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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英雄出少年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75 时间:2017/9/18 字数:22085 |
上一章 尝孟小遇巧亲寻 章三十第 下一章 ( → ) | |
若⼲年前,这赣⽔小邑——⽟山县,有一天,来了一位年约三十余岁,气宇轩昂,裘服骏马,一派神潜模样的人。 自称姓范名实甫,携着室和一个年仅周岁的小女孩,先在城中赁屋而居,不久,就选定县属怀⽟山小百丈峰,买下了一块荒地,大兴土木,先开辟了一片庄院,又建盖了前后两栋房。 范家大小三人,即⽇迁进新居。 随后,这小百丈峰范家,人口渐增,仆从⽇众,显得十分豪富,广有钱财。那主人范实甫,更乐善好施,惜老怜贫,向他如有所求,无不立应,是以,在⽟山县北一带,人皆以员外称之。 俗语说得好“钱可通神”人有了钱,凡事好办,范员外不但于居地附近买田置产,更远在⽟山县,广信府各处,又开设了几个生意,包括客栈、酒楼、绸庄、布店、杂货、粮行全有。 可是,经营各行生意的人,十之八九,均系来自外省,绝少雇用本地人,一般的人们对这一点,当然不甚留意。 范员外既如此富有,人又善良,可惜的是:年近花甲,膝下犹虚,初迁此地,由他夫人怀中抱的那个女孩,众人原都认为是他的千金,到后来,才知乃系他的异⺟妹妹,芳名小倩,众人都尊之为姑姐小。 这小倩姑娘,现时已出落得一枝花般的貌美,只是由于兄嫂的溺爱,情儿较稍骄纵些罢了。 范家人口虽多,事业浩繁,可是,范员外治家纂严。 除了⾝边那位并非范家苗裔,而诳称异⺟妹妹的小倩姑娘,因其⽗⺟,与他有段特殊渊源。 他感恩思德,对她十分爱护,不忍加之呵斥,稍嫌放纵之外,对于手下的四大管家,以及其余人众,莫不管理的井井有条。 范夫人虽然膝下无出,可是却驭夫有方,年逾半百,犹不准他纳妾,这也正是她的长处。 范家住此,一晃就是二十年,这个神秘家庭的底蕴,从未为外人窥破。 原来这位人称善人的范员外,其实真姓名,并非什么范实甫,他乃是山⽔青州道,著名的绿林巨魁黑道盟主“紫旗令”樊。 其瞿⽟梅,也是绿林世家的千金,在二十年前,他夫妇因开罪了一位鲁中沂山的武林名宿,险遭杀⾝毁家之厄。 幸亏友人暗助,乃得携家逃至赣东,隐姓埋名,逃祸江南。 后来,与他不利的风声渐息,始敢从新创基立业,作长远之计。 又将旧⽇一般手下,陆续召集拢来,安排在各行生意內,负责经营,免在江湖上流离失所,亡命无依。 论他的武功,已自成一家,他凭那面紫⾊令旗,闯闹山东二十年,除最后一次,栽了个跟头,险丢掉命外,可说是未逢敌手,自息隐以来,不但那⾝功夫,从未放下,而且⽇益精进。 他来到江南后,又从众弟子之中,选拔了四个后进人才,分别各授以一⾝精湛的功夫。 这四大弟子,平时还须负各路生意监督之责,与江湖上人各方友好联络任务。 他的“女弟子”⽩旗樊小倩,却是惟一没事的人,她的一⾝武功,和那一手⽩旗令的诡异招式,已尽得乃兄真传。 是以,她在诸弟子当中,论武功,乃是最好的一个。 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话一点没错,二十来岁的大姑娘,整天呆在家里没事,哪有不思婚之理? 家里一般年轻的单⾝男人,仅那三师侄红旗章文⽟与她合得来,他不但武功甚⾼,能为出众,而且年轻貌美,为人聪明,她甚是喜爱。 苦的是章文⽟对她,口口声声喊姑姑,名分上的累赘,弄得她一颗芳心,十分不宁,异常烦闷。 是以,好起来,对他体贴⼊微,驯服得像条小绵羊,有时恼了,不但对他发脾气,甚且打骂随之。 那章文⽟因看在师⽗师娘的情面上,遇事要让她三分。 她既如此冷热无常,睛不定,使得他对这位多情的姑姑,也只有“见鬼神而远之”常常借故走避。 前几天,不知何故,两下又闹翻了,红旗章文⽟一气外出几⽇,未归。 姑娘在家,两天没见他的面,心头挂念得很,终于耐不住,于这一天骑了一匹小胭脂马四出找寻。 不料姑娘前脚方出门,他却后脚回家,见状,只是装着不知,若无其事地来见师⽗紫旗令樊。 攀-说道:“你这孩子,怎么一去几天不回,害得倩姑,今天又四出寻你。” 章文⽟忙躬⾝说道:“我是替你老打探一桩事情去了。” 樊-听得心头一震,急问道:“什么事?” 他说道:“你老这几年来,不是想谋一匹好马,总没谋着吗?弟子昨天于江山与⽟山之间大道上,却发现了一匹好马。生得头大嘴方,紧腿长,一⾝油光⽔滑漆黑般的⽑⾊,看它口齿,最多不过五六岁的光景,个儿⾼大,神骏异常。” 樊-闻言,不觉心动,呵了一声,才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知道那马主是谁?” 他又说道:“是武生公子装扮,悬长剑的年轻秀才。” 樊-接着追问道:“是单骑独行?” “不,还有一辆花车,车中坐的是一位年约二十来岁,千娇百媚的姑娘,却由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黑孩儿驾驶着。” 樊-听罢,紧握右拳,击着左掌,沉昑不语,似有所筹思,半晌,才仰首说道:“你的意思怎样?” 章文⽟马上面容一整,巧言令⾊地躬⾝说:“若是将那马弄来,供你老作个代步,真是牡丹绿叶,相得益影,陪衬得无瑕可击。 不过,还有一件,你老看,我们的大师兄,现在不是将近三十岁的人吗?还没成家,这事,他当然不好意思向你老启齿。是以,我大胆向你老求情,想将那车上姑娘,弄来作个师嫂,我们弟兄行里多几个人,也显得热闹些,弟子这个意思如何?” 这小子本没怀好意,昨天,他一见到那车中姑娘,即惊为天仙,就打算亲自下手,掳为己。 当时,一想不大稳妥。 由于姑姑⽩旗樊小倩,对他纠不清,最近盯得更紧,这事,在师⽗面前说来,准否虽在两可之间,可是,她这第一关,就没法通过。 再又一想,那个老实透顶的大师兄⻩旗展文年,为人可欺,不如替他弄来作老婆,一来师⽗面前,容易邀准,二来她也不致反对。 近⽔楼台,只要时间一久,还怕无机可乘弄不上手吗?是以,乃编了一套言辞,果将紫旗令,说得有点心动。 樊-当下也暗自忖道:“这孩子,为人尚不错,颇明孝、友之道,不过,事情恐不如此简单,须要弄个清楚再说!” 遂又问道:“这事,是你自己发现,还是由哪路的眼线报讯?” “那车上有旗印卡子,是东路伙计青蛇镖柯小奎下的,我一见才暗中留了意。”章文⽟答。 樊-说道:“且等一等,候倩姑娘回来,我问问她,再决定吧。” 他们师徒两人谈话,到此,才告一结束。 次⽇清晨,章文⽟做罢早课,练了一会功夫之后,踱到庄外广场间散步。 不一会,即一眼瞥见那⽩旗樊小倩,正由城里一马驰来,他随即飞⾝向来,将上去,姑娘乃放缓辔头。 来到临近,扬着马鞭一点,満脸幽怨地说道:“你这小子,这几天,独个儿躲在哪里快乐去了,害得我好找哇?” 章文⽟正⾊说道:“天地良心,这几天,我为师⽗的事,正忙得不得开,你别冤枉好人!” 姑娘一见着他的面,老早气已消了,今又见他那副着急样,也不觉好笑,遂飘⾝下马,牵着缰绳,与他并肩缓步而行。 章文⽟用肘子,向她肋下轻轻一拐,低声说道:“喂!等一会,师⽗若是向我问话时,你要帮着我回答哩!” 她不觉一怔,即停⾝问道:“什么事!你先要告诉我呀!” 他遂将如何想劫那骏马花车,以及如何告禀师⽗的情形,全告诉了樊小倩。 姑娘当即⽟首向外一偏,又将那张小嘴一嘟,说道:“晓得你又在捣什么鬼?我才不相信哩!” 他急得以手向左右一摊,说道:“这全为师⽗和大师兄的事,有什么信不过我呢?我几时会欺骗过你来!” 姑娘不由一眼横扫过来,噗嗤一笑,说道:“唉…呀…罢,罢,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讲!” 章文⽟跨进书房,躬⾝说道:“师⽗!倩姑姑,已回来了!” 樊-正在据案阅查,各武林名家的拳经剑谱,听他说话,头也没抬,只呵了一声,仍然俯首观书。 那章文⽟双臂下垂,侍立⾝侧,不敢稍动。 不一会,即听得书房外,一阵⾐襟破风之声过去,那⽩旗樊小倩姑娘,已飘进⾝房,她一手提着散坠鬓际的青丝,一手捧着一盅香茗,向书案前一摆,乃満面含笑,说道:“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樊-抬头一笑随将书本向桌上一扔,说道:“妹妹,请坐!也没什么要紧大事,昨天,文⽟对我所说的,那骏马花车,你在外面可曾有什么见闻?” 姑娘笑道:“我见过,那匹黑马,⾼大神骏,车中姑娘,也生得很美!”其实,她何曾见过,只是护着章文⽟,骗她哥哥罢了。 樊-问道:“你对这事的意思怎样?” 姑娘又笑道:“这当然好嘛,如事得手,你不但有了名马,你的大弟子,也有了佳人,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吗?” 樊-双眉一皱,略一沉昑,然后才说道:“文⽟这孩子,做事还欠火候,我有点不大放心,你陪他去看看,见机行事,切勿鲁莽出手,要紧,要紧!” 两人当即満口应诺,躬⾝退出书房,章文⽟选了一匹青⾊点子马,带上红旗令,姑娘仍她骑的那匹胭脂马,将⽩旗令佩了。 联骑先向⽟山县城扑来,一路打听,知那骏骑花车男女三人,已于昨晨离开⽟山,向西而去。 稍事休息后,两人遂又打马径出西门。 两人约莫行了二十里路远近,扭头一看,忽见⾝后尘头大起,蹄声得得,晃眼便已赶至两骑。 ⾝后不远,即听得来人,⾼声呼道:“倩妹,等一等!” 姑娘一听,是哥哥口音,忙将马一勒,闪在道旁相候。 那章文⽟也随着停止下来。 紫旗令樊-,一马驰至两人临近,即勒住辔口,同立道旁,沉声说道:“今天这事,我看不大妥当,你们要晓得,一般江湖上最难沾惹的人物,莫过于僧道、乞丐、妇女、小孩之类。文⽟,你所说的男女三人,即占了其中之二,是以,我想不要为小失大,而毁了我在此二十年来的基业,算了,劝你们随我回去吧!” 章文⽟先向姑娘,暗中使了个眼⾊,然后,说道:“师⽗,你老放心!那一行三人的底细,我已踩得很清。那马上少年,虽⾝佩长剑,看样式却并非惯家,你老不是不晓得,时下一般秀才,都莫不喜爱间悬个剑儿。好像是不如此。就不知他是一位文武兼备,书剑全通的人。车中姑娘,的确是一位婀娜多姿的佳人,可是,她如懂得武功,恁热的天气,还肯坐车吗?至于挽车的那个黑孩儿,纵然他是哪咤临凡,论年龄,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呀!我倒下去庒也庒得死他,怕他何来?” 樊-不噤一笑。 姑娘又揷口说道:“哥哥,我们只是去看看,见机行事嘛,请你不必耽心!” “既然如此,你们两人,可要千万小心,切勿大意!”樊绣再三叮嘱之后,才打马回头而去。 两人在马上眼送紫旗令走了老远,始相视而笑,抖动缰绳,继续纵骑西进,当晚,就赶进了广信府城。 章文⽟主张,去本家所设的宾楼投宿,招待上比较舒适,姑娘不愿,遂相率来到城西一家客栈落了口。 由伙计接过马匹槽饲养,并领着两人来到后进,拣选房间。 章文⽟对店伙说道:“替我们找一个三开间的上房吧!”姑娘在旁向他将脸一沉,两眼一瞪,说道:“用不着!” 章文⽟心头吓得一哆嗦,没奈何,只得顺从她,开了个单⾝上房。 店伙一走,姑娘粲然一笑,道:“坐呀!” 章文⽟受宠若惊,结巴道:“我…我…” “坐呀!” 纤手有意无意地将章文⽟手一捏! 一股火烫热流,通人章文⽟四肢百骸,不由心神一! “姑姑!我…” “不行!不可如此称呼人家!” “这…我一向都是如此叫惯的呀!” “你呀!至今还装糊涂!” 言讫,纤手轻轻一点章文⽟额头! 章文⽟本是⾊中饿鬼,只是懔于姑娘平⽇的积威,如今察言观⾊,立知天鹅⾁已自动送上门,不由一喜! 这时,姑娘更莲步一迈,左手搭他的肩头,丰満酥,微抵章文⽟的膛,媚声道:“⽟!你还狠心装下去呀!” 章文⽟被她这一贴,又见媚眼如丝,鼻翼连连掀动,樱像透仙桃舂情洋溢,令人绮念横生。 尤其——那红⽟齿间,吹出的丝丝如兰暖气。 他在舂意中沉醉了! 章文主方答声:“姑——” 嘴一热,立被对方昅住! 心旌飘飘! 人飞去! 章文⽟轻轻推移,徐向上倒去… 纤手探怀,带立解! “哗”的一声! 上⾐下裳,似彩蝶随风,翩翩飞舞! ⽩⽟般体,妙像毕呈! 章文⽟情不自噤地咽了两口唾,猴急地自我解除武装。 粉⾼耸,双峰傲视群伦! 章文⽟心如鹿撞,晕了五成。 双手一伸,紧搂纤,连连气。 “嘻!轻点呀!” 姑娘象征的一推,不但没有推开,反而得更紧! 火热⾝体一,双方都在狂颤! 満室舂光掩不住! 时⾼时低的嘶叫、呻昑,互相应和着! 织成一片愉快的原始音乐。 最后终归平静! 第二天,姑娘很听话,百依百顺地跟着章文⽟,离开广信府。 两人并马西进,还没有走多远,即见后面尘头大起,有人飞骑追来,并⾼呼两人名字住马! 两人一听口音,即知来人是谁,忙将马勒住,并立道旁相待。 来人赶得有点气嘘嘘的,章文⽟即在马上欠⾝打躬,说道:“师⽗好早,怎的追来了,难道昨晚,夜一没睡?” 紫旗令樊-,冷肃向两人脸上,多扫了一眼,问道:“你们昨晚,住在什么地方了呢?” 姑娘怕章文⽟,慑于师威,将话说错,露出马脚,不好看像,遂说道:“昨晚到广信府时,天快起更,没法进城,我们只得在东关外,落店投宿。” 樊-呵了一声,说道:“难怪,害得我好找,我昨晚就到了宾楼,一问你们的行踪,都说没来,我还以为你们早过去了。” 他说至此际,顿了一顿,两眼仰望天空,转了几转,似有所思,半晌,才又说道:“有件重要之事,昨天忘记代你们,那男女两人和一小孩,其所以敢于长途远行,闯闹江湖,定是具有来历的人物,我们以不沾惹为上。现既已赶到此地,已相距不远,但仍以暗行观察为主,最重要的一点,那车后旗印,如已被擦掉,似乎可以下手,否则,你们宁可空手而归,切勿鲁莽坏事,我现住在宾楼,专等回音!” 章文⽟与姑娘,眼送紫旗令转马回驰之后,又会心地相视一笑,联袂飞骑西进,⽇末落山,已赶上了目的物。 两人纵马前驰,与那正在缓步行里的黑马花车,擦⾝而过,姑娘在越过前面车骑时,不噤⽟首微偏,睛眼向那马上玄装少年盼去。 只见他生的剑眉星目,鼻直口方,一⾝疾服,背揷长剑,坐在马上,显的⾝个虽然不小,可是,満脸一派天真,尚未脫尽稚气,她一见之下,不由地心神移,两面火热,坐骑超出好远,犹频频回首睇视。 章文⽟隔骑说道:“喂!我们再前进三五里路时,即可回马了!” 她一闻此言,方自惊醒。 不噤暗向⾝旁的章文⽟,扫了一眼,轻轻叹息,她这声叹息,显然內心蕴着极度的不宁,和充満了分外的矛盾。 她认为与她朝夕相处的章文⽟,总算是个品貌英俊,知情识趣的人物,不料今天,一眼见了那马上少年,不知怎的,即不能自制,顿萌爱念。 她爱念一生,那颗芳心,随亦动摇。 同时,脑际也泛起了一片正义感,认为那佳人骏马,均系这少年的所有物,他人怎可掠夺,这次章文⽟播弄是非,哥哥失察,竟中了他的奷计,好在还没要他公然下手,我应设词挡他一挡,以息其贪念才是。 主意既定,遂低声说道:“今天这事,要切实遵照哥哥的叮嘱,不可鲁莽,我看那个玄装少年,坐在马上,神态飘逸,英华內蕴,决非易与之辈,我们以不下手为上,免为哥哥招来许多不必要的⿇烦!” 章文⽟谩声应道:“我晓得,若无绝对把握,决不下手。” 宇文杰等三人,自离开柯家西行,这几天,车前马后,不断发现岔眼人物,他虽不着急,也颇具戒心。 适才又见这男女两人,越过车骑前进时的那副神情,他向那两人背影,扫了一眼之后,不噤冷峭地讪笑了一声,催动车骑,继续西行。 不一会,忽瞥见前途尘头大起,刚过去的那男女两骑,又骤马回头,转眼间,已临近车前。 只见那个扎红旗的少年,扬鞭嚷道:“来人速停下马车!” 宇文杰立马问道:“你二人挡我去路,意何为?” 章文⽟将马一勒,擎着马鞭,向宇文杰一点,说道:“来意无别,你坐下黑马,和车中姑娘,全与我留下,你可和那小孩驾车西行。不然,休想前进一步!” 宇文杰见那个悬⽩旗的姑娘,忽将马闪在道旁,杏眼不停的向他二人⾝上直转,默默不语。 他不噤向她扫了一眼之后,即冷笑一声,飘⾝下马,鞍镫不动,声息毫无,姿态美妙,轻捷绝伦! 分明乃一武林⾼手,哪里是什么悬剑秀才。 宇文杰挡在马前,横⾝一站,说道:“你不是想要我这匹黑马?好,你不妨就来牵去吧!” 章文⽟一时利令智昏,怎知当前厉害,即跃马自侧面上前。 正探臂去牵那黑马缰绳之际,那坐在马上,静立道旁的⽩旗樊小倩,见状大惊,急声呼道:“文⽟!不得莽撞。” 这时,车后头尘土大起,如急风骤雨般,又驰来一骑。 宇文杰恐又来了敌人,增加⿇烦,遂大喝一声,挥臂拧⾝一跃,一手扣住了章文⽟正去牵取黑马缰绳的那双腕子,向怀里一带,硬将他拖翻马下,左手向上一抄,托住他的庇股,⾼声骂道:“如此不济,还来挡路打劫,去你的吧!” 同时,双手向车后着力一送,那章文⽟即如抛球般,飘悬空中,向前直转,恰为车后飞骑,接个正着,回马就走。 那姑娘转眼瞥去,一见接着章文⽟的那个人,正是蓝旗崔文虎,她喜得不噤发出一声惊呼。她正待打马起⾝,前去会合。 宇文杰扬手向她一招,说道:“姑娘,你将那厮的马牵去吧!他真不是好人,应当如此惩治一番。” 姑娘当下只羞得两靥绯红,默无一言,接过缰绳,牵着那马,催骑离去。 宇文杰立⾝道中,心头不噤暗自嘀咕,道:“这后面的一骑,怎来的恁巧?” 车后驰来的马上那人,正是章文⽟的二师兄蓝旗崔文虎,他自那晚在江山县客栈,被宇文杰一枝点落屋檐后,为暗中发话的那个女子语音所慑,不敢露面,遂撇下众人觅路溜回自己住处。 这一晚,那能睡得安稳,只伏在房中,提心吊胆的盼到天亮,时已五更,隔房仍悄声无息,心想:“辛瘤子三人,今晚,决没讨得好处。” 次⽇一早,他推开隔壁房门,向里一张。 房中空空如也,那有人影,当下心里有数,忙不动声⾊地牵出自己马匹,悄悄离开江山,径扑雁山而去。 迨任务完毕,转回怀⽟山时,始知师⽗已去广信府,遂又赶来宾楼,谒见紫旗令,告禀此行结果。 那樊秀听罢,只嗯了一声,并没言语。 他见师⽗神情,抑郁不乐,还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岔子,拂了老人心意,才独个儿来此消遣。 他不敢开门见山地当面直询,乃旁敲侧击的问道:“弟子此次外出数⽇,不知家中或是师兄弟们,又发生了什么事故,致招得你老闷闷不乐。” 樊-见问,不觉轻声叹息,遂将章文⽟如何想劫那黑马、姑娘,以及自己如何劝阻情形,和盘托出相告。 他闻言大惊,急声说道:“师弟好莽撞,这事做得真糟,那个黑马少年,不但有‘飞花摧敌’,‘摘叶伤人’的功夫,弟子前在江山县,曾亲自得见,东天目山上方岩的辛瘤子,那⾼的武功,也吃瘪在他手里,更何况,暗中还有九宮山青莲大师的女儿,⽩⾐女侠⾐⽔常相助。” 这一席话,只吓得紫旗令,背心津津的冷汗直冒。 平时那么沉着镇静的人,这时,也有点按捺不住,仓皇失措,神情顿随着紧张起来,他眉头一皱,重重地唉了一声,说道:“文⽟这孩子真是,我怎样再三劝说,竟也不听,我看今天这事,非要闹个灰头灰脸不可!” 他这阵说法,倒不是完全怕了那黑马少年的武功,如何了得,只是因那九宮山的青莲大师,的确惹不起。 同时,也深知那辛瘤子的一⾝內外功夫,较之自己,只有过之无不及,他竟不敌那骑马少年,遑论红⽩两旗。 他当下略一沉昑,即吩咐崔文虎,说道:“你倩姑姑和章师弟两人,系今⽇清晨,由此西进,现在时刻,还未晌午,你快马赶去,恐还来的及,见面后,即传我的话,要他两人马上回转!” 他边说边掣出紫旗令,他急速启程。 崔文虎接过紫旗令,翻⾝上马,向西一路急追,追至⽇将落山,蓦地听得前面,隐隐传来人声吆喝,夹杂着阵阵马嘶。 心中一动,忙加鞭纵马前进,抬头一看,心头又不噤一震,原来他深引为慑的那骏马花车,却赫然停在道中。 他是个老谋深算,饶具心计的人,一马至此,煞费踌躇“上前么?自问决不是那骑马少年的对手,一拢去,恐怕接不上人家三招,就要落败,不死亦伤。若为这对狗男女,⽩陪上一条命,实犯不着,如不上前,不知红⽩两旗,在场没有,又无法完成师⽗代的任务。” 他因见章文⽟与姑娘,平时那股亲热样子,心头酸溜溜的早感不快,故有不甘为其卖命之语。 他一面思索,一面前进。 这时,忽瞥见前面车旁空际,如风车般转出一个人来,在夕西照下,看得分外真切。 随即裆下一紧,骤马前进,双臂一扬将空中落下那人,接个正着,又恐有人随后追击,遂打马回⾝就走。 在中途会合了⽩旗樊小倩之后,一路奔回广信府去了。 宇文杰见众贼已去,遂亦催动车骑前进,那柳姑娘掀开车帘问道:“大爷!绿林中,还有恁美的女強盗呀?” 他闻言,不噤轻声叹息,所问非所答的说道:“这又从何说起,一路上的贼人,尽被我碰上了。” 黑孩子儿抖起马鞭,驱车前进,他们如此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马不停蹄,车不住轴地继续西奔。 所幸一路无事,已于这⽇安抵长沙,在南门外寻了一家客栈,仍定下一个三开间的上房,三人分两起住了。 当晚,宇文杰对姑娘说道:“柳姑娘,真巧得很,我此次前来湖南,所要寻找的人,竟也是姓柳。不过,至今还不知她的住址在何处,尚无法去找,我必须先去请出一个姓晏的朋友帮忙才行。我因为明天外出寻人,恐一半天不得回来,石生淘气,你要看管着紧一点,这里人地两疏,不要让他出外滋事!” 他随即掏出一叠银票,给姑娘,又说道:“你和石生,如需要些什么事物,可命店家去买就是!”姑娘说道:“大爷,请放心好了!我和石生的事,自己会料理的,但愿得你那亲人,一找便着早去早归!” 一夕无话,次晨,宇文杰换了一⾝长⾐,将宝剑蔵悬在⾐底,由包里中取出施中岳给晏飞的那封书信,向怀中一揣,又向姑娘和黑孩儿,各叮嘱了一番,方迈步外出,径赴⻩土岭,寻找那小孟尝晏飞。 且喜⻩土岭就在长沙南郊,更离城不远,最多不过十里左右,住在⻩土岭的晏飞,又是一位名震江湖的风云人物,是以,一问便着,他来到晏家门首,见院门虚掩,推门进去,院中悄无人声,来至大厅,亦未见人迹。 他立⾝厅前,蓦听得由后进隐隐传来一阵妇女哭泣之声,心头暗自诧异,忖道:“恁大一所庭院,怎的连个应门之人也无?” 这时,他正待举步,想穿过厅旁屏门⼊內,猛一抬头,见有一年约三十余岁的妇人,已步出屏门。 那妇人一眼瞥见这个玄袍少年,悄无声息地立独厅中,兀自一怔,忙刹脚止步,问道:“你这位尊客,找谁呀?” 宇文杰连忙拱手说道:“在下是打从扬州施家堡来的,有事要会晤府上的晏大爷,晏飞。” 那妇人向宇文杰上下打了一眼之后,不噤重重的连声叹息,说道:“请问尊客贵姓?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晏大爷现已出事,已被长沙县问成死罪了。” 宇文杰猝闻此言,如冷⽔浇顶般,整个⾝形已凉了半截,惊得半晌无言,暗自忖道:“自己时运,怎恁的不济,为报亲仇,那唯一的证人柳婆婆,尚没寻着,好不容易请出这人帮忙,不料又出事了,这怎么办?” 遂说道:“在下姓宇文,名杰,系奉扬州施家堡施老爷子之托,有要事会晤晏大爷,他现既已出事,一时会晤不着,请问大嫂,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妇人说道:“他家中现有老太太,和一个未満周岁的公子,其余全是下人,我乃这公子的啂⺟。” 宇文杰说道:“我想见见老太太,不知可否?” 那啂⺟双眼一转,略现犹豫,说道:“自大爷出事后,老太太连⽇心情坏极,茶不思,饭不想地整⽇哭泣。我想,她不会接待外客的,宇文大爷,你不是要会我家大爷吗?请你不如径向长沙县蓝狱里去找他,还比较简捷些。” 宇文杰没法,只得告辞退出晏宅,一路上心急如焚,懊恼十分的向城中奔去,费了好大一会工夫,才寻到长沙县监狱。 那管狱噤子,见来人要会小孟尝晏飞,神情似颇客气,问罢君子名,向內通报之后,即带着宇文杰⼊內迳向狱神庙而来。 由于晏飞过去曾任湘鄂赣三省总捕头,所有各县现职办案人员,十之八九皆曾是他的手下。 他此次犯的罪,虽然很重,可是,众人都知他是条汉子,且又是以前的老上司,怎肯要他受那黑狱里活罪。 遂瞒上不瞒下地将他散置在狱神庙內住着,只于提讯前,临时披上枷锁,过过堂,应应景而已。 那晏飞先听噤子说:“有扬州施家堡的人来会,心想:施中岳为人轻财仗义,能急人之难,或许知道自己出事,特派人前来探视于我。” 又一想:“不对,我出事仅不过三天工夫,扬州之与长沙,相距恁远,他一时怎会知道,不过,来人是谁,且先会晤了再说。” 及至一见来人,并不认识,只得揖让相坐,奉礼寒喧。 宇文杰跨进狱神庙,即瞥见內有一年约三十余岁的汉子,生得面容沉稳,目蕴精光,虽然⾝系累绳,但仍神采飘逸,神态安详。 显然,是一位经世故,历尽沧桑的人物,他当即抱拳为礼,说道:“请问兄台,可是人称小孟尝的晏飞大哥?” 那晏飞因来人系施中岳所差,爱屋及乌,当亦不敢怠慢,忙拱手说道:“不敢,在下正是晏飞,请问施老英雄可好?老弟台尊姓大名,盼一并赐教!” 宇文杰说道:“在下宇文杰,此次远来三湘,因寻亲不着,承蒙扬州施老英雄,专书引见,拟请鼎力就近见助,不料甫抵长沙,即惊闻兄台,遭受不⽩之冤,⾝系桎梏,是以,特赶来一晤。” 晏飞说道:“既是施老英雄,有书信到此,如今如在你⾝边时,老弟,可否给在下一阅!” 宇文杰说道:“书信在此,当然要请兄台过目,不过,在下所托之事,那就不敢劳神了。” 他随即掏出岳的那封长信,双手向晏飞一递。 晏飞看罢来信,对宇文杰的⾝世,已明⽩了一个大概,至施中岳所夸赞的那⾝绝代武功,他还有点不信。,不过,內有一节,说到施鸣⽟之与宇文杰的友爱情形,他认为当前这位神采奕奕,英俊夺人的玄装少年,确是世妹施鸣⽟姑娘,最理想的佳偶。 他随将书信叠好,向桌间一放,说道:“老弟,你如在十天半月以前来到长沙,这点寻人小事,不管有无姓名或住址,相信是不难办到,好在我所犯的虽是杀人重罪,但确系蒙受不⽩之冤。若神灵不昧,总有昭雪之⽇,现虽⾝系噤固,行动不便,我想,还能为你尽点力量,请尽管放心好了!” 宇文杰见他那种急人之急,慷慨为友的精神,当下內心非常感动,遂说道:“晏大哥,你蒙此不⽩之冤,內情如何,可否见告一二?” 晏飞为人,虽然豪迈,言到此际,心头也不免感慨万千,便轻声叹息,说道:“这长沙城內尚书巷,三天前发生一桩⾎案。那被害人,杨伟业,乃是一位在乡御史,于娶纳新宠的当晚,门不开,窗不动的,前遭人深砍一刀立毙死命,凶手逃逸无踪,新娘也不见踪迹。长沙县原怀疑凶手即是新娘,后来在头间发现了一柄折扇,系我之物,我遂因此⼊狱。” 宇文杰急声问道:“那柄折扇,若是被人暗中窃去,栽害于你,或是有人依式仿造,想嫁祸于你,这几点,纵然官府不察,你也没留意吗?” 晏飞面现一阵惨笑,随口又唉了一声,说道:“那柄折扇,确是我的东西,由于新娘月娟,过去是长沙天心阁云霞班里,一位帜⾼张的著名歌。我以前曾在她那里走动,无意中遗下那柄扇子,容或有之,后来,她从良时,不料又将它带去杨家。出事那晚,不知怎的,折扇不但在头发现,且糊満了⾎迹,是以,这件无头⾎案,却落在我的⾝上来了。” 宇文杰说道:“晏大哥,夙仰你为人,疏财尚义,望重武林,出事后,难道竟没人向你提供线索,或是为你剖⽩这段冤情?” 晏飞又不噤轻声一叹,说道:“在下幼年闯闹江湖,浪得虚名,自息隐以来,在这三湘一带的武林友好,仍不断地时相过从,出事后,我即明⽩线索,无奈对方乃系长江以南的黑道盟主,武功盖世,无人敢惹,是以,我的友好虽众,一经提及此人,全因有所顾忌,而爱莫能助。” 宇文杰说道:“晏大哥,不妨请将那对头姓名住址见告,在下如力量所及,看能否相助一二。” 晏飞说道:“老弟,你千里寻亲,一⾝之事未了,怎好又拉你来淌这趟混⽔,不说也罢。” 宇文杰正⾊说道:“这没⼲系,你试将此案情由见告,我还是量力而行嘛。” 晏飞说道:“本案惟一的线索,是在南岳后山的柳家冲!” 宇文杰心头不噤一震,急声问道:“噫!柳家冲,我所要寻找的那柳氏弟兄,不知是否也系那厢人氏?” 晏飞说道:“那柳家冲的人,姓柳的虽居多数,但其他的杂姓也有,你所要寻找的人,是否那里人氏?还不一定。可是,我所说的这个对头,即是姓柳,名家裕,外号‘魔剑书生’,现尚不过四十岁的年纪,一⾝武功,虽不能说是超凡人圣,但手中那柄长剑,确打遍江南无敌,是以,他领袖这三湘黑道盟主,垂二十年不衰。我前任三省总捕头时,曾与他有数面之缘,他本出⾝黑道,可是,为人却恩怨分明,故我们两个相处,尚无什么过节。” 宇文杰仍満脸怀疑地问道:“这⾎案凶手,竟是他吗?” 晏飞说道:“凶手是不是他,那还难说,不过,杨家新娘的下落,断定确在他的家中,现只有将她寻出,则我们即知凶手是谁了。” 宇文杰说道:“这话,我还有些不解,那姓柳的,既想谋夺这个月娟姑娘,怎不娶之于从良之先,而竟去之于新婚之夜,反造下这场⾎案,却是为何?” 晏飞见问,遂道出这案情经过,以及与自己⾝有段关连的情节:这晏飞自卸掉三省总捕头职事,息隐在家以来,即一心事奉老⺟,乐守田园,不问外人是非与一切江湖恩怨。 其吴氏,美而贤,于去岁八月中秋分娩,举一男孩,合家喜获麟儿,亲族莫不称庆,不料吴氏,却因产后失调,得了个⾎崩的绝症,医药无效。 不数⽇,即一命呜呼,他与室情感,本来十分相得,自鹣鹣翼折之后,心头那份难过,自然无法形容。 新年无事,城中有个凑趣的朋友,赶来⻩土岭相访,说道:“晏兄,你何必整⽇的闷在家里则什,我们进城去逛逛吧?” 他当时无可不可的揣了一点散碎银两,告明老⺟后,随那友人,一路进城而来,途经天心阁,那友人说道:“喂!最近这云霞班里,新到了一位名叫月娟的姑娘,不但年轻貌美,生的天仙化人,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全通,的是个可人儿,我们进去坐坐吧!” 那⻳子鸨⺟,见是晏大爷前来寻乐,当下忙笑脸相的往內让,晏飞问道:“你们这里,最近不是新来了一位,名叫什么月娟的姑娘么!她住在哪儿?” 鸨⺟笑道:“晏大爷,你的耳朵真灵,这姑娘还没到两天,你就知道了,在这里,在这里。” 她边说边领着晏飞等两人,向月娟房里踱来。 晏飞随在鸨⺟⾝后,也笑道:“坦⽩地说!这有什么巧呢,我还不是听得朋友们传说罢了!” 姑娘见有客至,连忙起⾝相。 晏飞见她虽是二十开外的佳人,却穿着一⾝朴素的宮装,衬托得更显的绮年⽟貌,娴雅温良。 一见之下,即不噤生爱。 中年丧偶的人,深感帏独衾寒之苦,那小孟尝晏飞,虽是个半生浪迹江湖,铁铮铮的汉子,可也不能例外,他自认识了月娟姑娘之后,不断地前去,由于她人既温婉,对他更体贴⼊微。 是以,他那颗萎靡不振的心情,经她的杨枝灌溉,不噤渐渐的又活动起来,且有娶她续弦之意。 有一晚,晏飞又宿在月娟那里,两人对坐窗前,挑灯闲话,他说道:“月娟?我的为人,在这些时来,你该有个认识,室于去年产后逝世,也曾告诉你过,家中现仅有老⺟在堂,和一个未満周岁的孩子,家产虽不能说怎么富有,但决不会缺⾐少食,你的意思,究竟怎样?” 月娟听他滔滔不绝,说的如此这般,只单掌支颐,瞪眼相向,默默不语,半晌,才轻轻说道:“晏大爷,我若跟你从良,还怕不是终⾝有托,只是…” 晏飞不噤一怔,说道:“只是什么?你不妨明讲嘛!” 月娟乃轻轻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晏大爷,请不要见怪,你们这般江湖人,我一见就害怕。” 晏飞说道:“呵!原来是为这!”他见月娟无意于他,也就不愿多费⾆,再来谈这婚嫁之事。 转眼就是端午,那晚,晏飞在城中友人处饮酒,已有七八分醉意,他乘着酒兴来寻月娟。 姑娘见他喝得酪酊大醉,乃招呼他上⼊睡后,因不愿打扰他的宁静,遂悄悄带上房门,寻到另一姊妹房中去睡了。 练武的人饮酒,一时虽然过了点量,但醒来亦快,晏飞躺在上,天二鼓,已自醒转。 信手一摸,枕边没人,心知姑娘爱洁,厌恶醉汉,自己也觉好笑,平时不大闹酒的,这次怎喝得恁多。 竟落得青楼中的人,也看不起,想来酗酒一事,确系一种不良行为。他心念尚未转完,在这夜深人静,落针可闻之时,蓦听得窗边微微响起一种极稔的声息,已知外面来了夜行人,忙提气行功,蓄势以待。 少顷,即听得托开窗门声,和双⾜着地声。 黑暗中,忽微风过去,已觉帐门⾼张,接着,就有一只大手,骈指向他前“云门”⽳上戳来。 他猛翻右腕,一下扣住了来人的脉门,左腿一抬,顺势向外登出一脚,正踢中来人右胁。 那人⾝手,似亦不凡,虽于黑暗中,猝不及防,右胁间挨了一下重的,但仍能迅速而巧妙的抖脫了右腕,接又使了一招“飞燕穿竹”窜出窗外。 晏飞一跃下,⾚着双脚,跟踪追出窗外,即瞥见有条黑影,正落向对面屋脊。 他纵⾝向前,一掠数丈,⾝未落,手先出“呼”的一声,径向那黑影,凌空劈出一掌。 那人似颇识厉害,又似因胁下中伤,不敢硬拼,忙将⾝形跃开数尺“呛当”一声,制出肩头长剑,沉声说道:“朋友!请听在下一言…这云霞班的月娟姑娘,本名李香娘,原是南岳柳家冲,‘魔剑书生’的逃妾,在下乃奉命行事,不料今晚拿人不着,却碰上了你这位客嫖,你我井⽔不犯河⽔,请不必穷追,少陪了!” 语音一落,那条黑影,随即消失无踪。 晏飞立⾝瓦面,暗自忖道:“这厮所说,料非子虚,难怪月娟平时,一经有人提及江湖道中人物,即深恶痛绝,原来,她竟是柳家裕的逃妾呀?” 他心头一时百感集,不噤惘然失神,呆立了一会,才轻轻嘘了一只长气,悄无声息地折回楼房觉睡。 次⽇一早,为月娟的细碎脚步声惊醒,立即起⾝下,洗漱既毕,乃沉声说道:“月娟!我来问你一句话。” 月娟先不噤一怔,旋又颔首微笑,说道:“晏大爷,是不是在嗔,我昨晚没有陪伴你呀?” 他用手一点,示意月娟坐下,然后,面容一整,又说道:“不是这个,你莫会错了意,我只问你,那柳家裕是你什人?” 姑娘猝闻此言,不噤惊得花容陡变,红靥失⾊,她急急起⾝,移坐沿,两眼盯着晏飞,回手向枕下探去,似在摸索。 晏飞见她那副神情,可怜亦复可笑,忙双手连摇,说道:“你不要害怕,我问你是番好意,让你好早早作个准备,谁知你恁样慌张,为什么呢?你就是取出什么凶器来,我还怕吗?” 月娟见他一语道破心事,即收回⽟腕,坐在沿间,⽟首低垂,掩面哭泣,半晌,才凄声说道:“他那里是什么好人,只不过是个情暴戾,刚愎自用,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家伙而已。” 晏飞轻轻叹息一声,说道:“姑娘,过去我和你谈的那些话,可作罢论,你现在顶好择人而事,赶快从良,或者是迁地暂避,免遭危险,因为昨晚南岳柳家冲那厢,已经派人前来拿你,却被我惊走,盼你善自为谋,从速打算,言尽于此,你若信得过我,⽇后定知我是好人。” 他说罢,即起⾝告辞回家。 他在家待了三天,因惦念月娟的安危,放心不下。 清晨,即踱进城来,蹩至云霞班一间,才知月娟已于昨⽇从良,嫁给城內尚书巷的杨御史作姨太太去了。 他一闻此言,不噤又感慨万千,黯然伤神,只得返⾝出城,折回⻩土岭。 他今天心情,分外不宁,在家中睡了一个下午,刚一起⾝梳洗甫毕,即有长沙县捕头张三千登门求见。 他以为是友好相访,不疑有他,遂让进书房招待。 那张三千先向书房门外扫了一眼,回首低声说道:“晏大哥,昨晚城內尚书巷,发生了一笔⾎案,已将你牵涉在內,你可有个见闻?” 晏飞不噤心头一震,说道:“我上午曾进城去,没听说什么呀!到底是什么一回事,怎牵涉有我呢?” 张三千说道:“住在尚书巷的杨御史纳妾,娶的是云霞班里姑娘月娟…” 晏飞闻言大惊,急声问道:“月娟怎么样?” 张三千接又说道:“昨晚,系新婚之夜,杨宅里客散人静之后,不料门不开,户不动的新郞杨御史被人杀害,一刀毙命。 新娘亦告失踪,家人赴县报案,县太爷亲莅现场勘验,在头发现你的折扇一柄,且染有⾎迹。刚才传讯云霞班的鸨⺟,说你原是姑娘客,县令断定此案起因,乃情场争风,而杀死新郞,掳走新娘的,系你所为。弟兄们一闻此言,推我前来送信,不管此案真相如何,在这风紧当中,你还是避一避得好。不然,县里马上就有人来了,那时,大哥,你莫怪我们弟兄,不讲义气。” 晏飞这时,反较起先镇静得多了,遂沉声说道:“张贤弟,谢谢你的好意,此案我实不知情,俗语说得好,手不抓雷,不怕雷打,我居心无愧。县里也不是不讲理的所在,它要传人,我到就是,何必走避呢?那倒反把事情弄假成真了,到头来,才叫跳进⻩河洗不清哩。” 他正与张三千密谈间,这时,门外又进来两个捕快,冲着晏飞和张三千,各抱拳为礼,略事寒喧后,说道:“晏大哥,今天这事,适才张大哥,想已对你说过,只怪我们弟兄,人微力薄,爱莫能助,你如打算外出走避一时,那就火速请便,不然,你就将家事料理一下之后,随我们进县里去一趟!” 晏飞稍一沉昑,遂说道:“好吧,各位请坐,我去去就来!” 他随即进⼊后堂,将这事向⺟亲讲明之后,随即跟着众人进城到案,略经审讯,即行收监。 宇文杰明⽩了案情始末,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晏大哥,柳家冲这地方,我想替你去一趟…” 晏飞急声阻拦,说道:“那怎么成,你千里寻亲,本来有事于我,我因遭此不幸,丝毫未与你尽力,內心已感万分抱歉。今怎能拖你受累,此事万一传播出去,为施老英雄所悉,他不骂我晏某为人,连猪狗不如吗?” 宇文杰说道:“晏大哥,请不要多心,我之所以要去趟柳家冲,也不专是为你,一方面我因急于寻找那柳氏婆婆,看他是否那厢人氏。另一方面,我想借你这事,去会一会那个什么‘魔剑书生’,就便救出那月娟姑娘,与你销案。此乃一举两得之事,你何必阻挡呢?” 晏飞此时神情,显得有点动,他不噤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之后,沉声说道:“老弟,我晏某为人,素有四海之好,虽不能说,朋友満天下,但在这三湘一带,确有不少知已。自⾎案发生后,他们一经获悉底蕴,全因慑于‘魔剑书生’之威,不敢过问这事,实令人感慨得友之难,莫过于此。今蒙仗义见助,由于老弟武功⾼绝,且系异地孤客,与那柳家裕,无甚情面之碍,确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只是无故相累,使我枉自心疚罢了!” 宇文杰又以温语相慰,说道:“你我弟兄,虽是萍⽔相逢,但可说是一见如故,何况其间还有施老英雄的引见,这段小事,请不必介意,我准备即刻动⾝,你暂时忍耐,等候佳音吧!” 晏飞说道:“南岳你未经去过,这人地两疏,如何行事,我派个悉地情的人,随你同去怎样?” 宇文杰说道:“那倒不必,自己行事方便些,若二人结伴,反觉累赘。” 晏飞只得将柳家冲的去向,和那柳家裕的住宅,以及月娟姑娘的特征等,详告宇文杰之后,两人遂互道珍重,长揖告别。 宇文杰先回到客栈,向柳姑娘和石生,又各代了一番,即离开长沙南行,当天就赶到了衡山县城,落店投宿。 次⽇装成寻亲访友的模样,先后来至南岳镇,福田铺,以及柳家冲一带,访问柳少安,柳月安两人。 问了一天,仍没问出下落,当晚,就在距离柳家冲八里地的福田铺,找了一家客栈住了。 他躺在上,思嘲如涌,忖道:“柳氏弟兄,在这一带既寻访不着,且先设法洗清晏飞的冤情,让他早⽇出狱之后,再盼其相助,想这三湘地区虽大,也难蔵七尺之躯,更何况他有名有姓!” 心念及此,顿感一宽,不觉昏昏⼊睡,一觉醒来,天已初鼓,连忙起⾝下,将周⾝⾐靠,束扎停当。 背妥长剑,托开后窗,一跃外出,随手带好窗门,运起轻功,离开客栈,径扑柳家冲而来。 他据⽩⽇所踩探的路线,来到柳家冲,即由村旁跃上一家屋顶,然后,穿房越脊,一连几个起落,即扑进了一座遍种果树的大院落。 院中是前后三进的平屋,料得这最后一进,定是那魔剑书生的住所,他瞥见窗前灯光闪烁,人声嘈杂,想屋中人,尚未⼊睡。 他凝神屏息,悄悄掩至窗下,贴耳一听,房中正有一妇女口音发话,说道:“你怎今天才回,且回得恁晚?” 旋又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口音,应道:“原在九疑山就多耽搁了两天,不料今天途经界化陇,又碰上了事,弄到傍晚时光才动⾝,是以,赶到家,天已起更了。” 听那男子轻声叹息,停了半晌,又说道:“现在江湖上,风云险恶,世事⽇非,弄得一般黑道中的朋友,多无立⾜之地。不说旁的,提起那⽟山紫旗令这人,你是知道的,他在这二十年来,可说是深知韬光养晦,明哲保⾝的人了。最近不知怎的,他的弟子红旗章文⽟,被一个初出道的,名叫什么宇文杰的少年,不明用的什么手法,竟切断了他的右腕经脉。老头子为这事很生气,前天飞马传书,到了界化陇,说那宇文杰已到了湖南,嘱我加意提防,便中设法将其除掉。他这话,说得好不风凉,怎将这事看得如此便当。” 宇文杰听得心头不噤一震,暗忖:“说话的,定是那个魔剑书生柳家裕了!” 心念未已,房中灯亮突灭,宇文杰一惊,暗道:“不好!”忙将掌中准备好的一段树枝,挥手向院外打去。 同时,将⾝形贴墙一纵,立即轻轻上了屋面,翻过脊梁,来到厅前屋檐边的瓦沟內伏下。 那刚才由外回家的魔剑书生柳家裕,在房中正与子薛云英说话,他心中一动,即扬臂一掌,扇熄灯光,随手拉开窗门。 夫双双跃出窗外,柳家裕用手一点,说道:“向西追!”两人穿出果林,掠过院墙,朝福田铺方向,急追了一阵。 哪有人影,遂又折回院中。 柳家裕轻声叹息,喃喃自语,说道:“这厮好快的⾝法!” 薛云英说道:“我们上屋去看看如何?” 柳家裕笑道:“算了吧!你这人也真愣,世间哪会有恁笨的贼,此时还会在屋上等你。” 他一句话,说溜了嘴,送出了一个贼字,心头蛮觉得不是意思,两人仍由窗口,跃进房来。 他立⾝厅前,朗声唤道:“李金鳌呢?” 接着,由厅旁厢房中,闪出一个劲装少年,但听他说道:“弟子在,不知师⽗有何吩咐?” 柳家裕沉声说道:“柳家冲,今晚已来了夜行人,不知是何路数?你赶快通传各处,加意戒备!” 他顿了一顿,又扬声唤道:“计安!” 旋又有一短小精⼲的汉子,出声应道:“师⽗,有什么事?” 他问道:“秦永湘,这几天跑哪儿去了?” 那计安说道:“他前天曾告禀师⺟,说是有事上长沙,还不知他回了没有?” 柳家裕闷哼了一声,又说道:“你现到他家去看看,若已在家,可命他于明天一早,前来见我!” 宇文杰伏在瓦上,听得真切,忽灵机一动,即闪⾝飘离屋顶,来至柳家大门附近,伏在暗中守候。 不一会,即听得“呀”的一声,院门开处,但见一个短小精⼲的劲装少年,提着灯笼走出。 于是,两人一明一暗,一先一后的离开村庄,径向福田铺扑去。 来至中途,道旁山脚处,有一座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庄,那计安提着灯笼,即向中间一家门前,伸手敲门。 旋见有一年龄甚⾼的老太太,开了大门,宇文杰因不敢过于接近,听不清那两人所说的什么话。 又见那老太太反⾝⼊內,取出一副弓箭,给计安,向对山空际去。 看那箭镞,一离弓弦,即泛起碗许大一团碧绿火焰,还夹杂着一阵尖锐的啸声,在这黑暗静夜里,真是光焰眩目,啸声刺耳。 转眼间,即瞥见自对山那厢,飞一般窜来一条黑影,由远渐近,已看清那黑影,也是个背揷长剑的劲装少年。 三人旋集齐门前,低声细语。 宇文杰见状,即毫不犹豫的,趁三人说话之际,绕至后院,闪⾝进了这间平屋,略一打探。 已知屋中,除了开门的那位老太太之外,并无二人,遂在暗处伏下。 不到一盏热茶的工夫,见那老太太已关门返⾝,将大弓向壁上一挂,持着手灯,进房觉睡去了。 宇文杰随向壁间取下那弓,又由箭囊子套长箭一支,仍打从后门外出,一路暗忖:“这屋中老太太,显系那少年的⺟亲,我倒要看看他,撇却家庭,一个人在那对山,究竟要⼲什勾当?” 他立⾝村前,拉上満弓,着力向对山空际,一箭去。 由于他的气力大,出的箭,去势飞急,那箭尾的啸声,和箭头的光焰,显得分外响亮。 他一箭出之后,即扔掉大弓,连起“龙潜九天”无上轻功,将⾝形拔起数丈,径向对山凌空飞坠,两脚刚一着地,就瞥见山坳深处,灯光一闪,有条黑影一晃之后,似已离⾝他去。 他忙又两个起落,来到临近一看,山坳间,原来有个岩洞,洞口悬的是盏气死风灯,他左手取下风灯,右掌行功戒备,持灯⼊內,越过一条丈余长的道甬,眼前竟是一座四五丈见围的大洞府。 洞內寝,家俱,炉灶齐全,再举灯向前一看,头间,赫然坐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正俯首哭泣。 那姑娘先还没留意来人行动,及至觉得有异,猛一抬头,蓦见立⾝前的这一玄装少年,不认识,不由吓得一声尖叫。 宇文杰急摇手低声说道:“姑娘,不要害怕,李香娘可是你?” 她也没回答,只闪⾝向內直躲。 宇文杰以时间迫切,无暇多话,急举灯向姑娘头上一照,见她右鬓间,果然有颗绿⾖般大的黑痣。 遂亦不假思索,即并指急进,点了她的睡⽳。 他又闪至洞口,吹灭手中风灯,仍向原处一挂,即在洞內伏⾝相待。 不一会,即听得洞外,传来一阵急骤的脚步声。 旋有人立⾝洞口,喃喃自语,说道:“怎么搞的,灯吹灭了,香姑娘也不出来将它点燃!” 宇文杰由內向外,看得甚清。 只见洞口站的,果是适才所见那个背揷长剑的劲装少年,他随即闷声不响,向洞口道甬中,横⾝一站。 那劲装少年,提着灯笼,刚埋头向洞內一钻,不料与宇文杰撞个満怀,吓得一跳,拧⾝向洞外一跃。 同时,出声喝道:“什么人?” 宇文杰那容他缓过气来,即伏⾝扑上,一下扣住了那少年脉门,加力一紧,旋又一松,问道:“长沙尚书巷的⾎案,可是你做的?”那少年只蹲地哼声,直不作答。 宇文杰冷嗤一声,说道:“没得说的,你随我一同到案去!”随亦点了那少年睡⽳,提进洞內。 他又自寻思,道:“这两人,一是凶手,一是见证,全是一般的重要,我应先带去哪一个呢?唉!还是证人要紧,带她回去到案,晏大哥即可马上出狱!” 想罢,遂燃起灯亮,找出一绳索,将那少年捆了个结实,向上一扔,拦一把挟起姑娘,吹灭灯笼,钻出岩洞就走。 他来到衡山城外,一面沿着湘江,向北飞奔,一面暗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又揣摸时间,夜一即可赶回长沙,姑娘明⽇到案,晏飞即可出狱,他心头一阵⾼兴,气力也来的分外充⾜。 飞奔的异常快捷,天刚五鼓,已赶到了长沙南关,先跃进自己所住的客栈,轻轻敲房开门,将怀中李香娘,给柳姑娘招呼,自己返⾝回房,上盘坐,调息行动,以恢复通宵奔波的疲劳。 天亮后,宇文杰踱至对房,一见李香娘躺在中,仍然昏不醒,乃低声对柳姑娘说道:“上这姑娘,是个重要罪犯,已被我点了睡⽳,一下不会醒的,可将帐门放下,留意看管,莫让旁人窥探,我去去就来!” 他离开客栈,急步进城,来至长沙县监狱,求见晏飞。 那管狱噤子,已知宇文杰与晏飞有情,忙笑脸相,说道:“宇文大爷,晏大爷已于今天一早,解上长沙府了。 新任长沙郡守的毕大人,一听说此案,即非常震怒,要亲自提讯,你要会他,可俟堂讯后,于正午到长沙府监狱里去会!” 宇文杰见会晏飞不着,又惦念客栈里姑娘,遂拱手告辞,转回店房。 柳姑娘着,低声说道:“大爷,那姑娘还没醒哩!” 宇文杰含笑不语,来到姑娘房中,随手关上房门,即将尚书巷的⾎案始末,全部告诉柳姑娘。 又接声说道:“我想要那姓晏的马上出狱就好,姑娘,你看应该怎么办?” 柳姑娘略一沉昑,即说道:“这事依我看来,最好先将此案的冤情,告诉这姑娘,要她当堂供出凶手是谁,才好开脫那晏大爷的罪证。” 宇文杰一听,觉得有理,乃伸掌开解李香娘的⽳道,不一会,她已悠悠醒转,睁眼一声,觉出已⾝,似睡在人家的房中。 又举目向外盼去,见前站着男女两人,及一个小孩,不知这三人是谁,心头顿感诧异。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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