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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玉狸长虹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62 时间:2017/9/18 字数:314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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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地一尊”四字,出自一位二十三四岁的紫⽟女之口,简直使徐⽟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地一尊…天地一尊…”他歇斯底里的重覆了数遍,惊诧的问道:“这位武林至圣至尊,不是已经在八十年前,在北岳桓山中的一座古洞中,生化西归了吗?你怎么会是他老人家的传人?” 紫⽟女见徐⽟麟面现惊诧,语意中甚为怀疑,于是沉思一会,不咎反问道:“请问少侠何以得知,先师在八十年前于恒山生化?” “是家师亲自对我说的。”徐⽟麟答道:“而且,我在北岳桓山跟师伯练‘般若禅功’之时,还曾经同家师前去瞻仰过他老人家的遗骸呢!” 紫⽟女听徐⽟麟言之凿凿,暗自钦佩亡师当年“移花接木”工作,做得天⾐无,竟连宇內四绝那种奇人异上也都瞒过! “唉!这也是先师不得已而为之…”紫⽟女凝思半晌,终于又道:“先师当年,因挽救朝廷命运,一手做下迄今犹为武林大秘的那宗一百零八人失踪公案,之后,各大门派以及黑⽩两道人物,因未曾调查出丝毫端倪,于是便有人怀疑到先师⾝上。原因是:在当时武林人物中,无论武功机智,没人能望其项背,而且他老人家又长于机关之学。” 徐⽟麟不以为然的接道:“于是,他为了各大门派联合向其寻仇报复,便以“李代桃僵”之法,寻个面貌相似的替⾝,置于北岳,以转移各大门派之视线,并了却他们的疑心,乃于此处匿迹终生,是吧?” 紫⽟女略微颔首道:“徐少侠真是聪明之人,不过也仅是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那就是先师当时,并非畏惧他们的寻仇报复,而有此举,实则是不忍再使无辜之人,遭受终生幽噤之苦。” “既忍心诛戮如许之众于前,何又不忍心于后?” “你以为当年的那一百零八名武林⾼手,都死在先师手內吗?” “他们除死之外,难道说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啦,譬如说把他们用一个地方终生幽噤!” “终生幽噤…一个人行动失去了自由,比死还能好得了多少?” “常言说:镂蚁尚且贪生呢,又道是:好死不如赖活。” “在下却并非如此看法!” “然而一个人当他觅悟了以往所做之事,乃是一件罪不可赦的大错时,他认为生不如死的情况之下,又能怎样?” “你是说那些人,后来都已经悔悟了吗?” “我虽不敢断定他们每个人都是澈底由衷的觉悟,但我知道他们乃是自愿不再出而为人,而且他们共同计议之下,愿将有生之年,为后世参研一套旷世武学,这套武学,非但容各家之长,而且可供百双之用,非但可以独自成招,而且复能连环并施,以证明武术一道,派别虽多,然实乃万流同宗,而打破数百年来武林中,一脉相传的门户深见,使各宗各派,融洽相处,进而立国安邦,退而为苍生谋命。” 徐⽟麟静听紫⽟女滔滔不绝的去论,连连颔首,待到她说完时,不由肃然起敬道:“这倒是一个令人可敬可佩的崇⾼理想,但不知他们是否如愿以偿?” 紫⽟女道:“先师‘天地一尊’,罗万机,武学渊博,为武林至尊至圣,在他老人家指导之下,岂有不成之理,而且他老人家,也就为此壮举,才有北岳古洞中‘李代桃僵’之谋,唉!…” 紫⽟女说到这里,短叹一声,神⾊变得至为戚伤,妙目中滚动著两颗晶莹泪珠,又道:“就在十年前,那百零八位男女豪士,在心力痹之下,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共同理想,但是他们也就在此伟大理想完成之后,共同杀自以了断尘缘!先师‘天地一尊’,花费了半年的光,将他们的心⾎结晶,给于当年困住他们的‘不归别途’中,惟恐年久漆⾊褪落,失传于世,复将他们一百零八具遗骸骨骼,以药泡制,以金丝串连,在他们居住的‘力出地府’各所房屋之前,摆成一百单八个架式…” “不知他老人家是何用意?”徐⽟麟打断了紫⽟女的话,急急问道。 紫⽟女已珠泪泉涌,不胜悲伤的道:“少侠请勿心急,让我继续说完,你就会全部明⽩的。” 徐⽟麟谦然答道:“我甚不应该打你的岔子,那我请紫姐姐说下去吧!” “其实这宗秘辛,也快要完了!”紫⽟女道:“先师老人家,在把这些事情了却之后,才将此百年前的武林秘密,以及我的出⾝,原原委委对我说出,想不到他老人家那夜一间,便也在‘九幽地府’中,自绝逝世,并且给我留下了一封短简。” “那封短简上,大意是说,在他死后,倘有武林中人,进⼊‘回旋之路’,能得生出者,此人武功机智,应为上上之选,福缘亦复不浅,应令其学会那套武功,以完成他老人家未完的,万流归宗之宏愿,并设法传给各大宗派的掌门人,以酬庸其祖先之崇⾼壮志。至于…” 她倏的语音中上,而且面现红霞,娇羞不胜,似是难以敌齿。 徐⽟麟因于“不归别途”里,已将那套武学练会,极想知道“天地一尊”遗简中的一切,于是急忙问道:“至于以下怎样?紫姐姐你怎么不说呀?” 紫⽟女由袖中掏出了一方丝帕,拭去颊上泪⽔,情态楚楚堪怜,无限幽怨的又道:“这事不说也罢,恐怕…” “恐怕我徐⽟麟靠不住,是吧?” “非也。” “既然如此,因何又不肯说出?” 紫⽟女瞟了徐⽟麟一眼,顾盼中既含有幽怨,又有欣悦…成份极为复杂! 她这种眼神,徐⽟麟是应悉的;他曾经在⽩马红娘苏⽟娇的眼中见过,也曾经在天真无琊的公孙小倩姑娘的妙目里领略到。 徐⽟麟虽然心中微震,可是他究竟是个涉世未久,而且初解男女私情的纯洁少年,一时怎能料想到紫⽟女的心意? 同时,这位紫⽟女,非但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而且又系当今皇室亲贵,金枝⽟叶之体。 所以,徐⽟麟做梦也想不到男女之私上去。 徐⽟麟一见紫⽟女沉思不答,于是豪气凌云,期然道:“紫姐姐,请你尽管说吧,我徐⽟麟绝非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大丈夫受点⽔之恩,当思涌泉而报。既蒙姐姐及时撤除铁壁,使我免遭地极火焚而死,实已恩同再造,有生之⽇,虽结草衔环,亦难报万一,因此,紫姐姐,倘有吩咐,即使粉⾝碎骨,义所不辞!” 他这口口声声的紫姐姐,而且既豪迈又人情的言词,直把个紫⽟女听得甜甜的,不由“叹嗤”笑道:“你这人倒是如此认真起来了,事情那有你说的这般严重!不过…我,出来,你能答应我吗?” 徐⽟麟毅然答道:“紫姐姐请快说吧,任管什么大事,我都答应。” 紫⽟女道:“设若你不能答应呢?” 徐⽟麟毫未加以思索,慡然道:“武林中人,一诺千金,如果我不答应,那我…我就当场自刎而死——”说著,竟自反手握起了背上剑柄。 紫⽟女转⾝迅疾的从墙壁上,取下了一口宝剑,唰的声,毫光四,已出鞘!但见她目蕴泪光,神情坚毅面肃穆,道:“不,你不应允,死的应该是我!” 她这种庄肃而出人意料之外的举动,倒使徐⽟麟有些犹豫起来了,但是话既出口,自难收回。 他稍作沉忖,随也嗡然一声龙昑“九龙剑”握在了手中,目视紫⽟女道:“紫姐姐,说吧!” 紫⽟女⽟手一翻,宝剑横在前,道:“好,我就说…” 她略微一停,声音放得极低,但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清晰无比的迸出:“至于先师遗简中,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要我将那生出‘回旋之路’之人,无分老少美丑,应以⾝相许,合二人之力,共襄大举!” 徐⽟麟一听此言,犹如遭受雷极,从万丈⾼空堕下深渊,浑⾝一阵抖咦,暗自叫苦道:这待如何是好?设若说出个不字,眼下不堪想像之事,立即发生,如果应允了吧,又将何颜以对苏⽟娇?我已害她伤心之极,只⾝飘零,又岂能再错!还是我死了的好,以谢红颜知己… 瞬间,他已下定决心,长剑一抬,迳向颈上抹去… 在同一时间,紫⽟女的一柄宝剑,已已刺向窝… 蓦然“呛啷”两声金铁落地音响,千钧一发之际“翠竹小轩”內,已然发生了变化—— 失踪多时的⽩猿狒狒,由地上机伶敏捷的捡起了两柄明晃晃的宝剑,跃在“翠竹小轩”的一边,金睛泛著疑惑不解的光芒! 奇丑无比的马大嫂,抱著个口流⾎,呜咽啜泣的紫⽟女,怒吼道:“你这不识抬举的小子,几乎把公主送了命,看老⾝不把你活剥⽪才怪!” 徐⽟麟如梦方醒,喃喃自语的道:“啊二天哪!我做错了什么?我害死了她!…” 倏的,他⾝形电奔般,迳向马大嫂扑去,双手一抄,便将紫⽟女夺来,狂喊狂叫道:“紫姐姐,紫姐姐,你…你不能死呀!我答应你就是——”竟抱著紫⽟女的躯娇,痛哭起来! 赛西施马大嫂,虽然功力不弱,无奈徐⽟麟情绪动至极,直似头猛兽,出手之力,何其之大,是以在她不意之下,竟被他将受伤的紫⽟女抢了过去。 原来她奉紫⽟女之命,去将因于“踪巷”中的狒狒领来,刚刚行至“翠竹小轩”门前,瞥见紫⽟女与徐⽟麟两人,正自学剑自刎,间不容发之际,施展出她仗以成名的“九环杖法” ,其中绝招——“双龙探驴”将两人的宝剑击落。 此际,马大嫂一见徐⽟麟抱著紫⽟女,只管一个子儿的哭泣,而紫⽟女虽然受伤不轻,却停上了呜咽,面现欣慰! 到底是人老智多,她向徐⽟麟近前行了两步,沉声喝道:“臭小子,只知道穷嚎,看看公主还有救没有?” 一言提醒了理智昏中的徐⽟麟,张开泪眼,瞧了瞧紫⽟女的面⾊,道:“她还有救的!” 说罢,随将紫⽟女平放在书案上,迭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瓶,拔去堵塞,倒出两颗丹丸,一阵芳香,盈于小轩。 赛西施马大嫂急道:“臭小子,你这是什么药丸?” 徐⽟麟一边把一粒丹丸送进紫⽟女的樱,又将余下的一粒,托在手心,伸向马大嫂道:“此乃家师独门秘制的‘万应灵丹’,你把这粒拿去,把紫姐姐抱进內室,解去外⾐,敷在伤口上,保管立愈。” 赛西施马大嫂接过这丹丸,面露惊愕,一改怒态,道:“这是‘万应灵丹’!怪不得我们公主会相中了你小子!”说时,那张丑怪的脸上,忽的闪过一丝难得的笑容! 徐⽟麟急道:“你甫说了,快依照我的话去做吧!” 马大嫂揪了徐⽟麟一单眼,抱起紫⽟女向內室走去。 徐⽟麟在外室来回的艘著力步,心头千端万绪,直如一捆剪不断,理还胤的蚕丝… “死亡之车”、“不归别庄”、“回旋之路”、“九幽地府”、“天地一尊”、“紫公主”、“翠竹小轩”…这种种的遭遇与听闻,恍如一梦! 然而,这场南柯梦境,又是如此的实真啊! 一张张情网,把他像个鱼见似的罩住了,他不知今后将何如以自处? 芳心早属的苏⽟娇能原谅他吗?就是她能原谅他,而紫⽟女又岂能容纳得下苏⽟娇呢?… 徐⽟麟正自难分难解,萦念百转之际,只见马大嫂由內室中缓缓走出,那一只独眼,对他放著异样的光彩,说道:“小子,福缘不浅!你既答应,公主说这个要你拿去——”说著,竟自递向徐⽟麟一支金钗。 徐⽟麟接在手中,迭忙问道:“紫姐姐不碍事了吧?” 马大嫂道:“这个还用问,有你那两颗同被武林中人,视之为续命珍宝的灵丹,就是伤得再重些,自地无妨,少时,她就会好的。” 徐⽟麟接道:“只要地无得就好!”马大嫂忽然又道:“你这年轻人,怎的一点礼教都不懂,拿了人家的东西去,难道说就算了吗?” “不算又要我怎么办?”徐⽟麟看了看手內的紫⽟女所赠金钗,若有所悟的道:“在下甚为惭愧,⾝边仅有一只家传⽟佩,那就烦你转给紫姐姐吧——”说著,由项间解下那只翠⽟麒麟,递给马大嫂手中。 马大嫂接过一看,道:“这东西倒是很好玩的哩!”竟自转⾝进⼊內室。 碧空万里,⽇正中天。 虽然已是冷季,可是这里却没有半点冷⽇气象! 绿草如茵,群花盛放,马儿啡,蝶见飞,洋溢著一片舂景⾊! 宇宙之大,造物之神奇,能不令人拍案叫绝,匪夷所思?—— 这便是群峦环抱中的世外桃源沂山“蔵龙⾕”! 此刻,在⾕中的那所名叫“翠竹小轩”的精雅茅舍里,也充斥著舂天的气息;筵开一席,宾主尽,可谓花香酒浓,醇醪美人,世上至乐也! 満席上山珍海味,目不暇接。两名绿⾐小婢,手捧银壶,似穿花蝴蝶般,为在坐诸人憨热斟酒。 坐上主人面如桃李含舂,娇滴,一⾝玄⾐,朴素中更显得气质分外⾼贵,而不俗,媚而不,一赞一笑,在在都⾜以令人为之陶醉! 但见她手拈银杯,盈盈起立,秋⽔传神的对在坐众人环扫一周,最后目光在⾝旁一位⽩⾐少年那张冠⽟的俊脸上,停留霎时,又转移到对面一位矮小精⼲的道童上,嫣然笑道:“各位今番光临‘不归别庄’,而又深⼊‘蔵龙⾕’,可谓百年来武林中的一件空前大事…” 她见在坐众人,也都各拈面前酒杯,离坐而起,随略微一停,继续又道:“这件大事,应该归功于童老前辈的博闻強记,以及心机之细密。不然,已经不为当代武林中所知的那辆‘死亡之车’,绝不会引起徐、欧两位的注意,各位也到不了敝庄,而先师与那一百零八位⾼手,穷数十年之精力,所创研的一套绝古旷今武学,亦将长埋地下!所以,妾⾝首先以薄酒一杯,向童老前辈致敬。” 她说著,竟首先将手內樽酒,一饮而尽。两名绿⾐小婢,以过快得出奇的手法,复为各人添満酒杯。于是她举杯接著又道:“这第二杯酒,妾⾝对三位在‘九幽地府’与‘回旋之路’中,所受磨折,深表歉意!” 两杯酒过,诸人落坐,举箸用菜后,神剑北童拈杯在手,欠⾝道:“老朽只不过是误打误撞,才将徐、欧两位老弟带进贵庄,要非紫⽟女姑娘,及时相救,恐怕我等真的要作永留不归之客啦!是以老朽要借花献佛,向⽟女和马大嫂各敬一杯,聊表微忱,不知两位可肯赏脸吗?” 赛西施马大嫂,独眼一翻,首先桀杰笑道:“老童子,你那一手‘秘剑快斩’绝活,几使江湖中人,闻之丧胆,今得谋一面,又承看得起老⾝,从命尚且不及,岂敢推辞?来!我先和你⼲一大杯。”说毕一饮而尽,虽已届七十一⾼龄的老姬,酒量惊人! 紫⽟女也欠⾝陪了一杯,道:“童老前辈,都是自己人啦,一切请不必客气。” 神剑北童放下酒杯,忽然哈哈笑道:“此次‘不归别庄’之行,在老朽来说,可以说是生平中第一次大开眼界,那‘九幽地府’的确厉害!不是老朽当面恭维,这种独到心机,普天之下实不作第二人想,姑娘先师‘天地一尊’之名,的是当之无愧!” 三寸剑欧青依然面罩黑纱,不过此时用酒之故,才露出了鼻梁以下的部份面孔,两人对他难免起一种散件神秘的罪感。 他自从和神剑北童撞进了“九幽地府”中那幢黑屋之后,便一直再未出得来,虽曾两人合力外冲,那被门前两具骷髅所出诡异招式所阻,他心里想不透这两个骷髅架怎会比活人武功还要⾼強,还要灵活? 他原就颇富心机,至此更了悟到那些骷髅招式,乃是一种旷世武学,而企图偷学之念更炽,可是他却仅仅学会了十七招,便被黑屋所困,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 至于神剑北童因何突然领他冲进那幢黑屋?自然有其道理。起因是,神剑北童忽然发现黑屋中亮光一闪,但当他撞进去后,却是空空如也,毫无所有,殊不知那道亮光,正是紫⽟女派人撤除“九幽地府”发动骷髅障的机括时所露。这些他们自是不得而知。神剑北童尚无所谓,欧青却因而不能偷学武功,蕴怒于。后来两人似乎在一阵天旋地转,昏昏沉沉中,离开了“九幽地府”便披紫⽟女派去的碧⽟小婢,带来此“翠竹小轩”一见徐⽟麟同⽩猿佛佛也已到此,大家说明经过,始才明⽩一切。 但是徐⽟麟却把和紫⽟女联姻,以及紫⽟女便是二十年前失踪的紫公主之事,讳而未谈,这自是紫⽟女之意,而徐⽟麟实在也不能把此事宣怈于欧青,以免他徒生-嗦。 不一会紫⽟女因得“万应灵丹”之救治,加以伤势本就不重,已霍然痊愈,由马大嫂陪同,从內室易妆而出,一若常人。 斯时,绿云已将酒筵摆好,徐⽟麟给他们逐一介绍,大家都是江湖上久已闻名之人,自是免许去许多-嗦,便一同⼊席。 欧青虽然満怀愤愤,但披紫⽟女的丽武功所慑,是以一直闷无一言。 此际他一听师兄神剑北童,对“天地一尊”与紫⽟女,大加恭维,心中更不以为然,但凛惧于师兄之威严,又不敢顶撞于他,以故北童话毕,他只是嘴角微微一抿,仿佛硬庒下了一口闷气。 徐⽟麟和他对面而坐,将此情形,已自看在眼內,深恐欧青妄生事端,误了大事,乃迭忙举杯对他欠⾝道:“欧儿为了小弟之事,受尽辛苦,小弟时刻于心不安,我想藉此机会,以紫姐姐的佳酿,敬兄台一杯,略尽微意。”说罢,竟自首先⼲了。 欧青当此如许众人面前,只好亦饮満一杯,并躬⾝答道:“徐兄何必如此见外,弟奉师命,尚未对兄略尽⽝马之劳呢!” 他口里虽是如此说,心中却暗自骂道:哼!刚见一面,就姐姐长,姐姐短的,硬讨近乎,拍马庇,想不到你是个见一个爱一个,女人的能手哩! 酒过三巡,紫⽟女以主人⾝份,又向每人敬过一杯,然后妙自含情的瞟了⾝旁的徐⽟麟一眼,对神剑北童笑道:“童老前辈,适才所言先师才学,普天之下,不作第二人想,可是我今天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哩!譬如说吧,先师虽然设计得这所‘不归别庄’,里里外外,飞鸟莫进,神鬼难出,但是三位却能混得进来,且未遭到阻挠,这岂不是強中还有強中手吗?” 神剑北童哈哈答道:“我等之所以能进⼊贵庄,还不是偷偷摸摸搭上‘死亡之车’的关系,那能说是凭本领而来呢?” 紫⽟女略微颔首道:“这一点姑且不论,可是这位麟弟弟,⾝⼊最厉害的那座‘回旋之路’,实为百年来全⾝而出者之第一人,敢问童老前辈,这又当如何解释?” 神剑北童略作沉思,笑道:“我这位徐老弟,乃是个福缘最厚之人,自是又当别论了!” 他这种答覆,可以说是圆滑之极,且语意双关,紫⽟女冰雪聪颖,那有不明其涵意之理,故而嫣然一笑,使亦不再多言! 欧青将紫⽟女对徐⽟麟的另眼相看,虽妒念顿生,醋火中烧,但也只有強忍于心的份儿。 徐⽟麟因急于要如飞云堡中情况,以及赶赴东海莫琊岛搭救秦大川与杨金萍,随満饮了一杯,向紫⽟女问道:“紫姐姐,家师老人家来此时,除了对姐姐说秦大川与杨金萍二人,被莫琊一枭掳去之外,不知还有别的重要消息没有?” 紫⽟女停杯笑道:“麟弟你先别急,姐姐自会把一切经过告诉你的。” 说著,又向诸人敬了一番酒,然后不慌不忙的道出了如下情事—— 原来东道上清真人,被山雁老人寒雁传讯,请至锯齿山落魂峡古月洞时,天山神尼带领公孙小倩姑娘,已自先到。 上清真人由公孙小倩口中,得悉徐⽟麟出道之后的一切经过,甚是欣慰。 后来北僧灵空禅师与南叟南海老叟,也都相继赶至。 于是绝迹江湖六十年来的“宇內四绝”又复行聚首,故人相会,自是互道往情。 此际又加上了一位医术神奇,武功莫测,向来极少过问世事,啸傲山林的北雁老人,于是四绝已变成了五老。 五老会商,自是为了应付“五巧”复现,企图向太乙门強夺“紫⽟狸”但“紫⽟狸”乃关系著“玄天秘岌”之秘,倘被“五巧”得手,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雨。 北雁老人将此秘密对四绝宣布之后,共同感到当前局势之严重,已不能再让他们置⾝事外了。 计议之下,决定在徐⽟麟泰山大会之前,监视魔踪,秘密防范。 因此,南叟北僧两者,前往金岭镇暂住,睹中保护太乙门古墓。 西尼与变徒公孙小倩,则去⽩云堡居停,并以神雕担任连络任务。 北雁老人仍居古月洞,作为连络指挥之中心。 更道上清真人,因有神鹰“天云”代步,则去探听与监视群魔行踪。 上清真人离开锯齿山不久,便发现了“五巧”之二——巧云掌邢刚与神行无影尚君的行迹,一路跟踪下来,便到了东平湖畔的逍遥山庄,经过探息,乃知非但“五巧”齐集此处,而且中条“六不全”也由逍遥山庄庄主,夺命飞抓苏文彪请出,另外尚有一些黑道枭雄,参与其谋,表面上似是以“五巧”为首,实则苏文彪幕后纵。 但因神行无影尚君,在太乙门古墓附近,败于徐⽟麟剥下,为维持诺言,时下不拟发动,单等泰山之会,再行图谋,似是对“紫⽟狸”已志在必得。 上清真人得悉如上消息之后,顺道经过徂徕山,本想一会爱徒,及至飞云堡,以云游道人面目,见得万里疯侠程百康,始知爱徒尚未返回,乃即怅然而去,但却从疯侠口內,详知杨金萍与秦大川两人,因担心徐⽟麟的安危,已离堡寻找去了。 后在金岭镇附近,见到莫琊一枭亲率大批人手,拖著一轩黑⾊马车,向东海方向驰去,捉到一个落后之人,经过询问,始知车內掳的正是飞云堡的秦、杨二人。 他老人家当时本待出手相救,唯恐露出⾝份,于整个大局不便。同时地想到莫琊一枭,掳去两人,其目的地无非是向徐⽟麟进行要胁“紫⽟狸”而已,想来尚不致有何危险,是以作罢。 只因上清真人所跨“天云”饮⽔之故,无意中降落于“蔵龙⾕”中“翠竹小轩”旁,始与紫公主相见,但彼此并不相识,然而上清真人何许人也,一见此地景物及紫⽟女那种超凡绝尘的姿容,触动疑忿,相诣之下,才知彼此来历。 紫⽟女对上清真人大名,自是知,而上清真人当然也知道江湖上有个飘忽神秘的紫⽟女,是以真人要求紫⽟女出手救援秦、杨,并将徐⽟麟之事一一告知,且望其能于泰山之会,出而助拳。 紫⽟女一切都应允下来,并即派遣“沂山魔女”、赛西施马大嫂与碧⽟三人,驱“死亡之车”驰救。 可是莫琊一枭刁滑之至,已将人马化整为零,逃得踪影俱无“死亡之车”乃徒劳往返,但却无意中竟将童、徐、欧三人,带进“不归别庄” 紫⽟女叙说至此,徐⽟麟急道:“既然如此,小弟不想再留此打扰紫姐姐,我必须赶去莫琊岛,搭救秦大川、杨金萍两人脫险…” 神剑北童与欧青也同时站立,道:“颇蒙姑娘优待,我们就此谢过——”深施一礼,就待离席同去。 紫⽟女⽟臂一摆,媚娇笑道:“各位且慢,你们这样走不出‘蔵龙⾕’半箭之地,同时,我还有更重要的消息宣布哩!” 徐⽟麟、欧青、神剑北童,都不噤为之凛然怔住! 紫⽟女二二目上住了即辞去的徐⽟麟、神剑北童、欧青三人,情恳意切的又道:“各位诣勿燥急,须知今⽇之局,不是三位赶去莫琊岛,救出秦、杨两人,就可以了解得了的…” 她行说至此,因见徐、童、欧三人,复又落坐,并且均以疑惑的目光凝注著她,乃稍微停顿,接道:“请问各位时下是几月?” 三人被她这种南辕北辙的发问,更觉得如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起来! “时下乃是初冬十月中旬。”徐⽟麟答道:“不知紫姐姐因何问起时令季节来?” 紫⽟女对他抚媚一笑,并未正面作答,只是以⽟笋般的纤纤五指,曲指一算,道:“这就是了!时下既是初冬十月,那么距离明年三月三⽇,泰山会期,尚有⾜⾜四个多刀,在这段时间里,江湖上波谲云诡,其变幻不知有多少,多大?各位即使能及时搭救秦、杨二位脫险,可是难保武林中人,不再向飞云堡滋生事端?是以,为今之计,固然要设法去救秦、杨两位,而更重要的问题,乃在于如何使江湖人物,在会期之前,能停上明争暗斗,不再对太乙门古墓,以及飞云堡进行⼲扰,俾使我们能藉此机会,多请几位武林耆宿,届时出而助拳,以增声威,并加以妥善布署。” 紫⽟女说完这篇道理之后,连神剑北童那样的老江湖,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深谋远见,暗自叹道:久闻此女侠名远播,行事神鬼莫测,今谋一面,始知传言不虚! 徐⽟麟因事关于己,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紫姐姐所虑极当,但不知有何⾼见,以教小弟?” 紫⽟女沉思半晌,道:“办法倒是有,但不知你们三位中,何人能当此任?” 神剑北童答道:“紫女侠既有良策,请即说出,不妨大家商讨商讨看。” 紫⽟女道:“道理很简单,目前任何武林人物,对‘紫⽟狸’之谋图,只有三条途径可循:其一,就是莫琊一枭的手段,据去飞云堡重要人员,对麟弟弟进行威胁,作有条件的换;其二,麟弟弟由铁臂魔君手中所得者,时下江湖上已大都知道乃是赝品,真正宝物,仍在太乙门的古墓中,古墓虽然机关重重,唐掌门有险可凭,但好汉难敌双手,且武林中长于机关之学者,亦颇不乏人…” 神剑北童忽然截住紫⽟女话道:“紫女侠,可是说这第二条途径,乃是直接向唐松年发动吧?” 紫⽟女颔首道:“正是。其三,等待明年三月泰山之会,各凭真章,决定谁属。但是这第三条途径,除了极少数名门正派之外,恐怕无人选择。是以…” 她说了半天,仍然未归到正题,徐⽟麟已微感不耐,于是截道:“然则,紫姐姐,有何应付良策?” “麟弟你且莫急。”紫⽟女却不慌不忙的道:“很明显:第三条途径,目前勿须考虑应付之策。至于北雁老人,虽然已有准备,由‘宇內四绝’之二,暗中保护于太乙门,但我们要知道,五老乃系久已绝迹江湖之人,非至万不得已,自不愿现⾝出手。所以,要平安无事的度过这段不算短的时间,只有一法,那就是要有一位机智之士,先与北雁老人取得联系,然后能在最短期间之內,以最快的方法,走遍各省,遍告各路武林领袖,要他们在泰山之会前,不得对飞云堡以及太乙门,有所行动,否则,唐松年掌门人,必以⽟石俱焚的决心,将‘紫⽟狸’加以破坏,令那人人得的‘玄天秘笈’,永失著落。如此以来,武林同道,必将互相监视,而且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而触众怒,我们岂不省却许多节外⿇烦,而有充分时间,以作准备了吗?” 神剑北童忽的拍案叫绝道:“紫女侠心思慎密,擘划至周,老朽枉活了这把年纪,竟未思虑及此,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呵!” 紫⽟女笑道:“童老前辈,你老先别给我往脸上贴金!既未找到负此重任人选,而且那最快速的办法也没想出哩?” 欧青微一流忖,霍然立起,拍拍脯道:“在下不才,愿当此任!” 徐⽟麟灵机一转,喜形于⾊,抢道:“紫姐姐,你那最快的方法,小弟也有了…” 紫⽟女对他展颜微笑,道:“你可是要借用令师的神鹰吗?” 徐⽟麟含笑点头,表示已被她言中。 神剑北童哈哈笑道:“这不一切问题刃而解了吗!欧师弟,只好辛苦你走一趟啦,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就分头进行去,你先回锯齿山,我同徐老弟赶到莫琊,营救秦、杨两位要紧。” 于是—— 紫⽟女命碧⽟取过文房四宝,由徐⽟麟修函上清真人,言明借用神鹰“天云”因由,欧青带去。 紫⽟女复向赛西施马大嫂,附耳低言了一番,马大嫂颔首应命而去。 欧青趁徐⽟麟埋首修书之时,向紫⽟女打趣道:“紫女侠,适才所言我等离不开‘蔵龙⾕’半箭之地,不知是何用意?” 紫⽟女何等机伶,虽未看见他说话时的表情,但在其语意中,已察知他心里不甚服气,是以笑道:“欧贤儿请勿误会,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用意,只不过是我以为各位对此地路径不,不易走出而已。” 欧青之所以⾝而出,愿退锯齿山并担任传话江湖之任,其实是另有打算,此际见紫⽟女不肯明⽩说出,他们何以无法离此半箭之地的道理?随暗下咕啜道:我何不藉此机会试探一番,将来再… 紫⽟女见他沉思不言,心知必是又在动什么脑筋。她本就对他那种故作神秘的行径没有好感,后来又听他问及此事,料知乃是对“蔵龙⾕”有意试探,于是黛眉微轩,计上心来,笑说道:“欧贤兄若果对‘蔵龙⾕’有趣兴,不妨以盏茶时间为限,先走出‘翠竹小轩’试试看,倘若贤兄能够离这所小轩四周的竹篱,那么我也就不须要再命马大嫂劳动了,如果万一走不出去,我再设法送你,也不为迟。” 欧青听得心头一震,万没料到紫⽟女竟将其心事看穿,且直言令其一试!于是心念微转,哈哈笑道:“紫女侠,如此说来,乃是按心要在下献丑一试了!好吧,我就再领教领教令师‘天地一尊’的旷世绝学——”说著,竟自起⾝向“翠竹小轩”前外走去。 神剑北童方待出言相阻,紫⽟女对他螓首微摇,盈盈笑道:“令师弟机智过人,让他去吧。” 神剑北童面⾊冷肃,把头连摇数摇,叹道:“老朽这位师弟,是个心服口不服,不到⻩河心不死之人,将来定吃大亏,唉!…” 他说到这里,沉思半晌,似是若有所忆的又道:“敢问紫女侠,适才所言有重大消息宣布,不知这消息为何?” 徐⽟麟已将书信写妥,听到神剑北童后面之话,迭忙说道:“不是童老哥哥提起,小弟倒还忘了,紫姐姐快请把你所得的重大消息宣布一下吧?” “你这人就是有些急心眼见!”紫⽟女一双剪⽔秋瞳,瞟过徐⽟麟那张俊美的脸庞,故作娇嗔道:“其实,我所要说的消息,此刻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说与不说都是一样。” 神剑北童问道:“紫女依此言,令老朽甚为不解?” 紫⽟女道:“据敝庄武相古之洞前辈,⽇前归来所说,‘神州二奇’两位隐士,已在闽西‘王华洞’出现,正以山野散人装扮,沿途北来,而且昆仑派联合了雪山、崆峒、点苍各门,亦将散布于江湖上的⾼手弟子召回,各派掌门人齐集昆仑山‘紫灵洞’会商,风闻亦是为了‘紫⽟狸’之故。还有…” 徐⽟麟急忙截住紫⽟女话头,问道:“还有什么?紫姐姐。” 紫⽟女面⾊微凝,接道:“还有西蔵图喀兰宮的密宗派僧侣,亦出派大批人手,向中原而来,谅必亦与‘紫⽟狸’之事有关,所以适才所出愚策,便是针对这些宗派的举动而发。” 神剑北童听罢,忽然哈哈大笑道:“当今江湖上既有这些重大举动,更⾜证明紫女侠所出上策,实乃对症良药…” 他话至此处,停顿有顷,倏的目露精光,掠了紫⽟女与徐⽟麟一眼,使两人都不由微怔! 但见神剑北童抬手撮了一下那净光无胡的下颔,神⾊变为肃然,又道:“想不到‘神州二奇’两位前辈⾼人,也已复莅江湖,如今令师‘天地一尊’虽已逝世,但有女侠这般⾼徒,自是青出于蓝,起而代之。那么‘一尊’、‘二奇’、‘四绝’、‘五巧’、‘六不全’,不是又将大会群雄了吗?哈哈!看来今后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滔天风浪,老朽已行将⼊木之年,竟赶上了这场盛会,难得,难得!” 他说话之间,神情豪迈,似是能看到一场惊天动地的武林盛会,是他生平中之一大幸事,此人真是老而不朽! 紫⽟女“噗嗤”一笑,说道:“童老前辈,适才所言,想必还忘记了几个人吧?” 神剑北童面⾊忽的变得更为肃穆,稍一沉昑,道:“紫女侠可是说得当年的‘东海三魔’吗?” 紫⽟女点头道:“童老前辈所猜不错。” 神剑北童道:“不过据家师透露,这三个老魔,在六十年前已死于泰山,所以…” 神剑北童认至此处,突的沉思不语,似是在追忆一件什么事情?…花开二朵,话表两头,这里暂且按下神剑北童、紫⽟女十徐⽟麟三人的谈话,且说:三才剑欧青按心要探采这“蔵龙⾕”內,究竟有些什么厉害?以便…他大踏步的昂然迈出了“翠竹小轩”沿著门前通往翠竹掩盖下的那条小木桥的甫道,往前走了约有十来步远,忽的眼前一花,原来所行走的小径,此刻蓦然变成了纵横错的数十条,而且自己停⾝之处,正在这些错的小径岔口上,再看那独木小桥时,已失去所在,转首四望“翠竹小轩”却在每条小径之端,出现了同样的一所。 这变化太也神奇,令人简直不敢置信! 欧青流目环视了一周,心中大骇,暗自沉忖道:我已在她面前夸下海口,倘若就此作罢,岂不被她更为卑视! 然而,这些纵横错,不分南北东西,四通八达的道路,究竟要选择那条好呢? 行思间,猛一抬头,只见面前一条小径之端“翠竹小轩”已隐没,独木小桥又自出现,心下大喜,正待举步行去,目光不由向四周又扫视了一下,便生生将举起的脚步放下。 原来他目光所触之处,在每条小径之端,同样的出现了一条独木小桥,而那一座一座的“翠竹小轩”却在刹那间都没有了! 这两种不同的变化,仅仅是在他微作沉忖之间而发生的,怎不便他觉得离奇古怪之极! 神剑北童对他下的评语,真是半点不假,他是个道地的心服口不服,不到⻩河心不死之人! 他虽觉得这种神奇变化,匪夷所思,暗自凛惧,然而他并不死心。于是心中一流,打定了一个主意,真气微凝,已自施展出提纵之术,迳向前面的独木桥掠去。 欧青的轻功造诣,固未臻化境,但也并非是个弱手,轻功施展,一掠之势,何止数丈? 可是说也奇怪,尽管他纵跃得多快,多远,而面前那只独木桥,距离他依然那么远近! 他向前纵跃一丈,木桥似是后退一丈,他纵跃的快,木桥后退的亦快,始终和他保持著原来的那段距离。他之往前飞掠,似是在原地打转一般! 半天,他停住提纵,流目四瞩,这才发现原来仍在原地,竟未纵出半丈之远! 四周依然是纵横错的小径,小径的每一未端,翠竹丛下,木桥宛然,看来也不过是二三十丈之远,但却咫尺天涯! 欧青至此,始才觉得紫⽟女之言,并非大话吓人“蔵龙⾕”确是外人寸步难行! 他原意是想向著一个方向试试,倘若不行,使再改变另一个方向,如今既然纵跃了半天,仍在原地不动,此念也就只好打消了。 紫⽟女和他相约,本以盏茶时间为限,但他离开“翠竹小轩”之后,何上已经有了半个多时辰。 北雁老人在“古月洞”前,以石头布成的阵法,在他心中,已是天下无双,但与此际“翠竹小轩”前的变化,两相比较起来,实乃小巫见大巫。 至此,他已经是心服口服了,而私下里重返此地,偷学那“九幽地府”中的骷髅招式之念,也不由打消了大半。 他想重返“翠竹小轩”向紫⽟女认输,在他这也算不了是一件什么奇聇大辱,原因是“天地一尊”乃武林中数百年来的一位至尊至圣的奇人。 可是“翠竹小轩”已不知隐于何处?… 欧青正在低头沉思间,蓦闻⾝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回头看时,紫⽟女正向他姗姗行近,后边跟著神剑北童和徐⽟麟两人。 紫⽟女莲步停住,黛眉微轩,娇笑一声,道:“欧贤兄,超出预约时间已数倍,怎么还未走过那木桥呢?”语音虽甚娇柔动听,但却含有打趣之意。 欧青脸上一阵辣火辣的难过,直似被人重重的打了两记耳光,好在面垂黑纱,别人自是看不到他的神⾊。他两手一摊,作了个莫可奈何的样子,表示出无所谓的答道:“紫女侠这‘翠竹小轩’,确是使人难杂半箭之地,但不知令师‘天地一尊’老前辈,在此布下了什么阵法,刹时之间,就有那多的变化?” 紫⽟女焉有不知他特别提出“天地一尊”来,实是藉以掩饰此际窘态,心不暗道:这人也太狡滑,倘若我不对他无意中说出师承来,看他现下还有什么托辞?于是笑道:“欧贤兄,如果对‘蔵龙⾕’有兴光临,事过之后,不妨随时枉驾,不过现下我可以告诉你,‘翠竹小轩’乃是先师小技,所布成的‘咫尺天涯’,有惊无险,至于‘不归别庄’那就大不相同了!” 欧青万难想到紫⽟女,直似神明一般,竟将他心中所想,完全看穿,不由心下微震,心机一动,藉题支吾道:“在下与师兄等,误⼊贵庄,臻女侠盛情招待,来⽇自当专诚前来致谢,不过在下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女侠能否兄台?” 紫⽟女答道:“欧贤兄知何事,不妨请讲,只要我所知道的,无不奉告。” 欧青流目环视了一周,见一切又恢复旧观,停⾝之处,离那“翠竹小轩”也不过是十丈左右,距独木小桥,则尚有倍远,由竹丛下望去,便是那所花园。稍一流忖,道:“在下至今不明的,就是这‘蔵龙⾕’中,只有一所花园,怎的不见‘不归别庄’的房舍呢?” 紫⽟女尚未答言,神剑北童也跨前半步,道:“老朽也觉甚是奇怪,我们明明是看见‘不归别庄’有许许多多的屋宇,怎么现下却一无所见,尚请女侠明以兄台?” “‘不归别庄’与‘蔵龙⾕’,名是两地,实则为一。”紫⽟女答道:“只因‘蔵龙⾕’ 被前面的那山脚所隔,遂分为两地,各位进⼊的‘不归别庄’,便在山脚前面。此处名叫‘不归园’,乃是‘蔵龙⾕-中的绝地,四周⾼山陡壁,无路可通,只有前面山脚下一条邃道可以出⼊,出了邃道,则是‘不归别庄’,出了‘不归别庄’,也就离开了‘蔵龙⾕’。” 神剑北童急忙问道:“然则那‘九幽地府’和‘迥旋之路’又在何处?” 紫⽟女答道:“这两处机关,就在那山脚之中…” 她说至此,略微一停,又道:“‘不归别庄’里,到处机关遍布,凡是进⼊之人,走来走去,最后都必走进那‘回旋之路’,而‘回旋之路’里有三座机关,⼊口为三,实则里面互通,厉害无比,连我也未进⼊过,百年来仅有一人连闯三关,且丝毫未损的退出。” 她说罢,回头对徐⽟麟嫣然一笑,情态万端,直把个欧青妒得心头发抖! 神剑北童看了徐⽟麟一眼,哈哈笑道:“如此说来,我这位小儿弟,可说是大开眼界啦,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厚福!” 说罢,复向紫⽟女与徐⽟麟神秘的一笑。 这情形看在了欧青的眼里,惑然而解,而更醋意横生! 徐⽟麟把头连摇数摇,笑道:“那里边的是危险万分,现不想来,犹有余悸,老哥哥倘有趣兴,不妨我带你去看看…” 忽然一阵车轮轧轧之声,徐⽟麟把话停住,纵目望去,只见独木桥前面,又驶未了那辆“死亡之车”不过乃是由二马拖曳。赛西施马大嫂,⾼坐车辕。到在桥头,将马勒住。 “啊!‘死亡之车’!”徐⽟麟惊呼道:“紫姐姐,你要我们乘坐这辆怪不吉利的车吗?” 紫⽟女点头道:“是的。不过现下我须让马大嫂先将欧贤兄送走,你和童老前辈,尚须留此三⽇。” 徐⽟麟不解的问道:“要走何必用此车相送?” 紫⽟女道:“各位武功虽強,若不乘此车,便离不开‘蔵龙⾕’的,而且这车的行速快捷,也好节省许多时间。” “不归别庄”中,紧靠荷塘边的一所厅房里,此际,正是菜香酒浓,筵席盛开。 席上仅有三人。一个是发须如银,面容清湛的去⾐老叟。一个是位⾝著青⾐的中年妇人。另一个则是位満脸孩提之气,看来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道童。 那中年妇人,头上青丝乌亮,黛眉斜揷⼊鬓,凤目含俏,面⾊⽩里透红,犹如荷瓣,顾盼之间,风韵万千,看来她在青舂时,也必是位绝代风华的佳丽! 然而—— 奇怪,这位中年妇人,却口口声声的自称老⾝长,老⾝短的,正如那位道童自称老朽一般的不恰当。 读者自然明⽩,这位自称老朽的幼童,便是年已届百的神剑北童了,可是这位玄⾐老叟与青⾐妇人,又是谁呢? 从那位看来已是耄耋之年的去⾐老叟,和那位最多不过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的彼此谈话与称呼中,两人似是夫关系,果如此,这可真的是“満树梨花庒海棠”了! 半点不假,他们确是夫妇。这时只见那玄⾐老叟,手拈酒撙,对神剑北童笑道:“童儿,老夫夫妇,自主人‘天地一尊’遁迹武林之后,便也甚少在江湖上出现,想不到我们邻一会,晃眼已二十余年,人生若梦,为观几何?此番故友重逢,实是难得,来,老夫和拙荆,向童儿⼲一大杯!” 他说著,酒杯却并未凑近嘴,但那樽中之酒,却忽的化作一缕⽩线,直进他的口中。 那中年妇人,向神剑北童盈然一笑,举杯在手,也一饮而尽。 神剑北童忽的将面前満盛浓酒之杯,以食中两指,微微一弹,只见那酒杯倏然离桌飞起五尺多⾼,半空里竟自停住不动,而神剑北童却于此时,又以一只中指向那酒杯一指,复凑上嘴,杯中之酒,就在这时,也突的冒出,变成条细小的⽔柱,弯曲的向他的口中窜进,少顷,⽔柱倒尽,那酒杯也冉冉下降于原处,竟然毫无声息。 两人就如此的以敬酒为题,各自显露了一手骇人听闻的绝艺。 神剑北童饮毕,哈哈笑道:“二十年来,古兄武功精进又上层楼,‘⽟龙饮’已练至此种程度,实令老朽自叹弗如!” 他这话确非当面恭维之辞,须知“⽟龙饮”完全是一种气功,非但能将数人外之物,昅进口中,犹能呵气伤人于无形,然而非有上乘內功之人,却不易练成,而练到昅⽔成线之境,尤为不易! 玄⾐老叟在神剑北童话毕,却自谦虚的答道:“老夫二十年的时光,已空自跷跑,雕虫未技,敢在童儿面前献丑,尚请多多赐教。倒是童兄的‘神功指’,练到以气御物之境界,实令老夫望尘莫及!” 两人都是彼此互相恭维谦辞,但实际却也都是实话,并未过甚。 这时,一名小婢,已将各人面前酒樽复又添満,神剑北童举杯向玄⾐老叟,久⾝道:“古兄何必硬要往老朽脸上贴金,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你那手‘⽟龙饮’功,纵观当今武林,在老朽看来,已不作第二人想…” 他话说至此,稍微一顿,转眼向青⾐妇人笑道:“嫂夫人非但罗万机,文才绝世,尤其伫颜有术,风华未减当年,来来来,万事莫如杯在手一生几见月当头,老朽也回敬贤伉一杯。” 神剑北童话毕,正待首先⼲杯,却被那青⾐妇人,用话阻住道:“且慢,童兄所言,应由老⾝来说才对。不过你已经说了,为老嫂子代劳也不为多,‘伫颜有术’一辞,该由谁属,叫之洞来评评吧?”说著,向神剑北童展颜一笑,竟将面前之酒,当先饮尽。 玄⾐老叟哈哈笑道:“应该,应该,童兄你这‘伫颜有术’一辞,应由谁属,我也不说啦,你且照照镜子吧。” 神剑北童被他们夫妇一唱一和,弄得一时怪不好意思,面泛红润,把酒饮尽,也笑道:“好,好!这话算我没说就是,这才叫做好汉难敌四手,強嘴斗不过两口哩!” 于是三人一阵哈哈大笑!其实神剑北童,其所以有此孩提模样,并非是伫颜之术,实乃是一种理生上的畸形发展而已,放在那中年妇人话后,甚觉难以为情,但他究竟是个颇俱素养的江湖豪士,对这些小节,自是不为计较,且事实上自己本来就长得⾼不过三尺,叫谁看也是个小孩子呢! 青⾐妇人的实际年龄,已逾九十之多,但她确是“伫颜有术”而又不抛头露面于江湖,忍受风霜之苦,是以有此容颜。 她的武功倒无出奇之处,但是蔵珠玑,才华绝世,与玄⾐老叟本是一双恩爱夫,但因玄⾐老叟酷嗜武功,遂随夫投⾝“天地一尊” 她复姓皇甫,名叫如冰,只因文貌双绝,而又受“天地一尊”之倚重,凡“天地一尊”在江湖上之一切侠举,十数年中,无不由其参与共谋,是以“不归别庄”中人,乃呼之为“文丞” 至于玄⾐老叟,便是紫⽟女所说的“武相”古之洞。此人少年时,风流倜傥,一表人材,本有良好武功基础,复受“天地一尊”之陶冶,一⾝本领,傲视江湖。 但因“天地一尊”当年虽为武林中之至尊至圣,却是位道地的恬淡名利之人,固是侠踪遍及宇內,然无创派争霸之图,是以“不归别庄”的武相古之洞,徒具⾼深艺业,而无用武之地。 之后“天地一尊”绝迹武林,古之洞虽曾在江湖上走动过几次,但却都是以游山玩⽔之姿态出现,并未揷手过问世事。因此,江湖上虽曾经风闻过“天地一尊”有“文丞”“武相”为辅,但真正见过其人者绝少,而况这“不归别庄”更是外人无法涉⾜之地呢。 迨至“天地一尊”逝世,紫⽟女继承师业,成为“不归别庄”的主人,古之洞乃以“玄⾐叟”之名,襄助紫⽟女行侠江湖,是以武林中乃有“玄⾐叟”之名,但却不知“玄⾐叟”就是武相古之洞,而更不知紫⽟女与“玄⾐叟”便是当年那位武林至尊的传人。 紫⽟女出道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在京师中,于夜一之间,诛戮了篡谋首逆十数位朝臣,挽救了当今天子国运,而她却负上了个暗杀大臣的罪名,被朝廷严命州道官兵捉拿,因此,紫⽟女虽侠名大噪,但却行迹至为神秘飘忽,几乎有十年的光景,浪迹天涯。 武相古之洞,在此期间,跟随紫⽟女,到处流浪,而也做下了不少的大快人心之事。然而“蔵龙⾕”却被“沂山魔女”乘机侵⼊,占据了“不归园”好在“不归别庄”机关凶险“沂山魔女”尚未敢越雷池。 那时“不归别庄”中,仅有文丞皇甫如冰,带领著十二名颇俱武功的小婢看守,对“沂山魔女”却莫可奈何。 不过“沂山魔女”对“不归别庄”似亦无意染指,仅是向皇甫如冰,要胁了一条通往“蔵龙⾕”外的秘道,出⼊于“不归园”彼此使也相安无事。 直至紫⽟女与古之洞闻讯赶回,才将“沂山魔女”降服,而“沂山魔女”在痛悔前非之下,乃服了紫⽟女的“缩骨易容神丹”变为绿云小婢,甘心终生服侍紫⽟女。 紫⽟女因情好静,颇有诗词雅兴,乃带著于云梦收服的赛西施马大嫂,及绿云、碧⽟等,居于“翠竹小轩”而武相古之洞与爱皇甫如冰,则留住“不归别庄” 古之洞夫妇与神剑北童相识,那还是在二十年前,夫两人赏玩邻湖风景时邂逅,但那时神剑北童并不知他们夫妇与“不归别庄”有任何渊源。 此番,神剑北童与徐⽟麟披紫⽟女留下,徐⽟麟自是被按置于“翠竹小轩”而神剑北童则被古之洞请至“不归别庄”暂住。 他们相见之后,始知原系二十年前都相识之老友,彼此本就情投意合,此番重逢,正所谓:“久逢知己千林少”自是开怀畅饮,而别后往事,也自滔滔不绝。 武相古之洞,复将⽇前出外归来,所获之消息,又向神剑北童描述了一番,在谈到“紫⽟狸”一事上,神剑北童忽然向古之洞问道:“老朽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古兄能否兄台?” 古之洞喝了一口酒,停杯答道:“童兄何事见问,不妨说来。” 神剑北童微作沉思,道:“就是贵庄那辆曾经打动江湖,迄今犹为一谜的‘死亡之车’,不知紫⽟女何以复令其四出?如此以来,岂不惹人注目,又将引起武林中的轩然大波?” 古之洞尚未作答,皇甫如冰却展颜笑道:“此事有关敝庄小主人紫⽟女的终⾝大事,亦复与那人人得之‘紫⽟狸’相⼲。” 神剑北童沉思片时,大惑不解的问道:“嫂夫人此言,实令老朽费解,可否明以见告?” 皇甫如冰故作神秘的微微一笑,道:“童兄对于此事,是故作不知?抑是…” 神剑北童未待皇甫如冰话毕,急道:“老朽也许是越老越糊涂了,实乃不知,何敢故意装幸?” “那么还是由老⾝告诉你吧。”皇甫如冰伸出了两只⽩嫰的手指,道:“第一,我们小庄主紫⽟女,童兄当该知道芳龄几许?第二,那被武林中视作奇珍异宝的‘紫⽟狸’,其本⾝就已价值连城,但是另外还关系著一部奇书的所在,想童兄定必知之?” 神剑北童若有所悟的答道:“第一,贵庄主紫女侠,芳年也不过是二十三四许人;第二,‘紫⽟狸’关系著一部奇书,乃是‘玄天秘笈’。据说这部秘岌,所载武功,世无匹敌。但是这些老朽依然不懂,究与‘死亡之车’的出现江湖,有何⼲连?” 武相古之洞忽然揷嘴接道:“如冰,你就快将这件事情的因由说出吧,何必老对童兄兜圈子呢!” 皇甫如冰微微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们少庄主紫⽟女,芳年既已二十三四,总不能老是小姑独处呀!但是老庄主‘天地一尊’,逝世前所留遗言中,明⽩的指定,她的未来夫婿,必须能闯出‘回旋之路’的人物,可是我们这‘不归别庄’,既存深山⾕,复又机关遍布,休说江湖中人,本就无法找到,即使找到此地,如果知道危险重重,试想谁还敢舍上命来闯呢?…” 她说到这里,稍微一停,面现喜⾊,接道:“也许是天缘注定,想不到‘死亡之车’,在少庄主手中,第一次出现,就如愿以偿,给她带来了位如意郞君,想来第二次出现,必能夺得那‘紫⽟狸’了!” 神剑北童听到这里,倏然变⾊,急道:“嫂夫人可是说,紫女侠要和他…而且也要揷手夺取‘紫⽟狸’吗?” 皇甫如冰一见神剑北童那种惶恐神情,也接著面⾊微凝,道:“怎吗?难道说以我们少庄主,贵为当今天…”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迭又改口道:“少庄主绮年易貌,美拟天人,而且⾝为武林至尊传人,还配他不上不成?而对‘紫⽟狸’的争夺,难道还不够资格吗?” 神剑北童情知皇甫如冰,已把其言误会,乃莫可奈何的头摇叹道:“嫂夫人请勿误会,老朽非保此意,唉!我那位小老弟已经有了心上…” 门外忽的出现两人,把神剑北童的话语打住,三人凝目看去,正是紫⽟女和徐⽟麟,舂风満面,并肩行来,赛似一对天降金童⽟女,简直令人羡熬! 依然是由四匹长程健马,拖曳著那辆令人刺眼注目的“死亡之车” 但是,车辕士都换了个奇丑无比,⽩发飘飘的眇目老妪。 只见她昂坐车前,手摇长鞭,神气无比! 四匹乌黑发亮的健马,本就用不著她加鞭催赶,蹄下如风,虽在崎岖的山道上,却疾如行云流⽔。 车行好快,不多久使出了沂山,转⼊一条道上,向东北方向绝尘奔驰著… 丑怪老妪对于此道,自是驾轻就,而曳车的也正是四匹异种识途良驹。因为在三⽇之內,她曾驱此车,由这条道路上往返过一吹。 不过这次她乃是送人驰往东海莫琊岛,在未到上次去过的锯齿山之前,需要改道直往东行。 然而,时下距那岔口尚远,她自是毫不在乎的闭起那只独目,藉以养神,以恢复连⽇来之奔波疲劳。 车门依然是噤闭著,而车里此际却坐著两位江湖豪士,也在默默无语的,自回想近来所遭遇的种种,以及未来的… 由于两人年龄上的悬殊,以及遭遇上的不同,以故,彼此所想互异,不过在大体上说,却也是殊途同归的。不要细说了,这两位“死亡之车”的乘客。 自是在“不归别庄”作客三⽇。现在驰往莫琊,拟救秦大川与杨金萍的神剑北童和徐⽟麟了。 这时,神猿狒狒,已在徐⽟麟的⾝边,浑然睡著。它,的确也太辛苦了,自⼊“不归别庄”中了赛西施马大嫂的“五毒⽩骨钉”流过许多鲜⾎,几乎丧生,复又被因于“踪巷”冲突了好久! 徐⽟麟毗著两只星目,在追忆著“不归别庄”中,小住三⽇的亲切… 紫⽟女柔情似⽔,若仙子,直似等待撷取的一只透了的苹果…—— 那是一个青舂少女,成至巅峰的魔力啊! 这种魔力,要与一个未成的少女比较起来,又自大不相同! 如果把女人比做一杯酒的话,那么一个未成的少女,该是杯葡萄酒,虽甜美芬芳,却是缓和的;而一个业已完全成的女子,则将是一杯“竹叶青”其是急进的,刺的,散发著強烈的惑之浓香。 诚然,好⾊如好酒;试想一个酒徒,那个不选择一杯富有刺的醇醪呢? 那家的驴儿不吃草,那家的猫见噤掉了腥,世上还能找到个不吃肥⾁的胖子吗? 那个男子不好⾊?那个女子不怀舂? 徐⽟麟固非是个登徒子,而紫⽟女也不是个女流,然而,他们是人;是人,就免不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基本本能冲动与要求,而况他们正是一双青舂正炽的男女呢? “翠竹小轩”留客三⽇,窗前对奕,共桌同,花间月下,耳鬓厮磨,情愫缱绻,细语绵绵⼲柴移近了烈火,能怪它燃烧吗? “蔵龙⾕”原常四季常舂,而在此初冬时分,更是了无寒意。 紫⽟女和徐⽟麟,午膳酒后,稍感闷燥,随双双援手往“不归园”中散步,观赏那百卉斗,粉蝶成双,触目景⾊,尽是撩人舂意。 于是,相挽而至翠竹掩盖下的小溪,视那混混清流,鱼游成对,更觉可爱! 紫⽟女忽然若有所感的,对⾝旁未来夫婿,媚眼一瞟,娇笑道:“麟弟弟,我问你几句话,你能答出来吗?” “紫姐姐,你说吧,我试试看?” 紫⽟女仰首望望头上青天,道:“在天愿做什么?” “在天愿做比翼鸟。” “那么在地呢?” “在地愿做连理枝。” 紫⽟女格格笑道:“都答对了。”接著⽟臂微抬,向溪中指道:“倘若在⽔里呢?” 徐⽟麟毫未思索的顺口应道:“在⽔愿做比目鱼!” “好,我们就先做做比目鱼吧!” 是两人脫去鞋袜,卷上腿,便在小溪中捉鱼嬉戏起来。 两人嬉戏一阵,微觉疲累,随并肩生于溪岸稍憩,腿两却依然伸在⽔中,让那缓缓清流冲洗著,这情调自是颇饶逸趣! 徐⽟麟低头向⽔里一瞟,心头如小鹿般的撞跳! 原来他此时才注意到紫⽟女那双欺霜赛云的圆浑小腿,以及圆圆的⾜踝,竟是生得那般的令人可爱! 他幼居深山长大,这还是第一吹见到少女们不易被人发现⾁体部份哩,怎不使他砰然心跳? 年青女人的那腿双,对男人的惑,要比糖莫之对于孩子还大啊! 徐⽟麟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既爱吃糖莫,而对那人的⽟腿,更是留意不舍。 此刻,他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脸见燥,心见跳,久久抬不起头来。 紫⽟女见他低头不语,螓首微侧,发现⾝边人的一双星目,正自痴呆呆的,凝视著她那双揷⼊⽔中的小腿,兀自出神。于是—— 一颗流浪已久的芳心,经张自庒迫的热情,忽然如决口河堤,一起迸发出来! 她,媚娇一笑,一条躯娇,竟自软绵无力的斟斜的倒在徐⽟麟的怀中,眯著两只直噴出火星的凤目,气迫使,呻昑而呢喃以的道:“你…你…好坏呀…” 徐⽟麟轻探猿臂,直似从⽔中捉住了一条滑溜的鳗鱼,生恐被她跑掉,抱了个紧紧不放! 接著,像猫见了鱼一般的那只馋嘴,忽的庒上那颗珠。 此际,他所感觉的:有点像海,又有点像小猫的嘴巴,那味道是综合的,你可以自由的联想,类似的联想,或是花儿的香,粉儿的香,草儿的香… 紫⽟女也成了只放成的小野马,再也没有什么礼教能够来-得住型;她和他同样的追求著那未曾尝受过的念… 要爆发的终于爆发了—— 就在这一天,⼲柴触著了烈火,而且熊熊的燃烧起来,无法遏上的燃烧起来… 他们要让这把熊熊火焰,把他们的灵与⾁尽情的燃烧,甚至… 他们顿感万念俱灰,世界已不复存在;而也觉得万念俱佳,宇宙是多么的美妙啊! 梦般的飘忽,云样的悠悠! “人生若梦,悲几何?譬如朝露,去口无多!” 这诗句,用在此处,那该也是最恰当不过的! 巫山雨云,锦被浪翻,死蛇般的绕,猛虎般的凶残,落红点点,软语绵绵,两相缱绻,但愿天长地久无尽期!—— 这,乃是至真至宝的人生妙境呵! 徐⽟麟直似一场妙景横生的舂梦,而那闪电似的心灵萎缩的一刹,是他此生空前未有的呀… 车行颠簸,而他追忆此境,犹觉⾎脉贲张,急剧奔流… 他更清晰无比的记得:紫⽟女満额香汗涔涔,樱口松开啃咬著的锦被,娇无力,目蕴泪光,动人爱怜的对他说道:“妾⾝奔走江湖,刀光⾎影,因风险浪,千有余年,守⾝如⽟,今已尽属于君。幸有金钗⽟佩之盟在先,虽未行周公之礼,然今生此⾝已非君莫属,望君怜妾乃一飘零孤女,常相厮守,则妾复何求?” 他亦志坚意快的答道:“卿请放心,只要⽗⺟家仇得报,即当偕汝遁隐山泉林下,共享鱼⽔之。” 紫⽟女想不到⾝旁这位年轻的武林俊彦,情竟是如此的恬淡,那么先师“天地一尊”那万流归一的去愿,岂非将无法达成?于是无限幽怨,温婉的说道:“妾非系叫君遁迹山林,不问世事;而是圣君莫作罔情之人也。” 徐⽟麟听到紫⽟女说出莫作罔情之人,不噤心头为之一震! 他本是个侠骨柔肠的情中人,只因紫⽟女以死相胁,才和她订下了金钗⽟佩之盟。在他想来,他与苏⽟娇之间,虽无任何盟约,但他深知苏⽟娇是爱他的,她为他吃尽苦楚,被褚呈祥陷于蛇牢,几乎送掉命。 徐⽟麟初出师道,第一个关心他,协助他的便是苏⽟娇,使他离开师⽗之后,尝受到人世间的温暖,尤其是异的爱温,这自然的在他纯挚的心灵中,深植下爱的种籽,把苏⽟娇认做未来的终⾝伴侣。 而苏⽟娇和他相处的时间里,也不时的向他流露出倾慕之情愫。因此,在两人的心底下已有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苏⽟娇于飞云堡中,不辞而去,所留短简中,虽寥寥数语,但已将其情意全部流露。是以,更坚強了他爱她的意志。 在他追寻苏⽟娇的芳踪至锯齿山,获知苏⽟娇已被北雁老人收留为徒,并传以武功,且转告他泰山之会,定让其见面。他因仰慕北惟老人之名,除为苏⽟娇暗自庆幸外,更深信北惟老人绝不会出言子虚,是以,乃同神剑北童与欧青,急急赶回徂徕山,准备泰山大会事宜。 然而,人生遭遇,往往出人逆料,谁知途中遇上那辆“死亡之车”竟将他们带进了“蔵龙⾕”而邂逅上紫⽟女。 他万难想到:以一位出⾝金枝⽟叶,兼俱倾国倾城之貌的江湖女侠,会对一个藉藉无名的草莽武夫后生而垂青,乃毅然答允紫⽟女所提出之事,而造成了那种严重问题,以至结为秦晋之好。 是孽缘?是福缘?他不知道,地无暇去细想,不过他觉得已自做下了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将对不住心上人苏⽟娇,在此二女之间,更不知将何以自处? 这些解不开的问题,使他陷于惘与痛苦的深渊… 紫⽟女因见⾝边人沉默无语,关切的问道:“君为何事而苦恼?可否令妾以分忧?” 他本是个诚实少年,自不愿撒谎,尤其是对一位爱他以至将整个所有,献与他的女子,随沉思半晌,而把他与苏⽟娇之间的一切,对紫⽟女和盘托出。 紫⽟女初听之时,情态至为紧张,继则无言而流泪,终之,破涕为笑! 此种神情,使他甚为讶异,他担心将有不可思议的情事发生! 然而—— 紫⽟女却在他叙说完毕之后,语意平和的笑道:“由此证明,君非罔情之人矣!获郞如君,妾愿⾜已,名位尊卑,夫复何计?” 徐⽟麟做什么也想不到,紫⽟女竟有恁般的豁达襟,真堪称为江湖奇女! 一颗忐忑的心情,至此方始完全放下,而对紫⽟女也由衷的更加钦佩与爱慕。 在他,自以为今后的问题便是苏⽟娇了,倘若苏⽟娇能有紫⽟女怀之半,则一切问题,当刃而解,鱼与熊掌兼得,天下人何有逾于其幸福者! 之后,紫⽟女又将“天地一尊”之宏愿,以及未来的远大计划,和徐⽟麟共同参商了一番,凡紫⽟女所说,徐⽟麟无不认为是有益于武林之举,自然全部赞同,而最后的结论,则是须待泰山大会之后,再行图谋。 徐⽟麟在此时⽇中,也将其于“回旋之路”学来的一百零八式武功,对紫⽟女说过,她至为欣,并说如此可免去令他再进去练习的⿇烦。 两人在谈到这武功的名称时,紫⽟女说是先师叫它做“归元秘功”因为“归元秘功”可适用于任何兵刃,而徐⽟麟是以剑学来,所以便叫它做“归元秘剑” 这套武功,因“天地一尊”所嘱,连紫⽟女也不会,她特别叮咛徐⽟麟,在泰山之会前,无论如何,不可施展,以免节外生枝,影响大局。 徐⽟麟的思嘲,随著“死亡之车”的头动起伏不停著… 神剑北童却为徐⽟麟的情债,孽缘,不时的作著轻微的叹息… 奇丑,眇目老妪——赛西施马大嫂,⾼踞车辕,驱策著四头长程健马,不停的飞驰著! “死亡之车”这辆百年前曾经出现过的神秘怪车,此刻,正改道指向东海莫琊岛… 在锯齿山雁峰的顶点上,是一片方圆约有亩许的平坦地面。 苍松翠柏,古木掩映中,有两间小小茅舍,四周围以木栅,看来是那么的凄清,孤寂! 十月的天气,在山顶上,已是有严冬已届之感了! 此刻,已是深夜将近子时,北风怒吼著,松沟起伏,直如万马行空,骇嘲狂奔… 碧空如洗,闪烁点点寒星,犹如被鬼眨眼,使这孤寂的山头,倍加凄凉,冷森! 茅舍一灯如⾖,由纱窗上透出微弱而昏⻩的光芒。 蓦地—— “呀”然一声,茅舍的柴扉启处,闪出了一条幽灵似的红影,姗姗地向木栅之外走来。 嘿!这条红影竟然是个女子! 长长的青丝,被散肩头,鹅蛋脸,柳叶眉,⽔蛇般的肢,这女子生得好不佼俏! 只见她柳眉斜揷⼊鬓,倘中带煞,小小珠,两只嘴角微微上挑,表现出她的崛強而孤傲的个,翦⽔似的秋瞳,此除却蕴蔵著无边的幽怨。 她缓缓的走出木栅,⾐袂飘飘的在一株虬松之下停住,仰望着万里晴空,似是在点数著星星? 久久,她忽的深深的呼出了口长气,像是要把満腹块垒,全部吐出! 这般光景,这般地方,那里来此佼俏女郞? 风寒露冷,她缘何犹自不眠,竟在寒冷的暗夜下,仰天太息? 难道说她有什么天大的委曲不成?怎的她叹息了一阵,又自泪光盈眶呢… 又过了片刻时间,这个红⾐佼俏女子,竟又自言自语的呢喃道:“苏⽟娇啊!你好命苦呀! …由小没见过生娘是什么模样?如今…又失去了…娘呀!他难道说就是杀死你的仇人之后吗?那么…”她竟自陷于伤感与悯中! 她—— ⽩马红娘苏⽟娇,这个崛強而孤傲的少女,自在金岭镇邂逅了⽩猿秀士徐⽟麟之后,他英俊而潇酒的风度,超群的武功,磊落而诚笃的襟,无一不使她为之倾心爱慕! 他曾经救过她,而她也几乎为他而丧生在飞云堡! 她深知他是爱她的,他们之间,并曾经有过几次的拥抱热物的肌肤之亲! 为了那麒麟⽟佩,她曾经怀疑到徐⽟麟,是杀害她⺟亲的仇家后代,但她也曾在芳心中,作过不知多少次的否认;原因是她对他的热恋,已超过了复仇之火。 她本想助心上人查明⾝世,再去追仇踪——由那麒麟⽟佩之上。可是徐⽟麟的⾝世,竟是那样的悲惨! 翠⽟麒麟的所有人,虽然同时又出现了两个,但她却无丝毫因由,⾜以证明这两人便是她的仇家后代,更何况令她迄今不解的,她⽗亲既知持有翠⽟麒麟之人,便是杀她⺟亲的仇人,为何他却始终未曾替复仇? 这些问题使她不解,所以地想,在见了⽗亲询明一切因由之后,再行定夺。 本来,在徐⽟麟瓦解了黑⾐教之后,便要返回“逍遥山庄”面告她对麒麟⽟佩所查明的一切与其⽗,若果徐⽟麟并非仇家之后,便将心慕徐⽟麟之事,向其⽗亲提出,在她想来,⽗亲爱她无微不至,自能答允她的终⾝大事。 岂料好事多磨!她在飞云堡中,有一天的晚上,原想去找徐⽟麟谈谈心,那知无意中却发现了心上人,此刻却在拥抱著公孙小倩那小妖精,柔情藌意的聊个不休! 若果换上则个女子,她或许还能忍受一时,而偏偏竟然是她——公孙小倩,也是一个持有麒麟⽟佩的人呀! 于是—— 爱与恨,情与仇,种种怒火迸,寅夜留简出走。 谁知她离开徂徕山不久,便遇上了那个炼“蛇女儿功”的巧云掌邢刚老魔。 邢刚所炼毒功,需要的正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见苏⽟娇自然不放。 苏⽟娇自是不肯束手就-,但她怎是巧云掌的敌手呢!不到几个回合,便被巧云掌邢刚生擒落马,点了⽳道,掳在一座空无一人的大庄院里。 那时邢刚恰巧把掳来的另一名少女,绑在木架上,用两只毒蛇吭昅其元,以待这个少女精流尽,便轮到昏不醒的苏⽟娇。 正在此际,徐⽟麟及时赶至,出手将毒蛇除掉,与巧云掌邢刚拼斗一场,而隐⾝暗处瞧看热闹的三才剑欧青,趁机跃出,把苏⽟娇救走。 徐⽟麟前去搭救那木架上垂死少女时,邢刚便去追赶欧青去了。 但因,乃云掌邢刚与徐⽟麟拼斗时,已经受伤,故而行动稍缓,欧青才得兔脫。 这些经过,苏⽟娇自然不知,而徐⽟麟当时只因急救下那木架上裸体少女,而且他认为那少女便是苏⽟娇,是以在欧青现⾝抱走苏⽟娇的刹那,并未加以留意,以致失之臂,而致造成了许多几乎不可挽救的误会。 迨至徐⽟麟乘苏⽟娇的⽩马行去锯齿山,同欧青、神剑北童返飞云堡的这段时间里,由于欧青并未将此番经过,向徐⽟麟说出,他自也完全不知。 苏⽟娇被欧青救至“古月洞”中,适北雁老人闭关期満,从欧青口中,获知江湖上发生的种种大事。 北雁老人早已获知“夺命飞抓”苏文彪之名,又从苏⽟娇口中获得上清眉人之徒——徐⽟麟的一切。 苏⽟娇虽然未曾说出她与徐⽟麟之间的情愫,然而此雁老人何等⾼明,已自从她的神⾊中觉察此中微妙,而北雁老人又得自飞雁报讯,知道有一位⽩⾐少年,带著只神猿,正向锯齿山赶来,是以而有徐⽟麟到后的种种措施。 神剑北童与欧青两人,名义上是北雁老人之徒,实际上并非其真传。此事容后再述,暂且不提。 北雁老人一见苏⽟娇骨清奇,实乃武学良材。暗道:自己迄今尚无真传,何不将此女留此,予以深造。遂将此念告诉了苏⽟娇,但因苏⽟娇已有师承,故乃为记名弟子。 苏⽟娇做了这位奇人之徒,关系自是又进了一层,乃将自己所受委屈,对老人一五一十的说出。 北雁老人口口声声,答应她在徐⽟麟泰山之会时,让他们晤面,并保证予以撮合,苏⽟娇自是宽心不少,但她却不知徐⽟麟已来此寻过她。 至于北雁老人何以将苏⽟娇安置于惟峰上,这自然是为了苏文彪是她的⽗亲,而北雁老人约会“宇內四绝”至此,却是与苏文彪有莫大关系之故。 然则,北雁老人既知苏⽟娇乃苏文彪之女,为何又收她为徒?这一点自然有北雁老人的想法,此处姑不赘述。 苏⽟娇被安置于雁峰上,由四只训练有素的大雁相伴,每⽇按照老人所授功课,勤加练习,除了芳心颇感寂寞之外,倒也十分逍遥自在。 但是—— 爱情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乃是她生命的全部,除非她不变,但如变了,她便时时刻刻的想占有他,乃至整个的占有他。 所以,苏⽟娇在负气离开徐⽟麟之后,忍受到相思苦味,才又后悔起来。 倘若徐⽟麟此刻能飞来她的⾝边,则満天云翳,都必一扫而空! 可是,他知道她在这里吗?… 蓦然—— “呱呱呱呱”一阵长鸣,四只大雁由木栅中凌空而起! 虬松下陷于沉思的苏⽟娇,倏然警觉,秋瞳流顾,只见一条黑⾐人影,流星似的向山顶掠来。 来人⾝法奇决,晃眼已到峰巅,那四只大雁,却冉冉降落于木栅之內。 显然,来人是“古月洞”中的,但不知为谁? 苏⽟娇想不出“古月洞”中,有什么人能在这光景来此,从那人的⾝法上看,却绝非是北雁老人! 但见那人登上山峰之后,迳向茅舍走去,列在门前,因见屋內尚有灯光,略微一停,便向前扣门道:“⽟娇师妹,还没有睡吗?快请开门来,师兄有重要消息告诉你呀!” 苏⽟娇隐⾝暗处,细辨那声音乃是曾经救她来此的欧青,又听他说有重要消息报告,便急忙远远的答道:“我在这里呀!师兄何事寅夜至此?” 她说著,迳向茅屋走来。 欧青一听声音发自⾝后,迭忙回过头来,见苏⽟娇已然伫立面前,随关切的说道:“风寒露冷,这般时候,师妹尚且未睡,不怕著了凉吗?” 苏⽟娇看了看他那面上黑纱,盈然笑道:“多谢师兄关怀之意,不知师兄深夜来此何为?” 欧青⼲咳一声,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我明天又要走了,来与师妹告别而已。” 苏⽟娇道:“但不知师兄为了何事,形⾊如此匆忙?” 欧青稍作沉忖,微喟道:“还不是为了⽩猿秀士徐⽟麟的事情吗!” “为他?”苏⽟娇惊诧的急忙问道:“为了他的什么事情,竟劳动起师兄未了?” “岂但是我,连童师兄也奉了师⽗之命,下山去协助他数⽇了,我因另有使命,才和他们分手返回,但天亮前又要走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兄能否兄台?” 欧青装作本不知苏⽟娇和徐⽟麟之间的关系,沉思片刻,唉叹一声,道:“我看师⽗是越老越糊涂起来,竟命我和师兄不辞千辛万苦,甚至刀头上点⾎,冒生命危险,去为一个采花郞君效命…” 苏⽟娇听得心头一震,连忙问道:“师兄,你说谁是采花郞君?” 欧青语意不屑的答道:“这个采花郞君嘛…就是新近在金岭镇一战,而崛起于江湖的徐⽟麟呀!唉!这个人不但武功⾼強,原来对女人也还真有他的一手呢,想不到上清真人竟会教调出这种徒弟来,我真为他可惜!” 苏⽟娇虽然妒恨徐⽟麟之与公孙小倩亲近,但在她的心目中,徐⽟麟实是个诚实君子,而如今却被欧青形容成个采花郞君。是以,暗自忖道:他龙变得这般的决吗?恐怕其中… 欧青见苏⽟娇沉思不言,情知她不太置信,随又故意兜著圈子问道:“师妹可曾知道江湖中有个‘紫⽟女’吗?” 苏⽟娇对紫⽟女之名,自然知,她虽没有见过其人,但由这个动听的名子上判断,料必是个如花似⽟的美人。于是不咎反问道:“难道说⽩猿秀上竟和紫⽟女拘搭上了不成?” 欧青郑重的答道:“师妹料事如神!原来鼎鼎大名的紫⽟女,竟然也是个姓,和⽩猿秀士见面之后,一拍即合,把⽩猿秀士留在她的‘翠竹小轩’,做了噤脔,却将童师兄和我送在别处居住…” 他说到这里,唉叹一声,接著便将他们如何随“死亡之车”进⼊“不归别庄”紫⽟女与徐⽟麟如何亲匿,以及紫⽟女篇徐⽟麟泰山之会,而出主谋,并说神剑北童本来实在也看不过去,不过碍于师命,以及为武林大局著想,才命他回山报告师⽗,想不到师⽗竟能同意紫⽟女之见,而命他于明晨动⾝,千里迢迢的去为一个武林散类而效命! 欧青在描绘这些事情之时,却巧妙的把徐⽟麟追寻苏⽟娇,而至“古月洞”之事,以及徐⽟麟因何接受紫⽟女所出主意,种种情节,一一瞒过。 苏⽟娇初时,尚不甚置信心上人会是个见一个爱一个的情调能手,但欧青绘形的,说得又是那般的真,这就使她不得不信了! 只见她浑⾝发抖,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半天未发一语! 爱与恨,本是同相生。爱之愈深,恨之愈切! 苏⽟娇此刻,的是将徐⽟麟恨透了! 她不但为自己所受非人,而深感不平,而且竟也为公孙小情而不平起来。 欧青一见对方,果已⼊壳,心中大乐,复又无限关切的道:“师妹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话吗?” 苏⽟娇“哇”的一声,双手掩面,迳向茅舍奔去。 欧青一步跟进屋去,见苏⽟娇抚食痛哭起来,轻伸手臂,拍拍她的肩头,幸做犹自不明內情,表示出无限温柔与关切的安慰她道:“师妹,这些事情⼲你啥事?唉…只怪我不该说出这些闲事,惹你伤心起来!” 苏⽟娇却是越哭越伤心,竟自忘却了男女之别,而让他任意摩抚著… 良久,苏⽟娇拭去満脸泪痕,停上了菗泣,声音喑哑的道:“师兄,你回去吧,谢谢你的关怀,我没有什么,请你再见到⽩猿秀上,转告他,就说有一个姓苏的女子,为他的孤情寡义,而死于‘落魂峡’中!” 欧青故作不解的急急问道:“师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娇神⾊冷肃,木调的答道:“没有什么意思,师兄请回吧!” 欧青倏地把苏⽟娇抱在怀中,语音沉浊而逅促的道:“娇妹!我…我爱你…”说著,一把扯下单面黑纱,又道:“普天之下,没有一个女子,值得我以真面目出示,惟有娇妹…你…”竟自接不下去,而一张嘴巴,却逐渐向苏⽟娇的樱近! 这种突然而来的情况,直令苏⽟娇一时不知所措? 当她被欧青紧紧抱住而正挣扎时,她眼前却出现了一俊美绝伦的面孔而这张面孔已逐渐的向她庒下! 苏⽟娇对这张世上无俦的俊脸,几-失去了抗拒,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海中掠过一个意念,使她机伶伶打了吹冷战! 只听两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后,苏⽟娇已自脫出欧青的搂抱,叉著,寒著脸,对著如痴似呆的欧青,怒目而视! “哼!没想到你也是个甜言藌语的伪装君子哩!谁稀罕你这张臭脸,你给我滚!滚!决滚!” 欧青想不到苏⽟娇情如此之烈,更想不到这块几将到口的美味,竟会被她轻易溜脫,可见她已由师⽗处学了不少! 他楞楞的站了一阵,竟自哈呵大笑道:“好!我走,有你后悔无及的时候哪!” 说毕,怨毒的瞟了苏⽟娇一眼,反⾝跃出茅舍,徉徜而去。 苏⽟娇娇生惯养,备受呵护,⾼傲成,今既痛失情郞,复受欺负,情伤、怒火一齐迸发,凤眼尽⾚,倘庒菗搐“砰”然将柴靡一脚踢闭,反⾝倒进卧室,虽无声无泪,但已芳心寸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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