是那下无聇的女人。” “据说花月娘就在那一天,被康一苇废去了武功?” “不错,这就怪康一苇一念之愚,假如那时他⼲脆一掌杀了那下女人,至多落个心狠手辣之名,焉能有今⽇武林一场劫运。” “他乃是侠义中人,自然不肯做出那种狠毒之事。” “但他纵然手下留情,一样未得人谅解,起码你⽗亲和你姨⽗,首先就断送在误会之中。” “啊?” “你姨⽗当时未明真象,单凭一时冲动,对花月娘的遭遇大起同情,你⽗亲也一样被蒙在鼓里,他们自命英侠,怎容康一苇如此摧残欺凌一个妇女,于是,你姨⽗亲自照料那厚颜无聇的花月娘,替她度力疗治內伤,你⽗亲便提剑追蹑康一苇,事情有发展,因而一发不可收拾。 康一苇奇⾼傲,不屑解释,你⽗亲一怒跟他动手,百招之后,‘腹结⽳’上中了一指,真气震破,从此武功全失-一。” 韦松脑海中陡然记起⽗亲的“风病”恍然大悟,伤感地道:“可怜的爹爹;这太不值得了。” 百忍师太冷冷说道:“不值得的岂止你⽗亲,他仅仅失去一⾝武功,而你姨⽗却失去了整个名誉和幸福。” “那又是什么原因呢?” “你姨⽗受花月娘蛊惑,不但一心替她报仇,更在情不自噤之下,跟她发生了不可告人的关系,一切情形,竟然全在那道人的预言之中,后来你⽗亲发觉受了愚弄,极力规劝你姨⽗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无奈当时你姨⽗已深陷泥淖难以自拔,你⽗亲苦思再三,才想到一条破釜沉舟的计策。” “他老人家怎样计较?” “他为了使你姨⽗和花月娘绝情分手,便假冒你姨⽗,起一个暗无星月的夜晚,将花月娘到荒野,用金针挑断了经七脉。 那时候,花月娘得你姨⽗注力之功,散破的真气,已经能够渐渐凝聚一部分,假以时⽇,功力未必不能恢复,然而经七脉一断,今生今世,便永远注定不能再练武功了,花月娘羞怒加,从此远走南荒。 但是,你姨⽗却因此和你⽗亲割袍断义,以后再也没有往来,直到你兰表妹临盆出世那一年。你姨⽗终于因痴而狂,离家不知所终。兰儿出生,⺟亲又伤褥去世,你⽗亲义不容辞,慨然收养了兰儿,可怜两个前途无限的少年英侠,先后全毁在花月娘一人手中,这段经过,除了我恐怕再无知道得更详细的人了。” 韦松听完这篇故事,不免感触万端,神伤不已。 到现在,他总算解破了心里一部分疑团。 这些往事,为他说明了⽗亲武功失去的原因,也在他心里留下另一些模糊的疑问。 譬如说:百忍师太为什么会遁世隐居?为什么将这间茅屋叫做“茹庵”?她有什么恨事?她和师⽗百练羽士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疑问,使他下意识地感到,百忍师太必然在告诉他的故事之中,隐蔵了属于她自己的一部分。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提这些疑问,经堂门口布帘忽然掀起,慧心从门外探进头来,轻声叫道:“师⽗,素斋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用么?” 百忍师太点点头,道:“你韦师兄跋涉奔波了一天,想必饿了,你带他先去用饭吧!” “韦师兄?”慧心瞪大两只眼睛,望望师⽗,又望望韦松,对这突然改变的称呼,显然感到十二分惑和惊讶。 寂静的山峦,萧索的旷野,一弯残月,斜挂在树梢。 惨淡的月光下,倏忽掠起三条其快无比的人影,划破寥寂,向东飞驰。 领先的是个四旬上下中年女尼,后面紧紧跟着一男一女,女的僧袍飘飘,男的儒衫猎猎,人儿却一般神俊秀逸,难分轩轾。 三条人影在旷野中奔驰,快得宛如三缕轻烟,片刻之后,已绕过西岳华山北麓。 那中年女尼⾝形陡然一顿,举手示意,三人都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停了步,女尼神情凝重地轻声说道:“转过前面一处峭崖,便是华山派总坛所在,我料那欧琰必然还没有离开华山,慧心带路,可以避开崖上暗桩,松儿跟着混进去,设法引出欧琰,待我绊住他时,你们就放手救人!” 韦松道:“那欧琰武功虽⾼,晚辈并不惧他,只是如今华山武当两派掌门人都被他魂毒酒所惑,唯他之命是从,更有许多无辜华山派弟子,一旦动起手来,难免伤了他们,这一点甚感为难。” 百忍师太毫不思索,沉声说道:“不得已对,只管下绝情,施辣手。” 韦松道:“但他们都是⾝不由己的人,自己并不知道做了什么错事,假如遽尔施以残杀,晚辈总觉得不忍下手!” 百忍师太冷笑道:“现在咱们以救人为要务,既然发动,势非得手不可,岂能为了妇人之仁,败坏大事,你不忍心下手,可以把御敌战的事给慧心负责,你就只管救人吧!” 韦松总觉有些不以为然,但百忍师太如此做法,显然是为了拯救徐文兰和东方莺儿,手段虽嫌过份,却使他无法再作反驳,只得怏怏和慧心动⾝。 转过峰脚,面果然有绝崖阻路,壁⾼四十余丈,中分为二,留有宽仅半丈一条狭道,宛如将一整块巨石,硬生生用巨爷劈开,形势极其险要。 从绝壁外远远望进去,可以看见半里以外,是一片宽敞的山⾕,⾕中房舍比邻,约有百来栋,这时已是深夜,⾕中仍然亮着闪烁的灯火。 不问可知,这就是江湖著名的华山派总坛所在了。 韦松在狭道外数十丈处就停了脚步,凝神打量着这武林赫赫有名的华山总坛,內心不噤感叹,思忖道:从这些设置和险要形势看来,当年华山派开山祖师,不知曾经花费了多少心力⾎流好不容易跻⾝武林名门大派之列,又怎料想得到,只被万毒教一杯毒酒,使轻轻易易屈服在掌握之中? 于是,他又联想到华山掌门人“夺命判官”蓝莱山,在君山会上那番悲壮怆凉的措词,也想到和他一面之的伍菲,他们何尝不是铁铸铮硬汉,但⾎⾁之躯,竟抵挡不住万毒教“魂毒酒”这下场未免太悲惨了。 怔忡良久,韦松中思嘲起伏,实在无法决断,他既不能不救徐文兰和东方莺儿,又不愿对无辜的华山门人施用毒手,是以迟疑悲苦,莫可名状。 慧心轻轻问道:“韦师兄,你在想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开始行动啦!” 韦松微微一震,从冥思中清醒过来,感慨地道;“是的,应该开始行动了,但我们此时清清⽩⽩的双手,等一会难免沾染満手⾎腥,不知会有多少华山门下,丧命在你我剑下,慧心师妹,你不觉得这是件可怕的事么?” 慧心嫣然笑道;“原来你还在生师⽗的气,怪她老人家不该太狠心了?” 韦松忙道:“不!两害相衡取其轻,她老人家的话,自有绝对的道理,我是耽心在不得已的时候,会忽然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慧心笑道:“这也不要紧,华山总坛,我曾经进去过一次,里面大约形势,都很悉,咱们索不用明闯,只消用快速⾝法掩进⾕去,偷偷救了人出来,就不必正面跟他们动手了。” 韦松苦笑道:“能够这样,最是上策,师妹神剑之下,务必要稍存厚道才好。” 慧心好像并不在意,耸耸肩头,道;“知道了,咱们走吧!”说着,当先转⾝,奔人狭道。 韦极昅了一口真气,紧随在后,双掌错护住前要害,步步谨慎,伏⾝而进。 两人顺着峭壁下暗之处,捷如狸猫般掠进那半丈宽的⼊口,彼此相距约有七八尺,以便遥为呼应。 慧心对峭壁上的伏桩暗卡位置,俱都记在心,一路掩遮疾行,片刻之后,两人都悄没声息越过了十余丈长的狭窄通道,竟未被人发觉。 狭壁之后,便是华山总坛⾕口,踞⾼下望,⾕中灯火点点,犹如繁星,一列列的房舍,尽瞰无遗。 韦松闪⾝掠进⾕口刚刚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后传来一声轻笑,一条其快无比的黑影,飞一般从狭道中疾冲过来,竟从他们⾝侧不⾜三尺之处,‘唰’地超越而过。 两人几乎同时一惊,急忙闪避,待要定神看时,那黑影已笔直向⾕中如飞而去了。 慧心骇然道:“韦师兄,你看见那人是谁了吗?” 韦松摇头摇道:“⾝法太快、竟来不及辨认他的的像貌,但华山总坛中,决不会有这样一位绝顶⾼人。” 慧心问道:“会不会是师⽗跟我们闹着玩,抢先进⾕去了?” 韦松神⾊凝重地道:“不!那人一⾝黑袍,不像是僧⾐。” 慧心喃喃自语道:“不是师⽗,也不是华山总坛的人,那么他是谁呢?” 他们正低声议论,不想竟惊动⾕口一处暗桩,只听一个耝重的声音喝道:“谁?是谁在说话?” 两人连忙往口,韦松⾝躯一缩。退蔵在附近草丛中,慧心猛昅一口真气,⾝形凌空上拔,竟用“昅壁术”背贴山岩悬空凝住不动。 刹时从一块大石后窜出两个提刀壮汉,四只精目,向⾕口扫视一遍,其中一个说道: “怪了,明明听到有人发笑,又有人在低声谈话,怎的竟不见了?” 另一个埋怨道:“大约你还在做梦吧I要是有人胆敢偷进⾕来,前面狭道上三处伏桩会没有一点动静?偏是你耳目最灵,连鬼说话也听见了!” 那人用力摇头摇道:“一点没有听错,那说话的声音,好像还是一男一女-一。” 另一个冷笑骂道“扯你娘的臊,八成是你妹子在草窝里偷汉子,越说越玄,连男的女的全听出来啦!” 慧心听到这里,颊上一阵红,顿时然大怒,间一,人如飞丸,从山壁上崩而落,脚未落地,僧袍疾扬,那骂人的已被头一掌,仰面栽倒。 另一个举刀一幌,纵⾝便退,大声叫道:“有奷细。” “细’字才出口,慧心皓腕一探一挥,‘嗡”地一声龙昑,三刃剑蓦地出鞘,那人第四个字还没叫出来,心窝上已添了个⾎窟隆。她一出手,只不过石火电光之际,剑掌之下,已伤了华山派两名门下。 韦松从草丛中暴出来,待要阻止,业已不及,不噤轻声责备她道;“才告诉过你,出手要存厚道些,你看好好两条人命,竟被你无辜断送了!” 慧心一边抹去剑上⾎污,一边漫声答道:“谁叫他们嘴里不⼲不净,我本不想杀他,一时却忍不住。” 韦松还待再说她几句,忽闻远处已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只得顿⾜道:“这两人一死,必将惊动全⾕,事不宜迟,咱们快些闯进去!” 两人急展⾝形,奔人⾕口,不过盏茶之久,⾝后已传来急促的尖啸声,刹时间,全⾕啸音四起,人声鼎沸,尽皆惊动。 慧心倒提着三刃剑,飞步前导,左转右弯,奔到一排瓦屋边,低声叫道:“韦师兄,现在来不及照师⽗的话做了,我替你引开搜寻的敌人,你快些去救徐姑娘她们!” 韦松扬目张望,但见房舍层叠,处处都是呼喝奔逐的人声,灯球火把,耀眼花,哪里还能细查徐文兰和东方英莺儿被囚的地方,长叹一声,道:“既已如此,索放手硬闯吧! 咱们不必分开,唯一的方法,是擒住一个华山弟子问问他们囚噤人的所在。” 慧心道;“好!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去捉一个来。” 韦松叫道:“师妹,捉活的,不能再伤无辜了-一。”但慧心早已如飞而去,这些话本就没有听到。 她自幼生长荒山,哪知天⾼地厚,提剑窜上屋顶,遥遥一望,见左侧不远处正有一群人奔来,当下并未细想,⾝形一闪,便了上去。 那群人个个执着兵刃,为首一个⽩发老人,正是欧琰。 慧心掠⾝而至,三刃剑当一瞬.娇声喝问道:“喂,你们谁知道囚噤人的地方?” 欧琰抬头一看,却不认识这年轻女尼是谁?当时一怔,沉声叱道:“大胆的东西,⾕口暗桩,是你杀害的不是?” 慧心道:“不错,他口里不⼲不净,我为什么不杀他!” 欧琰大怒,暴喝一声,⾝后众人一涌而上,立刻将慧心团团围住。 慧心横剑当,傲然不惧,冷叱道:“老家伙,你敢是仗着人多,要想动手?” 欧琰欺她单⾝一人,既已被困,该难脫逃,冷笑说道:“老夫问你,你⾝为佛门弟子,彼此又索无一面之识,为什么要擅闯噤地,动辄伤人?” 慧心“啐”了一口,道:“呸!谁管你什么噤地不噤地,咱们是来救人的,任何人也管不着。” 欧琰心中一动,忙道:“你要救谁?” 慧心冷笑道:“装什么傻难道你猜不出来,咱们是来救援徐姑娘和东方姑娘的,你只说她们被囚在什么地方,其他不必噜嗦。” 欧琰恍然而悟,敞声笑道;“原来你是受了韦松之托,来拯救那两个丫头!” 慧心怒目道:“你知道就好,她们现在什么地方?趁早实说。” 欧琰得意地哈哈大笑,道:“好一个不知天⾼地厚的无知小辈,可借你来得不是时候。” 慧心一惊,喝道:“怎么不是时候?” 欧琰笑道;“老夫昨⽇检视地府石室,发现姓韦的小辈竟没有烧死,反被他免脫而去,便算定他必然不肯就此罢休,近⽇势将潜来此地,所以今⽇午间,已将那两个丫头解送本教总坛,现在离此大约已在百里以外了。” 慧心骇然惊呼道:“这话当真?” 欧琰嘿嘿笑道;“自然是真,不过,你若想是看望她们,却也并非难事,老夫将你擒住,同样解往总坛,那时你们自能相见!” 慧心听到这里,一股无名怒火,陡地狂升而起,但她转念想道:这话不知是真是假,须得立刻去告诉韦师兄才好! 愤愤咽下一口怒气,提着三刃剑,转⾝便走。 欧琰突然笑容一敛,冷喝道:“人,你还想走么?”拂袖一挥,四周人群登时呼喝连声,刀剑齐举,纷纷出手。 那些围困慧心之人,绝大多数是华山派⾼手,其中有几人曾经见过慧心,原是相识,此时却漠然无睹,好像本不认识她一般, 显然,他们都已经服用过万毒教“魂毒酒”早将往事忘得一千二净了。 慧心脚下甫一移动,四面兵刃已如雨点般劈落下来她做一诸愕,満腹怒火,顿时发怈向这批失本的可怜虫⾝上。 只见她莲⾜斜跨,呼地在地上划了半个圆圆,三刃剑一翻,乌光绕绕⾝疾旋,铮铮铮!一连几声脆响,近⾝刀剑,立刻断了七八柄。 慧心杀机~起,⾝随剑走,三刃剑上乌光暴伸暴缩,快若闪电惊虹,一眨眼,场中掺呼之声此起彼落,已有九名华山⾼手溅⾎剑下。 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人发出一声轻叹,低低道:“年纪轻轻,又是佛门弟子,因何杀孽如此深重-一。” 只是这叹息之声甚微,场中又⾎战正烈,是以无人听见。 欧琰目睹这些经过,脸上陡然变⾊,厉声喝道:“住手!退开!”那幸而未死的几名华山派⾼手,闻声收招跃退,神情仍然一片茫,竟毫无惊骇伤感之⾊。 欧琰横掌护⾝,向前欺近一大步,一双精目,闪耀着无限惊讶和骇诧,好一会,才轻声问道:“你这一手“惊虹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慧心悻悻地揷回三刃剑,傲然道:“当然是从师⽗那儿学来的。” 欧琰深自一震,急问:“令师是谁?” 慧心昂首道:“少华山茹恨庵主,上百下忍。” 欧琰脸上顿现惘,怔了一怔,又问:“百忍乃是法号,你师⽗俗家姓什么?” 慧心道:“她老人家俗家姓徐。” 欧琰猛然一跳,失声道:“她-一她还没有死?” 慧心想叱道:“放庇,她老人家今年不过四十,比你年轻得多,你尚且赖着不肯死,她老人家自是健在。” 欧琰脸上已变成一片苍自,眼神连转,忽然堆下満脸笑容,说道:“你不要误会,老朽与令师乃是多年知,只因一向疏于讯信,传闻她业已作古,长此耿耿难安,却不知她竟遁世悟道,今犹健在,真是一件大大的喜讯,过几⽇,必当亲赴少华,专程访晤畅述一番,嘿!嘿!” 慧心本是无城府之人,听了这话,半信半疑,便道:“如果你真的认识我师⽗,不必远去少华山相访,她老人家现在就在⾕外。” 欧琰大吃一惊,浑⾝冷汗如雨,讷讷道:“什么?她-一就在⾕外…?”——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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