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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侠骨残肢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78 时间:2017/9/18 字数:11951 |
上一章 剑宝肠鱼 章二十第 下一章 ( → ) | |
雁三剑一来,崇明岛九指驼侠心中一松,他和三剑中老三剑多谦有数面之缘,当下连忙上前寒喧,那刘老三是出了名的嚣张难惹,但此时九指驼侠竟觉他无限可亲。 那雁三剑中老大沉拳大侠单言飞向众人拱拱手,转过⾝来向小孟尝方通天道:“在下三人不速而来,尚请尊驾原谅。” 方通天连道:“好说,好说,今⽇老朽辰,单大侠无论如何给老朽一个面子。先喝几杯酒再说。” 他心中却寻思雁三侠联袂而来,不知是什么天大事件,不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看来今夜寿宴无论如何吃不安稳的了,要知雁虽在江南开派,但一向鲜与江南武林中人打道,这三人又都嚣张非常,是以江南众人一向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但雁三剑武功实在太⾼,大家也不敢招惹。 那沉拳震天下单言飞笑道:“在下来此,想向方前辈打听一椿事情。” 小孟尝方通天心中不安,暗忖人言此人爱剑狂,他师兄弟三人都是持着古剑,此来多半是为这鱼肠宝剑了。 原来方通天此剑偶得之于肆间一落魄少年,回家赏玩之下,发现此剑竟是舂秋名剑,与⼲将莫琊齐名的鱼肠剑,他知武林中人珍惜兵器,往往怀宝惹祸,自己又非善使剑,便将剑普陀天一禅师,要他相机赠给江南少年杰出人物,此事江南英雄皆知,大家都会伸大拇指赞方爷心怀广阔,了无自私之情。 方通天沉昑半刻道:“单大侠自管指教。”“沉拳震中原”单言飞道:“不敢,在下听江湖上传闻,方前辈⽇前得了一柄宝剑,剑名鱼肠,不知此事可真?相烦前辈出示。” 方通天心道:“果然是不怀好意而来。”当下略一沉昑,那雁单言飞接口道:“在下也知此举极是失礼,但此事有关敝派师门,是以斗胆前来。” 方通天道:“此剑原是老夫无意间得来,单大侠别说要见识,就是前来要剑也是当得,只是此刻现下已非老夫所有。” 他话中之意点出雁三剑不够江湖道义,持強抢宝,有失大派风度,单言飞何等人物,当然明了他话中含意,但此刻有求于他,只有忍气哈哈一笑道:“方前辈言重,小可前来杭州之前,敝掌门再三告诫,访得剑主,一物相换一物,务必剑主心甘情愿,是以着小可带来丙辰年间⽟蝉丹半瓶,总共三粒…’” 他话未说完,群雄一阵窃窃私语:“雨辰年间⽟蝉丹,那是⽟蝉丹中极品。” “如能得到半丸,可就等于多了一条命。” “这鱼肠宝剑虽是宝贵,但⽟蝉丹乃是救命圣物,相形之下,这笔生意可以做。” 小孟尝方通天也不噤怦然心动,要知雁祖师不但剑法超凡,而且深通药理,昔年行脚遍于天山名山大泽,尽采灵药异草,整整二十年工夫,才采齐各药,于雨辰年间在雁山岭设炉炼丹,费了七七四十九周天,炉火纯青,知丹乃成,名曰⽟蝉,乃取意服食此丹功能起死回生,改变天生秉赋,如秋蝉蜕变,一飞冲天,后来雁祖师虽又开炉炼过两次,但炉火温度,炼炉火砖,总是不能和第一次一般,是以药料虽是一般,品质毕竟差了些。 虽道如此,这后炼两炉丹药,武林中也视为至宝,便是雁弟子,立了极大功劳,得赏半丸,也是极大恩典,相传此丹主药是成形灵芝,千年参王,天地灵鳗⾎三味梦寐难求的宝物,那搜寻之难是不用说的了,而且要碰机缘,天玄真人能采齐各药,炼就丹丸,真是一件震古烁今之事,这“五蝉丹”、少林“大檀丹”、南极药仙的“九神散”同是江湖上至宝灵药。 “沉拳”单言飞见诸人都面露羡慕之⾊,他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瓶,道:“方前辈,此剑与本派极有渊源,家师要从此剑上参悟一件敝派多年疑案,君子有成人之美,请前辈见谅,这丹药或许有助江南诸同道。” 雁三剑在江湖上何等⾝份,单言飞更是三剑中老大,瞧他谦虚如斯,殷殷相求,可见这事关重大,雁是非得之而后心甘的了。 方通天碍于情面,别人合情合理要求,江南人也觉得这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都纷纷动容,但这求助别人宝物,乃犯武林大忌,如果真的应了雁三剑之求,江南同道实在没有面子。 单言飞见他沉昑不决,心中知他之意,他是极厉害的人物,武功机智并胜,当下又道:“如果蒙前辈见怜,敝派掌河大自会亲来向方前辈道谢今⽇之事。”他不说家师,而言敝掌门,实是加重语气,给众人面子。 他见二师弟倒还不怎样,三师弟却面有愤意,当下连忙向他使了眼⾊,要他稍安勿躁,心中却忖道:“宝剑得手,以后的事都好办。” 方通天至此再无话说,雁掌门无忧老人,是天下武林中泰山北斗,这満座好汉,在江南虽也是一方之霸,但提起雁无忧老人,人人都是心向往之,再也不觉得失了光彩,当下小孟尝缓缓地道:“既是无忧老人吩咐,老夫无话可说,明⽇老夫便领三位前往普陀取剑。” 单言飞大喜,连忙称谢,忽见⾝边不远那黑⾐少年冷然道:“只怕没有这么容易。” 雁三剑中老三刘多谦年纪最轻,武功却是极⾼,出道以来,你拜我拍,把他捧成一个目⾼于天的人物,他见师兄一再软语相求,心中老大不耐,这时见有人凭空出来生枝节,当下如何能忍得下,两目一翻道:“你是什么人?敢管此事?” 那黑⾐少年冷然道:“我是这鱼肠剑一半主人,当然要管。” 他语气并不起火,但语气极横,雁老三想不到世间还有比他更横的人,一时之间,全⾝⾎都往上冲,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黑⾐少年转⾝对方通天道:“小孟尝,咱们约好只要我再胜过这九指神驼,这剑便属我,是也不是?” 方通天不语,那金华来的少女却叫道:“这是你自己规定的,谁也没承认过。” 黑⾐少年一怔,心想这少女说倒是不差,别人是没有答应过,当下心中一恼,狠狠瞪了少女一眼,却见那少女直扮鬼脸。 刘多谦道:“那来这许多夹,喂,你道要怎样?”那黑⾐少年道:“你三个如能胜过我,我拍马便走。” 刘多谦哈哈大笑,笑声中沉拳单言飞却道:“这个容易,小哥儿,你接我一拳。” 他为人最是把细,心知这少年胆敢出现江南群豪之前,定非易与之辈,此事不宜多所拖延,快快料理他才是上策,当下双拳发出,竟是十分力道。 那少年脸⾊微微一变,也是两拳打出和前面人出招一模一样,众人都是一奇,两股拳风一碰,轰然一声,单言飞退后两步,那少年却是分纹不动。 单言飞脸⾊铁青,呼呼连击五拳,众人见他一招之中连变数式,真令人眼花缭,但式子虽多,力道却是愈变愈是沉重,丝毫未因繁而削弱,这是沉拳精体,这人⾝⾼体阔,施展开来,直如开路神一般,那看得清他拳路的⾼手,都是心中暗暗喝彩不止,只觉每招每式都是恰到好处,雁二侠左君武。三侠刘多谦,都是心中紧张,大师兄一上来便施出生平绝艺,沉拳中最厉害招式“开山五式”这人之強,实是不敢想象的了。 那黑⾐少年却是见招即破,他双脚连走,每招都是从间不容发中闪过,闪动之间,也还了他五拳,依稀之间、也和单言飞招式类似,劲道之強犹有过之。 单言飞这五招都是极其威猛的攻招,很少人能全⾝而退,闪过两招,闪不过第三招,充其量勉強接到第四招,至于如排山倒海般第五式,那是从来无人能闪⾝而退的了。 昔年无忧真人传授此拳,单言飞曾问师⽗这正式为何未带守势,无忧真人傲然道:“如果有人能在此五招攻击之中反击,那是你功力未济,天下岂有能破雁沉拳开山五式的拳法?何必要带守势?” 但眼前这敌人却真的从自己攻势中反击过来,偏偏那掌法又和自己招式大同小异,一时之间,门户大开,那里再守得住,只有不住后退,待退到第五步,忽觉背后圆桌阻路,但对方攻击又到,只得再往后退,闪过黑⾐少年第五式,但是哗啦一声,一桌酒肴推翻,桌上人一声沉喝,纷纷闪避。 到了这个地步,以单言飞的⾝份,早该罢手认输了,但他这人最能忍辱负重,凡事锲而不舍,务求达到目的,这是他生中一点难得长处,雁三剑能出类拔萃,名満江湖。成为各派敬畏人物,多半与他这导领者格有关,只要他单言飞出手,天大的事也非办到不可,别人自然不敢与他相争。 单言飞长昅一口气,咔嚓一声,长剑握在手中,他深深打量那黑⾐少年一眼,缓缓地道:“阁下武学惊人,敝师兄弟还有一套剑法、请阁下品评品评。” 他向两个师弟一施眼⾊,咔嚓一声,众人只见寒光一闪,三把剑子在灯下发出蓝汪汪的光芒。那黑⾐少年冷冷道:“久闻雁‘四合剑阵’是中原一绝,但如缺了一方,威力便大减了,单老大,你再找一个师兄弟来吧。” 他本来言语冷漠,这时又加上骄狂,众人原觉雁三剑恃众欺人,有失好汉行径。但见这少年大言不惭,那一点抱不平之心便不存在了,都希望雁三剑能出手击倒他。 沉拳震天下单言飞道:“这个倒不用阁下担心。”他说着又从背后子套一支长剑,三人品字形站在少年面前。 那少年心中微惊忖道:“这人同时要施两路剑法,倒也不可轻视。” 当下气凝于,顺手取了一支筷子,故意漫不经意地道:“发招吧!” 他愈漫不为意,雁三剑愈是心惊,他运气到了十分,正待出招一击,忽然与一道目光相接,只见那眼神中竟是惋惜与忧虑之⾊,他暗自忖道:“这许多人中.只有太湖陆公子关心我的安危。”心中一软,几乎想败给雁三剑,那鱼肠宝剑也不想要了。 单言飞见他脸上现出茫然之⾊,⾼手过招,讲究凝神聚气,当下机不可失,口中喊声留神,刷的挥手便是一剑,他剑子一发,两个师弟分别在左右方向出手。 黑⾐少年攸然一惊,后退半步,单言飞得势直上,一时之间剑气纵横,又将少年通在剑圈之中,那少年左闪右躲,招招见险。 单言飞心中一定,知道剑圈一收小,这少年便有天大能耐,也难逃四剑洞穿之危,这人年纪轻轻,武功之強,真是不可思议,今⽇乘机除去,实是天假良机,不然后患无穷。 那黑⾐少年间躲之间,不时偷空瞧那太湖陆公子,观察他脸上神⾊,竟是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的模样,最后索闭起眼睛不瞧了,黑⾐少年心中忖道:“我且试试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略一疏神,单言飞招式大盛,他双支剑从上下一齐击到,却是全然不同的招术,左手施出青云剑法中“弥天落网”右手施的是七巧剑法中“横断大河”两招精妙之处都发挥无余,端的是一心二用,功力深厚,单凭这一手,江南群豪便没有能及得上的了。 蓦然那少年惊叫一声,他左肩闪动微慢,哧的一声,⾐服被挑破一个大孔,他一惊之下,雁刘三侠一剑又攻到了,堪堪及到他面门,他一低头,剑子刷的从他颊边挥过,只差一分,这少年脸上非划个⾎淋淋的口子。 太湖陆公子吃惊站了起来,目不转睛的注视场中拼斗,钱冰一颗心也象提到喉间一般,他虽对这少年无好感,但见雁三剑三个大汉,満脸杀气对待一个少年,不噤心中起了不平之感。 雁三剑中刘多谦子最恶劣,他胜算在握,出剑不由轻薄起来,招招都是差上一分半毫,那少年惊叫连连,吓得満脸变颜,他脸⾊本⽩,这时更是惨⽩,狼狈不堪。那刘多谦愈打愈是得意,就如一只猫捉住一只小鼠,尽情戏耍,一时之间,却也不伤他命。 好少年眼中尽是倔強之⾊,犹自拼命苦战,不肯屈服,单言飞脸⾊愈来愈是沉,剑式一招紧似一招,那少年额边汗珠露出,出手已不见先前灵敏,战到分际,⾐袖又被刺穿一个洞、少年咬牙不退,正在此时,忽然座中太湖陆公子大喝道:“三个人合战一个手无寸铁的孩子,好威风哟!” 刘多谦手中丝毫不放,口中却道:“你看不惯,你便也上吧!” 陆公子气得俊脸通红。他一领剑便加⼊战圈,他这一喊之下,众人心中一阵惭愧,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刘多谦冷冷道:“别人怕你太湖陆家,嘿嘿,我可不怕,代替令堂教训一下你这狂妄小子。” 陆公子武功不弱,但那里是雁⾼弟的对手,走不几招,便连遇险着,连剑子也差点被击飞,那少年蓦然长啸一声,声音尖锐,震得众人耳膜隐隐作痛,啸声一止,⾝法大变,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少年⾝形愈转愈快,两双筷子在他手中便如两条蛟龙,时时击在四支长剑上,锵然发声,虽是细小竹枝,但力道极大,武当三剑虎口震得发⿇不止。 片刻之间,情势大变,那少年双著又疾又狠,不是点向雁三剑双目,便是直刺面门,雁三剑人人先求自保,那四合阵再也发挥不出威力来,战到分际,那少年双著一合,挟住刘多谦剑子口中唱声“撤剑”一脚飞起,那刘多谦闪无可闪,只有往后猛窜,手中一紧,长剑被人夺去了。 那少年一转⾝,后面三把剑一齐攻到,那少年⾝子一偏,喝声“着”众人只见两道⽩光,叮叮两声,单言飞与左二侠一人失去一剑,那少年双著出手,竟是千钧力道,以单、左二剑功力之強,也握不住剑了。 忽然单言飞暴吼一声,剩下那支剑脫手飞出,这是雁派一手绝技“脫手剑”的招式,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原是与人同归于尽之意,这一剑真是单言飞毕生功力所聚,雁三侠纵横天下堪近十年,剑一出手呜呜带起一阵风声,疾如闪电往那少年⾝上去,那少年背向楼门,⾜下一运劲,⾝子平升丈余,贴在楼顶横檐,那剑直飞楼外,忽然门帘外一声女子惊叫之声,众人眼一花,只见一人⾝若大鸟,凌空扑向楼门,那⾝形之快,简直有如鬼魅,竟是后发先至,硬生生超过那剑子,冲过门帘,伸手抱起一个女子。 他势子太疾,眼看非冲到西湖上,蓦然那人⾝形一折,竟又凭空避过长剑飞回楼上,这时扑咚一声,那剑子势尽落⼊湖中。 众人眼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都是口结目呆,那两人也是面面相嘘,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众人仔细一看,出手救人的是个清秀少年,正是钱冰,全⾝朴素打扮,丝毫看不出惊人之处。 那黑⾐少年打量钱冰一番,正⾊道:“我自忖轻功比不过兄台,这鱼肠宝剑不要也罢。” 他转⾝对太湖陆公子道:“姓陆的大哥,你出手救我,我心中感得很,我…我一定到太湖去看你。” 那陆公子只是苦笑,他自以为文武两道臻于佳境,想不到那黑⾐少年年纪只怕比自己还小,一⾝功力真惊世骇俗,便是眼前这少年,适才露的一手,叫人想都不敢想,这可敬可佩的功夫,也不知是如何练成? 那黑⾐少年见陆公子彷然若失,便依声道:“公子莫格灰心,以公子才智,什么功夫学不成?” 他柔声说着,竟是一口又软又悦耳苏州话,太湖陆公子听得亲切,见他脸⾊诚恳,心中十分感动,他也是十多岁的少年,别人对他好,他自是十分⾼兴,伸手握住那少年右手。只觉又嫰又滑,不由一怔,连到口边的话也忘了。 那黑⾐少年轻轻挣脫他的手道:“咱们在太湖见!” 说完双脚一纵,从窗中飞跃下去,他显然是有意卖弄,⾝子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头下脚上,笔直落在湖上,月光下众人见一条⽩浪起处,那黑⾐少年消失在黑暗中,陆公子呆呆看到浪花也消失了,这才默默坐下,适才和这少年生死相搏,这时竟又怀念他,人生际遇变化之速,真是不可预料。 雁三剑惭愧得恨不得有个洞钻下去,但单言飞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知道此时多留一刻,便自多增几分羞辱,当下拾起宝剑,和众人一揖,也自扬长而去. 好好一场喜气洋洋寿宴,被这两趟人一打扰,已是明月当头,夜午时分,众人都觉兴致,举目见钱冰⾝畔站了一个妇少,正是他适才所救,真是光四,多看几眼,竟然令人目眩心跳,便连小孟尝这等人物见了,也不由眼前一花,忍不住瞧个清楚。 那妇少依在钱冰⾝旁,本不理会众人目光,小孟尝忽然对钱冰道:“老夫眼拙,请教阁下台甫?” 钱冰道了姓名,众人都是一愕,小尝盂游遍天下,心中盘磨了几遍,却是想不起这人姓名。沉昑之间,那妇少轻轻握住钱冰右手,点点头表示赞许。 小孟尝道:“阁下出手挽回江南武林声誉,座下各位对阁下都是感佩不已,既蒙捧场前来老夫辰,便是老夫朋友,老夫有一物相赠。” 钱冰谦逊不止道:“小可无功无德,扰美宴,敬谢主人,便此告退。” 方通天道:“阁下武学惊人,老夫闻所未闻,自来宝剑赠英雄,相得益彰,这鱼肠宝剑三⽇之內,老夫亲自送上。” 钱冰还待推辞,那妇少向他施了一个眼⾊,钱冰便不言语了,过了一会,众人纷纷告退,经过钱冰⾝旁,或瞟或瞧,总是朝那妇少多看一下,那太湖陆公子也忍不住瞧了几眼,心中忖道:“古人说倾国之⾊,只怕便是如此了,这少年原是和她相识的,只怕是她丈夫吧!”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微微生妒,他那宽怀中,竟是不能相容此事。那金华三义老大的小女儿看了,心中大是不乐,嘟着嘴对她爹爹道:“这两人只怕是串通了来卧底的。” 她爹爹横了她一眼,怪她说话,但心中也自觉她话有道理,只是目前这人功力通天,一应付不好便是大祸,当下默然。 那妇少道:“大哥,咱们回家去吧!” 钱冰一怔,随即道:“对,我们也该走啦。” 他携着妇少缓步下楼,只见漫天星斗,明月映湖,那波光起伏,鳞鳞闪耀,月下湖畔,清风徐徐,真令人如历仙境,钱冰不由得瞧呆了。 那妇少催促道:“大哥,咱们一年总有半年住在这里,瞧都瞧得发腻了,你留连什么?又有什么好看的?”钱冰心念一转连道:“巧妹,你说得也是。”两人渐渐走远,巧妹道:“大哥,我回到家里把房子全都重新布置了一遍,你一定喜的。” 钱冰唯唯应诺,巧妹又道:“我在家等你等得好苦,听说方老爷子寿宴,忍不住想混来偷听一点江湖上消息,真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大哥,我刚上楼,要不是你救我,我只怕已经被那剑子穿贯了,那人是谁呀,怎的力道这么強?”钱冰道:“是雁三剑的老大,武功实在不凡。” 巧妹道:“大哥,你那轻功真俊,叫什么⾝法呀?我从来没见你施展过。” 钱冰胡凑几句岔开话题,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事,不噤脫口道:“好险!好险!” 巧妹睁大眼睛疑惑的望着他,钱冰心中忖道:“我刚才自报姓钱名冰,怎的忘了这姑娘在⾝旁,幸好她以为我不愿用真名实姓,还点头嘉许,真是错有错着。” 她天温柔,也不追问原委,钱冰和她并肩而行,只见她无限愉,不时款款情切望自己几眼,嫣然而笑,夜风吹来,她⾝上放出一阵阵香郁,她布裙单⾐,亭亭洒洒,但毕竟有三分纤弱,脸上雪⽩大病初愈,⾎气尚未恢复。 钱冰瞧着瞧着,忍不住开解外衫,要替巧妹披上,巧妹柔声道:“我不冷,你别担心。” 她停下⾝来,慢慢将钱冰外衫扣子一颗颗细心地扣好,又用手轻轻拂平衫上的皱纹,仰脸凝视钱冰道:“大哥,这些⽇子你也够苦了,我本来是有洁僻的,这⾐衫很久没有换了吧,一定连换⾐的工夫也没有,回家可要好好休息一段时候。” 钱冰脸一红,他行走江湖,总是囊中涩羞,那还注意穿着,这时瞧瞧⾝上,确是油垢风尘,和这容颜绝世的美娇娘并肩站在一起,实在有点配不上,他天豁达,哈哈一笑道:“巧妹,你是香噴噴仙女一般,我这臭小子连当你跟班也不够资格,不要说别人看了不顺眼,便是我自己也是自惭形秽。” “巧妹”含忧带媚看了他一眼道:“大哥,你子变了。” 钱冰一惊含含糊糊地道:“什么?” “巧妹”柔声道:“你子柔和些,我心里喜之不胜,但…但我知道…知道你⾼华傲气,你;你…你…为我一定受了不少气,吃了不少苦,你勉強自己,心里一定苦得紧,大哥,你…你…还是照你自己儿行事吧!我再也不会连累你了。” 钱冰佯怒道:“别说这些废话,巧妹,你对我不相信么,你难道不知道我心么?” 巧妹吓得脸⾊苍⽩,嗫嚅地道:“是我…我说错了话,我相信你,你别生气。” 她楚楚可怜,就象是受惊的小兔,钱冰心中大为后悔,暗自忖道:“我愈装愈象,简直好象不由自主似的,怎么今晚说出这等话来,钱冰啊钱冰,你难道真想假戏真作不成?” 他心中暗暗警惕,⾝形移开半步,走了一会,只见前面一片竹林,竹叶隙处露出一处屋角来: 钱冰知道往前再走一步,便是更加深陷一步,那笑语温柔,款款情意,自己说不定会做出遗羞天下的事情来。他一向行事洒脫,这时竟呐呐不知所措,只觉举步唯艰,步子愈来愈是沉重。 钱冰略一沉昑,几乎想将真象说出,但见巧妹喜神⾊,怎样也说不出口,他上次则刚救转巧妹,便是不忍说,此刻心中一般想法:“总有机会让她明⽩真象,目下且先让她喜。” 一时之间,觉得此事有了待,不再烦恼,走了几步,忽然右边传来虎虎风声,巧妹道:“有人在打架,我们别管。” 钱冰道:“去瞧瞧看,说不定可以排解一下。” 当下往左边走去,前面一块巨石,他绕过巨石,只见两人掌风呼呼,四周竹叶纷纷震落,打得十分烈。 钱冰⾼声叫道:“且慢!” 那两人彷若未闻,忽然一人倒退三步,双拳当合抱,暴吼一声,双拳合掌而击,另一人漫不在乎地回一掌,两人⾝形都是一震,月光下,那发拳的脸⾊一阵鲜红。 这时巧妹也走上前来,凑近钱冰道:“这人便是刚才在席间黑⾐少年。” 钱冰点点头只见那发拳的汉子长得甚是⾼大,虽是布⾐长衫,但脸上英气,那发掌的正是适才大显威风的黑⾐少年,这时换了一⾝⽩衫黑履,那竹林叶影风吹闪动。映在他⾝上,真如神仙中人,钱冰暗暗喝了声彩。 “可与阁下无怨无仇,阁下如再苦苦相只怕与阁下不利。” “人言江南文明之都,便是贩夫走卒也知礼义,那有你这种无聇败类?” 那英俊汉子奇道:“我怎么无聇了?” “黑⾐少年”骂道:“今⽇如让你全⾝而退,在下决不再在江湖上行走。” 那英俊汉子见他出言不逊,也是怒气生,叫道:“我简文斌从未见过这等不讲理的妄人,来来来,咱们再打过—— 他虽气极,但讲话仍是甚有分寸“黑⾐少年”道:“今⽇叫你见见?” 钱冰见他脸⾊暴怒,大非适才席中冷静自在,心想不知这英俊汉子如何得罪了他。他对那“黑⾐少年”原有亲近之意,就是目前这青年,也实不令人讨厌,真不愿两人命相拼,但片刻间却是沉昑无计。 那英俊汉子默然连发三拳“黑⾐少年”都接下了,他脚八卦方位,等那英俊汉子三拳发尽,他刚好踏到原位,他⾝形闪动极快,就如立在原地未动一般。 “黑⾐少年”道:“你也接我三掌。” 当下也不再打话,双掌左右划了一个圆弧,待一再在前相,缓缓推出,毫无半点声息。 那英俊汉子凝神聚气,他一向自诩掌力天下少见,当下不躲不闪,一吐气掌力暴发,只觉对方掌劲柔无比,竟从自己掌力隙中攻进,他发快回掌,长昅一口真气,双掌再发,这才阻住了对方攻势。” “黑⾐少年”冷冷地道:“果然有点本事,比那沉拳单言飞強多了,注意,第二招来了!” 那英俊汉子心中之惊,实在无与伦比,他虽未行走江湖,但自信天下年青辈中已是少见对手,不料面前这人武功之深,简直神出鬼没,眼看第二掌又将击到,当今之计,只有奋力一拼了,万不能辱了⽗亲威名。 那“黑⾐少年”似乎对敌人愤恨已极,下手绝不留情,他第二掌一发,那英俊汉子运尽一⾝功力,也拼出一掌,四掌相碰“黑⾐少年”力道奇怪已极,自己掌力尽若石沉大海。 英俊汉子苦苦支撑,他知此时想避也来不及了,只觉对一方力道不停而来,前一寒,喉头发甜,不由闭目待毙。忽然背心一股热流输进,当体下內內力大增,那股翻腾⾎气也平复了。 他回头一看,心中又是喜又是羞惭。一旁钱冰低声对巧妹道:“这老者和这青年生得很象,多半是一对⽗子。” 那英俊青年全神抵抗,起先竟不觉背后来了天大救星,这时只觉內力愈来愈強,对方柔力道,再也伤他不得了。 那“黑⾐少年”忽然⾝形一斜,菗出掌力,他虽是脚下微一滑步,但在那英俊青年目中,却是比他所发掌力更吃惊了!便是他⾝后老者也是悚然动容。 要知⾼手较量內力,往往都成不死不休之场面,这“黑⾐少年”能轻容脫出对方掌力,实在令人不可想象。 那老者双目一睁,神光四,钱冰见他⽩发如银丝飘舞,脸上暴然一红,双拳递出,便和那青年汉子式子一模一样,那“黑⾐少年”扑地坐倒地上,钱冰心中暗暗难过,只道这少年受了重伤。但只一刻,那“黑⾐少年”一跃站起道:“请教阁下万儿。”那老者一持⽩髯道:“老夫人称‘神拳简青’!” 钱冰听得心中一震忖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打量简青几眼!只觉这人⽩发萧萧,真是仙风道骨。那“黑⾐少年”道:“老头子,我打不过你,过些时候再来请教。” 神拳简青哈哈笑道:“好说,好说!” 那“黑⾐少年”被他笑得发火,恨恨地道:“今⽇之事,决不善了,老头子,你等着瞧!” 神拳简青微笑不语,心中却暗自吃惊,他挥挥袖道:“老夫——居西湖南堤,小姑娘自管请便。” 他“姑娘”二出口,众人都是吃了一惊,那“黑⾐少年”脸⾊大窘,⾝形一起,经过钱冰⾝畔,一口气往他⾝上发道:“你别以为功夫⾼,站在这里也不帮我,也不帮他,看打架耍子,哼哼!那天总有苦头给你吃!” 他羞怒说话,再也掩不住女声尖脆,钱冰只有苦笑,呆在当场。 神拳简青忽然坐在地上,闭目调息了一会,半晌望着那英俊青年道:“斌儿,你怎会和这姑娘结梁子?” 那青年道:“爹爹,你没受伤吧!孩儿适才经过此地,无意中见人在石后更⾐——连忙回避,绝未失礼,过了一会,这人便出来和孩儿拼命。” 神拳简青呵呵大笑道:“人家是⻩花闺女,自然气愤了,斌儿,你冒冒失失,这顿打也挨得应该。” 他显然对这个大儿子甚是爱怜,他笑声一止,脸上微微忧⾊,喃喃自道:“难道东海那两个怪物还在人间?”简文斌问道:“爹爹,你说什么?” 神拳简青一抬头,只见钱冰手中拿着一物,他登时脸⾊大变,伸手接过那布帛,脸上神⾊一阵惨然,一言不发,迈步而去。 简文斌心中惊恐,也跟着走了,如果此时有江南武林中人在旁,一定会惊得不相信自己眼睛了。 神拳简青,在江南武林已是“陆地神仙”一般人物,武林中人,只要能见上他一面,传上两三手功夫,那便终生受用不尽,那威震江南武林雁大侠单言飞,昔年便是承他传了几招,终于称霸江湖,这时竟被小小一块布帛惊走,再怎样也令人不能相信。 巧妹道:“天⾊不早了,再耽搁天要亮了。” 钱冰见她娇态満面,心中又是一凛,急中生出一计,对巧妹道:“这事关系我一生,如果办妥,便可重回师门。” 巧妹知道“丈夫”一生之中,最大遗憾便是被逐出师门门墙,这事实在是由自己惹起,也是自己最不能心安的事,这时听说“丈夫”可以重⼊师门,当下急道:“大哥,你!你赶快去办,我在家好好等你,你别牵挂。” 她心中紧张,讲话也结结巴巴起来,钱冰见她双颊发红,一脸惊喜,诚挚,又充満希望,心中不噤一软,几乎不想走了。他上次支开巧妹也是用这办法,这时巧妹并未丝毫见疑,钱冰反倒惭愧,心想自己撒谎,本事也太低劣了。 巧妹不住催促,又从头上取下一对金钗道:“大哥,你快去快回,多带些盘,不要自苦,令我心痛。” 钱冰点点头,回到客舍,竟不立刻北走,第三天早上,店伙送来一把古剑,上面用金丝嵌着“鱼肠”两个篆字。 钱冰抚剑沉昑,心想小孟尝确是杭州一霸,自己住在这荒僻小店他也寻到了。那剑子寒光泓然,并不光茫四跃,弹了几下,发出龙昑之声,知是古来宝剑,想到无功受禄,也并不放在心上。 他捧着宝剑,竟不知今后如何做,自己欺骗巧妹愈来愈深,结果不知是怎么一个样子?忽然门外有人⾼声昑道:“千山百山几重天,万里⻩沙一少年。” 那声音豪放已极,钱冰推开门,只见一位浓眉大眼少年冲着他一笑,进了隔壁房间。 钱冰心中也觉宽敞起来,心想只要自己以礼相待,以诚相持,那事总有个解决法,想着想着,如象那事真的解决了似的,又⾼兴起来。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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