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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黑森林 作者:还珠楼主 | 书号:41014 时间:2017/9/18 字数:14872 |
上一章 谋凶吐愤悲婆蛮老、十三 下一章 ( → ) | |
那叫噶婆的老山妇已在老人面前立定,连声怒吼,说之不已。双珠因那老山妇形貌丑恶,声如狼嗥,听不真切,转向阿成,鸦鸦和另两幼童也在一旁连比带说,才知噶婆便是前死妖巫之姊。姊妹三人,只第二个人最险,虽是外族妇女,因其世代为巫,在野人部落中弄些手法,妖言惑众已有三世。除噶婆最蠢,也凶野,仗着妖巫势力,算是巫姊,孤⾝一人,同受众人供养而外,第三个妹子年纪最轻,为当地第一美人。起初⻩山都曾想求爱,因其看中拉都英雄诚实,不肯答应,结果嫁与拉都,夫二人十分恩爱。不久,⻩山都也将山兰救回山去,做了夫。 二人同是貌美聪明,不相⾼下,本来相安无事。这⽇,⻩山都将酒吃醉,无意之中与之相遇,忽又勾动琊念,方強迫奷,不料妖巫走来,吓退回去。拉因对方未等真个动強便即惊退,丈夫情爱深厚,知道此事决不甘休,又因平⽇不満妖巫所为,老恐她和老人阿庞两败俱伤,意设法化解,所以连妖巫向其盘问也未明言,只说⻩山都发酒疯,对于丈夫并未提起,心却厌恶,未免现于辞⾊。 野人平⽇相聚均极亲热,拉人又和善,与两个姊妹迥不相同,只管两姊从小怜爱,始终不肯与之合流,也不将她隐秘之事向人怈漏,对于同族,从不肯仗着妖巫势力欺庒,丈夫又是全族勇士,因此人缘最好,无论见谁,都是有说有笑,独对⻩山都冷淡不理。 ⻩山都一直恨在心里,自己理亏,不敢发作,等到推选酋长,拉都得到众人拥护,就要继任,因恐拉⽇后和他为难,始而起来反对,借口拉乃妖巫之妹,将来是个祸害,如做酋长,必须夫离开。拉都不肯,于是双方订约,照本族规矩,各自争取人心,将来再定。结果⻩山都失败,因得戛老⿇之教,表面假装愧悔屈服,表示好意。拉都本来爱他武勇,又知众人心意,不愿两败俱伤,竟为他花言巧语所惑,信任非凡,常同出⼊。可是这类订约均有限期,到时不是酋长去位,便要与人为奴,死活听命,事出公意,非少数反抗的人所得而私。拉都为爱他的胆勇,业已故意推延了一年左右,再不认错服输,非但无法代,还要被人聇笑。本来就和戛老⿇商计,想要暗杀拉都,免去为奴,还可接那酋长之位,无奈拉都本领⾼強,夫二人均极机警,拉更有戒心,想要谋杀实是万难,一个弄巧成拙,⾝败名裂,还要当众公审,遭那惨杀,用尽心思,没有机会。 一经正式为奴,便是拉都⽇后⾝死,酋长也轮不着他。正苦无法,忽听三个心腹同密告,说上次妖巫用来暗算老公公的毒蟒,又在毒龙冈崖洞之中出现,并还发现一个奇怪女人,像是妖巫之姊,莫要此人也会法术,能够驱遣毒蟒,想要暗算老公公,为她妹子报仇。因知毒蟒厉害,又恐她也会什神法,不敢上前,特来报信。 那三个野人和⻩山都、戛老⿇情分最深,常时背了老人偷偷远出,掳抢远近部落中的妇女,在隐僻无人之处一同奷作乐已有年余。当⽇发现毒蟒,噶婆形迹可疑,如照往⽇,必向老人告密,以后几次凶杀也不至于发生。偏是事情凑巧。老人恰不在家,回走不远,头遇见的便这两人。⻩山都还未开口,戛老⿇人最凶狡,忽然想起这条毒蟒如是噶婆所养,大可利用,暗中伸手将⻩山都一拉,推说:“毒蟒虽然可怕,人更危险,先往探看明⽩再作计较。如其真有暗算老公公的形迹,此是一件大功劳,正好可以代你请求,以此折罪,免使为奴,受那苦痛羞辱。”三野人自然愿意,互相折箭为誓,决不再向旁人提说,只由五人暗中窥探,看破好谋,杀蟒寻人之后“再由⻩山都一人前往请功。商定起⾝,掩往一看,果是一条奇毒无比的大蟒,长只两丈,但是又凶又毒,灵活无比。 为了去的五人生长森林之中,目力甚強,毒龙冈向来又是毒蛇大蟒出没之区,以前向无人迹往来,最奇是所有虫蟒无论多么凶毒,只在冈的对面行游蟠踞,不论人兽,遇上便是凶多吉少,但那冈南一带好似无形中有条界线,非但从不越过,就有胆大的人故意前往引逗,蛇蟒由后追来,也只追到那冈顶草地前面为止,只管发威噴毒,决不过界。 妖巫在⽇,说是她的法力,为了老人不信,并还约好⽇期,由她作法驱蛇,引逗为戏,事前说定不许伤害。 到时,众野人带了灯笼和特制的火把,带上毒矛毒弩,戒备前往。到后一看,妖巫业已先到,手摇铜铃,口吹竹笛,周⾝⾚裸,穿着一⾝花草编成的⾐裙,脚穿长统⽪靴,另一手拿着一个细长的树枝,枝头分扎着五个草球,披头散发,正在又吹又唱,口中不时发出极难听的怪啸,旁边树上还挂着几十盏⽪灯笼。众人早被喝住,定睛一看,昏灯影里,树上地下,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长蛇毒蟒,少说也有十好几条,做一圈将妖巫围在当中,一动不动,只有一条大自美人和一条最毒小花蟒蟠在一堆,随同妖巫歌舞之声,不住摆动摇晃,或是随同妖巫手中草球舞动,上下起落,东摇西晃,夭矫屈伸,均随人意。那么长大凶毒之物,居然那么驯善,没有一条敢于反抗。 众野人久受妖妇愚弄,见是实事,决不是假,同声呼,称赞不已。老人阿庞忽然看出破绽,刚怒吼一声,待往前面扑去。拉都对于老人最是忠心,力气又差不多,知其素来不信妖巫琊法,前面蛇蟒腥毒之气业已中人呕,妖巫竟能随意戏弄,如何是假、双方乃是不解之仇,恐其怒火头上为毒蟒所害,此是老人自己违约,妖巫更有话说。慌不迭拼命将他抱住,不令过去。老人正在怒吼強挣,妖巫业已警觉,忽然把手一扬,立有一片五⾊火烟,发出一种极难闻的腥香之气,跟着又起了一片浓雾。老人本往前扑,忽然喝令众人速退。等到火散烟消,连蛇蟒带妖巫一齐不见。 众人均觉奇怪,老人笑说:“你们不要为她所惑。我还没有拿着把柄,为防反噬,误伤你们。我明知她另有道路回去,此时也许赶在我们前面出现,但也不去叫破。你们如其不信,不妨照我所说,快些赶往前途两处路口觅地隐蔵,包你看出她的诡计。只不可被她警觉,以防受害便了。”说完,令众自回。 內中几个胆大忠心的野人,便照所说僻径朝前追去,內中一起正是拉都夫妇,当时均说未见。直到妖巫死后,才听拉都说,他夫妇刚赶到前面树后蔵起,便见妖巫亡命一般跑过,不知怎的竟会警觉树后有人,重又回⾝,手中毒弩、飞针连同⾝上暗蔵的一条奇毒无比的小蛇,业已全数出现,拉看出不妙,忙由树后冲出,抢到前面。妖巫原有一条隐秘的险路,打算抢在众人前面,故示神奇,不料老人地理最,这凡条险僻之路虽不常时往来,俱都清楚,忽然看破她的诡诈,派人堵截窥视,竟被识破。妖巫恼羞成怒,本要发作,一看是他最心爱的妹子,当时不忍下那毒手,迫令二人发誓,不许向人怈露,便可无事。拉都忠于老人,不肯屈服。眼看闹翻,拉深知乃姊心毒,双方都热爱自己,夫之情更深,首先折箭为誓,并说丈夫如对人说,她也必死,才得保住。拉都无法,方始答应,但要妖巫归途不许装神装鬼,才肯代守秘密。因不知爱苦心,事如闹翻,老人也未必能免于害,便自己丈夫也必惨死,特意委曲求全,以死要挟,夫二人几乎为此反目,就这样,仍向老人暗中告密,并未隐瞒。⻩山都说拉通敌怀恨,这个也是话柄。 前听老人说过,知道妖巫祖传琊法,并不稀奇,那呼蛇驱蟒之法,一半仗着祖宗秘传,深知蛇蟒习和所喜的声音及各种毒草毒花,⾝穿草⾐便是这类有毒的花草,那五个草球便是蛇蟒心爱之物,连口中笛声均是她闹鬼骗人的方法。因这一条界限均在暗中种有毒蟒畏忌的毒草,因其种法巧妙,杂在草之中,又比常草生得细小,并还不止一类,內有两种寄生树上,和藤蔓纠结一起,看不出来,加以远近⾼低疏密不同,蛇蟒却是一到冈顶有草之处,闻见所厌闻的气味立时警觉,退将回去。她却说是神法之力,实在还是骗人,但这类话只有限几人知道。 噶婆乃妖巫之姊,平⽇独居妖巫常住的崖洞旁边,人又污秽,貌相丑恶,谁都看她不起,她也终⽇守在洞內,难得与人来往,全仗拉照应。偶然也在林中觅食,除却公饮寨舞和过节祭神,难得见她的面,忽然在此弄蛇戏蟒,非有谋不可。戛老⿇又在旁边暗中示意,便将那三个野人遣开,分成两路前往窥探。事前告以如见人蟒一起,无须害怕,最好不要现形,听令而行。跟着,二恶商计,想下主意,掩往一看,噶婆正在戏蟒,和妖巫一样手法,手中也拿着草球,但未吹那竹笛,蟒只一条最毒的独角花蟒。看那意思,人蟒十分亲热,分明养之物。二恶本来胆大,突然现⾝,纵将过去。噶婆见谋毒计被人看破,急怒加中正要驱蟒伤人,二恶立即低声警告,悄说:“我们人多,就被毒蟒杀死,你也难逃活命,何况手中毒弩的厉害你也知道。就是此蟒⽪鳞坚厚不能杀死,你也必死,如肯听我的话讲和,非但不向人说,还有许多好处。” 噶婆彼时被他吓住,连声答应,便照所说,先将毒蟒引往洞中蔵起,立下毒誓,答应样样听命,决无反抗。⻩山都听了戛老⿇指教,知她最爱妹子,先不露出所想谋,只说:“你那仇人我也知道。我知你得了妖巫传授,善于驯练毒蛇。如肯将那法子传我,便你将来有什举动,只要做得⼲净,不被人知,我二人便装不知,决不举发。” 噶婆原因恨毒老人阿庞,仗着家传驯练毒蟒之法,做过妖巫副手,这条毒角花蟒又是两姊妹从小擒来喂养,本意遇机暗杀老人之用。未等下手,妖巫师徒先被老人用计烧死。近年毒蟒越发长大,分外猛恶凶毒。这东西更有一件奇处,因其凶毒大甚,不知底细的人,事前没有防御方法,就它认得主人,不肯加害,也难与之亲近。连那别的毒蛇大蟒,发觉有它气味,也必闻风远避。如由秘径每⽇前往驯练喂养,因⾝上带有它的气味,连林中蛇兽也不敢来犯侵,真个再妙没有。近⽇正想瞒着妹子暗中窥探,只要老人孤⾝经过毒龙冈一带,立即将蟒放出,将其惨杀。谁知被人窥破,既借命,又想报仇,闻言以为多了两个羽,反倒⾼兴起来。非但尽心传授,并还送了许多防⾝御毒的药草,一由戛老⿇想好说词,欺骗三个野人,不使得知,每⽇分别前往传授演习。 因那毒蟒灵慧无比,从小便受驯练,最听主人的话,照着噶婆所传,不消半月,二恶竟能随意指挥。未了想好谋,先约拉都打猎。为防拉警觉生疑劝阻,故意不提所去之地,再由戛老⿇引了三个无知同野人临时敌。表面分成两路,追赶野兽,实则⼊伏地。戛老⿇等三个野人照他所说分开去追那最珍奇的小野兽,忽推发现两只逃往洞內,前往搜索。因那小兽野人最是珍贵,难得发现,沿途无什蛇兽踪迹,只见到一只二恶故意放逃的小兽,已早无踪。戛老⿇当先人洞,又在里面急呼:“业已打倒了一只,还有一只不可放逃!”拉都丝毫不曾疑心,⾝刚⼊洞,觉着里面冷气人,照着平⽇经历,料知內有毒蟒,不知中计,为恐同伴受伤,方喝:“留意!”戛老⿇已狂呼飞蹿出来。心中一惊,未及闪避,一条花鳞独角大蟒业已蹿上⾝来。只吼得半声,便被猛张⾎口将头颈连肩咬住。两丈多长的⾝子,转风车也似接连几绕,便将人⾝紧,休说蟒口毒牙咬中必死,连口中毒气也挡不住,便这条蟒脊上一条其坚如铁的倒须硬刺,也和锯刀一样,人时节,照例必用这条蟒脊反卷,其势又猛又急,随同蟒⾝急转,周⾝⽪⾁宛如锯刀错割一般,当时鲜⾎淋漓,绽裂开好几圈⾎口,如何还能活命!人一断气,蟒也松开,将人啃咬起来。 那三人野人受人利用还不知道,绕路跑来,刚刚到达,耳听二人惊呼急叫之声,拿了⽪灯,亡命窜出。后追一条毒蟒,正是那⽇所见,酋长拉都闪避不及,已被咬死,吓得心胆俱寒,正往回路飞逃。⻩山都突然面赶来,问知前事,朝着四人怒吼暴跳,故意恐吓。三野人不知二恶串通,前些⽇又曾滴⾎立誓,言明同生共死,效忠于⻩山都,无论发生何事决不反叛,一时糊涂,受了挟制。二恶再假装商量,说:“酋长是我们引出,如今为蟒所杀,许多嫌疑,还是假装寻他,不要提起。”把话商定,便朝另一面猎场飞驰过去,把预先准备好的野兽挂在树上,四面呐喊搜索,故意使人看出当地本是来时所说行猎之地。中途改道杀拉都,再回原处。又是绕路前往,曾经过两处守望所在,人都知道,同时还有预约的二十多个野人随后赶到,恰巧相遇,合在一起,过了多半⽇,方始假装糊涂,寻找拉都。戛老⿇故意说是拉有病,拉都来时本极勉強,方才谈起病还不放心,曾有回去探望之言,必已回去。这类野人平⽇胆勇耝野,孤⾝来往,不畏险阻,越是勇士,胆子越大。此事本不⾜奇,何况同族中人最为亲热,从无自相杀害之事,谁也不曾疑心。 本来谋也不至于这样隐秘,只为拉病了两天还未痊愈,噶婆又被二恶挟制,五⽇之內不许离开所居一步,直到第二⽇尚无人知。最后还是拉见丈夫未回,森林中的野人远出路,因事不归,迟个两三⽇虽是常情,但是拉深知二恶不是好人,那⽇一同来约打猎,并非远地,如何去了两天不见回转?忙寻⻩山都来,探询丈夫何往。⻩山都竟假装不知,答说:“同出打猎,他中途折转探望病。分手时节还有多人在旁,俱都听见,怎会还未回转?”说罢便装愁急,一路喊人⼊林搜索。拉提心吊胆又等了一天,到第四⽇才有同族野人来报,发现蟒洞中的人骨⾐物和所用兵器。拉虽得乃姊怜爱,因其不喜所为,毒龙冈洞中蔵蟒之事并不知道。噶婆虽知上了二恶的当,害了妹夫,一则野人不讲贞,夫死随意改嫁没有相⼲,求爱的人越多反更体面,不怕没有丈夫。 又恨拉都生前效忠老人,专与妖巫妹子作对,双方只在背后吵了一顿,一句也未向人怈露。 开头拉虽极悲愤,立志报仇殉夫,因听众口一词,均说丈夫中途折转,不知五恶连成一片,另外所问几个野人,又都受过⻩山都的威胁利,而这类事以前并未有过,就有一点疑心也自想开,并未料到仇人这样险。等到病势稍好,带了毒弩毒矛,仗着以前妖巫所传杀蟒之法晓得一个大概,也未和噶婆商量,便往报仇。不料那蟒凶毒机警,颇通人,厉害非常,不是⻩山都尾随在后,几为所杀。 拉上来只凭妖巫所传一知半解和蟒相持。那蟒虽因拉手中拿有噤制它的草团,不敢冲上,但是看出对方立意拼命,势不两立,鳞甲中又连中了两支毒弩,毒虽未全发,⿇庠难当,不由动平⽇凶毒野,两次准备一蟒鞭将人打成粉碎,均被拉避开,并还引往透光所在。人蟒相持,眼看危险万分。⻩山都早就得信赶来守在一旁,本意拉死后再杀毒蟒,不知怎的越看越爱,重又勾动心,暗忖:“拉都死后,自己做了酋长,正好向其求爱,被蟒所杀,岂不可惜?”便在一旁连发暗号,令蟒速退,蟒都不听。恰巧那蟒怒极发威,竟向拉拼命,猛张⾎口,连那平⽇畏惧的草球也都不怕,朝人猛扑过去。⻩山都看出不妙,接连两支毒弩一支毒矛,照准蟒口打进,人也随同冲出,扬手一套索将人套住,往旁一拉。拉顺坡滚落,悲愤急怒,再受惊吓,就此昏死过去。 醒来人被⻩山都抱起,还有几个野人一同往回急驰,问知毒蟒已被杀死,先还心存感,后觉⻩山都抱法有异,回忆前情,业已有些疑愤,因他已代丈夫做了酋长,不应使其难堪,只得忍气。⻩山都见自家刚一表示爱意,对方当时变⾊不语,也就不再戏调,又爱又恨,故意借话威示,意似此后儿孤寡⺟的安危全在他的手內。拉闻言,越发生疑,病后力弱,先和毒蟒拼命,用力过度,又因丈夫惨死,万分悲痛,连受惊险疲劳之余,⾝再负伤,几面夹攻,就此病倒。 眼看病势越来越重。这⽇老人阿庞看望刚走,噶婆忽然偷偷掩上树屋。拉最不喜这大姊,平⽇只管照应,并不与之常见。这时见她带着一⾝腥秽赶来探病,先颇不耐,后想:“自己⺟家只此一个亲人,虽然当地野人在老人阿庞统率之下,好些风俗习惯俱都改掉,只要在此住満年限立下功劳,便是外族中人,也都一律看待,哪怕是个俘虏奴隶,也可提⾼,与之一样,平⽇相处又好,算起来并无妨碍。不过丈夫死后,剩我孤⾝一人,⻩山都又垂涎我的美⾊,一定不怀好意。我丈夫做了几年酋长,照着旧规,本可多娶两三个子,他却对我还是那样恩爱,为了⻩山都怀恨作对,拼命力争,情愿不做酋长,也不将我抛弃。在野人中,这等英勇忠实、多情多意的好丈夫,哪里还有,此后⻩山都势力最大,决不容我安⾝,他又是我最厌恨的人,病好起来也是悲痛苦恼,没有生人乐趣,打定主意一死殉夫。抛下一个孤女,就是老人阿庞和众弟兄姊妹能够照应,多此一个亲人到底好些。何况大姊平⽇又最怜爱鸦鸦,她那么丑恶凶狠的人,对我女儿却是关切爱护到了极点,何不就便托她一托,也较安心?”念头一转,未及开口,噶婆知她怕脏,并不走近,忽然跪地号哭起来。 拉先当她因妹夫惨死伤心悲吊,后来看出噶婆面容万分悲愤烈,状类狂疯,哭喊好似勉強庒低,但那愤急丑厉之状从所未见,不时并还探头下面东张西望,神情也极诡秘,似有难言之痛,不噤惊疑。刚要发间,鸦鸦也被惊醒,刚立起来喊了一声“大娘娘”噶婆忽似疯了一般,回过⾝去跪伏在鸦鸦⾝前,要鸦鸦用脚踏她的头。 拉知道女儿年幼天真,虽嫌大姨臭秽,但因对方怜爱体贴,无微不至,无论在森林中得到什么好的食物,必要偷偷设法送来,并还将妖巫姊姊遗留下的东西做成玩具与她玩耍,因知自己夫不喜她,都是菗空掩来,将鸦鸦引往无人之处一同游玩,百依百随,从来不使女儿不快,想尽方法讨她喜,并将祖传几件凶毒的暗器,妖巫生前最为珍秘,连对自己都不肯怈漏的吹针毒刺钩弩之类,去掉上面的毒,细心传授,另外告以分辨各种药草以及服用之法,因此双方情分甚深。为了不愿人知,并还约有暗号,平⽇一呼即去,连⽗⺟也噤止不住,最肯听她的话,所说从不向人怈露。自己本不知道这老少二人情分深厚,还是丈夫死后,⺟女二人抱头痛哭,鸦鸦悲愤头上,自说:“将来长大必要杀尽林中毒蟒,为⽗报仇!”漏了口风,方始问将出来。 本来噶婆照例至多三四⽇必要偷偷掩来附近,与鸦鸦独自玩上一阵才去,不知怎的,由出事前两⽇起,差不多已有半月光,始终不见人来。连⽇鸦鸦还在盼望,说要前往寻她。拉因见女儿年幼,太不放心,再三劝阻,不令她去。当此深更半夜,人都睡的沉天气,忽然偷偷掩来。心想:她和丈夫是对头,见面这等悲痛已是可疑,未了对于一个小辈外甥女,又使出原来本族中向仇敌伏罪的最重礼节,仿佛做了大对不起人的事一样。她和二姊一样,天凶残,因愤丈夫怈机,帮助老人除害,常时愤怒,曾对鸦鸦说:“他如不是我妹子的丈夫和你的阿爸,决不与之甘休!为了爱你⺟女太深,他是你们亲人,心虽恨他,还愿他好,他做酋长,我只喜。”并说⻩山都不是好人,要我留心等语。她虽耝蠢,也学有不少琊法,二姊那些凶器毒药,有两件最毒的,老公公始终不曾搜出,也无一人发现。她传授鸦鸦的暗器虽是仿制,此针无毒,但这两样东西十分细小,尤其是那毒刺吹针,比汉人卖的针还细,如无毒药精炼,就是学会也无用处,分明这些凶毒之物连那几种毒药均在她的手內。也许为了报仇,连以前当众所发毒誓都是假话。莫要毒蟒是她暗中驯练,不知用什么谋将丈夫害死,此时见我⺟女,天良发现,自知铸成大错,方始愧悔痛哭,想我⺟女饶恕她的罪恶,才有这等举动。想到这里,再一回忆丈夫死时惨状,不噤怒火中烧,目眦裂,竟忘了病势沉重,立由地上纵将起来,怒吼得一声:“那是你做的吗!”双手一张,待要猛扑过去与之拼命。 噶婆似早防到,连忙往旁纵开,低声喝道:“不是我做的事!但我悔恨已极,请你听完再说。”鸦鸦也知噶婆不会害她⽗亲,也由旁边抢过,抱紧乃⺟双脚,低声哭喊: “娘不要气苦,大姨娘决不会害我阿爸的!”话刚说完,噶婆悔恨伤心太过,竟几乎昏倒在地。 拉听出內有隐情,噶婆至少必知此事,方才起得太猛,一扑不中便成強弩之末,站立不稳,头昏腿软,坐倒地上,吁吁戟指哭喊道:“你说你说!我丈夫是怎么死的?”噶婆听她⾼声哭喊,忙摇手低喝:“好妹子,声音放低一点!我今夜冒险来,便为寻你⺟女商量报仇之事,如被对头听去,连你⺟女也活不成了。” 拉看出对方神情诚恳悲切,料有原因,便说:“我这树屋离地最⾼,树⾝也大,最近的人家相隔也有二三十丈,只此一处住着两个年老妇女。你不用这样惊慌,有话快说,我心都急碎了!” 噶婆仍不放心,又往下面探头张望,侧耳细听了两次,方始哭诉经过,并说:“对头在戛老⿇相助之下,人多势盛,近又添了几个死。如非我已向他立过毒誓,并有要挟之法将他骗住,说好只要彼此守约便各不相犯,照样也是难保。今夜之来最犯大忌,知道命必不保。如今你在病中,万非其敌,稍被看破,连鸦鸦也休想活命了。他们业已准备,等你病势稍好便来強奷,強迫做他次,不允定必暗害。他们诡计多端,你就病好,瞒着众人,偷偷赶到花林塘向老公公告发,想要报仇也是无用。一则他方法做得巧妙,妹夫明被毒蟒杀死,他这恶贼反因冒险救你回来,得到众人格外尊敬,谁也不知他已学会驯练毒蟒和杀蟒之法。口说无凭。我如去做证人,休说众人向来厌恶,平⽇面都不见,只凭口⾆,没有实证。公审之时,他必说我忌恨以前杀妹之仇,乘机陷害,再由那十几个新旧死,出头作证。告他不倒,我为仇敌所杀原不⾜借,你⺟女二人早晚必为这厮谋所害。转不如暂时不说,你能嫁他,拼着一⾝为丈夫报仇,下手容易得多。 如真不愿,等病稍好,先不向人露出。人已痊愈,突然冷不防乘着天黑夜逃往花林塘,或是挨到老公公到月儿湖来时,当众请求,也不露出口风,只说⺟女二人在此伤心,意迁往花林塘,与老公公同住一地,平⽇不要单⾝走动。等鸦鸦长大,有了好帮手,我那毒刺吹针也都得心应手,或明或暗均可报仇,千万不可急此一时。” 拉始而咬牙切齿,和鸦鸦一同静听,听完也未回答,想了一阵忽然惨笑道:“大姊,我不怪你,但你虽未杀我丈夫,终是因你而死。先颇对你愤恨,后想仇敌明知我丈夫忠厚义气,宽宏大量,不会要他为奴,仍恐公论不容和他的体面受损,百计千方,用尽谋毒计,便没有你这条毒蟒,也必不免于祸,方始回过味来。如今别无话说,我人已力尽精疲,病恐难好,就能活在世上,报仇也非容易。鸦鸦虽小,颇有志气,望你格外怜爱,将你所能尽量传授,切不可使人知道。我还有些话要和她说,天已不早,恐人看破,你快回去吧!”噶婆见状,自更感动,強忍痛泪,咬牙切齿,舞着一双又耝又大乌黑的双手,悄悄走去。 拉见女儿只上来号哭了两声,以后便噙着一泡痛泪,面容悲愤,一言不发。同时觉得人已不支,忙将女儿揽在怀中,教了许多复仇方法。⺟女二人又哭数了半夜,到了次⽇,拉便悲愤而死。 由此鸦鸦立志报仇,不久移居花林塘。因想乘机下手,⽗⺟遗留的毒药和各种兵器早在暗中蔵起,并未出。后被老人发现,恐其年幼无知,发生危险,強索了去。鸦鸦无法,借着亲热服侍,常往老人屋中看好蔵处,准备随时取用,一面结了六个同伴。 七人互相立誓,祸福同当,以作将来帮手。借着看望大姨,偷偷前往,把毒刺飞针练得精。噶婆恐其无知,弄巧成拙,或被别人发现,仍不肯她带回。双珠一到,鸦鸦想起前事,发报仇之念,自知人小力弱,大人不会疑心,这类毒刺,除妖巫外,休说是用,见都难得有人见到,决不会疑心是她。何况噶婆又说妹子死后,更觉生趣毫无,老人之仇又不能报,早准备犯誓杀自,祸福安危已全不在心上。万一有人看破,她便出头承当。本来无妨,但不愿噶婆为此送命,意杀人之后,随了双珠一同上路,以免怈漏。 否则事情早已过去,如凭她和噶婆口说仇人罪恶,没有实证,仇人又是本族酋长,一个动众怒,便难分辩,只有照着乃⺟所说暗做方法最妥。 不料这⽇刚刚准备停当,将毒刺要来蔵在⾝边,想等义⺟动⾝之后,中途设法折转,杀了仇人再行赶去,便不致生出别的枝节。哪知真的毒刺吹针刚得到手,忽然警觉前侧两面均有人影在黑暗中闪动。想起昨⽇⻩山都曾在暗中尾随窥探,心中惊疑,知其不怀好意,先往一旁蔵起,后见双珠被擒,忙即尾随下去,见人被蔵在洞內。 凶酋虽然险恶強暴,一则和山兰余情未断,二则这类凶杀自己人,杀的又是恩爱子,决非老人阿庞所许,便众人也必不能容忍。山妇再在一旁蛊惑,意令决裂,决计先把山兰说好再行下手。因防知道地方,特将山兰搭往相隔半里多的另一小洞之中,将人救醒,与之商量。 凶酋谋全被鸦鸦偷听了去。鸦鸦因得噶婆传授,知道这类人药草的解法,先乘对方争吵之际,往来路飞跑,本意往寻老人告发。走出不远,想起这一往返奔驰,道路甚远,即便把人喊来,义⺟必已受害,自己立志报仇,好容易遇此机会,如何看见仇敌人多,胆小害怕!想到这里,乃⺟死时呑声悲泣、咬牙切齿和所说乃⽗被毒蟒咬死时的惨状重又涌上心头,越加发平⽇复仇之念。急切间寻不到解药,正打算取了泉⽔将义⺟泼醒,隐在黑暗之中,等狗男女进来,每人他一针。义⺟如在此时醒转,一同逃走自合心意,否则一人拼他两三个,报了亲仇也是值得。何况自己人小,容易掩蔵,吹针毒刺更极厉害,中人必死,决不能跑出五十步外,就被仇敌看破,只在对面以前不被杀死,扬手张嘴便可成功,尤其吹针小管细才一指,长仅一两寸,制作精巧,含在嘴里,看不出来,就被当时擒住,也断无不中之理。 主意打定,心胆立壮,方要回⾝,望见前面⽪灯闪动,离地不⾼,知是一个小人。 试发一个暗号,竟是所七友之一,同时看出同来的人竟是阿成,越发喜。因要暗杀凶酋,恐小友怈机,只教了一套话,令向老人禀告,打发回去。一面拉着阿成飞跑,告以前事,分头下手,经过情形和前文差不多(事详前文)。只有许多活,连阿成也被蒙在鼓里。 鸦鸦连用毒针杀死凶酋、山妇之后,本来随同去往洞中,看双珠醒未,商计同逃之事,继一想:凶酋还有几个死,內中戛老⿇最是凶狡,虽被凶酋遣开,也许还要回来,此是元凶首恶之一,如何容他活在世上!念头一转,便未现⾝与阿成相见。正往回路窥探那四个死的踪迹,忽见山兰奔回,发现凶酋⻩山都横倒地上,便是哭喊喝问。隐闻凶酋也怒吼了一声,相隔颇远,又知山兰对夫情热,并未死心,恐被看破,未敢上前。 遥听二人哭吼语气,凶酋好似说了一句“汉家女子”底下便无声息。方想起噶婆所说: 中毒的人虽极苦痛,如其体力強健,所伤不是要害,没有用力狂奔,还能挣扎盏茶光景。 照此情势,必被阿成一拳打昏,刚刚醒转,毒发作,快要断气,恰巧山兰去而复转,夫对面,只怒吼了一声,毒业已大发,昏死去。忽见山兰由暗影中如飞跑回,料知不妙,忙即掩⾝跟将下去。山兰果然跑出只两三里,还未跑到守望之地,便因急怒加,伤心太过,一绊倒,昏跌地上。明知此是祸害,想要给她一针,又觉不忍。略一寻思,山兰已挣扎起立,取出牛角狂吹,发动警号。料知形势险恶,不知如何是好,猛觉⾝子被人挟起,往旁闪去。先颇惊慌,想要反抗,发那毒刺,忽然闻到那人⾝上带有腥秽之气,以前闻过,未等开口,对方似也防她出手,早将握有毒刺甩筒的右手,连筒捉住。同时,鸦鸦也已闻出那是噶婆⾝上的气味,隐闻那人低喝:“不可开口!”便不再強。 噶婆以前和妖巫狼狈为奷,那一带地理极,接连几转,不消片刻,便由一片密布丛莽的秘径之中侧⾝穿⼊。到后一看,乃是毒龙冈后一片危崖的下面,上面并有一片空隙可透天光。夕虽快落山,斜⽇反照,看得真。鸦鸦等噶婆放下,刚看出她一张蓬头散发、狞厉丑怪的脸上带着一片惨笑,口里连声夸好,忽然嗒的一声,低头一看,正是那块死人骨所制的锁钥信符落在地上,未等下手,已被噶婆抢去。仔细看完,喜得跳蹦,一面和鸦鸦说那东西的权威,野人对它如何信仰,失去多年,今⽇竟得回转。 手如拿有这块刻有骷髅的人骨锁钥,便是所向无敌,谁也不敢与之相抗。 鸦鸦闻言虽颇⾼兴,因这祖传之宝不应落在外人手中,噶婆的话不曾说清,不知那是失去之物,非但想不起用它之法,反恐此于双珠有害,又太关心双珠和阿成的安危,并未将它带走。等到赶往原地一看,阿成、双珠均已不在,洞中没有争斗痕迹,不知逃走也未。心想:山兰已将野人引来,二人如往楠木林一面,非被追上不可。好在路腿快,不如去往回路探听,万一被擒,也好救她。正想用什方法解救,好在大仇已报,只要放此二人,便是替死也是心愿。如其三人同死,⽩便宜戛老⿇,却是不来。业已打好事完自首之念,正往前赶,忽遇阿成,得知山兰杀自,双珠已被擒去。心中悲愤已极,忙将阿成引往隐僻之处蔵起,重又回赶,一路掩掩蔵蔵,快到月儿湖,天早⼊夜。作贼心虚,还有一个极恶穷凶的仇人不曾杀死,自己一见投缘,当她亲娘看待的人,又被众人冤枉擒去,凶多吉少,势难兼顾。 正觉两难,忽遇两个同盟幼童,问出因她年小,在山兰倒以前人便走开,一直无人看见,谁也不曾对她疑心。老人阿庞因其曾随二女出猎,此时未归,还在悬念。忙向二童又教了一套言语,令寻老人密告,并将另外几个同盟小友喊来,用巧言动,说双珠是她义⺟,如何冤枉,以及凶酋杀害⽗⺟之事,只不令其向外传扬。 阿成隐蔵之处原离月儿湖不远,几次想要冒险拼命往救双珠,均被鸦鸦劝止,说: “此去平⽩送死,毫无用处。等我见完老公公回来,探明口风再作计较。”一面令那几个同伴送饮食兵器去与阿成,令其等信,并说:“佳节以前不会杀人,无须优急。我偷偷掩往老人那里,告知前事。” 本来还未想到骷髅锁钥的用处,后和阿成蔵在场侧大树⽳中偷听老人口气,到了天明,又发现戛老⿇的谋,方始着急。因阿成立志替死,为了仇人不曾死完,急于救出双珠,只得答应,当地风俗噤忌,已在昨夜告知,等到准备停当,快要起⾝,二人无意中忽然谈起人骨骷髅锁钥之事。鸦鸦问知这件祖传至宝,双珠一来便蔵在⾝上,并非当地所得。阿成由菜花寨起⾝时,因爱双珠美貌,全神贯注在她一人⾝上,穿的⾐服又极单薄,曾经看出前有一两、三寸大小的东西挂在⾐服里面起凸一块,中途杀那大蟒,脫换⾎⾐时节,曾见双珠取下,又偷看到一眼,仿佛像个刻有骷髅的死人骨。当时觉着这类东西乃山寨中巫师用来行法的死人骨,越是蒙昧看得越重,心上人是个汉家女子,怎会把它带在⾝边?还在奇怪,及听鸦鸦询问这块人骨锁钥是否见过,问知野人祖传之宝,忽然警觉,想起那⽇夜宿森林遇见大群凶犀,被主人救起之事,为了下面犀群太多,同在一株树上,睡梦中听他三人低声密谈,说起此行用意,以及几次打听野人烈凡都之事,也许与此有关,便向鸦鸦打听:“可知‘烈凡都’是谁?”鸦鸦闻言大惊,说: “这三字如何可以妄自出口!被人听去,向你索讨祖神信符,拿不出来,休想活命!” 随将平⽇所闻失宝订约,花蓝夷逾期不来的大概,以及烈凡都乃祖神尊号,非有重大的事发生不能妄喊,噤忌甚多,一一说出。 这时,二人如同往见老人详言经过也可无事,偏是鸦鸦年幼,不知底细,更不知这件枯骨信符的用法,何况失而复得,对方千辛万苦专为送宝而来,便闯多大子也不妨事。一心复仇,东西又不在⾝上,听完只代双珠后悔,前两⽇不曾明言来意,并未想到它可救人。仍照预定,由众幼童用藤兜掩护,将阿成送往台上。刚到不多一会,戛老⿇便要挟老人,率众发难。 鸦鸦蔵在一旁,方觉阿成只一出面,义⺟便可放下,谁知戛老⿇受了老人怒喝警告,恼羞成怒,越众行凶,被阿成一矛钉死地上。看出群情越发愤,休说阿成,便自己上前自首也是无用。万分惶急之中,忽见一个比她年长的盟友龙都,同了那几个同盟兄弟姊妹飞驰赶来。见面一说,才知先和阿成说时,龙都因往花林塘窥探动静,没有在旁,后来听说前事,知道这是一个救星,上次众人公会还曾在旁,非但听老人阿庞亲口说过,并且他的⽗亲便是随同老人行礼的一个老祭师,对这一块死人骨的威力用处全都晓得。 匆匆相见,问明东西不在⾝旁,鸦鸦急得无法,见仇人已死,业已准备自首之时,出了这大波折,急得跳脚,不顾多说,便同往寻噶婆。 因事危急,噶婆所居虽近,地势隐僻,人又古怪,向不许别的幼童前往走动,独自当先狂奔。由昨⽇起不眠不休,力气用得太过,又当心慌忙之际。去时已跌了两跤,忍痛爬起,正往前奔,总算运气,头遇见噶婆,吁吁说明心意。 噶婆本意是想仇人已死,只剩戛老⿇和几个不知情的同,最心爱的鸦鸦不久必去,自己年老,平⽇受众厌恶,活在那里也无趣味。再一想到两个心爱妹子的仇恨,越发情急痛心。本意是想带了仅剩下的两毒刺,赶来暗杀戛老⿇,为妹子报仇,省得鸦鸦孤⾝犯险。事成之后,再仗着这块人骨锁钥脫难,不能办到便即杀自。鸦鸦说得太急,不曾听清,开头不肯还。后来鸦鸦情急拼命,说:“亲娘已死,难得来了一个好娘。她如被害,我决不想活命!”说罢便朝树上撞去,虽经同伴抢救,不曾送命,人却急昏过去。 噶婆本极爱她,已想答应,当时救醒。又听说仇人已被阿成一矛刺死,不噤狂喜,非但将那人骨锁钥还,并还告以用法。老少七人,除去拉拉年纪大小不曾跟来,另外几个均比拉拉年长,全都爱她。同在一起,知事紧急,一路往回飞驰。仗着走出不远,转眼便自赶回。 出林时节,鸦鸦心急太甚,平⽇步法本快,又因噶婆一说,精神大振,不知⽇夜奔驰,伤敝疲劳之余,一时奋兴,没有长,一眼望见前面月台上绑着双珠,众声怒吼,形势严重,知道老人阿庞最爱她这义⺟,竟会把人绑到月台上去,分明众怒难犯,人已凶多吉少,越发心慌悲急,重又抢先拼命向前狂奔,连纵带跳,共只三四个起落,本来脚底已在发飘,伤处疼痛,一不留神,吃断树桩旁边露出地面的树猛地一绊,去势太急,蹿出一丈多远,跌倒地上,一条小腿被地上石块擦破了两条裂口,鲜⾎直流,连痛带急,两眼发黑,几乎晕死过去。幸而后面同伴赶到,将她救起,朝前飞驰,这才缓了一口气。 这伙幼童最是⾝轻腿快,噶婆年老,竟追不上,又见情势危急,心里一慌,还未出林,又跌了一跤重的,头还撞在树上,遥望鸦鸦跌倒,忙告另一幼童,急速抢先将其抬起,由人丛中一路喊将过去。自己也在两个幼童扶持之下忍痛急赶,到了台上,瞥见鸦鸦腿上鲜⾎淋漓,好生心痛,知其力已用尽,不耐多说,忙即抢先发话。说完前言,便朝老人厉声怒喝:“我也自知我姊妹以前为恶该死,但我三妹死得冤枉,几次想要为她二人报仇,均想不起个好主意。想不到我外甥女鸦鸦,小小年纪,如此胆勇,将这仇人杀死。但是戛老⿇为阿成所杀,无法公审,失去对证。虽仗祖先神符之力将他放下,是非真假,仍不能使人全信,何况这两个仇人还有几个死,就因神命不为报仇,也必暗中怀恨。我原想用你们祖宗的灵骨和你作对,如今业已想开,我这样人实不该留在世上,留在哪里也是有害。不说杀妹之仇,你实是一个好人。我现听鸦鸦平⽇之劝,业已打消复仇之念,不过我已立誓在先,不能报仇便须杀自。为了证实这两个恶人的罪恶,成全我外甥女的孝心,并使那个忠勇无比的好男子不受冤枉,照你族中规矩,拿这条命来作证明吧!” 老人见她形貌那样丑秽,声如狼嗥,神情却极悲壮昂,台上下那许多野人全都听她说话,丝毫声息皆无,方觉此人居然悔过,并能揭发谋,保全两个好人,证明恶人罪状,是个有功的人,忽听出有了杀自之意,忙喝:“事已明⽩,不消如此!” 哪知噶婆自知众人厌恶,鸦鸦一走,更无生人乐趣,死志已决,还未说完已先准备,手中握有一把长才三寸的毒刀,旁人谁也不曾看出,等到说完,一声吓人怪笑过处,手朝前一按便不再动,也未倒地。人本丑怪,头蓬得和茅草一般,又是苯目怪笑,口中稀落落露出几枚利齿,张而未闭,神情越发狞厉凶猛,看去直和恶鬼一样。 众人先未看出她手有毒刀,尸首未倒,不知人已杀自。还是老人见多识广,见她一手扬起,作出仰天狂笑之势,一手握拳,贴在前,手指中似有一线⽩光映⽇生辉,知其手有凶器。同时,鸦鸦也在双珠扶抱劝阻之下挣扑上前,刚伸小手一拉。双珠闻不惯那腥秽之气,又不舍得放下这智勇双全、美慧义烈的爱女,无意中搂着鸦鸦侧脸往旁一闪。叭哒一声,死尸跌翻在地,众人才知人已断气。那毒刀非但奇毒,并且一经刺中人便发⿇,失去知觉,伤在要害,死得更快,端的烈猛无比!鸦鸦想起她平⽇的好处,不由伤心痛哭起来。 双珠知那伤毒甚重,強将鸦鸦抱起,再三劝说,不令近前,以防沾染。野人最尚胆勇义气,噶婆虽是众人平⽇厌恨的人,见此壮烈举动,却是惊佩已极。又知这三个狗男女的罪恶,死得不亏,对于鸦鸦更是称赞,认为全族中从来未有的少年女勇士。先被噶婆语声镇住,全场肃静,噶婆一死,对这男女老少四个英雄敬佩到了极点,由不得同声呼起来。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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