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风铃剑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风铃剑  作者:高庸 书号:41127  时间:2017/9/18  字数:36451 
上一章   ‮仇复计设 诀秘获巧 章八第‬    下一章 ( → )
  易君侠却笑道:“秦老何必急躁?凡事脫不开个‘理’字,不可妄动意气。”

  那秦梦熊连忙笑笑止步,微微欠⾝道:“属下被这小辈狂态所,险些又鲁莽误事了。”

  易君侠‮头摇‬道:“这也难怪,年表人都是⾎气方刚,但凭一时好恶行事,不像咱们这般冷静理智。”

  秦梦熊连声了几声:“是厂垂手退了回去。”

  易君侠目光一转,向康浩迅速打量一眼,満脸含笑说道:“康少侠可愿心平气和,先听易某几句忠告?”

  康浩只觉这侠一剑堡主处处谦抑多礼,绝无丝毫架子,叫人发不出脾气,遂也将木剑悬回间,欠⾝道:“在下恭聆教言。”

  易君侠慡朗一笑,道:“教言两字,实不敢当,不过,彼此谊属同道,易某又痴长几岁,有几句由衷之言,愿与少侠参酌参酌。”语声微顿,含笑又道:“首先,易某要申明一点,咱们一剑堡无论上下两代,同门戚友,都与黑⾕四凶毫无恩怨,其次,对少侠见危施援,无分敌友善恶的襟,易某非有够体谅,而且也很钦佩,本来嘛,侧隐之心,人皆有之。少侠年纪轻轻,具此人溺已溺的侠义肝胆,不单令人钦佩,更令人敬服。”

  康浩反而有些讪讪的,拱手说道:“多谢老前辈赞誉,在下识浅见陋,汗颜得很。”

  易君侠笑容忽敛,换了一脸凛然之⾊,接口道:“不!这不关识见深浅,而是少侠涉世未久,未曾体验到武林中凶煞巨果的残暴和毒恶,当年黑⾕四凶,纵横江湖,杀人不眨眼,不知已害了多少无辜,不知拆散了多少美満家庭,其罪行恶迹,有目共睹,擢发难数,少侠想必亦曾耳闻,似此大好巨孽,早巳惹得天怒人怒,罪无可道。咱们侠义中人往往不惜跋涉千里,历尽艰辛,尚且寻他为天下除害,倘若为了一念不忍,任其脫逃,岂不等于纵虎归山,再让他去作恶伤人吗?少侠请仔细想想那些被他屠戳残杀的无辜同道,难道他们就不值得同情么?如果因姑息他一人,害了千万人,少侠请权衡轻重,是可为?是不可为?”

  一番话,问得康浩默然不语,哑口无言。

  易君侠神情微弛,淡淡一笑,又说道:“少侠是聪明人,这点浅显道理,相信不待我等赘烦,亦必所抉择,当然,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少侠既已救他脫出大难,心意也算尽到了,何不将他给易某人带走,由武林同道和那些无辜被害者的遗族,对他秉公论断…”

  康浩突然‮头摇‬道:“不!不行!”

  易君侠凝目问道:“为什么?”

  康浩长吁一声,俯首道:“如果我能这做,先前就不必冒险去救他了。”

  易君侠道:“冒险救他是‘情’,将他付武林公判是‘理’,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康浩默然良久,忽又抬起头来,凝容道:“可是,在下也想请教易老前辈,俗语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又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假如一个人从前曾经做过错事,后来已经悔悟,并且避世隐居数十年,以侠义正道的立场,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迁善赎罪的机会?”

  易君侠微笑颔首道:“不错,知过能改,善莫大焉。但那要看是对什么人?更要看他是否真正悔过向善?像黑⾕四凶这种穷凶极恶之辈,少侠怎知他确能悔改?”

  康浩毅然道:“至少他隐居荒山数十年,其间未再作过恶害人,这已经是事实,而且他现在受重伤,命在旦夕,今后了不可能再做那种丧天害理的事,在下觉得与其乘人之危赶尽杀绝,不如网开一面,给他一次机会,何况,当年四凶中,‘毒’,‘蛇’,‘兽’三凶比他更凶残,他只不过擅制几样火器,未必便造了多少杀孽。”

  易君侠哈哈一笑,道:“说了半天,敢情少位是立意要为他开脫?”

  康浩肃然说道:“并非在下胆敢违抗公理,徇情掩饰为他脫罪,其中还另有缘故。”

  易君侠诧道:“那又是什么缘故?”

  康浩道:“在下无意间,发现他隐居林中,跟-个残废老苦苦厮守,为了那老妇行动不便,他委屈求全,含辛茹苦,毫无怨言,其后林中失火,更因不忍舍弃老,才落得陷⾝火窖,受了重伤,在下本与他风马牛不相⼲,同时也知道他名列四凶,是个赫赫有名的大魔头,但在下去目睹他这种舍⾝全爱的至情之举,纵是毫我⼲系,也不忍不加以援手。”

  易君侠静静听完,神情一片凝重,似乎亦因这些感人叙述而犹豫起来。

  沉昑半晌,忽然问道:“少侠确知那残废老妇,真是他的室吗?”

  康浩道:“应该不假,那老妇姓田名雅芳,也由在下援救脫险,现在安顿在那边山下石洞中,老前辈如果不信,可以当面询问。”

  易君侠缓缓点了点头,口里反复低念着“田雅芳”三个字,突然回顾⾝后另一名锦袍老人,道:“金老,你听过‘田雅芳’这个名字么?”

  那“八臂天王”金松一直没有开过口,此时欠⾝答道:“属下仅知当年三目天魔继尧曾有一女,名叫田娥,妖娆善媚,四凶皆争宠不让,其后,黑⾕散亡,田娥亦不知所终,或许就是这个田雅芳也难说。”

  屠龙手秦梦熊接口道:“但据闻那田娥容貌甚美,并非残废,而且江湖传言,四凶星散逃匿之前,那田娥早就死了。”

  易君侠微笑道:“⽩云苍狗,沧海桑田,数十年前的美女,现在自然已了老妪,至于残废不残废,那就更无从预料了,既然康少侠述及他们夫如此恩爱情深,理当前去见见。”

  康浩正⾊道:“相见固无不可,但老前辈却须俯允,不能伤害他们夫妇。”

  易君侠笑道:“那是自然,我已经申言在先,彼此仅以仇,并无私怨,只要能得确切保证他们不再为祸武林,咱们又何必非伤他不可。”

  康浩才放了心,俯⾝托起郭金堂,领路向山脚石洞走去。

  这时,天⾊早已大亮,林口火势犹未熄灭,天光火⾊,照得附近山石,一片⾎红。

  抵达洞口,康浩移去巨石,带着郭金堂先进⼊洞中。

  秦梦熊趁机抢前一步,低声道:“堡主”

  易君侠一摆手,拦住他的话头,道:“洞中想必狭窄,你们就在附近随意休息,不必进来了。”不待秦梦熊再开口,举步走了进去。

  秦、金二人互望一眼,只得遵命留在洞外。

  易君侠走进石洞,一眼瞥见洞中还有一个火道人,不期怔了怔,讶问道:“这位道长是谁?也是少侠从火窟中救出来的么?”

  康浩‮头摇‬笑道:“不!他跟在下另有私事尚待了结。”说着,⾜尖轻挑,将火道人向洞底“踢”了两个翻滚,腾出空地,以便待客。

  易君侠眉微皱,却没有再问什么。

  康浩顺手过一块石头,搁在洞口旁边光亮处,歉意地笑笑,道:“山窝简陋,无椅可用,老前辈将就坐坐吧!”

  易君侠倒颇随和,轻撩儒衫,在石块上坐了下来,指着地上老妇问道:“她就是田雅芳?”

  康浩道:“是的,老前辈若有话询问,可请请略待片刻?在下想先让他们夫见见面,因为郭金堂伤势甚重,恐怕不能支持太久…”

  易君侠慡然道:“少侠尽管请便,易某能得目睹他们夫绻深情,于愿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可询问的。”

  康浩告了简要,首先替残废老妇‮开解‬⽳道。

  老妇并未受伤,⽳道一解,立即睁眼张顾,満脸惊惶之⾊,尖叫道:“这是什么地方呢?你们又是谁?”

  康浩含笑道:“前辈切莫惊疑,此地距离起火树林不远,咱们也不是坏人,现在前辈伉丽平安脫险了。”

  老妇茫然道:“你说什么?难道咱们居住的林子当真失火了吗?”

  康浩微怔道:“莫非前辈至今还不知道树林失火的事?”

  老妇道:“我怎么知道?当时我正在地底,又不能出去查看,只闻到一阵阵焦臭味,房顶热烘烘的,叫天不应,那杀千刀的不知死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后来…”

  康浩道:“后来被人点闭了⽳道,背出地底秘室,对吗?”

  老妇应声道:“不错,我记起来了,是火道人奔进来救了我,但他没让我多问,就点了我的昏⽳。”

  康浩点头道:“这样就对了,前辈伉俩所居林子,业已被大火烧光。不过,所幸已脫险,尚未葬⾝火窟。”

  老妇突然焦急地问道:“怎么?林子全都烧光啦?”

  康浩道:“是的现在恐怕已烧成一片焦土了。”

  老妇神情一震,竟掩面痛哭起来,连连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康浩忙道:“前辈何须悲愉?在下已经说过,贤伉俩都幸而脫险,郭老前辈也没有葬⾝火窟…”

  老妇‮头摇‬唏嘘道:“我难过的不是那老家伙,我是可惜房里十口大木箱,那里面全是我心爱的花⾐服,这一来,岂不都被大火烧光了么?呜!呜!”

  康浩听得一愣,洞口的易君侠却哈哈大笑起来。

  老妇哭声立止,怒目叱道:“你笑什么?东西不是你的;你自然不觉得心疼,那些⾐服都是崭新的,我平时舍不得穿,舍不得用,现在一把火烧得个净光,难道我不该哭吗?”

  易君侠大笑道:“该哭!该哭!如此夫,如此情义,那郭金堂,更该痛哭一场才对。”

  康浩脸上一阵臊红,沉声道:“你幸免大难,全无一语问及丈夫的安危,却心疼十箱⾐服,莫非那十箱⾐服竟比丈夫还重要?看来郭老前辈在为你受了数十苦,你竟是个寡情无义的女人了。”

  老妇冷嗤道:“你懂什么,便是十个郭金堂,也及不上那十箱⾐服重要,若非为了…”

  突然住口,一把从地上拖起火神郭金堂,用力摇撼着叫道:“金堂!金堂!老不死的,你听见没有?咱们那十箱⾐服全烧光啦!”

  康浩喝道:“住手!你没看见他受了重伤吗?”

  老妇厉吼道:“我不管,他死了活该,但要赔我那些⾐服,老不死,杀千刀,你答应送给我的东西,为什么放火烧了?你这个骗子,我要你赔!要你赔…”哭闹之际,甚至挥掌殴打郭金堂伤痕遍布的脸颊。

  康浩忍无可忍,扬手一指,又点了老妇⽳道,石洞中遽然沉静下来,只剩下康浩短促的呼昅声,在黝暗中起伏

  显然,他太意外,也深深替郭金堂感到悲愤和不值。

  易君侠轻吁一口气,‮头摇‬叹道:“唉!这就是女人!”

  康浩默默不语,运掌起落,拍开了郭金堂的闭⽳。

  郭金堂已经气若游丝,但他満腔关注,仍绾系在老⾝上,只见他嘴动,喃喃呼唤:“雅芳!你在哪儿?雅芳!雅芳!”

  康浩剑眉一剔,冷冷道:“她已经死了!”

  “什么?”郭金堂如遭雷轰,猛可掌⾝坐起,翻着一双溃烂的瞎眼,厉喝道:“谁?谁说的?谁说雅芳她已经死了?”

  唐浩木然答道:“我说的。”

  郭金堂突然反手一探,紧紧抓住康浩左时,沉声道:“你是谁?你凭什么敢胡说八道?”

  康浩任他扣住手肘,并不挣扎,缓缓道:“在下康浩。”

  郭金堂冷哼道:“这名字从未听说过,想必是个无名小辈,初出道的雏儿?”

  康浩道:“不错,在下本来就是无名之辈,也未以名声自炫,但老前辈虽名震天下,结果又如何了呢?”

  郭金堂厉声叱道:“你说老夫结果如何?”

  康浩晒道:“为一个寡情无义的女人,落得困顿荒林,最后,险些连老命也葬⾝在火窟之中。”

  郭金堂然大怒,厉声道:“小辈,你胆敢出言侮辱雅芳,骂他是寡情无义的女人?你大约是活得不耐烦了!”

  康浩冷冷一哼,道:“依在下看,老前辈今犹执不悟,才烛真正活得不耐烦了。”

  郭金堂五指一紧,扬掌叱道:“你再说一句,看老夫能不能劈了你?”

  康浩神⾊不变,道:“别说劈了在下,纵是将在下碎尸万段,在也还是那句话:田雅芳寡情无义,为她困顿数十年,太不值得。”

  “胡说!”郭金堂一声怒吼,挥掌疾落,果真向康浩头劈了下来。

  康浩轻轻抬起右手,只一翻,已将郭金堂手掌按住,淡然一笑,道:“郭老前辈,为何恩将仇报,敌友不分?”

  郭金堂用力一挣竟未挣脫,右手飞快地一松一收,当一拳捣出,喝道:“呸!你跟老夫有什么庇恩?”

  康浩左腕横划半个弧形,轻描淡写将他右拳扣住,正⾊沉声道:“在下亲冒大火,从千钧一发中援救老前辈脫险,纵然说不上恩,至少是个朋友,但老前辈那厮守了数十年的女人,临危却把老前辈的生死,看得比十箱⾐服都不如,可笑你英雄一世,⾝份竟这般微?”

  郭金堂突然浑⾝一震,急问道:“你说什么?那十箱⾐服怎么样了?”

  康浩‮头摇‬叹道:“在下没有见过那些⾐服,但料不过是些锦缎丝绸而已,再珍贵,也不会…”

  谁知郭金堂没等他说完,竟气急败坏道:“该死!我怎会忘了那些⾐服,快快些放手,让我走!让我走!”

  一面说,一面挣扎,情急之状,溢于言表。

  康浩诧道:“老前辈要到哪儿去?”

  郭金堂惶然颤声道:“我…我得去救出那十只⾐箱…”

  康浩道:“老前辈不必去了,就算那些⾐箱是铁打钢铸的,现在,也都早烧溶了!”

  郭金堂气咻咻道:“箱子烧了不要紧,只要那些⾐服还在就行…”

  康浩又好气,又好笑,摇‮头摇‬道:“才前辈,⽪之不存,⽑将焉附?箱子都烧了,⾐服自然早成了灰烬。”

  郭金堂道:“⾐服尽它烧吧!重要的是在⾐服里的…”话未毕,忽然一顿住口,竟未再往下说下去。

  康浩已听出话中有因,惊问道:“老前辈,莫非那些⾐服中蔵着什么重要东西?”

  郭金堂连忙‮头摇‬分辨道:“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我…我只是可惜那些⾐服,不知耗了多少金钱和心⾎,雅芳舍不得穿,现在却整箱烧成灰烬,唉”一声长叹,掩去张惶,却并无多少惋惜的意味。

  康浩怔怔望着他那诡橘神情,心中似有所悟,笑道:“几箱⾐物,能值几何?难道还有比命更重要?”

  郭金堂冲口道:“太重要了!那…那是咱们夫妇的全部家产。”

  康浩劝慰道:“就算再重要,反正已经被火烧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老前辈还是要看开些,保重自己要紧,夫情尚且是空,何况⾝外之物。”

  郭金堂听了,长叹一声,默然不语。

  康浩见他呼昅渐渐微弱,似乎将到油尽灯灭的关头,连忙扶他坐起,伸出左掌,抵住他背心“命门⽳”轻声说道:

  “老前辈请放松百骸,在下助你一口真气,抑制伤势。”

  郭金堂吃力地摇‮头摇‬,道:“太迟了!我自知气⾎已枯,火毒侵⼊肾⽔,勉強渡力,,非但徒耗真气,反而延长痛苦,可是,我还有桩未了心事,就此一死,实难瞑目。”

  康浩恻然说道:“老前辈还有什么心愿?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决定替老前辈完成。”

  郭金堂长吁一声,凄然苦笑道:“我郭金堂一生,以火擅长,不料‘玩火自焚’,最后竟死在‘火’中,这是咎由自取,命中注定的报应,但,人生百年,谁也难免-死,我并不珍惜自己这条老命,却舍弃不下那毕生心⾎所撰的一部‘神火心诀’”

  康浩和易君侠都不约而同地暗吃一惊,四⽇陡异光,易君位更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康浩沉声道:“老前辈那‘神火心诀’怎么样?”

  郭金堂气咻咻道:“那部书,系先师所传独门炼火秘诀,后来又由我苦心补撰若⼲钻研心得,其中除了各种火药火器的配制秘法之外,并附有火毒解药药方,此外,还有最重要的‘烈焰三式’,修练口诀”

  康浩岔问道:“什么叫做‘烈焰三式’?”

  郭金堂道:“那是一种绝传多年的霸道武功,以提集体內三昧真火,发而为形,分化成三式掌招,施展时,周围十丈內,草木着掌立枯,任是⾝具‘金钟罩’,‘铁布衫’等护⾝横练硬功,只要被掌力击中,外无分毫伤痕,內腑已尽成焦⾁,特此纵横天下,无人能…”

  说到这里,呼昅更趋急促,但他似乎越说越‮奋兴‬,強自支撑着又道:“这是我在十余年前,无意中巧得的一册《离火焚天宝录》所载玄功,再手抄并⼊‘神火心诀’之內,自己尚未习,本拟与雅芳合修共参,不料雅芳为了配制一种火药,大意失慎,引发‮炸爆‬,被炸断了‮腿双‬,这件事就搁开一边,没有再提了。”

  康浩点点头,问道:“老前辈的意思,莫非不放心那部‘神火心诀’被别人得去?”

  郭金堂息道:“正是,那是我数十年心⾎所寄,岂能平⽩便宜别人?不过,我如今命在旦夕,那部奇书,对我已毫无意义,承你仗义援手,从大火中救我出来,那部书,就算我酬谢你的心意吧!”

  康浩正⾊道:“在下只是略尽为人的本份,并非是为了贪图酬报…”

  郭金堂道:“我知道你是个心⾼气傲的人,但我死之后;那部书若被别人得去,武林从此又多事了,假如你一定不将书据为已有,就请你替我毁了它,也算助我了去一桩心事,你意下如何?”

  康浩沉昑了一下,说道:“这倒可以,但,我不知道那书收蔵在什么地方,怎能…”

  郭金堂急急道:“书就在那些⾐箱里…”

  康浩一惊,瞠目道:“什么?原来‘神火心诀’,就在⾐箱中?”

  郭金堂一面点头,一面气,道:“不错,全书共有七七十四页拆开了分别在七十四件红底蓝底的⾐月已內…”

  康浩轻叹一声,废然道:“那就不必再费事了,老前辈的心愿,大火早替你料理完了!”

  郭金堂却咧嘴笑道:“不!不会的!我那书纸,乃是用云⺟,石英渗合特殊‮物药‬所制,不惧⽔火侵蚀!”

  康浩惊讶道:“云⺟石英也能制成书纸?”

  郭金堂笑道:“别忘了我平生玩火,少不得会配制几件防火的东西。”

  康浩略一沉昑,道:“好!在下这就去火场试试”话未毕,易君侠突然接口道:“康少侠请留此照顾伤者,易某愿代劳前往。”

  康浩拱手道:“那就烦劳堡主辛苦一趟了。”

  易君侠没等他说完,大袖微摆,早已出洞而去。

  郭金堂一直不知道洞口还有旁人,突然惊喝道:“是谁?那说话的人是谁?”

  康浩道:“他是终南一剑堡堡主,易君侠易老前辈。”

  郭金堂然大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出?你怎么不拦住他,旷世奇书,怎能被他得去!快!快些追上去,杀了他!”

  康浩道:“老前辈不必多疑,这位易堡主侠名満天下,决不会觊觎奇书,在下与他的掌珠亦颇稔,相信他不会…”

  郭金堂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不管他的侠名臭名!也不管你认识他女儿或者认识他的老婆,反正不能让他得去‘神火心诀’,连看一眼也不行,快去!快去!”

  康浩无奈,道:“既然老前辈不放心,在下随后赶去,只是,老前辈你的伤势…”

  郭金堂挥手道:“别管!快些去!如果失了‘神火心诀’我死不瞑目!”

  ’康浩见他已近‮狂疯‬,只得匆匆离开了石洞,仍用大石掩好洞口,飞步向大火甫灭去树林奔去。

  森林大火甫灭,焦木遍地,兀自冒着浓烟。

  整座林子,由苍翠变成焦⻩,原来的浓荫密叶,现在只剩下一光秃的树⼲,火后余热,使周围泥土都带着人⾼温,空际散发着阵阵焦臭。

  康浩放缓脚步,小心翼翼辨认方向,不时纵目搜寻,却没看见易君侠和秦金二老的人影。

  他不噤诧异忖道:树林被大火燃烧以后,业已面目全非,郭金堂的地底秘室又十分隐秘难寻,他们连秘密位置都不知道,现在却跑到哪儿去了呢?

  但转念又一想,又觉释然,郭金堂的猜忌心已经够重,正担心“神火心诀”被易君侠得去,如今趁他们离开,自己赶快奇书取回,倒可省却一番是非。

  想到这里,顿时加快了脚步。

  正行间,突闻林中传来两声呼叱,似有数条人影由远处而起。

  康浩吃了一惊,⾝形展动,急急踏着枯枝余烬循声奔去。

  穿越数十丈焦林,目光所及,只见一剑堡主易君侠正负手仁立在一片空场上,仰面注视着场边一株大树,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空场中罗列和张石桌石凳,傍边大树上有一个黑黝黝的树洞,这地方,正是“火神”郭金堂的秘密居所。

  康浩刚到近处;易君侠已闻声回过头来,脸⾊一弛,颔首道:“康少侠来得正好,你看这地方,就是郭金堂隐居之处么?”

  康浩道:“正是这儿,堡主可曾发现什么?”

  易君侠道:“我也是刚找到这里,因见这些石桌石凳,正感奇怪,不料那树上竟有洞⽳,而且里面还蔵着一个人,对咱们出手偷袭,现在那人已经中了我一掌,狼狈逃去,秦金二老正蹑踪追赶下去。”

  康浩骇然然道:“那树上洞⽳,就是郭老前辈居室的秘密⼊口,这么说,那人竟已潜⼊秘室,将‘神火心诀’盗走了。”易君侠摇‮头摇‬道:“我还没有进密室查看,不知那部书是否已被盗走,既然如此,少侠快去室中看看,我得亲自赶去把人截住才行。”

  话落,大袖一拂,人已破空飞起。

  康浩急叫道:“好!我会尽量留下活口伪。”余音未毕,⾝形已消失在烟尘中。

  康浩毫不怠慢,一提真气,跃上了大树。

  那大树枝都已烧光,树⾝也焦⼲枯裂,但洞⽳人口却尚完好,只是洞口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又没有梯阶之类设置,上下须摄气轻⾝,用手攀沿树腹內壁缓缓移行。

  康浩心急奇书得失,顾不得树腹內尚有余热雾,猛提一口真气,便向洞口跃落。

  树腹中空直,恰可容一人上下,疾沉将近十丈,脚下一顿,已达地底。置⾝处,竟是一间森的石砌‮道甬‬’,前面约莫丈外,有道半开的石门,门中隐隐透出光透,并有桌椅等陈设。

  康浩不知道室中是否还有人匿蔵,一面横掌护,一面摘下木剑,用剑尖点开石门,轻轻侧⾝而人。

  游目一扫,他不噤呆了。

  敢情这座地底洞府,竟是如此豪华瑰丽,但见锦慢低垂,厚毯铺地,壁间涂着彩饰,室顶嵌镶巨珠,一几一椅,莫不雕龙镂凤,一门一户,尽皆金碧辉煌,室中并无灯烛,但那环室顶壁上所嵌珍珠⽟钻,为数不下数百粒,珠光彩霞,早已将整间石室照得纤毫毕现了。

  康浩目为之眩,深深吐了一口气,暗想道:骆伯伯在保定府城墙夹壁中所建秘室,已经算得上华丽了,若与这座洞府相较,那简直成了贫民窟,郭金堂⾐着朴实无华,想不到竟是个“阔佬”呢?

  正感慨之际,目光偶落,忽然发现那极厚的地毯上,留着两行清晰的脚印。

  再用木剑一试,地毯俱已变成灰烬,锦绣帐幔,触手而碎,那些桌椅,只须轻轻一碰,便都应手‮塌倒‬,原来这満室豪华陈设,虽未直接被火烧毁,却被大火热力烤得变了质,早已不堪使用了。

  木质家俱尚且如此,那箱中⾐物怎能幸免?何况,地毯上脚印,分明表示火后有人进过秘室。

  康浩念动⾝动,急急循着脚印,奔进內间卧室,果然,那脚印尽头,正是⾐箱堆置之处,木箱均已掀开毁散,⾐物碎片満地,显见曾遭搜索。

  这情形,不言而喻“⾐中蔵书”多半已被人盗去。

  康浩怔忡望着那些零的破箱碎⾐,心里惊疑不已,论理“⾐中蔵书”事属秘密,除了郭金堂夫妇,绝无第三人知-道,而郭金堂不久之前吐露此项隐密时,山河中也只有自己和易君侠两人听到,为什么会有人预先潜进秘室,捷⾜先得,将蔵书搜盗而去了呢?

  森林大火方灭,时间又是如此短促,那人既须侦悉蔵书所在,又要抢在自己和易君侠之前盗书脫⾝,这几乎是决不可能的事。

  然而,室內脚印犹在,⾐中蔵书已失,却又是一般的事实。

  康浩満腹疑团无法获得解答,颇感困恼烦闷,只用木剑在⾐屑灰烬中拨了拨,便转⾝退出石室,不料刚转⾝,忽然瞥见着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口完整的木箱,尚未被人启开过。

  他悬回木剑,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来轻轻吹去箱上灰烬,发现那也是一只⾐箱,大约因为靠近墙边暗角,贼人又情急匆忙,竟被遗漏了。

  于是,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小心翼翼掀起箱盖。

  那木箱表面看来完好无损,实则木质早巳被⾼热烤成焦灰,触手即碎,锁扣全都自行脫落。

  箱中存放的,是五六件貂⽪狐裘制的华贵冬⾐,但⽪⽑已焦,尽成废物。

  康浩用手掀开层层焦⾐,仔细搜索⾐袍夹衬,找遍全箱毫无所得,心里一阵失望,顺手将那堆烤焦变质的⽪袍⽑裘向旁边一堆,怏怏站起⾝来。

  五六件变了质的袍裘,都应手裂成碎片,其中只有-件灰⾊的小坎肩,仍然原样不变。

  康浩瞧着奇怪,又俯拾了起来,提在手中一抖,那坎肩上所附焦⽑灰烬抖落后,⽪上竟赫然出现字迹。

  字迹既小又密,不知用什么方法写在坎肩內层⽪⽑中,着光亮细看,隐约可辨起首是“烈焰三式秘诀”六个字。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烈焰三式”虽然不是火神郭金堂全部武学,却是其中最精彩最深奥的一部分,想不到居然未被那蠢贼搜去。

  康浩惊喜集,急忙脫去破⾐,将那件有⽪无⽑的坎肩穿上,喜孜孜仍循原来人口退出了地底秘室。

  回到地面,易君侠和秦金二老追敌尚未返来,唐浩无心等候,径自奔回山洞。

  他只顾着⾼兴,全未留意洞口大石已被人移动过,等到一脚跨进山洞,才发觉洞中⾎腥扑鼻,郭金堂口揷着一柄长剑,早已气绝横尸洞底,火道人和断腿老妇田雅芳却踪迹渺茫。

  康浩骇然一震,一团⾼兴顿化乌有,人也惊得呆住了。

  郭金堂的创口,犹在汩汩冒⾎。那柄长剑,正是火道人的兵刃,从表面看,显然是火道人趁康浩离去这段空隙,运气冲开了⽳道,然后,杀死郭金堂,掳走田雅芳。

  但康浩略一蹙眉,又否定了这个可能:其一,他自信所用“锁⽳”手法,决非火道人短时之內能够‮开解‬;其二,假如真是火道人自己运气‮开解‬闭⽳,逃命犹恐不及,不可能如此从容,再将洞口大石移回原处;其三“神火心诀”蔵书之秘既经揭露,田雅芳已失去了价值,火道人何必掳她几行,自增累赘呢?

  那么,无疑是另有⾼手潜⼊了,而且那人八成就是假冒师⽗的家伙。

  一念及此,中热⾎沸腾,按剑转⾝,便想跟踪追赶,可是,看看郭金堂横尸洞中的惨状,不觉又停下来。

  俗语说,受人点滴之恩,须当涌泉相报。郭金堂虽然名列“四凶”对自己总算有临终赠书的情谊,无论如何,不能这般任他弃尸洞口,连个坟墓都没有。

  康浩黯然一叹,只好暂时打消追敌念头,上前替郭金堂‮子套‬前长剑,拭去⾎渍,就用那柄剑,在洞里挖个土坑,掩埋了郭金堂。

  等到一切弄妥,时已近午,追赶火道人自然来不及了。奇怪的是易君侠和秦金二老也一直未见回来。

  康浩运石封死洞口,中感慨万端,又用剑尖在洞外石壁上刻了二十个大字:

  “声威起黑⾕,宇內尊火神;

  一朝踏情焰,饮恨竟焚⾝。”

  镂毕,仰天长叹,举步向南而行。

  南边那条小河,就是昨天火道人和假杨君达晤面的地方,当时,康浩曾目睹小舟顺流向东而去,由此推论,火道人脫逃以后,必然也会沿这条小河向东去与主子会合,而那假冒杨君达的恶徒,多半就蔵⾝在小河下游某一个隐蔽的所在。

  康浩揣度敌踪,仅上一条线索可循,是以在抵达河边后,便顺着小河向下游追去。

  一路行去,但见河⽔婉蜒穿越山,两岸荒无人烟,更看不见任何舟迹船影,行了整整一⽇,山势霍然开朗,河⽔也注人平地,远远望去,山下洛⽔横亘,洛城楼,又出现在眼中。

  敢情在山中‮腾折‬了两天,错,仍然又回到洛城。

  康浩沉昑良久,一横心,从怀里取出了“易容药囊”

  口口口口

  洛城中,有一条小街,名叫“节孝坊。”

  那是一条宁静而偏僻的小街,靠近西城、远离尘市喧嚣,细沙铺地,条石嵌道,两则种着疏落的梧桐树,由街头至街尾,统共不逾十家居民。

  换句话说,这条小街几乎被一巨宅占去了大半街面,两列红砖嵌成的⾼墙,像长臂般左右伸展开去,门有片空场,竖着一座节孝片坊,直到邻近街尾转角处,才有五六栋平房。

  巨宅中浓荫掩蔽,楼台角隐约可辨,门前五级石阶,阶旁耸然立着两座狮子,黑漆大门终⽇紧闭,只留一扇边门供人出⼊,但大门上的铜环呑口,却擦抹得雪亮。

  只看气派威势,不用说,这座宅第的主人,如非巨商富贾,必是显宦贵官了。

  可是奇怪,多年来,就连街尾那五六栋平房的居民,谁也不知道这座宅第主人姓氏,甚至也没有见过这位有钱的芳邻,长得什么模样。

  起初,大家难免好奇,也想法打听过,但打听不出个所以然,天长⽇久,也就赖得再管这种闲事了。大家只知道这是一位富商的别业,主人并不住在洛,宅子里仅有一个老苍头看管,另外有几名仆妇,协助打扫,而这些富贵人家的仆妇佣人,比穷人家大姑娘还尊贵,平素连大门都难得走出一步,谁能跟他们攀谈得上。

  巨宅门噤又极严,门虽设而常关,竟有着“侯门深似海”的意味。

  这一天,⽇暮时分,节孝牌坊前却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帷帘低垂,双辕四辔,风尘仆仆,驾车的是个黑⾐光头大汉,生得膀宽肩大,浓眉环目,魁梧而威猛。

  车子折进小街,那光头大汉便轻收长疆,放缓了速度,慢慢将车驶近巨宅门前,单臂一勒缰索,马车嘎然停住。

  光头大汉扬目四顾一遍,系妥⾰缰,一折⾝,飘下辕座,低声向车窗內悄语了几句,便大步朝边门走去。

  他刚走近,边门已及时启开,门中探出一颗头,満脸皱纹,⽩发苍苍,正是那位看守巨宅的老苍头。

  四⽇相触,老苍头立即躬下⾝子,轻声道:“蔡福见过七爷。”

  光头大汉漫应一道:“四爷和六爷都到了么?”

  老苍头蔡福道:“都到了,蔡福这就去通报。”“不必!”光头大汉一扬手,沉声道:“你去安置车辆,这儿不用你侍候,但要注意隐蔽,主人不愿让人知道他到洛来了。”

  蔡福躬⾝应诺,疾步跨出边门,径自跃登车辕。

  就在他解取僵索的时候,光头大汉迅速拉开马车车门,从车內扶出一个步履虚弱的锦袍老人,匆匆走进了巨宅边门。

  车阖,车动,蔡福驾车,悄然驰出节孝坊。

  那锦袍老人头上围着一条宽巾,掩去大半个面庞,举步无力,似正患染重病,由光头大汉半扶半抱着,穿过前院‮径花‬,向正厅而来。

  这时,正厅中已亮起灯光,两名中年人闻声急出来,帮助那光头大汉将锦袍老人扶⼊厅內,坐在一张虎⽪椅上。两名中年人,一个⾝着儒衫,一个穿着紧峰劲装,肩后斜擂长剑,赫然竟是“鬼脸书生”⻩石生和“飞蛇”宗海东。

  不用说,锦袍老人和光头大汉,也就是“千手猿”骆伯伧,和“黑牛”李铁心了。

  骆伯伧分明伤势未痊愈,⾝子显得十分虚弱,坐在椅上,息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李铁心立即上前,替他‮开解‬颈上围巾。

  ⻩石生关切地道:“大哥伤犹未愈,何苦亲亲赶来。”

  骆伯伧‮头摇‬道:“不!我自己不来,放心不下,留在保定只有增加伤势,倒不如来了反而好些。”

  微顿,便急急问道:“事情究竟怎么样了?你们找到那孩子没有?”

  ⻩石生迟疑了一下,道:“大哥初到,还是先休息一会再谈这些吧。”

  骆伯伧神⾊一震,起,道:“这么说,你们没有见到他。”

  ⻩石生凄笑道:“大哥别心急,且容小弟慢慢陈报,咱们虽然还没有见到康贤侄,关于他在洛的经历遭遇,却已经探听明⽩,大哥尽请放心,他绝无危险。”

  骆伯伧挥动独臂,催促道:“你们听到些什么消息?快说吧!”

  ⻩石生道:“据宗六弟昨夜从蛇拳门探得消息,传闻竟是买情…”

  骆伯伧猛然从椅上跳了起来,道:“这意思就是说,蛇拳门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果是被康浩杀死的了?”

  ⻩石生凝重的道:“众口一词,确是如此。”

  骆伯伧怒哼一声,用力摇着头,说道:“不可能,决不可能,康浩决不是那种人!”

  ’⻩石生道:“小弟也不相信,无奈人言凿凿,都说那天晚上康贤侄曾携带行囊离开客栈,在洛河傍下了毒手,其后又用风铃剑在安乐窝伤了孙天民,尤其那柄风铃剑,落在所山庄庄主应伯化手中,证据确凿,难以辨解。”

  骆伯伧冷笑道:“无论什么证据,我都不信是康浩⼲的,你再说下去,他们把康浩怎么样了?”

  ⻩石生道:“据说应伯伦并没有为难康贤侄,只是限令他立即离开洛,当夜康贤侄就离了关洛第一楼。”

  骆伯伧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石生道:“两天以前。”

  骆伯伧怔了片刻,颓然坐回椅中,喃喃道:“唉!咱们若能早一天动⾝就好了。”

  语气之中,显得无限烦恼和追悔。

  ⻩石生道:“小弟和宗六弟赶到洛,恰巧晚了一步,这两天,咱们⽇夜在城中搜寻、一直没有找到康少侠,不过,大可放心,相信在几天之內,咱们一定能找到他。”

  骆伯伧眼中异采微闪,问道:“你怎么知道一定能找到他?万一他已经离开洛了呢?”

  ⻩石生笑道:“依小弟预料,他可能的确已经离开了洛,但他决不会去远,而有一定会再回来。”

  骆伯伧讶道:“怎见得?”

  ⻩石生道:“因为抱山庄的人还在洛没有离开,今天午后,终南一剑堡主易君侠也亲自到了,看情形,蛇拳门虽已土崩瓦解,中州变故仍未完结,那假冒风铃魔剑杨大侠的歹徒,仍在洛附近…”

  骆伯伧‮头摇‬道:“这些跟咱们有什么相⼲?咱们必须尽快找到康浩。”

  ⻩石生道:“康少侠负冤而去,岂会就此罢手?假如他知道那歹徒仍在洛,一定会再回来。”

  骆伯伧沉昑道:“他蒙冤负屈,愤怒而去,会硬着头⽪再回来?再说,谁又知道那假冒杨大侠的歹徒是不是真正蔵匿在附近?”

  ⻩石生笑道:“大哥忘了康少侠的易容术,是经青出于蓝,他若想回来,自然不会再用本来面目,至于那假冒杨大侠的歹徒是否仍在洛,一二⽇內就将有确定的消息,蛇拳门下不会甘心,抱山庄和一剑堡也放不过他。”

  骆伯伧微微颔首,道:“这倒有可能,不过,万一他本:没有听到消息,或者径自去了保定府呢?”

  ⻩石生道:“一庄一堡⾼手齐集中州,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小弟已另外安排专人,随时以信鸽和保定联络,如果康少侠去了保定府,三两天內也会有确讯的,大哥尽可放宽心情,静待消息就行了。”

  骆伯伧黯然叹息一声,道:“但愿能早些得到他的消息,这孩子,唉…”

  叹息之声才落,细目虚合,懒洋洋倚靠在椅上。

  ⻩石生轻轻道:“大哥一路跋涉辛苦,还请早点休息,这些事,小弟自会料理。”

  骆伯伧忽又睁目问道:“四弟,你看愚兄是不是老多了?”

  ⻩石生笑道:“人谁不老?但大哥豪迈如昔,看不出衰老之态,只是內伤甫愈,⾝体难免弱了些是有的。”

  骆伯伧苦笑道:“不!你不必拿话安慰我,近年来,我自己清楚,委实衰老甚多!”

  ⻩石生道:“衰‮二老‬字应该有两种分别,老是指⾝体的退化,衰是指心境的消沉,依小弟看,大哥自感衰弱,纯是精构忧郁使然。”

  骆伯伧凄然道:“这有什么办法?家破人亡,丧绝子,迄今⾎仇难报,便是铁石心肠,又怎能够不忧郁呢?”

  ⻩石生忙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何况自从西淀之变,仇踪已现端倪,大哥应该重振豪心,万勿消沉颓废…”

  骆伯伧笑了笑,道:“不错,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是我已经等待了整整二十年,不知还能等到什么时候?”

  语声微顿,话锋一转,又道:“好啦!现在别尽说这些丧气话,四弟,咱们从保定带来的人手够用么?”.⻩石生道:“⾜够调遣了。”

  骆伯伧道:“咱们既要隐蔽⾝份,又须广布耳目刺探消息,一庄一堡⾼手云集中州,为敌为友尚难逆料,处境可说十分险恶,这几天来,你要多辛苦点,假如人手不⾜,就叫韩二弟来保定赌场暂时歇业,带了三妹同来洛应敌,咱们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卫护康浩的‮全安‬,别让他吃亏?”

  ⻩石石正⾊道:“大哥放心,决不会误事的。”

  骆伯伧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先告个懒,你们再淡谈:D巴!”

  ⻩石生欠⾝应诺,飞蛇宗海东和黑牛李铁心立即上前相扶。

  骆伯伧刚刚站起来,准备⼊內歇息,老苍头蔡福突然疾步奔了进来,躬⾝报道:“禀主人,有客拜会!”

  房中四人都一怔,面面相觑,惊诧莫名。

  ⻩石生沉声问道:“什么样的客人?他要见谁?”

  蔡福道:“是人満脸胡须的红脸老人,带着一名随从,他没说要见谁,只说拜会本宅主人,有事相商。”

  骆伯伧变⾊道:“四弟,咱们刚到,难道就怈漏了风声?”

  ⻩石生没有回答,却追问蔡福道:“你没有告诉他?本宅主人不在…”

  蔡福道:“小的已经回说主人不在,但那红脸老人说:“如果主人不在,见见管理这宅子的管事也一样。’”

  ⻩石生皱眉道:“可曾问过他的姓氏?”

  蔡福道:“他自称姓尤。”

  “姓尤?”骆伯伧猛然一震,目中精光进,失声道:“红脸老人!姓尤?莫非竟是他?”

  ⻩石生道:“大哥请人后园暂避,容小弟去会会他。”

  骆伯伧道:“来者不善,假如真是那匹夫寻上门来,四弟可得特别谨慎!”

  ⻩石生道:“小弟自会小心应付。”向李铁心和宗海东飞快递个眼⾊,二人护着骆伯伧,匆匆向后园而去。

  ⻩石生目送三人去远,疾步走向铜镜前,端详了一会,然后佝偻着⾝子,随蔡福出边门。

  门外,一名魁梧红脸老人正负手而立,石坊下,有一名青⾐汉子牵着两匹马,远远伫候等待。

  红⾐老有面貌陌生,气势颇为威武,⻩石生目光一触那牵马伫候的青⾐汉子,心里却不噤吃了一惊,险些把持不住,失声出口。

  亏得他正低着头,连忙轻咳一声,收敛目光,深纳了一口真气,垂首躬,以龙钟老态,掩饰內心的惊骇。

  红脸老人闻声回头,含笑拱手道:“这位就是贵宅管事么?”

  蔡福忙应道:“是的!是的!敝宅主人不在,宅里就是这位管事先生作主。”

  红脸老人笑问道:“请教老人家贵姓?”

  ⻩石生侧耳道:“什么?你是送信来?送什么信?”

  蔡福道;“咱们这们管事老先生今年快八十岁了,耳朵不太管用,尤爷请说大声些。”

  红脸老人轻“哦”一声,果然提⾼嗓音,道:“请问老人家贵姓?”

  ⻩石生故作恍然,忙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敝姓何,名可何。有何指教?”

  红脸老人道:“在下姓尤,来自济南府。”

  ⻩石生眉开眼笑道:“济南府么?好地方,我孙女婿就是济南人,住在西城外王家店,他可是当地土生土长的,我提他名字,尤爷你准定认识。”

  尤姓老人急岔口道:“在下只是在济南城里做点生意,其实也没有住多久,认识的人不多…”

  ⻩石生又抢过话头道:“做生意?那敢情好,我孙女婿也是生意人,他家里开有米炭行…”

  尤姓老人神情有点尴尬,也有些不耐烦,忙道:“在下想与何老爹情商一件事,不知道老爹可愿答应否?”

  ⻩石生笑道:“尤爷,这是什么话,邻乡邻府的,自己人嘛,只要能办得,尤爷尽管吩咐!”

  一侧⾝子,举手肃容道:“别客气,请里面奉茶,请!请!”

  尤姓老人欣然拱手称谢,举步而⼊。

  ⻩石生又指着石牌坊下那青⾐汉子,道:“尤爷,那是贵亲么?何不一并请进来喝杯茶?”

  尤姓老人道:“不必了,就让他在此略等一会不要紧。”

  ⻩石生也不勉強,向蔡福施个眼⾊,偻着⾝子倍那尤姓老人穿过前院,同⼊正厅。

  尤姓老人走得十分缓慢,一路纵目张顾,有时更停下来审视园中地形和房舍大小,频频颔首不已。

  ⼊厅分宾主落坐,蔡福奉过茶,尤姓老人微笑问道:“何老爹,贵东主置下这般宏伟的产业,自己却不居住,任其空置荒废,岂不可惜?”

  ⻩石生‮头摇‬叹道:“尤爷,你不知道,官宦人家谁不是这样,就怕房产太少,谁又真正为了居住。

  尤姓老人道:“原来贵东主竟是朝廷命官?”

  ⻩石生道:“敝东家是先朝侍郞,姓穆,年前已经告老了,但是仍旧住在‮京北‬,诗词自娱,同时‮教调‬几位公子,这儿房屋本是来准备给老夫人居住的,去年耋人人也谢世了,所以一直空置着,没人居住了。”

  尤姓老人“哦”了一声,面露喜⾊,道:“这么说,贵东家短期之內,是不会迁来洛定居的了?”

  ⻩石生道:“别说短时,三五年內,也不会迁来。”

  尤姓老人欣然道:“那真是太好了…”

  ⻩石生石大叹苦经道:“好什么!偌大房屋空着不住,招野鼠虫蚁,京里拔下来的费用又少,每年雇人打扫灰尘都不够,⽩⽩糟塌了好房屋,如今全叫⽩蚁食得差不多啦。”

  尤姓老人从袖中取出一锭⻩澄澄的⾚金,含笑搁在茶几上,说道:“何老爹,在下有一事相求,还望老爹慨允,这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请老爹买酒喝。”

  ⻩石生张目道:“快别如此,邻乡邻府的不是外人,只要老汉办得到,尤爷尽管吩咐,不敢当此厚赐。”

  尤姓老人笑道:“不瞒老爹说,在下家口众多,新近从济南府迁来洛经营贸易,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房屋,住客栈又嫌杂,正各处选购居所,贵东这座园子既然空着,不知是否能赐借暂住,只等新居购妥,立即清扫造字同,决不损及贵宅一草一木,至于赁屋费用,老爹尽管放心,一定从优奉上…”

  ⻩石生恍然道:“尤爷的意思,想赁下这宅子安顿家眷?”

  尤姓老人点头道:“正是,但老爹请放心,在下只是暂住,贵东如有消息来洛,咱们随时都可迁走的。”

  ⻩石生斜眼几上金块,沉昑道:“这,只怕有些…?”

  尤姓老人忙凑过⾝子,低声道:“赁屋费用,任凭老爹说个数目,在下只跟老爹相商,不会对他人提起的。”

  ⻩石生拈起了金块掂了掂重量,默然片刻,终于贪婪的笑了起来。

  口口口口

  送走尤姓老人之后,⻩石生捏着那锭金块,飞步奔⼊后园。

  后园小楼中,骆伯伧和宗李二人都未歇息,正伫候消息。

  ⻩石生极力掩住內心动,含笑而人,向骆伯伧欠⾝拱手道:“恭喜大哥!”

  骆伯伧凝容问道:“果然是那老匹夫么?”

  ⻩石生笑道:“正是皇天有眼,该当大哥要报那如山似海的⾎仇,才让姓尤的自己送上门来。”

  骆伯伧神情一震,脸上顿时露出了杀机。

  飞蛇宗海东急道:“四哥认实在了?不会弄错?”

  ⻩石生道:“决不会认错,我虽然没有见过姓尤的,但他随行的手下,确是那天夜晚在西淀湖畔空宅中见过的孝⾐汉子,当时,他曾经用竹笛哨声,指挥袁氏双环…”

  接着,又将适才将谈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骆伯伧道:“他要租赁这个园子,四弟可曾应允?”

  ⻩石生笑道:“送上门来的机会,小弟不忍拒绝,已经替大哥作主,答应租给他了,约定三⽇內腾出房屋,让他们搬进来。”

  骆伯伧忽然仰天大笑,道:“好极了,这真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想不到天下真有这般巧事。”

  狂笑间,五指紧扣坐椅扶手,指头竟然陷⼊木中。

  ⻩石生皱了皱眉,轻声道:“大哥请勿过于动,以免影响伤势…”

  骆伯伧摇‮头摇‬,切齿作声道:“若能报得毁家杀子⾎仇,死也含笑瞑目了,我苦等二十年,等的就是今天。苍天有眼,终于将仇人送到手中,三⽇之后,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寸碟凌迟,活祭我那惨死的儿。”

  ⻩石生眉锋再锁,却迟疑着,没有开口。

  骆伯伧侧目问道:“四弟,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石生淡淡一笑,欠⾝道:“小弟斗胆,还请大哥暂作忍耐…”

  骆伯伧道:“我已经忍耐了整整二十年,-难道还不够?”

  ⻩石生肃容说道:“大哥,这是天赐良机,冤家偏逢路狭,但小弟以为,⾎仇固然要报,大局也不能不顾及,如果太急于报仇,恐怕以后再想这种机会,就难了。”

  骆伯伧瞿⾊道:“为什么?”

  ⻩石生道:“大哥请冷静想想,那姓尤的以前匿居在西淀湖畔,蓄养死土,盗劫袁氏双环尸体,岂能没有图谋?”

  骆伯伧听了一怔,颔首道:“不错,那匹夫必然有所图谋,依四弟看,他目的何在?”

  ⻩石生道:“现在猜测他的图谋以似嫌稍早,但当此关洛一带风云险恶之际,姓尤的突然率领手下潜⼊城中,显见与蛇拳门新近发生的变故有着某种关系。”

  骆伯伧凝目道:“四弟是说那姓尤的目的在于对付-庄一堡?”

  ⻩石生道:“也可能是为了对付那假冒风铃魔剑杨大侠的人。”

  骆伯伧沉昑道:“如此说来,那姓尤的家伙立场尚未分明了?”

  ⻩石生道:“所以小弟希望大哥能再忍耐十天半月,等他⼊了咱们掌握,就不难知道他的图谋和立场了。”

  骆伯伧长叹-一声,道:“二十年都等过了,又何在乎多忍耐十天半月,这件事,便由四弟全权布置,只别再叫那姓尤的溜了就好。”

  ⻩石生欠⾝道:“小弟遵命,这就去着手安排,大哥请安歇吧。”告退出了后园小楼。

  飞蛇宗海东也紧跟着退了出来,轻问道:“四哥,你把这房子租给姓尤的,却让大哥住在那里?”

  ⻩石生道:“我已经跟姓尤的说妥了,前院让给他们,后园留着自用,平时将园门封闭:咱们都由后面小门出⼊。”

  宗海东道:“这样只怕不太好吧?一墙之隔,那姓尤的一定会对咱们特别留意,大哥又心急报仇,万一…”

  ⻩石生道:“初来几⽇,姓尤的少不了会特别监视咱们,不过你尽管放心,后园中除了我和蔡福以及几名仆妇,他决不会发觉你们和大哥的。”

  宗海东愕然道:“怎见得?”

  ⻩石生神秘地笑道:“你忘了当年来洛买这宅子的是谁了?”

  宗海东一怔,道:“是韩二哥,莫非他”

  ⻩石生道:“不错,韩二哥当年买下这座宅子,早巳在地底安排好各种妙用,姓尤的看不见咱们,他的一言一动,咱们却能了如指掌,否则,我怎会把前院祖赁给他?”宗海东恍然大悟,笑道:“难怪大哥总没问起咱们自己的住处,我一直心里暗急,又不便询问,看来四哥你真有先知的见,竟像早就料到今天会用上这座园子似的。”

  ⻩石生也笑道:“买屋置产虽是我的主意,添增机关秘室通道,却是韩二哥的安排,不仅洛一地,凡属天下都大邑,哪儿没有大哥的产业,这说不上先知灼见,只是未雨绸缪,狡兔三窟罢了。”

  宗海东去诧异地又问道:“但各地产业中设置机关秘室的事,小弟却一直都蒙在鼓里,大哥为什么连咱们自己弟兄也瞒着?”

  ⻩石生神⾊微变,怔了-下,才含笑道:“这不是大哥有心隐瞒,没到用它的时候,知道也没有益处,六弟,去歇息吧,明天还有得忙的。”

  两人谈谈说说,已走到前院。

  宗海东止步拱手道:“四哥也请早些安歇,小弟告退了。”

  ⻩石生颔首道:“这几天,姓尤的可能会对咱们这宅子严密监视,夜晚如有动静,大家务必要沉住气,不可鲁莽。”

  飞蛇宗海东点点头道,分手而去。

  那⻩石生站在前厅石阶下,怔怔望着宗海东进了正屋卧室,木立良久,又亲自巡视了全宅一周,返房休息时,已是深夜了。

  从第二天起,这座节孝坊巨宅表面虽然平静如故,宅中却忙碌异常。

  ⻩石生指挥老苍头和几名仆妇,一面整理地底秘室,一面办采购饮食之物,仆妇都迁⼊后园,骆伯伧等人却避居秘室,将前院天上屋大厅全部腾让出来,然后封了后园园门。宅中仆妇均系心腹,地下秘室又有暗道和前院相通,巧手韩林早已在前屋中装置了窥视‮听窃‬的设备,人居秘室,可将前院举动尽收眼內,整整忙碌了两天,一切才算舒齐,当真是布下天罗地网,只等对头人彀来。可是奇怪得很,那姓尤的红脸老人自从接洽租屋那天来过一次,以后竟没有出现过,甚至连手下也没有来探视一下。

  三天过去了“房东”早就准备妥当“房客”却音讯渺茫。

  骆伯伧渐渐不耐,一再询问⻩石生道:“会不会是姓尤的得到风声,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了?”

  ⻩石生含笑道:“大哥何必急呢,反正他的租金已经预付,假如不搬来居住,咱们⽩赚一月房租;毫无损失,何乐而不为?”

  骆伯伧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只好苦笑一声,极力忍耐等待。

  第四天一早,⻩石生刚由秘室陪骆伯他用毕早餐出来,蔡福突然匆匆奔告:“四爷快些准备,那姓尤的来了!”

  ⻩石生骇然惊道:“人在哪里?”

  蔡福道:“现在侧门外等候。”

  ⻩石生心头暗震,急忙示意飞蛇宗海东立即通知骆伯伧,一面掩闭暗道门户,一面整⾐出

  那尤姓老人换了一⾝轻袍便装,独自一人,既未带着随从,也没有骑马,竟已笑嘻嘻站在侧门外。

  甫见面,尤姓老人便拱手笑道:“贵东不在,老爹就是主人,尤某特来拜访居停。”

  ⻩石生连忙道:“言重了,不敢当!数⽇未见尤爷,老汉还以尤爷已经另找到更合适的房屋,不想搬来了呢!…

  尤姓老人笑道:“承蒙老爹情让居宅,使尤某获得栖⾝之所,如此浓情,世所少见,尤某眷昨夜就搬来了,老爹还不知道么?”

  ⻩石生惊道:“什么?昨夜就搬来?怎么老汉这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尤姓老人道:“出门在外的人,没有多少行李,眷又有些⽔土不服,忌烦喧嚷,所以趁深夜人静的时候搬迁,不愿惊扰居停芳邻。

  ⻩石生心里惊悸不已,脸上含笑谦谢,急道:“失疏礼”于是请尤老人人內待茶。

  姓尤的欣然答应,随着⻩石生进⼊后园,一路谈笑风生,两道目光,却不住价度量园中形势,尤其对那一墙之隔的后园门,特别多看了几眼。

  叙礼落座后,又说了些客套话,⻩石便试探着问道:“萍⽔相识,确是缘份,老汉失礼得很,迄今未请教尤爷台甫尊讳?”

  尤姓老人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尤某也忘了请问老爹上下?”

  ⻩石生信口道:“老汉草字辅元,辅佐的辅,一元复始的元。”

  尤姓老人道:“尤某单名一个宁字,安宁之宁,俗得很!”

  ⻩石生道:“尤爷太谦了,不知宝眷人口多少?前面宅子还不够住么?”

  尤宁笑道:“不瞒老爹说,內过世得早,留下一个女儿,⾝子又太单薄,今年都二十四五岁,总舍不得嫁她出去,另外两个续娶小妾,俱元生养,人口不多,而且总赢弱得很,此外,就是一些跟随我多年的伙友,房屋尽够居住的了。”

  ⻩石生道:“等尤爷安顿好了,老汉再去拜见两位夫人和大姑娘。”尤宁忙道:“老爹快别劳步,小女天畏生,两个小妾也不懂礼教,彼此既属宾主,又是邻居千万不要客气。”

  闲谈一阵,尤宁起⾝告辞,临行又道:“有件事,必须奉告老爹,尤某是生意人,创业之初,难免有很多应酬往来,或许夜间会吵闹些,倘遇人来客往,有什么惊扰之处,老爹休要介意。”

  ⻩石生笑道:“不碍事,隔着这大园子,又有⾼墙,哪里会传到这边来了,尤爷不见昨天夜晚府上搬迁,咱们全不知道呢。”

  尤宁点一点头,说道:“这样尤某心安了。”

  ⻩石生亲送到门外,长揖而别,掉转⾝,疾步返回秘室来见骆伯伧。

  这时,骆伯伧已经接获飞蛇宗海东的呈报,正用暗镜‮窥偷‬前院动静。

  ⻩石生将经过情形详述一遍,凝容道:“尤宁那厮行动诡秘,精明异常,不是易与之辈,今后咱们窥量前厅时,务必要谨慎小心,须知咱们能从传声管‮听窃‬他的说话,他也同样能听咱们的声音,一理被他发现地底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了。”

  骆伯伧道:“刚才愚兄暗镜窥探前厅和正房,并未见到一个女人,他所称有二妾一女的话,莫非都是假的?”

  ⻩石生道:“大哥看见些什么?”

  骆伯伧道:“只有四五个小厮在打扫房屋,连一件行李也没有。”

  ⻩石生略一沉昑,颔首道;“这么说,他自称昨夜已经搬来,显系诈辞,其目的是要淆咱们的注意,真正迁人,多半在今天深夜。”

  骆伯伧冷笑道:“他这般鬼祟动作,莫非对咱们已起了疑心?”

  ⻩石生‮头摇‬道:“那倒不是,凡做贼的必心虚,他对咱们自然要提防,但真正起疑的却未必,且待午后,小弟去度探一下就知道了。”

  骆伯伧终是放心不下,过了一会,又亲人秘室,利用旋转暗镜窥视。

  装置暗镜的秘室,就在前院大厅下层地底,镜筒由夹壁中伸至大厅屋角隐蔽处,镜口有壁饰掩蔽,以镜片折,将厅中景象映⼊地底,同样的暗镜共计两具,另一具则装在正房楼上卧室內。

  窥探的结果,使骆伯伧十分失望,整个一上午,除了看见那红脸老人尤宁偶在大厅中负手徘徊之外,始终没有发现女人的影子。

  骆伯伧又命飞蛇宗海东易容外出,蔵⾝石牌坊对面,远远监视大门动静,,宗海东枯候半⽇,回来报告,前门终⽇紧闭,本无人出⼊。

  骆伯伧疑窦丛生,纳罕不已。

  午后,⻩石生特地准备了拜贴,带着蔡福,由大街绕至前院;叩门求见。

  应门的,正是那天随宁来求租房屋的青⾐汉子,数⽇之隔,主客恰好互换,如今那青⾐汉子成了管家,⻩石生反而成了访客。

  那汉子认得⻩石生和蔡福,连忙笑脸相,拱手道:“原来是两位老爹,有事赐教么?”

  ⻩石生命蔡福递上拜帖,道:“晨间荣承尤爷驾莅后院,特采回拜。”

  青⾐汉子怔了怔,忙说道:“不敢当,老爹请稍候,小的去告诉敝主人即来接。”

  去没多久,红脸老人尤宁便匆匆了出来,笑着谦谢道:“何老爹太客气了,怎好劳驾在顾,快请进来坐。”

  ⻩石生变着,巍巍颤跨进大门,边行边道:“老汉也算是半个主人,昨夜贵客宠降,竟不知道,实在失礼得很。”

  大厅落座,难免又是一番客套,⻩石生暗暗注意打量,只见內外一片肃静,厅中仅有两名眉目清秀的小厮侍侯,此外,决无一个刺眼人物。

  他不噤诧异,便含笑问道:“尤爷,能不能容老汉获此荣幸,向二位夫人和‮姐小‬请个安?”

  尤宁笑道:“怎敢当老爹宠顾,理应叫眷小女拜见老爹才对。”

  当下毫未迟疑,回头吩咐一名小厮道:“传话进去,就说居停何老爹来了,叫两位夫人和‮姐小‬快出来见见。”

  小厮去未多久,果然环佩挣锵,香见盈盈,两名青⾐丫环簇拥着三个如花似⽟的女子,由正屋那边走了过来。

  ⻩石生顿时傻了眼,心念电转,骇然忖道:奇怪,大哥整⽇窥查未见一个妇女,门外也没有看见车马出⼊,这些女人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惊骇之下,慌忙起⾝见礼。

  那两位姨娘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瘦削个儿,病靥靥的显得弱不噤风,尤家‮姐小‬则更为纤弱,鹅脸蛋,⽔削肩,柳细柔,金莲颤颤,恰似一朵娇滴滴的⽔仙花,被风一吹就要折倒一般。

  ⻩石生藉着寒喧之际,偷眼审视,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三个女儿有一丝儿会武功的模样,不觉大感困惑。

  略叙几句就酬话,⻩石生坐不住,只好告辞起⾝,尤宁十分客气,亲自送到大门外才分手。

  回到后园,骆伯伧已经在秘室中端坐而待,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石生问道:“大哥都看见了?”

  骆伯伧点点头,沉默良久,才废然道:“这真是怪事,我一直守在暗镜前,竟未看见那些女人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石生苦笑道:“其实也只能怪时间太仓促,如知道有今天,咱们应该在前院每一间房里,都装上暗镜。”

  骆伯伧道:“四弟的意思是”

  ⻩石道:“事情已经很显然,那些妇女昨夜一定都搬来了,只不过没有居住在正房里。”

  骆伯伧道:“那两外侍妾都很年轻,论理,该有一个跟姓的同住天上房才对,除非他们已对这座宅子起了疑心,而且,既有女眷同住,卧房应由丫环打扫,怎么却用男仆小厮清理內宅呢?”

  ⻩石生突觉心中一动,恍然而悟,跌⾜道:“不错,小弟竟没有注意过那些小厮,原来奥妙在此…”

  骆伯伧诧道:“四弟想出其中蹊跷了?”

  ⻩石生尴尬地道:“说来惭愧,小弟谬号‘鬼脸’,素以易容术自负,却不料那姓尤的也是大大的行家,若非大哥提到那些小厮出⼊內宅的可疑,几乎被那匹夫瞒过了。”

  骆伯伧道:“难道那些女人,都是些小厮假扮的?”

  ⻩石生道:“不!应该说那些小厮,全是女人改扮的;”

  骆伯伧微微一怔,也恍然笑了起来,颔首说道:“想不到,姓尤的还有这一手,哈”

  ⻩石生奋然道:“此人机诈百出,堪称劲敌,小弟倒要好好斗他一斗!’骆伯伧点头笑道:“四弟准备怎样斗他?”

  ⻩石生目光-转,说道:“咱们早些休息,养⾜精神,今天夜里先给他-点颜⾊…”

  浮云掩月,夜⾊深沉。

  梆拆刚叙过三更三点’,正是人们美梦香甜的时候。节孝坊前,突然悄没声息驶来了辆单套马车。

  那辆车,篷帘深垂,由-个中年壮汉驾驶,车轮都用厚厚的布絮环裹,马蹄上也套着护蹄草垫,车缓,轴滑,驶过石板路连一点声音也没有。

  马车远在距离石牌坊十丈外就嘎然停止,那驾车壮汉缓缓把⾰缰系在辕桩上-,从座板箱里取出旱烟,填烟叶,点纸煤,悠闲地昅了起来。

  他竟没有卸辔松绳,也没有下车的意思,看样子,是在等人。

  可是,等谁呢?这么夜深,街上空的,人踪全无,谁会雇车?

  那车把式却一点也不急,只是好整以暇地独坐辕头,一袋接一袋昅着旱烟!对啦!这辆车八成儿是由外地送客到洛,因为时间太晚,没法投店,又不能出城,准备借这坊下空地,坐待天明了。

  假如真是这样,倒不能不佩服这位车把式好耐,距天明还有-个多更次,他居然连个瞌睡也不打?熬渡漫漫长夜,他也不饿?

  提到“饿”!巧得很,就在他昅到第二袋烟的时候,街尾转角处出现了-楼灯光和竹板声音。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矮老头,挑着一副馄饨担子,油灯揷在面笼边.小锅里正冒着热气,笼架上有馄饨;也有面条,另外还有调味盒子,外加一只小酒坛。

  矮老头一边敲着竹板,一边顺着小街巍然向石牌坊走过来,头上一顶破毡帽,帽沿庒得好低,昏⻩的灯光,映着半张老脸,大约今夜生意不佳,老头儿一副垂头丧气没精打采的神情。

  渐行渐远,矮老头一溜眼,望见牌坊下的马车,顿时精神一振,急忙把担子挑到近前搁下,匆匆加扇添柴,巴结地问道:“老大,来碗热馄饨怎么样?”

  车辕上那壮汉却冷冷扫了老头一眼,漠然应道:“不饿!”

  矮老头陪笑道:“那么,要不要切点卤菜,喝两杯酒,御夜露寒气?”

  壮汉语音仍是冷冰冰的,说道:“不喝!”

  “嘿嘿!”矮老头招揽不成,有些尴尬,⼲笑道:“老大,天还早呢,喝杯酒也好打发辰光,您尝尝老汉这酒,千纯万正的状元烧,自家酿的,味道与众不同,喝了保不打盹!’’老汉不耐,截口道:“跟你说了不喝尽啥叨于啥?’’矮老头一愣,讪讪放下了扇子,苦笑道:“好!不好就不喝,生意不成情谊在,老大您何必发火了呢?”

  壮汉哼了一声,又填上第四袋烟,没有答理。

  那矮老头好生扫兴,自顾站在坊下敲着竹板,也没有开口。

  两人各据牌坊一端,那驾车壮汉猛昅旱烟,矮老头却用力敲打竹板,一声声越敲越响,就马肚里闷气,藉那竹板当怈出来似的。

  夜深人静,那竹板听来份外刺耳“梆!梆!梆!”简直就在跟敲在壮汉心窝上一样,何况矮老头耗了许久,没揽到一份生意,却没有离去的样子。

  驾车壮汉已经一连皱了好几次眉头,实在忍不住,沉声道:“喂!老头,走远些敲行不行?”

  矮老头胡子一翘,也没有好气地道:“我敲我的,碍着你什么?”

  壮汉怒目道:“你敲得老子心烦,懂不懂?”

  矮老头哼道:“这才笑话,你不愿听不会走开?谁又没请你呆在这儿。”

  壮汉叱道:“是老子先来,你叫谁走开?”

  矮老头也不退让,睑眼道:“你先来便怎样?这地方又不是你家,难道不准我老头子做生意么?”

  驾车壮汉怒火猛升,摔了冒烟袋,沉声喝道:“老子就不准你在这儿刮噪,你敢怎么样?”

  矮老头嘿嘿连声冷笑,说道:“造反了,我老头子在节孝坊卖了几十年馄饨,倒不知道这块地⽪是有主的,老大,你把眼睛放亮些,这是有王法的地方,我老头子今年也快六十岁了,可不是吓唬大的,别以为你年轻力壮块头耝,老头子可不在乎这个…”

  驾车壮汉凶睛暴,狞笑道:“我看你这老混蛋是活得不耐烦了。”一长⾝形,跃落地面。

  不料那矮老头竟横得很,顺手抄起担上切菜刀,大叫道:“⼲啥?你还敢杀人不成?”

  壮汉恻恻道:“老蠢物,你以为老子不敢杀人么?老手想弄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不信你就试试看!”

  矮老头退后两步,心里有些虚,想再找件家伙壮胆,馄饨担子上已无用物,便把麦架上的灯笼摘下来提在左手。

  驾车壮汉一步步近,冷笑道:“老混蛋,死在临头还忘不了带灯笼,敢情你是怕共同泉路上看不见行走么?”

  矮老头分明声⾊厉內在,颤声道:“你你可别人太甚想当年,我老头子,也不是好惹的,打架闹事,向来不含糊…”

  驾车壮汉冷嗤道:“那是当年,可惜现在你老了!”话落,突然抢⾝上步,飞起一脚,直向矮老头势刀的右腕踢去。

  矮老头一时未防,被踢个正着“啊呀!”一声,菜刀应“脚”而飞,吓得踉跄倒退,赶紧躲在馄饨担子后面,又摸了一柄赶麦杖,大叫道:“救命啦!杀人啦!”

  驾车壮汉喝道:“老狗,你在找死!”跨步而上,扬掌就劈。

  那矮老头绕着担子跑,扯开嗓子叫,凄厉的呼救声,响彻夜空,别看他刚才嘴硬,这会儿真动上了手,可就剩下喊救命的份儿了。

  驾车壮汉怒不可遏,杀机顿起,一面咒骂,一面持袖子追逐,怎奈矮老头很滑溜,总围着馄饨担子兜圈闪避,急切间竟捞他不着。

  壮汉一怒,猛抬腿,将馄饨担子踢翻,从护腿⽪套中‮子套‬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直向矮老头扑去。

  老头失去了屏障,更毁了生财工具,急怒攻心,反忘了害怕,嘶叫道:“好小子,你敢毁我老头子吃饭家伙,我也叫你做不成生意!”

  骂着,竟将手中灯笼,砸在马车车蓬上。

  车蓬布上涂过桐油,沾火既着,刹那间,便劈劈拍拍冒起火焰。

  就在火势刚起之际,石牌坊暗影下突然窜出一条人影,贴地一滚,飞快隐⼊车底。

  这时,辕前马匹也受惊狂嘶,泼开四蹄,拖着车子疾奔而去。

  驾车壮汉看见车辆起火,骇然大惊,顾不得再杀矮老头,急忙转⾝追马车。

  但追未数步,后脑却重重挨了一赶麦杖,仆倒地上。

  马车带马飞奔,掠过巨宅大门,向左-转,笔直冲上了大街。

  那原来紧闭着的巨宅边门,突然“呼”地一声启开,门內闪出两个人,正是尤宁和那随侍的青⾐汉子。

  尤宁沉声喝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汉子惶然道:“是第三分舵送人的车辆,约定四更接,他们早来了片刻。正待命清查有无跟踪暗线,不知怎么会出了意外。”

  尤宁惊诧道:“这么说,人还在车子里?”

  青⾐汉子道:“正是。”

  尤宁顿⾜叱道:“该死的东西,还不快迫!”’青⾐汉子慌忙从怀里取出-支竹笛,正想吹,却被尤宁劈手夺去,低骂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是怕人家不知道咱们的地方么?”

  青⾐汉子手⾜失措,呐呐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尤宁喝道:“不许出声动众,随你四更以前,把人抢回来。过了时限,提头来见。”

  青⾐汉子唯唯应诺,展步如飞,掠奔而去。

  尤宁目光转动,正待亲自去救那驾车壮汉,突神神⾊微变,急急缩⾝退回门內,迅速掩闭了边门。

  片刻后,⾐袂振风之声⼊耳,石牌坊下出现两条人影。

  那是两个劲装负剑的少年,⾐⾊一紫一⽩,正是“抱山庄”两侠少庄主“⽇月双剑”应氏兄弟。

  应龙冷冷扫了地上馄饨担子一眼,‮头摇‬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呢,原来只是卖馄饨的跟人打架,咱们走吧!”

  应虎道:“大哥别忙,你看这小子手中还拿着刀!”

  应龙笑道:“打架嘛,当然要动刀子,这小子八成遇上了吃⽩食的小流氓了,仗着自己⾝強力壮,不肯受气,才被人捧了一顿。”

  应虎道:“咱们要不要去弄醒他来问问?”

  应龙道:“没啥好问的,爹只叫咱们探查姓杨的消息,谁有工夫管这些⽑蒜⽪的小事,‮二老‬,走吧!”

  两人扬目向周望了望,果然没有理会那驾车壮汉,双双转⾝离去-尤宁隐⾝门后,刚松了一口气,不料那昏倒在地上的驾车壮汉,就像被人戳了一刀似的。突然“啊呀”一声叫了起来。

  应家兄弟未去远,闻声顿时止步。

  月剑应虎诧异地道:“咦!那小于叫什么?”

  应龙翻翻眼睛,道:“他挨了揍,疼得难受,怎么能不口U?”

  应虎回头望望,道:“可是,他为什么只叫一声,’又不吭气了呢?”

  应龙笑笑道:“谁知道?大约人刚清醒,现在又终于疼昏了过去了,别理他快走吧!”

  宅门后的尤宁恨不得应家兄弟赶快走,心里暗骂那驾车的人真糊涂该死。就算清醒过来,也应该装作昏状,怎么可以胡呻昑出声呢?决心等两人去后,非重重惩罚他不可。

  应家兄弟谈笑了几句,重又转⾝举步,但说来真怪,他们不走,那驾车壮汉倒很安静,刚要走,壮汉又叫喊出声:“啊呀!”

  这一次,连应龙也起疑了,两兄弟霍地旋⾝,互望了一眼,脸上都満布诧异之⾊。

  应虎低声说道:“我说,那小于在装死…”

  应龙点点头,道:”去看看!”

  兄弟两并肩大步回到石牌坊下,分站着驾车壮汉两侧,四目炯炯,瞬也不瞬地直瞪着那壮汉的脸。

  那驾车壮汉其实早就清醒了,正因应家兄弟出现,才故作昏卧地未动,可是,每当应家兄弟要走,总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粒暗器,在他的⽳道上。

  暗器非针非镖,却是最霸道的铁蒺藜,所⽳道,亦非制命要害,却是人体最弱的软筋骨节,铁蒺藜嵌在⽳道上,就像“错骨分筋”一样,虽不要命,却疼得叫人受不了,任是铁打的金刚,铜浇的罗汉,也会不由自主呼叫出声。

  这时候,他情知这应家兄弟正站在⾝边,虽然仍想装出昏的样子,无奈心虚发慌,那眼⽪就像发寒热打摆子似地抖个不停,用尽全⾝气力,也控制不住。

  应龙瞧着好笑,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胁,冷哼一声,道:“朋友,别装了,快起来吧!”

  驾车壮汉犹掩饰,假作呻昑一声,举手着眼睛。

  应虎火起,用力一脚踹在壮汉舿骨上,喝道:“滚起来!”’那驾车壮汉痛得弓捧腹大叫,凶念陡生,藉⾝体掩蔽,突然抄起尖刀,猛向应虎小肚了扎去。

  应虎嘿地一声怒喝,左脚斜跨半步,旋⾝探臂,长剑“呛”然出鞘,只见寒芒闪缩,驾车壮汉那只握刀的右手已被齐肘斩断。

  应龙急叫道:“‮二老‬,要留活口!”

  应虎招式迅速绝伦,,剑锋飞转,还剑人鞘,左掌一沉一收,已将壮汉挟脖子提起,又在他肚上狠狠揍了一拳,冷笑道:“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胆?竟敢跟应二爷动刀子?”

  那架子壮汉却也有些急智,仰面一望,故作惊愣,道:“呀!你是谁?”

  应虎哼道:“你连爷们是谁都不知道,就拔刀动手?”

  壮汉连忙哀叫道:“两位爷,请多原谅小人该死,小人还似为是刚才那几个地痞…”

  应虎撩手一掌,骂道:“他妈的,你把谁当作地痞流氓?”

  壮汉断肘处⾎流未止,这一巴掌又被打掉七八颗牙齿,两眼金星闪,一声闷哼,昏了过去。

  应龙道:“别打了,搜搜他⾝上。”

  应虎冷哂道:“敢情这小子外強中⼲,并不结实!”

  说着,扯开壮汉⾐襟,探手人怀,只一搜,摸出一件硬硬的东西。

  那东西,赫然竟是一朵银制襟花。

  应虎看了看,顺手给乃兄,笑道:“这家伙准不是正经人,⾝上还带着娘们的饰物呢。”

  应龙比较慎重,反复反那朵银花看了许久,凝容说道:“不对!这不像是女人的饰物,倒很像是一种黑道帮派的识别标记。”

  应虎道:“可是从没听说过哪一派使用这种银花?”

  应龙略一沉昑,道:“把他带回去再说吧。”

  骄指疾落,将壮汉⽳道点闭,夹在胁下,兄弟俩纵⾝拔起,迅速没⼊夜⾊中。

  那尤宁匿⾝门后,亲眼窥见手下⾝份败露,被“⽇月双剑”生擒掳走,却苦于无法现⾝截阻,木然良久,顿⾜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正惶恐间,那奉命抢救马车的青⾐汉子已气咻咻如飞而至…

  尤宁见他空手回来,不由暗惊,急问道:“追上了没有?”

  青⾐汉子息一阵,说道:“总算追上了…”

  尤宁道:“车上的人呢?”

  青⾐汉子道:“城中到处都是一庄一堡的⾼手,属下怕怈漏此地秘密,不敢把人带回来。”

  尤宁心中略定,吁了一口气,道:“你所他们安顿在什么地方?”

  青⾐汉子答道:“属下追上那着火的马车,将人救出,放弃了车辆,幸亏抢先一步,否则,险些跑抱山庄庄主碰个正着,当时恰在西城城门附近,属下临时无计,便反人送进城楼中蔵匿,待应伯伦离去以后,才赶回来陈报请示…”

  尤宁岔道:“应伯伦也发现那辆起火的马车了么?”

  青⾐汉子道:“是的,他们拦住空车搜查,业已引起猜疑,现在正分头寻找驾车的人和追查马车来处,街上暗桩密布,非常严密。”

  尤宁恨声道:“那驾车的蠢物已被⽇月双剑带走了,三分舵派这种误事的人来,真是该杀…”微顿,又嘉许地道:

  “余坤,你不枉跟我数年,应变处置十分妥当,等事情过后,我会录功报升你接掌第三分舵。”

  青⾐汉子欠⾝一礼,道:“多谢爷的提拔。”

  尤宁又问道:“那城楼上‮全安‬么?人蔵在上面,会不会被搜出来?”

  那青⾐汉子乃姓余名坤道:“暂时隐匿还算‮全安‬,但天亮以后就难说了,属下不敢擅专,故特来提示!”

  尤宁沉昑了一下,道:“这两人太重要了,无论如何不能失去,事到如今,只有冒险把人抢回来再说了,你去通知本堂弟子,即速驰援西门,必要的时候,咱们宁可全体撤出洛。”

  余坤垂手道:“是否也要知会宅里准备?”

  尤宁说道:“‮姐小‬和两位姨娘,由我去通知,你快往西城守护要紧,我随后就到。”

  余坤躬⾝一礼,飞掠而去。

  尤宁也匆匆回到內室,吩咐侍妾女婢准备应变,如果自己天明未返,便全体撤出洛城。

  然后,换了一⾝劲装疾服,背揷九环刀,用一幅黑布掩住面庞,飞⾝越墙而出,亲自赶往西城-

  骆伯伧坐在暗镜室內,这些经过;自然都一一映⼊眼中。

  口口口口

  余坤先抵西门,城楼上早巳三个人在引颈企候了。

  其中两个⾝着黑袍,倚壁而坐,⾝材都很魁梧;另外的一个容貌瘦削,却是“七义”中的飞蛇宗海东。

  余坤一到,楼上三个人都起⾝相,飞蛇宗海东悄声问道:“怎么样了?”

  余坤点点头,道:“姓尤的随后就到,现在我才弄清楚,尤某不过是一名分堂堂主,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宗海东拽了两名黑袍人,笑道:“四哥请检视一下.看看这两位像不像袁氏夺命双环?”

  假扮余坤的⻩石生凝目注视片刻,沉声道:“⾝裁面貌尚无多破绽,但袁崇基左手是断的,这一点必须随时留意,千万不可让左手露出⾐袖外面,还有,袁氏兄弟都已失了本,形同行尸走⾁,你们要牢记在心,举动宜尽量迟缓,眼睛要作发直状,任凭天塌下来,也要视若无睹,无动于衷。”

  两名黑袍人一齐点头道:“四爷放心,咱们会记住的。”

  ⻩石生肃容又道:“常言说:养兵千⽇,用在一朝,你们久受主人厚恩,这就是舍生相报的机会,牙中的毒药囊虽然是备作万一,却不可不时时小心在意。”

  两名黑袍人同声道:“不劳四爷叮嘱,到那时,咱们知道自处,决不负义忘恩,决不吐露片语只字的。”

  ⻩石生欣慰地一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声微顿,回顾飞蛇宗海东道:“我真正的袁氏双环和余坤呢?”

  宗海东道:“袁氏双环已由蔡福送回后园,余坤伤得很重,小弟本想自己押送,却怕碰见一庄一堡的人,所以暂时将他闭住⽳道,搁在城外壕里。”

  ⻩石生耸肩笑道:“咱们跟姓尤的斗,抱山庄和一剑堡揷进一脚,形势鼎⾜而三,洛城里,今天晚上真够热闹的了。”

  正说着,忽然瞥见一条黑影,遥遥向西城奔来。

  ⻩石生举手疾挥,宗海东立即捷如飞蛇般穿楼落城外,两个假扮袁氏双环的黑袍人,也连忙倒卧墙脚下。

  俄顷,人影一闪,尤宁已登上城楼。

  ⻩石生沉声喝道:“什么人?”

  “是我!”尤宁一边答应,一边大步走了进来,目光一的“袁氏双环”问道:“怎么样?没有被人发觉吧?”

  ⻩石生忙躬⾝应道:“抱山庄和一剑堡的人都撤走了,属下正飞报堂主,是不是趁现在把他们带回去?”

  尤宁道:“你确定一庄一堡的人真的都撤走了吗?”

  ⻩石生道:“属下来时没有再见到搜索的人,大约他们已经得到⽇月双剑的消息,赶去审讯口供的了。”

  尤宁点了点头,冷笑道:“且让他们去空⾼兴吧,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问出一名来。”

  接着,取出一条黑巾,掷给⻩石生,挥手又道:“掩蔽面目,咱们回去!”

  ⻩石生遵命系上面巾,从墙脚下挟起“袁氏双环”

  尤宁回头张望了一眼,沉声又道:“你带人行走,本座自会替你掩护,万一遇敌,只管夺路脫⾝,但要注意有没有人跟踪。”

  ⻩石生道:“属下遵命先走了。”⾝形微闪,由楼侧影处落下城墙。

  只见他略一审度,再举步时,却沿着城墙墙脚,奔⼊邻近一条小巷,并不登⾼越屋,仍藉街巷房檐暗影掩蔽,迅若狸猫般伏疾驰,转瞬间,便消失在小巷转角处不见了。

  尤宁伫立城楼,目睹⻩石生平安远去,不觉含笑颔首,眼中闪出赞许之⾊。

  当尤宁和⻩石生在城楼中谈的时候,飞蛇宗海东正单臂扣着城垛,⾝子悬空斜持在城墙外面。

  直到两人先后离开西城,假冒“袁氏双环”的事也毫未露出破宗海东才暗自松了一口气,蹑⾜疾落城下,顺着护城壕曲⾝而行。

  壕中泥石错杂,野草丛生,有些地方泥土已经崩塌,留下大小不一的缺口。

  宗海东潜抵一处缺口,分开草,低头一阵张望,却愣住了。

  他分明记得是把余坤蔵在草丛里的,可是,现在草丛竟空空如也,哪儿还有人影?

  宗海东骇然一惊,连忙扭头四顾,是这地方一点也不错,然而那⾝负重伤又被制住⽳道的余坤是怎么不见了呢?

  失去一个余坤并不重要,问题是,假如被他脫逃回去,对⻩石生却是十分严重的威胁。

  飞蛇宗海东心念电转,顿感事不平常,无奈此时⻩石生已走,知会他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又急急越城而⼊,赶回后园。

  骆伯伧正在秘室探视袁氏双环,听了宗海东的飞报,也不噤大惊失⾊,顿⾜道:“你们擒住余坤,就该当场把他杀了,为什么又留下后患?”

  宗海东惶然道:“这是四哥吩咐的,只因那姓余的乃系尤宁亲信,四哥准备从他口中,追查尤宁的来历。”

  骆伯伧摇了‮头摇‬,道:“⻩四弟一向心思慎密,怎么也做也这种糊涂事来,要问口供,应该当时就问,人没有送回来以前,怎能够冒冒失失就乔装易容去涉险?一旦姓余的脫⾝逃回,事情岂不是当场拆穿了么?”

  宗海东好生惭愧,垂首道;“这不能怪四哥,他原是把人给小弟看守的,也待过小弟,万一无法保全时,就毁了姓余的面目,都怪小弟大意疏忽…”

  骆伯伧道:“事已如此,追悔无益,假如那余坤是被同救走,现在也回到前院了,你们先准备一下,愚兄去暗镜室看看,他若果真遇险,说不得,只好硬⼲硬拼了。”

  说完,推开暗门,匆匆进⼊地底密道。‮道甬‬直达前院,暗镜室就在大厅下层,骆伯伧-脚跨进室门,便听见“扬声筒”中传来阵阵叱骂的声音。

  骆伯伧心惊不已,急忙旋开锐眼,吵目窥探

  大厅里灯火辉煌,如同⽩昼,厅只两个人,一个垂手肃立,另一人则大咧咧在一把虎⽪椅上。

  椅上那人⾝穿一袭青⾐儒衫,半截⾝子都被椅背遮住,盾不见面貌,椅前面的,并非⻩石生,却是⾝为主人的尤宁。

  在椅旁边,横放着两个长形黑布包裹,不知內蔵何物。

  这时,青⾐人正指着尤宁责骂道:“你⾝为一堂之主,受本会倚重,寄大任,如今竟闹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还敢狡辩卸责,把责任推在第三分舵头上?三分舵差人不当,自应重惩,你督促不严,又该怎么说?”

  骆伯伧只觉那青⾐人的声音好,无奈一时竟想不起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但见尤宁垂手恭声答道:“属下不敢卸责诿过,只求会主赐恩,让属下将功赎罪。”

  青⾐人冷冷道:“本座御下一向赏罚分明,有罪不罚,何以服众?姑念你平⽇尚知勤奋,不无微劳,暂时⾰去堂主衔位,降为香主,仍着代摄银堂堂主职权,以观后效。”

  尤宁连忙拱手躬⾝,说道:“谢会主恩典…”.青⾐人截口道:“这次虽然损失一名分舵弟子,总算把袁氏双环截回,刚才你说的那个余坤,他在堂中是什么职位?⼊会多久了?”

  尤宁道:“他是前年才奉准⼊会的,本来补一名‘二等剑士’,属下见他忠诚⼲练,在西淀时,才呈请提为‘一等剑士’兼本堂行刑领班职务。”

  青⾐人默然片刻,道:“很好,你叫他来进来见见本座。”

  尤宁欣然领命,回头扬声道:“令主有谕,召见一等剑士余坤。”

  厅外接口应道:“领谕!余坤告进。”⻩石生低头叉手而人。

  骆伯伧见他无恙,才算心中略定,至少在目前,那个真正的余坤一定还没有回来。

  ⻩石生毕恭毕敬走到距离椅五尺处,单腿一屈,行下大礼,道:“一等剑士余坤叩谒会主。”青⾐人招了招手,说道:“知L,抬头。”

  “是!”⻩石生答得很利落,着雪亮的灯光,毫不犹豫地扬起脸来。

  那青⾐人凝注良久,忽然问道:“余坤,你以前见过本座吗?”

  ⻩石生朗声道:“没有。”

  青⾐人恻恻一笑道:“那么,适才你进门的时候,为什么竟有惊诧之⾊?”

  ⻩石生甫一迟疑,那青⾐人立即变脸叱道:“回答本座的问话!”

  ⻩石生忙俯首道:“求会主恕属下失礼之罪,属下才敢说。”

  青⾐人怔了一下,点头说道:“好!本座准你失礼一次,但要据实直言,你说吧!”

  ⻩石生道:.“属下一直无缘拜谒会主,心目中,总认为会主多半是一位⽩发苍苍,満脸皱纹的老头子。适才奉召进门的时候,忍不住偷望了一眼,却万没料到会主竟然这般丰神俊逸,更如此年轻,属下內心惊惶,不觉就流露出…”

  话没说完,青⾐人已哈哈大笑起来。

  骆伯伧在秘室中也不期芜尔,暗想:千穿万穿,马庇不可穿。这话,委实有些道理,看来四弟非仅机警,更深悉个中三昧呢!

  但闻那青⾐人大笑道:“余坤,你很会说话,也颇具胆识,以你的才智,当一名‘一等剑士’仍太委屈了些,本座有心升你为香主,你可愿意?”

  ⻩石生忙道:“属下自知平庸,不敢妄求升迁,只盼能追随本堂尤堂主,为会主尽忠效力,于愿已⾜。”

  青⾐人颔首道:“你能不忘故谊,十分难得,不过,本会向重赏罚公平,今夜你临变不截回马车有功,本座特别破格擢拔,提升你为银堂香主,俟后你要知恩图报,竭智协助尤堂主,多替本会出力,知道吗?”

  ⻩石生躬⾝应道:“谢会主恩典。”

  青⾐人顿了顿,又道:“现在本座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你去办,也是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事成必有重赏,如再出意外,却休怪本座不顾情面。”

  尤宁一震,忙俯首道:“谨领会主令谕。”

  青⾐人用手指指两个长形包裹道:“把它们‮开解‬了。”

  ⻩石生应声上前,半蹲‮开解‬包裹上的绳索,布中掀起,登时一怔。

  原来包裹中竟是一男一女两个活人。

  那女的是个老妇,⾝着斑烂彩⾐,男的穿一件大红道袍。两人⽳道都被制住,口不能言,⾝不能动,眼珠子却转个不停,老妇怒容満面,道人则流露出惊诧惆的神⾊。

  青⾐人问道:“尤堂主,认得这两人么?”

  尤宁道:“属下只认识那道人是火莲观的火道人,至于这位老妪,却从未见过。”

  青⾐人得意地笑道:“提起这老婆子的名号,只怕会叫你吓一大跳,她发年三目天魔田继尧的独生女儿田娥,又名田雅芳。”

  尤宁果然大吃一惊,失声道:“她就是名称“黑⾕一娇”的彩⾐娘娘田娥?”

  青⾐人道:“不错,也就是四凶中火神郭金堂的‮妇情‬。”:

  尤宁迟疑了一下,说道:“属下虽未见过彩⾐娘娘田娥,唯据江湖传闻,那田娥乃天生丽质,姿⾊颇佳,但这位老妪却…”

  青⾐人大笑道:“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岁月匆匆,山河尚且会改变,何况一个女人的姿⾊。”

  尤宁一怔,也不噤哑然失笑,拱手道:“的确,属下竟忘了时光无情,红颜易老。”

  青⾐人收敛笑容,招招手,将尤宁唤近椅前,附耳密语了一阵,最后又正⾊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无论如何要弄出个结果来,本座随时派人来听消息,三天之內,必须得到确实地点!”

  尤宁唯唯诺道:“属下全力赴,决不让会主失望,可是,这火道人…”

  青⾐人冷冷道:“他本来是受我之命办事的,但耗费时⽇,并无所获,本座怀疑他别具私心,可能东西就是被他隐匿了,故而一并擒来,给你严加侦询,假如事情与他无关,尽可把他除去,以免怈漏秘密。”

  尤宁诌笑道:“会主放心,在‘搜魂’之下,不怕他不说实话。”

  青⾐人点点头道:“但也不可之过急,这件事耍多多借重令师妹,事成之后,定有重赏,你们只管安心办事,原订的计划,不妨延展数⽇实施,如能先办妥这件大事,放眼天下武林,谁还是咱们的对手?”说完,傲然一笑,站起⾝来。

  尤宁和⻩石生一齐躬⾝道;“恭送会主。”

  青⾐人摆手道:“免!”人影微闪,飘然掠出大厅。

  就在青⾐人起⾝离去的刹那,骆伯伧已从眼镜中看清他的面貌,情不由己,机伶伶连打了两个寒噤,若非自掩口掩得快,险些忍不住要失声惊呼出来。

  青⾐人那⾼挑的浓眉,灼灼的眼神,直的鼻梁,薄薄的嘴这一切,骆伯伧悉得有如自己掌上的指纹,二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脑际映现。

  这是多么亲切的一张脸,纵然再过二十年,他也能一丝不:差的镂绘在心扉上,对那张脸,他曾经倾注过真诚的友情,更寄托过复仇的希望。二十栽阔别,生死如谜,却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重现,尤其是在自己灭门仇人的大厅中。

  这意外的发现,震撼了骆伯伧,几乎使他整个脑子变成一个锅糊。瞬息间,他恍惚度过了千百年,好像想到许许多多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

  他木然地站在暗镜前,直如泥塑木雕般,一遍又一遍,无声地问着自己道:“杨君达!杨君达!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后室门悄然启开,骆伯伧仍懵无所觉黑牛李铁心,探头进来,低声叫道:“四哥回来了,请大哥去一下,有急事禀报。”

  连叫两遍,骆伯伧才矍然而醒,问道:“你说谁回来了?”  wWW.isJXs.cOm 
上一章   风铃剑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高庸创作的小说《风铃剑》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风铃剑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风铃剑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