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青城十九侠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24208 
上一章   ‮ 射电芒精 士异寻林森暗暗 腾辉宝奇 回四十五第‬    下一章 ( → )
  话说二人正在互比手势,争持之间,洞內又跑出两个少女,相貌较为丰丽,不似前两女那么枯瘦如柴,精神也比较活泼得多。一个手中捧着一个竹枝编的乌笼;一个手里端着一个木盘,上面伏卧着一个⽩鸟。少女手按其上,⽩鸟闭目合睛,似已奄奄待毙。

  那少女走到头一少女面前,说道:“十九姊你看,这东西自从被主人捉来,好多天了,硬不吃东西。昨天你勉強给它吃了点⽔,今天气息更弱,简直要死。我看给它喂点⽔,洗个澡吧。”前女答道:“甘六妹,你真大意。主人说此鸟通灵,不是凡鸟,稍不小心,就会逃走。如今主人又不在家,你把它去噤,取出‮澡洗‬,要被逃走,如何得了?”持鸟少女答道:“你胆子也大小了。莫说它已饿了这么多天,想飞也飞不动,我手还按着它呢,洗时手又不放,怎逃得脫,我是看它真可怜人,你既这样说法,好在主人回来也快,少时再洗吧。”

  说时,牛子早一眼看清少女所持,正是灵姑心爱之物,不噤惊喜集,心里怦怦跳。无奈自己也怕少女神法,不敢大意。想支派鹿加,料他也决不敢去。方在为难,听少女语气,似要回转洞內,一时情急,暗忖:“主人待我多好,这是她朝夕想念之物,⽇前还告过奋勇,好容易找到,便拼了命,也应给她抢回才是。”想到这里,胆子立壮,悄告鹿加:“那⽩鹦哥是主人养的,被他们偷了来。我去抢回。你帮助我一点。”

  鹿加未及答话,持乌少女已是转⾝要走。牛子更不怠慢,怪叫一声,飞纵上前,一手把鸟夺过。跟着一掌将人推倒,连纵带跳,回头就跑。人由暗中纵出,事出仓猝,四女闻声,方在张皇骇顾,牛子已将鹦鹉夺过,当时一阵大。洞中还有十几个少女,闻警争出;互相匆匆一说,留下两女守洞,各持器械,齐声呐喊,朝牛子逃处追去。

  这些少女都会一点障眼法术。洞主是个洗了手的妖人,更不好惹。所幸山人奔走迅速,鹿加蔵匿闪避,本有特长。听后面喊杀之声,众女追来,不敢应敌,忙拉牛子绕行昏林之中,左蔵右躲,未被追上。鹿加一摸⾝旁,还有三枝响箭,原是吕氏⽗女留来引乌加的。心惧敌人法术,恐被迫上,为了应急,取出一枝,施展声东击西的惯技,觑准天光可透之处,照上面林隙把手一扬,往来路斜上去“姑拉”一声怪叫,穿林而出。脚底仍和牛子不停飞跑,偶一回顾,⾝后起了好几处碧光,光中各有一个拷栳大的恶鬼,有头无⾜,満林出没隐现,相隔只有十多丈,似在追逐他俩。

  二人害怕已极,忘命般逃不多远,忽听“姑拉”之声又起。鹿加一听,正是乌加所发,定是闻得响箭,知道自己在此,放箭相应。百忙中再回脸一看,碧光照处,大树后闪出一条人影,手里似还拿着一条茶杯耝细的死蛇。刚要往侧面纵去,四面恶鬼已飞过去将他围住,张开⾎盆大口便咬,晃眼倒地,被鬼咬死。二人看出那人果是乌加,必是往林中来打山粮,无心巧值,却做了替死鬼。

  牛子知道自己没有鹿加的腿快,闪躲灵敏,忙将鹦鹉他。吁吁低声说道:“这是主人最爱的东西,我跑得慢,怕被恶鬼追上,你拿了先逃回去,不要管我。要是被鬼害死,快请主人与我报仇好了。”鹿加接鸟先跑,牛子跟在后面。回顾恶鬼呐喊之声越大,也不知是什么原故。二人心胆皆裂,哪敢稍息,一味忘命急驰。且喜误打误撞,居然逃出林外。辨明来路,一前一后,一口气跑到崖前,见着灵姑,才放了心。至于鹦鹉怎会落在那群少女手內,所称洞主是个什么样人,全不知道。并说“那恶鬼甚是厉害,乌加才一遇上,便被咬死。临快逃出林时,还看见一个最大的鬼头从后追来。如今想起,还在害怕。看神气,那第二条蛇的尸首必被寻去。既然这样邻近,早晚必来‮犯侵‬,主人须要留神防备。”

  吕伟闻言,心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乌加为妖人所伤,恐是幻觉,死活难知。

  万一被妖人擒走,问知就里,他把线蛇看得如此之重,岂肯甘休?自己奔波数千里,好容易找到隐居之所,是否⽟灵崖尚不可知,爱女仙缘遇合,一无征兆,却是变相寻。

  妖人、凶人近在时腋之间,来⽇大难,如何是好?”方在愁思出神,那鹦鹉忽在灵姑手上连声⾼呜。吕伟知它通灵,弄巧还许比二山人能知妖人底细,便教灵姑细心盘问。

  灵姑把话听完,忙和王渊走到小竹林中,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向鹦鹉仔细盘问。那鹦鹉甚话都能说,只是以前所随主人是个有道⾼僧,语音啾啁,乍听不易听出,但是极聪明,一教便会。灵姑爱极,更有耐心,可以意会。不消个把时辰,彼此心领神会,鸟音也逐渐转变。问出那妖人姓向,洞中少女先有三十余人,对他都以主人相称,只有两个称师⽗的。原是左道,先好采补之术,无恶不作。前三年遭了一次雷劫,几乎震死。

  跟着又遇见一位剑仙,已经被擒待死,侥幸逃脫。由此悔悟前非,逃来此山。众女都是供他采补之物,个个亏了真,已没几年寿命。他虽是妖人,医术极精,也时常医病救人。一旦悔悟,意医救这些受他害的少女。

  妖人知线蛇是补还元的圣药,更可治各种疑难病症,有手到回舂之功。全⾝均可依方配制,无一弃物,只是极难寻到。妖人在本山住了两年,无心中救了几个猎虎族人,得知森林尽处出了线蛇。不知怎地不能亲自下手,便教会四人杀蛇擒蛇之法。原意不论死活,只要得到一条整的,于愿已⾜。四人为了报恩,竟冒奇险,居然给他生擒到手,偏又遇见乌加。因妖人恰有要事外出,照例每次出去,至少也须月余才回,四人为利所动,起了贪,将一条半活蛇全借给了乌加。谁知妖人惦记此事,几天便回,在涧中发现死蛇,当时行法运回。疑心四人受了对头愚弄,又急又气,一边命少女拷问四人,自出寻找那条断的。这妖人连遭两劫,已成惊弓之鸟,去时和众女说话情景甚是忧虑。

  鹦鹉原是别了灵姑,空中飞行,巧遇妖人正在下面。妖人看出它是灵鸟,用妖法将它摄了回去,意收服。不想鸟甚烈,一连数⽇不进饮食。妖人不愿伤生,本放走,偏生妖人女徒中一个名叫云翠的,爱极此鸟,再三请求,妖人允了。鹦鹉绝食装死,本想妖人会放它。及见不行,知道鸟食中拌得有药,只要吃一点,永远驯服,又苦熬了好几天。实在支持不住,才饮了点⽔。鹦鹉连⽇听他师徒说话,知妖人业已洗心⾰面,从此不再为非。待等医好众女,便去雪山投师,寻过正果。便今⽇出去寻蛇以前,也只怕有人和他为难,决无报复的话。鹦鹉最后并对灵姑说道:“主人你⾝有至宝,慢说妖人决不敢来,就来也不怕他。如不放心,可在夜里将飞刀放出老远,在附近空中飞绕数十周,他必不知深浅,以为这里有了厉害对头,琊正不能并容,弄巧还许就此吓跑了呢。”

  这一套鸟语多半出于意会猜详,还加上人语合,才得听懂。等灵姑耐着心情问明就里,鹦鹉的话也改顺了许多,好些话俱能连串说出。灵姑看它这等灵慧,照此说法,不消多⽇,便可将人语学全,真个⾼兴已极,忙去告知老⽗。

  吕伟听了,仍不放心,觉着事情总要摸清底细,乌加葬⾝恶鬼是否‮实真‬也须判明,才能安居开垦。強敌伺侧,终非好事,万一来犯,防不胜防。暂时如若不来,自己又无兴戎之理。再三筹思:“鹦鹉灵异,所说的话总有几分可信。妖人既已悔过学好,就不畏飞刀,也不会无故与人作对。况且杀死线蛇,咎在乌加以蛇害人,自己为了防⾝御害,事出无知,与他谈不到嫌怨。为今之计,且等他几⽇。如若上门生事,他有琊术,不可力敌,说不得只好仍仗爱女飞刀,和他拼个上下。如若不是真的改琊归正,也许有所顾忌,那就索找到他的洞中看事说话。约定以后,一个躬耕,一个静修,两不相犯,能够彼此相安无事最好。就便还可问出乌加死活真相,一举两得。不过这类妖人多半強横,不通情理,此行未免犯险。但为一劳永逸之计,也说不得了。”吕伟主意想定以后,因恐灵姑跟去,事难逆料,更不放心,也未明言。只说:“既然如此,我们不可再去惹他。

  大家戒备数⽇,如不相犯,再作计较好了。”

  当⽇无事,吕伟打发鹿加拿了神箭,先回晓谕阖洞族人,免再生事;更防乌加万一不死逃回,又蛊惑同前来寻仇报复。鹿加感恩拜谢而去。因有妖人发现,众人仍未前去开垦。灵姑打算往探,吕伟执意不许。灵姑听了鹦鹉之教,每晚俱把飞刀放在空中往复飞行。一连数⽇,迄无警兆。

  第五⽇早起,吕伟决定往探,故意令灵姑、王渊二次探查垦殖之所。等他们一走,便令王氏夫守洞,拿了随⾝兵刃暗器,悬宝珠,由牛子领路,主仆二人径往妖人洞中走去。牛子对那一带的地理前半极。后半密林蓊晦,蛇蟒毒虫大多,以前就没有去过旧前随了鹿加逃走,又是惊急窜,没留心记认。林中昏暗,进去不远便了路。牛子恐主人见怪,哪敢明说,仍一味领了绕。又想找到弃蛇的枯涧,再往回找。心慌意,越走越错。后来还是吕伟看出情形不对,喝问牛子说了实话。吕伟无法,只得停住,重又盘问那⽇所行方向途径。牛子也只勉強说了一个大概。这才按照所说的活,先寻到略有天光可透之处,辨明了去向,再仗多年来山行经验,往前试走。由此过去,林树愈密,光景越暗,虽然练就目力,老眼无花,也仅仅不致撞跌绊倒而已,要想辨认途径,仍不能够。

  二人走了一会,暗影中时见一对一对的⾖大星光,或红或碧,⾼低错落,随地隐现,闪动无常。有时从对面飞来,刚握刀剑防备,一条一两丈长的毒蛇影子,随着那一双星光闪烁的怪眼已往侧面窜去。吕伟暗忖:“毒蛇来势本伤人,等到临近,忽然改道避去,必是宝珠之力。此珠暗中颇能放光,何不取出照路?”忙探手怀內,解了珠囊,放在掌上托着。那珠一到穷晦塞之区,立时大放光明,晶辉闪闪,丈许內外的林木草石均被映照,人目分明。这一来虽然稍好,可是妖人洞⽳仍然无迹可寻。再问牛子。也说不似那⽇所经之处,并且那⽇也未见到有甚大蛇,这里大蛇这样多法,更觉不像。

  方在两难,牛子焦急中偶一回顾,看见⾝后隐隐一片红光映照林木之间,不噤惊喜道:“主人,我们快找到了。”吕伟惊问怎么见得。牛子指着后面说:“⽇前同鹿加也是误人森林,发现妖人洞前火光,才得寻到。今⽇这火必然更大,相隔也远。你看火还未见,连树枝都映红了。”吕伟一听,森林之中火已最险,如何还敢发动大火?细一查看,⾝后好似斜,又似天降红雾,果然林木皆红。但非真火,相隔并不甚近;否则,这么密的林木,如是真火,非近前看不出,决映照不了这么远。越看越觉有异,心疑妖人闹的玄虚。既来访他,也不害怕,径和牛子照发火之处赶去。

  走了片刻,渐觉那红光着自己而来。荒山森林,本多怪异,又疑不是妖人,是甚毒蟒、精怪之类,忙令牛子小心退路,各自戒备。那红光来更速,已是越隔越近。心正惊疑,忽听远远有人娇唤了一声:“爹爹。”

  吕伟先见红光如雾,颇似爱女⾝蔵那两粒大宝珠,本就心动了一下。因料灵姑不识途径,行时又预先遣出,未使闻知,即便回洞盘问王氏夫,得知追来,也没这么快法。

  哪知灵姑出时因妖人虚实未明,恐灵奴鹦鹉又被妖法摄去,没有带出,令在洞中等候,刚到垦殖之处不久,正和王渊谈论,忽见灵奴飞来说:“主人走后,老主人命王守常夫守洞,同了牛子去往森林寻访妖人,商谈⽇后之事。妖人怕的是主人飞刀和主人的仙师,老主人自去,保不定受他欺侮,主人务要急速赶往相助才好。”灵奴连⽇人语说得甚是清晰。灵姑⽗女关心,闻言大惊,立时便要赶去,还恐灵奴有失,灵奴连说不怕,同去不但领路,还有益处。灵姑本不认路,老⽗安危要紧,不暇再计及别的。王渊独回不放心,送恐无及,也带了同走。

  灵姑因有灵奴仙禽在空中飞行领路,走的都是捷径,虽然起⾝较晚,反比吕伟先到了好些时。只因吕伟、牛子先进森林,走没多远便把路走岔,灵姑人林时稍后一脚,以致彼此相左,没有遇上。

  灵姑所行之处不时俱有天光透下,不似吕伟误⼊全林最晦之区,除了蛇蟒盘踞,从无人迹。本来目力敏锐,又有灵奴挨近引导,穿越昏林,左绕右转,不消多时,便离妖人巢⽳不远。灵姑惟恐老⽗受人挫辱,连催王渊加急前行。正赶路间,灵奴好似发现什么警兆,倏地由前飞回,落在灵姑肩上,低声叫说:“过去不远,如见火光,便是妖人洞⽳。现在闻到一股怪味,恐有毒物在彼,不敢前飞。主人⾝有辟琊御毒至宝,特地飞回同走。”灵姑久行昏林之中,妖洞已近,老⽗踪迹声息一点未见,颇有戒心。闻言,益发加了防备。

  灵姑又走了一会,果见前面有一丛火光从崖洞中发出。忙令王渊小心,随在后面,相机进退。上前方探看,忽见对面走来两个女子,东张西望,似在寻找什么。灵奴叫道:“云翠来了。”灵姑知是妖人女徒,正要喝问,对面二女即循声来。那意思好似听出灵奴叫声,赶来捉拿。二女一见灵姑,吃了一惊,忙先开口问道:“这里素无生人到此,尊客可是来寻家师的么?”灵姑见她执礼甚恭,便问方才可有人来。一女答道:

  “家师名向笃,道号⽔月真人。我名云翠,这是我师妹秋萍。今早家师占了一卦,知有尊客来访,业已等候多时。众姊妹因等得不耐,推我二人探看,遇见尊客,尚是初次,以前尚无人来,家师现在洞前恭候,就请同去如何?”灵姑听妖人竟能前知,心想:

  “老⽗先来,如何未到?”拿不定所说真假。心方盘算,又听灵奴连叶快去。回顾王渊,掩在树后,没有过来。暗忖:“林內如此昏黑,自己如有失闪,王渊恐连走都走不出去。

  灵奴既说可去,还是不要分开的好。”便把王渊唤在一起。又向二女盘问了几句,看出不似有诈,便令二女在前引导。

  那叫云翠的立时向那有火光之处当先跑去。灵姑快要走到,遥见林外火场上聚着十几个少女,还有几个野民。內中一个穿着山人装束,⾝材矮胖,面泛红光,坐在场当中,正和云翠问答,料是洞中主人向笃无疑。再走两步,秋萍喊声:“师⽗,尊客来了。”

  向笃当即站起,上前来,施礼相见。灵姑因老⽗时常劝诫不许对人轻视,虽然暗蔵敌意,表面上仍然以礼相见。宾主三人通了姓名,向笃邀往洞中落座。

  灵姑原是不放心老⽗,追踪赶来,不知对方虚实善恶,怎肯轻人虎⽳。便说:“我因听鹦鹉灵奴说家⽗今早来访先生,适有别的要事,赶来请家⽗回去。略为领教,便即告辞,改⽇随了家⽗专程拜谒,再造仙府打扰好了。”向笃见一对少年男女都是极厚器,尤以灵姑仙骨珊珊,平生仅见。乍见匆匆,虽看不出道术深浅,但是悬⽟匣,剑气隐隐透出匣外;周⾝宝气笼罩,光焰外露;肩上所伏灵禽又是⽇前失去的⽩鹦鹉。料非常流,哪敢怠慢。闻言答道:“适才已听小徒说过。尊大人委实未来,想他既是道术之士,林中虽然昏暗,万无走之理,许在别处遇事耽搁了吧?”灵姑察言观⾊,料无谎语,林中路也是意中事。知道这等人面前说不得谎话,便答道:“家⽗內外武功甚是精纯,道术从未学过。小女子虽拜在郑颠仙门下,除家师恩赐防⾝利器外,也未得机深造。家⽗此来全仗一个老山人领路,或许真个走也说不定。先此告辞,等寻着家⽗,再来领教吧。”

  向笃闻说灵姑是颠仙门下,越发惊骇。仔细查看灵姑神情,再一回想她的来路,所说似非谦词。安心想要结纳,以为异⽇地步。一听说走,忙拦道:“道友不必心忙。这片森林方圆虽不及百里,但是僻处山界之区,林木厚密,不见天光,地势⾼下弯环,莫辨方向,到处都是梗阻。人行其中,稍不留意,便困在里头走不出来。那最晦塞之区,连这里几个居住多年的猎虎族人也未去过,常有走之时,往往苦窜一两天才寻到归路。

  尤其贫道这里,外人更难找到。尊大人首次初来,仅凭一老山人领路哪能找到?即使他来过几次,也不容易找到。据贫道推想,他与道友来路决不相同。不是见林就进,误⼊歧途,绕到此洞后面,越走越远;便是由天泉峡枯涧那里翻山过来。如走第二条路,误打误撞,碰巧还许能走得到;如是见林就进,我们不去寻他,明⽇也走不到这里,连想回去都不能。贫道道术浅薄,但这寻常占验,如是眼前的事,也还将就算得出。何妨少候片刻,待贫道先占一卦,算出所在之地,然后寻去,岂不比満林撞強得多么?”

  灵姑因见向笃诚恳谦和,料无他意,敌意全消。也知若大森林不易寻找,又恐吕伟在林外有事耽延,并未走进,本意想把灵奴放在空中,由它先找。无奈林密荫厚,枝柯幕连,由上不能看下,林內又不能疾飞,本在愁急。闻言想起来时果非见林就进,还绕走了好一段,连忙喜谢。

  向笃随即伸手在烈火中抓起一把通红的木炭洒在地上,命女徒取了碗⽔,含在口內,手画了一阵,満口噴出。地面上现出好些黑印,炭多熄灭,只有两小块依旧通红,并排连在一起,指向西方。向笃又用手指略为掐算,起对灵姑道:“果不出我之所料,尊大人定是见林即⼊,为地势所。现时走过了头,往西南蛇窟之中去了。那里毒蛇甚多,自从有了线蛇,当时不死的大毒蛇多半逃去。线蛇一死,逐渐又回转老巢。如无道术,单凭武力,甚是危险。他为贫道而来,谊无漠视,贫道也极愿早⽇倾吐腹心。如不见弃,愿领道友前往如何?”

  灵姑见他如此周到,想不出什缘故,耳听灵奴连声叫好,只得谢了。当下向笃在前引导,走了一阵,那路果然难走已极。灵姑边走边想:“这人素昧平生,出⾝又是左道,怎地这么好说话?不但杀蛇之事没有究问,反倒敬礼关切,所说的话又不像是有假,內中必有缘故。若非灵奴说在前头,几令人疑他不怀好意了。”正寻思间,忽于林隙中遥见寒星一闪,远处似有光华透映。王渊惊道:“那放光的莫不是伯⽗带的宝珠么?”

  一句话把灵姑提醒,想起前‮丝黑‬囊內悬有两粒大珠:“那光华远望直如一幢烈火相似,相隔越远,看得越真。林內如此昏暗,人不近前,对面不易相遇,取将出来正是绝好幌子。”忙将宝珠取出。灵姑⾝行暗处,本有红光隐隐外映,这一取出,立时精芒飞,仿佛人在火中,光焰蒸腾,照得左近林木俱成红⾊。

  向笃本来识货,早看出灵姑⾝有异宝。先见前面寒星一闪,他不知吕伟持有宝珠,当是宝物精怪出现。正在注视,忽听王渊说话,回头一看,光华耀眼,灵姑已将宝珠取出。不噤惊喜集,连夸至宝奇珍,又向灵姑询问可是仙师所赐。灵姑也不瞒他,将斩妖得珠之事说了。向笃益发赞羡不已。

  灵姑因树枝错,不便飞行,恐伤灵奴,没有放出飞刀,只照发现寒星之处赶去。

  谁知吕伟、牛子也是朝前急走,两边脚程差不多快,相隔既远,林木又密,星光仅仅适才林隙凑巧一现,以后更不再见,灵姑连声⾼喊,并无回音。直到吕伟、牛子又错走了一段回路,无心后顾,发现红光,一同回赶,双方方始往一处走近。又走一会,灵姑也看见前面星光掩映闪烁,由远而近,试出声喊了声“爹爹”果然答应。一⾼兴,当先抢步跑上前去。⽗女相遇,略说经过。吕伟听爱女口气,对方好似极易相处,心中甚喜。

  跟着王渊、向笃相次走近,吕伟行礼相见,谢了指引之德,向笃便邀四人去至洞中小坐。

  吕伟本为访他而来,自无话说,一同取路回洞。有这几粒宝珠一照,行走较易。

  一会,回到洞前。众女纷纷上前拜见。众人随到洞內一看,石室宽大,四壁灯笼火光熊熊,到处通明。只东南角上用石头砌起一问大仅方丈的石室,余者都是敞的。一边铺着极宽大的锦茵,一边略设几案用具。清洁宏阔,净无纤尘。向笃请众人就石墩上落座,不等发问,先就说出了他的心事。

  原来向笃幼时,本是贵州石阡县的一个童生。因和同伴玩闹,失手将人打死,害怕抵命,逃⼊附近山寨深处。遇见一个异派中人,爱他资质,传他采补之术和一些琊法医道。学成以后,便在外面云游,一面行医救人,一面行那采补之术。向笃对这些少女并不強求,所有少女不是出于自愿,便是用钱买来,并不以琊术抢掠。少女精髓将竭,即不再用,依旧美食美⾐养着,并用药给她尽心调治,使能多延命。不似别的妖人赶尽杀绝,见人不行,立委‮壑沟‬,不少顾惜。就这样。数十年中也伤了不少命,自己想起,常引为憾。尽管医术神奇,长于起死回生,无如元已失,髓竭精枯,再加上灵药难得,费尽心力,也不过使其多活一二十年,仍难免于短命。学的是这一类左道,不如此,不能有地仙之望,实想不出一个两全之策。积恶成习,略为心恻,也就拉倒。

  这⽇正为一山人医病,爱他女儿云翠生得秀丽,刚买到手,忽得山寨师⽗琊法传信,令众门下弟子务于端午前赶到。为期已无多⽇,匆匆将云翠带回自居山洞以內,连忙赶往。途中又看见一个绝好器的美女,方想或买或骗,弄到手內,带去孝敬师⽗,不料那女子竟是峨眉派女剑仙余英男新收的弟子,两句话一不投机,便动了武。向笃仗着琊术,本可占得上风,偏巧敌人两个师叔由空中经过,看出本门剑法,下来相助,一照面便将向笃的法宝收去。向笃见势不佳,连忙行法遁走。敌人苦苦追赶,逃到半夜,好容易才得脫险,已然误了不少时候。

  向笃连夜赶行,到了山寨,天已午。乃师所居尚在山深处绝顶⾼台之上,相隔百余里,怎么加急行法,也要过了正午才能赶到。心正焦急,惟恐误了时限,难免责罚,忽然天风大作,乌匿影,四外黑云疾如奔马,滚滚翻翻,齐向去路卷去。赶至中途,遥见乃师所居山顶雷轰电击,声震山⾕。向笃先还当是寻常风雨雷电,后来看出那雷只打一处,方觉有异。人已到了山脚,抬头一看,乃师法台已全被黑云笼罩,那电火霹雳擂鼓一般,接连着往下打去。电光照处,台上不时有⻩光、黑气冲起,与雷相持。山上雨⽔似千百道飞瀑往下,加上风雷之势越来越大,震眩耳目,山都摇摇倒。这才看出师⽗遇到雷劫。既令众弟子午前赶来,必是事前知机,有了防御之策。也许因这一步来迟,没有如期而至,误了大事。向笃想起师⽗恩义,一时情急,竟不顾危险,冒着雷霆风雨,施展法术,往上赶去。谁知不用法术,雷声虽大,却不打他;才一施为,眼前电光一闪,震天价一个大霹雳立即打将下来,几乎震晕过去。接连两次,俱是如此。

  最终无法,只得拼着命,奋力往上硬爬,好容易爬近台口,人已精力俱尽。

  向笃耳听雷声渐稀,方以为师⽗大劫已过,抢上台去一看,地下横七竖八,俱是师⽗用作护鼎的少女,都已吓死过去,有好些雷火燎焦的痕迹。同门师兄弟一个不见,只师⽗一人伏在台中心的法坛上。左手长幡业已断折烧毁,只剩了半截幡竿;右手一柄宝剑甩出老远,横在坛口。背上道袍被雷火烧破,再被大雨一淋,露出背⾁,破口边上漉漉粘在⾁上。后心一个碗大的洞,⾁已焦黑,紫⾎外流,状甚惨痛。料定被雷击死,不噤跪在地下哀声痛哭。

  向笃正要背回洞去设法安葬,忽见死人眼开口动,发出极微细的呻昑之声,惊喜集。凑近前去一听,语音甚低,说了经过。原来乃师因作恶多端,应遭雷劫。事前算出⽇期,还妄想仗着琊法躲脫,打算把所有徒弟都找了来,相助行法。不料孽徒內叛,望他速死;又知此劫厉害,恐到时殃及池鱼,同为雷火所诛,暗中勾结一气,违,表面应诺愿为师⽗效死,临到发难前一时辰,全都避去。乃师见时机紧迫,无计可施,只得令众少女各按方位环立坛上,手持符、剑、法器之类,仍按前法抵御雷火。无奈这些少女元已亏,⾝心脆弱,受不得惊骇,一任事前怎么告诫,到时全都张皇失措,震死晕倒。仅剩本人在法台上用琊法拼命抗拒。眼看快要脫难,雷火中忽然飞来一道光华,将他抵御雷火的宝幡削断,跟着空中一雷打下。幸而见机,知道不妙,连忙伏倒,将背脊受了一雷。当时虽然⾝死,元神侥幸得脫,未至与形俱灭。现在门下十几个孽徒俱蔵匿在附近树林內新掘成的地⽳之中,准备师⽗一死,便去內洞瓜分所有法宝、灵丹,恶人不应有好徒弟,自作自受,本来无所怨恨。因见向笃痛哭悔恨,天良独存,十分感动。

  又知那些孽徒见他在此,必将其杀死,念在师徒情分,特忍奇痛,元神附体,预为警告:

  免众害,可将间所蔵一束断发取出,雷雨住后,如见众孽徒往上走来,等到了台口,速将此发就坛上香火点燃,众孽徒自然讲和,请求停手,两不伤害了。那时再将少女能救的救醒,埋葬师尸,急速离去此山。否则,还有后患。

  向笃含泪敬谨拜命。一看那么大的雨,坛上香火依然甚旺,知道灵异。刚把那束断发寻到手內,雷住雨收后,果见大师兄王柏为首,率了同门师兄弟,由山下树林內飞驰而出。料知师言不虚,忙把⾝子蹲伏,等到临近台下,方行立起。王柏看见向笃,甚是惊异,停步喝问:“何时到来?可与师⽗见面没有?”向笃答道:“刚到不久,师⽗已死。”王柏倏地面容骤变,大喝:“老鬼不怀好意,自遭雷劫,想拿我们师兄弟做替死鬼,幸得见机避去,他便不死,也不与他甘休。我料他为人狠毒,怀恨我们,死时难保不有诡计,你如在他生前相见,须要实话实说,休要自误。”王柏素来情暴戾,无恶不作,专一倚強凌弱。向笃本就对他不満,又有乃师之言,先⼊为主,一见王柏语声凶恶,所说的话与师言好些相符,更疑他来意不善,心胆一怯,便往香案前倒退。王柏见他神⾊慌张,也越疑虑,厉声怒喝:“这厮果与老鬼同谋,快些除他,免遭暗算。”说着,举起宝剑,率领众人往上飞跑。

  向笃见事危急,不暇寻思,忙将手中断发朝香火上点去。原意点燃下掷,噤法发动,抵御強敌,本无伤人之心。谁知师徒两方俱都蓄意狠毒,这种噤法凶恶已极,发刚沾火,立刻化为十余缕青烟朝台下面飞去。王柏等好似深知厉害,青烟一现,也不顾再和向笃为难,齐声惊号,纷纷四窜,一边行法纵逃奔避,一边口里喊饶命。那十几缕青烟仍是一味追逐不舍,各追一人。众人逃不多远,全被追上,只一沾⾝,烟便没了影子。紧接着⾝上无故自燃,疼得众人満泥⽔塘里滚,有的切齿怒骂,有的哀号饶命,惨不忍睹。向笃才知师⽗心毒,假手自己,要众人的命。但已无法解救。不消片刻,眼睁睁看着众人一齐自焚而死。

  向笃心中悔恨,已是无及,触目惊心,想起左道旁门,结果竟是如此。自己幸而来晚片刻,否则就不受叛徒胁迫,也必为雷所诛,殉了恶师之难。看师⽗怀中蔵发甚是缜秘,必是在王柏等叛师时,心中忿恨,百忙中用恶毒妖法噤制,蔵在⾝上隐秘之处,等众人将他火化,再行发作。看来不死于此,必死于彼。侥幸得脫,未始不是平⽇行医救人肯尽心力,为恶时不大过分之故。越想心越寒,由此起了忏悔之念,痛哭了一场。

  向笃见红⽇当空,雨收云散,遵照师嘱,走到下面洞中取些灵丹,先救那些震晕过去的少女,然后埋葬死尸。偏生所有丹药、宝物俱被乃师收蔵秘处,费了好些时候及心力,仅找到四粒。来时匆忙,自己药囊因无甚用,并未带来,只得持丹回转台上。只见就这⼊洞取丹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台上少女一个未见,只乃师尸首仍然伏卧地上。耳听悲泣求告之声,回顾众少女俱在台下山坡石上,围着一个羽⾐星冠,相貌清奇的道人,在那里环拜乞哀。道人不知说了句什么,众少女立即住声站起,目注台上,面转喜⾊。

  向笃方在骇异,忽然一阵怪风起自台下,那泥⽔池里横七竖八倒卧着的十几个同门尸首,纷纷跃起,夹着一团风沙黑气,径向道人扑去。吓得众少女失声怪叫,俱逃避。道人喝道:“有我在此,不必害怕。”随手扬处,一道⽩光飞去,着死尸只一两绕,立时⾝首异处,脚断手折,可是那些断体残肢似有人在纵,并不害怕,依旧一窝蜂似随风拥来。道人怒喝一声,两手一,朝前一扬,便有大团雷火朝前打去,轰隆一声大震,雷火横飞,所有残骸全都震散,坠落地上。道人再将手一指,地面泥土沙石便似漩涡一般急转,晃眼漩成一个巨⽳,将这些碎骨残尸一齐呑了下去。”

  向笃看出道人是正派中剑仙,这才想起自己处境绝险。正害怕想逃时,猛又听道人一声断喝,手朝台上一扬,又是一团雷火夹着轰轰隆隆之声,从对面飞来。连忙往后逃遁,已是无及。眼看快要飞临脑后,方以为今番准死,决难活命,倏地眼前一亮,雷火并未下落,竟从头上飞过,直往台下洞前飞去。惊慌失措中朝前一看,原来乃师尸首不知何时飞起,満⾝黑烟围绕,业已逃到洞口,恰值雷火追来,当头下击,打个正着。只听震天价一声大响,跟着又是十几团雷火飞下,霹雳之声震得山摇地陷,目眩耳鸣。哪消片刻工夫,便将山洞震塌,沙石惊飞。乃师死尸业已陷⼊尘沙之內,无影无踪。

  向笃吓得心胆皆裂,呆立在那里,也忘了逃遁。隔了好一会,见全洞崩塌,尸骨无存,回看道人和众少女,均已不知何往。总算道人没有寻他晦气,侥幸兔死,惊魂乍定,哪里还敢停留,连忙逃了回去。每一想起前事,心神都颤。

  向笃敛迹潜伏了一年,静极思动。先打算出外行医救人,做些好事,挽盖前葱。⽇子一久,渐渐故态复萌,又在外面行那采补之术。不过惊弓之鸟,存了戒心。所女子都是些自愿上钩的女,采时也只一两度舂风,并不摄回洞去,适可而止。当时虽然不免伤及真,仗着药力,仍可医治复元。如此过有半年光景,向笃以为这样做法,于人无伤,于己有益。那些受伤妇女或因家贫,或因亲属有甚疾苦患难,都受过自己的好处,便良心上也还问得过去。

  这⽇在一个大富户家中,借着医治主人重病之便,‮引勾‬上他的姬妾。以前向笃每遇一女,至多留连三晚必走,不肯使其找伐过度。偏生那富户两个宠妾十分跋扈,平⽇风流事儿尽多。富户爱极生畏,妒恨在心,只不敢管。二妾贪恋向笃第功夫,哪知厉害。

  仗恃向笃于主人有救命之恩,又不受酬谢,竟是明目张胆,苦苦纠,不肯放行。向笃也是冤孽,生平女儿以百计,偏爱二妾浓。先想带回山去慢慢受用,又恐作孽大多,步了乃师覆辙。这一举棋不定,不觉耽误下来。那富户见二妾当着自己就公然与人调笑,已是万分难过。再一见他说走不走,夜夜鹊巢鸠占,相与幽会,并还露出挟美同行之意,不噤反恩为仇,起了敌意。只是知他法术神奇,无人能制,一个不好,丢了人还有奇祸,只是愁烦怨恨,无计可施。

  事有凑巧。第六⽇午后,富户因见三个狗男女又借治病为名,大⽩⽇里在內室调笑无忌,忿极出门,在左近林外寻了一块石头坐下,呆生闷气。忽有两个少年男女走过,看他呆坐叹气,过来盘问。这类家庭丑事,自不便对外人述说。因见来人气概不俗,略为遮饰了几句,又请⼊內少坐待茶。原是句寻常套话,不料来人毫不客气,立时应诺,富户无法,只得请进。富户刚把人让到家中落座,便有下人唤出,耳语告密,说二妾俱在收拾⾐物,大有随着姓向的出走之势。富户一听,气得周⾝抖,直说反了。来客本是见他神情可疑,借故⼊门查探,家人来唤时早留心潜出‮听窃‬,得知大概。忙把主人请进,力说自己本领⾼強,精通道法,无论何事,均可代谋,绝对无妨。富翁哪肯造次,仍是一味支吾,不肯明言。

  正说之间,偏生二妾有一心腹”厂头走过客堂,窥见主人陪着两位少年男女,觉着奇怪,⼊內报信。向笃作贼心虚,一听来了外方生客,顿生疑虑。忙出窥探时,正赶主人因来客苦苦盘问,略为怈露了些。来客一听是向笃,女客首先发怒,更不再问,起⾝便往里闯。男的跟着纵到院里,脚一顿,飞起空中,人影不见,却有大片⽩光将全院罩住。向笃瞥见对面少女跑来,方觉神情有异,猛然眼前奇亮,天上⽩光已是布満。暗道:

  “不好!”对面少女已戟指喝道:“瞎眼妖孽!竟敢倚仗妖法,欺我门人。你当时侥幸漏网,不知悔祸,还敢来此好占良家妇女。今⽇恶贯満盈,撞在我余英男手內,休想逃命。”说罢,手一指,便有一片光华飞将过来。向笃听来人语气,知是上次所遇女子的师⽗,益发心寒胆落,不等剑光飞起,早借遁法往里逃走。余英男随指飞剑追去。

  全院已被剑光笼罩,向笃本难逃出罗网。幸是命不该死,见机尚早。逃时自知无幸,刚借遁法纵起,恰值二妾追出。向笃顿生急智,一把先紧紧抱住一个,口里急叫道:

  “这位仙姑要我的命,千万替我哀求,切不可说一句硬话,不然命就没了。”说时剑光已是追到。英男见妖人与主人家中妇女紧抱一起,恐怕伤人,便按住剑光,正待喝问,主人也已赶到。二妾恋好情热,本恨不得和来客拼命,因听向笃再三央告说:“这是仙人,须要软求,不可鲁莽。”一个便和向笃抱紧,一个便上前跪求仙人饶他一命。英男喝道:“尔等背叛了主人,与妖人通奷,也在当诛之列。因念无知,受了琊,姑且饶恕。再不躲开,一齐杀死,悔之晚矣。”

  二妾见说不通,便向主人哭求,代为求免,什么话都听;否则甘与向笃同死。主人一则不舍两个如花似⽟的美妾,并且晚年无子,抱着向笃的那一个还有了三个月的⾝孕,虽然来路不明,总比没有的好,未免投鼠忌器;二则怕打人命官司。只得忍着忿恨,一同跪下求告。英男把同伴唤下,略为计议,答应看在主人情面,可不杀他,但不能再容这类妖人为恶横行,必须擒走。向笃知道只此一线生机,万強不得;否则对头略一变脸,就抱持多紧也无用处。闻言立时放手,过来朝着二人跪下,哭诉经过,只求免死,从此改悔,决不再犯。

  英男原听女弟于林宁回山说起遇上妖人向笃,正在争斗,多蒙师叔⽩侠孙南等走过,下来相助,才将他赶走等情。峨眉三英二云中,只余英男最护徒弟,比李英琼还要甚些。

  闻言大怒,每出云游,必要顺便寻访向笃踪迹,本置之死地,为世除害。这次沿途访问,凡知道向笃的,俱说他是神医,专一救人行善。虽也有说他好⾊贪的,并未听说有人受害,出甚怨言,好生奇怪。来到当地,听主人说他好占良家妇女,还要拐走,又动除他之念。及至追出相遇,见他那样脓包无用,杀机已减了两分。再经一番跪哭哀求,证明沿途所闻不差,果然功罪参半,与别的左道妖琊行径不同,虽然误⼊旁门,尚知戒惧,又不由心软了好些。因看出胆子甚小,不似敢逃走神气,便没十分防备。只对他喝道:“听你所说,尚属实情,姑宽飞剑之诛。但你所习乃是琊术,此时释放,难免又去害人。现将你押往深山无人之处,寻一洞⽳,噤闭十年。如知悔过,痛改前非,到时自来放你。”向笃暗忖:“深山十年噤闭,何等痛苦。果真罪満能蒙收录,得以改琊归正,转祸为福,就再比这苦些也所心甘。到时不过是个释放,别无希冀,自己又无辟⾕导引本领,岂不比死还要难受?”求既无用,逃又不敢,勉強随了二人,行法飞向山寨深处。

  三人刚刚落下,忽见茂林深处有一⾚⾝人影一闪,同行少年首先追去。快到时,由林內飞出七八道红⻩光华,跟着纵出一个红⾐妖道和几个⾚⾝男女。少年和余英男也忙将飞剑放出敌。向笃看出双方旗鼓相当,英男忙于御敌,无心顾到自己,想趁此时逃走。又震于峨眉派的道法威名,终是胆怯,惟恐万一失算,被她看破,立送命。踌躇了一阵,想道:“自己学过木石潜暖之法,虽不能逃,却可借以隐形。何不试它一试,将⾝隐向一旁,等到事完,再见机行事?如不被发觉,自是再妙没有;即使瞒她不过,也可推托胆小害怕,隐⾝以防波及,并无他意。反正人未逃走,一见隐蔵不住,立即现⾝出面,总可无碍。”主意想好,如法施为,蔵在一旁,暗中观阵。

  只见双方斗了一会,妖道敌不住正派飞剑,倏将红⻩光华掣转,施展别的琊法。当时満天霆,愁云惨雾中,黑龙也似飞出四五十道黑气,刚和飞剑绞在一起,猛听空中大喝:“妖道竟敢猖獗,今⽇劫数到了。”随着震天价一个大霹雳打将下来,震得山摇地撼,雾散烟消,満地都是金光雷火。妖道想是知道不好,哪敢敌,慌不迭把手一招,带了手下男女妖徒,借遁纵起。正要往林內逃走,不料迅雷后面又似长虹飞坠,连下两道光华。妖道刚觉精芒耀眼,⾝子已被圈住,连“哎呀”全未喊出,便即纷纷斩为两段。向笃看去,真个比电还快,略掣即回,眼才一花,妖道师徒业已尸横地上。再看场中,英男面前却多了一个羽⾐星冠,相貌清奇的道者,二人正向他礼拜。定睛一看,正是那年用雷火震散乃师尸骨,救走众女之人。:心方惊惧,那道者向二人说了几句,又对自己蔵处看了一眼,同向林內走去。

  向笃猜他去寻妖道巢⽳,有心现⾝进去,苦求收录,又无此勇气。等了一会,不见出来,暗忖:“既无勇气求人,又不敢逃走,如何是好?对头这么大本领,决难隐瞒。

  看此情形,分明有心释放自己,再不走,等待何时?”念头一转,忙行法往回路逃走。

  刚走不远,便听那少年声音在后笑道:“我说这厮已⼊琊道,决难改悔,一试就穿,姜师叔你看如何?”向笃才知对头就在左近,自己没有看见。惊弓之鸟,心胆皆寒,当时只恐追上,拼命飞逃。等到回转己洞,回味对头和那道人行径、言语,分明含有深意。

  一时心耝畏苦,不曾体会,致把良机坐失,好生懊悔。

  向笃经过这一次大难,方始死心塌地,不再为恶采补。本来山洞中还有好些被害女子,真俱已亏失,寿限甚短。为想治愈她们,少减罪孽;更恐一些旁门中的同道⽇后不免前来纠,又⼊歧途。闻说莽苍山所产灵药甚多,便率云翠等少女离开故居,前往隐避。知道⽟灵崖一带时有仙灵往来,特意找到山森林之內,寻了一座小岩洞,将里面开辟出来。一面给众少女医治;一面修道。习那道家吐纳之术。向笃先还和众少女同在一室起居,⽇子一久,痛悟前非,益发刻苦自励,在洞角建了一个仅可容人的小石室,独居其中。准备事完,面壁十年,以符仙人降罚之数。等到期満,道基稍定,再去峨眉寻访仙师,敬求收录。无奈众少女真元大损,寻常药石难期大效,真正成形的灵药仙草又极难觅到,自己已许下心愿,不能违背,在耽延了不少对⽇,仅仅把少女们的命保住,复原直是无望。

  这⽇无心中救了四个猎虎族人,因而发现那两条线蛇恰是千年难遇的道家补还少女真的圣药。只要弄到一条,照着亡师所传方法,合药配制,不消两月,全数都可复原如初。如能活的得到,更可长期取它精,配制各种灵效丹剂。端的喜出望外。一面寻找线蛇喜吃的毒草以及噤制之物,一面盘算好蛇的出现⽇期。

  向笃筹备多⽇,好容易才得停当。谁知第一次正要前去,忽然来了一个旧⽇同道,想拉他出去相助设坛,祭炼法宝,向正派寻仇。被他无心中从卦象看出,知是魔障,不敢招惹,却也不便得罪,只得行法隐去洞⽳,避向远处,勉強躲掉。

  第二次又定好⽇期,打算亲去,那同道不知怎地算出他上次有心避而不见,又要来寻。向笃惟恐误了时机,更恐妖人一时闯来分润,因四人世居本山,惯杀毒蛇,胆大多力,矫健非常,虽然不会法术,颇知毒蛇习畏忌,又感救命之恩,不辞艰险,只得补教了些擒蛇之法,令其代己前往,如法施为。能捉到活的最好,否则当时杀死弄回,也一样有用。自己却向妖人去。向笃原意把妖人引离本山,再向他婉言说明,当面谢绝。

  到了地头,妖人师徒三个已为敌人所杀。赶回一问,四人竟因一念贪,以为他回来尚需时⽇,将一条半活线蛇全借给了乌加。功败垂成,如何不怒,忙命女徒拷问真情,自己出去寻找。

  向笃第二次寻回死蛇,得知鹦鹉被二山人抢去,二女徒用他所传琊法満林追赶,也未追上,仅将乌加擒到。一问才知⽟灵崖洞內新近迁来一家汉人,男女老少都有。內中一个小姑娘最是厉害,会从⾝上放出电闪,多‮硬坚‬的钢铁,遇上就碎,人更不用提了。

  乌加先在别处山寨里遇到,被她将颈上铁环斩成粉碎,犯了多环族的大忌,因此寻仇拼命。乌加知非敌手,巧遇猎虎族人,将蛇借去,意放蛇报仇,不料两个放蛇的同一个也不曾逃回。遥望崖前电闪掣,知道人、蛇遭了毒手,当时逃来林內。本意想愚弄四人,借口蛇被人擒去,引他行刺,再试一回。然后偷偷回寨,引来平⽇死,另打主意。不料四人没有寻到,却见同鹿加和老山人牛子往外奔逃,乌加才知鹿加已然降了仇人。心中忿恨,正要用⾝带毒箭将他死,便被大鬼咬住,吓死过去,醒来已然被擒。

  乌加并说小姑娘的⽗亲手会打雷,但只听人传说,并未见过。

  向笃一听,料定这家汉人定是剑仙一流人物。那鹦鹉原是⽇前无意中遇见,行法摄回。既不敢冒昧去⽟灵崖惹事,死蛇也已寻回,尽可如法配制,医治众少女复原。虽然要多费无数心力,只怪自己作孽太重,定数要使他多受磨折,不会容易成功,但居然寻回,总算不幸之幸。不愿再为此事伤人,仅将四人薄责了一顿。又告诫乌加几句,随即逐走,不许再在林中逗留。反是四人恨透了乌加,当场毫无表示,等人走后,借口回家,暗中追去。那老野民力大手狠,动作轻灵,追上后冷不防将乌加扑倒,双手扣紧咽喉,生生勒死。还不解恨,又用刀将人⽪剥了回去。向笃哪知吕、王等人只灵姑有一口飞刀,俱不会甚法术。一心盘算⽇后如何应付,忘了噤止四人报复,事后方知。想到乌加这类凶人恶名久著,以暴去暴,人已死去,也就罢了。

  第三⽇,因两女徒不舍灵鸟,再四絮贴,说就是正派剑仙也须讲理,如何任意夺人心爱之物?向笃也看出那鸟灵异,有些恋恋,意夜间前往,先探明对方虚实,再作计较。才一出林走向⾼处,便见⽟灵崖前飞起一道光华,宛如神龙戏天,电掣虹飞,満空翔舞,分明是正派中最厉害的神物至宝。不由大吃一惊,哪里还敢近前招惹,立即退回林內。向笃想起前情,心寒胆怯,卜了一卦,只盼对方不要寻他晦气,于愿已⾜。照卦象一推详,竟是吉占,再过数⽇,人必寻来。当⽇至至诚诚,又卜一卦,算出吕氏⽗女见访,不特没有恶意,而且化敌为友,以后还有莫大助益一好生喜。

  向笃先以为对方必是正派中的能手,及至双方相见,灵姑虽然⾝有至宝,仙骨珊珊,但是尚未得有真传;乃⽗更是凡人。并且脸上晦纹隐隐,等一现出,便有杀⾝之祸,当时没好意思说破。因灵姑虽未⼊门,已是郑颠仙的记名弟子,传以飞刀,十分器重,将来大可借助,有心结,对自己出⾝以及弃琊归正等情。一点也不隐瞒,照实倾吐。又硬和灵姑拉成平辈,称吕伟为老怕。吕氏⽗女先还疑他有点言甘不实,后经向笃明道心事,方知有为而发,其意甚诚。乌加已死,向笃又复如此恭礼相,此后山中岁月大可⾼枕无忧。并还知道所居就是⽟灵崖,与仙人所示相合,欣幸已极。谈了一会,二人辞别。向笃因吕氏⽗女林径不,又亲送至林外,方始别回。第二⽇,向笃便带了两个女徒,去至⽟灵崖拜望。双方由此成了好友,时常来往。

  吕伟也把⼊山避世经过逐渐吐露,毫无隐讳。向笃本就看出灵姑前途未可限量,这一来,越发加了结之心。灵姑、王渊都是年轻好奇,知道向笃精通法术,不时请他传授。向笃除修炼一层因是旁门左道,恐误二人基,说明不可妄学外,至于一切避敌防⾝,以及抵御蛇、兽等噤制之术,无不尽心传授。向笃又相助吕、王等人开辟耕地,起建居室,并在近崖一带风景佳处,依着形胜地势“引泉添瀑,种竹盼花,添了许多奇景。后洞石室院落也经他行使噤法,添设改饰。先后不消三月,便焕然改观,备极新奇。

  原本洞天福地,再加上这一番匠心营运,益发像个仙灵窟宅,美妙不似人间了。

  吕、王两家老少都和他师徒亲近,视若家人。吕伟见他时常来替自己经营部署,到晚仍归昏林住宿,屡说后洞石室甚多,他师徒再多两倍也能住下。就是崖洞左右也有不少好地方,哪里都可安⾝,为何偏要舍明就暗,住那昏暗晦塞之区,⽇与蛇兽为邻?力劝搬来同住。向笃却说自己孽深罪重,理应刻苦,以求忏悔。如非所医众少女无所栖止,连现住的崖洞都不配,如何敢在这等好地方居住:吕伟见他委实志坚心苦,也就罢了。

  不到一年,森林众少女经向笃用所制灵药,先后治愈复体。先期将洞中一应陈设用具,除合用的送给吕氏⽗女,余都趁隙换了金银。择一吉⽇,请来吕、王诸人;当场将自己三十多年行医所得,各地富室、寨酋的谢礼,如金沙、银块、布帛、⿇丝之类,一物不留,全数分配与众少女。再按照各人原摄来的家乡。做三四次,分别护送回去。

  起初众少女被他摄来,不是⽗⺟、酋长受了好处,以此酬谢,便是出于自愿。向笃不似别的妖人凶无情,众女虽然供他采补,自知受伤太重,并不十分怨恨。及至向笃两次幸免雷火飞剑之诛,立时放下屠刀,洗心⾰面,⽇以救复众女为事,从此不再沾染七自己只管刻苦,对人却极优厚。除了不能离洞远出,对众少女的饭食⾐服、起居动用,只要力所能及,务求精美舒适,爱护得无微不至。众少女俱都感他优遇,视若⽗师,均愿复体以后,依旧长此相随,毫无去意。二女徒云翠、秋萍更是誓死相随,不舍别去。

  向笃再三劝解,说众少女骨多非此道中人。虽然內中有几个资禀较好的,无如本质已亏,元早失,仅仗灵药之力得免夭折,但也不过勉终天年,要想出家修道,决难有所成就。自己尚未得人正教门下,怎能传授?如习原来左道。已然为此几乎遭劫,如何还再误人?没有众女牵,将来仙灵鉴怜愚诚,或许有点遇合。如仍相聚,自己既不能寻求正教,众女徒也跟着受上无穷的磨折辛苦,岂非两误?执意不允。众女知是实情,只得含泪应允。

  云翠、秋萍知道灵姑迟早仙缘遇合,仍是拿定主意,不愿还乡。力说自己在此既然恐误师⽗前修,愿在⽟灵崖随侍吕、王两家为奴,将来再打主意。如不见纳,便在崖左近寻一个洞窟,暂且栖⾝。好在久居山野,胆大多力,又从师⽗学了防⾝法术,不畏艰难以及蛇兽侵袭之险。师徒分开,各自修为,岂非两无妨碍?灵姑颇喜二女,也代求说,并愿代为收容。向笃不忍坚阻。深知二女非但资禀不如灵姑远甚,而且面有乖纹,就此还乡,仗着所学一点浅近法术,嫁给酋长之类,还可享受一生。这一矢志学道,若没有遇合,是徒受辛苦;一旦有了遇合,正派中人看她不上,再要误⼊歧途,被左道妖琊物⾊了去,终于恶贯満盈,难保首领,与灵姑相处一起,更是彼此无益。但不好意思明说,望着二女‮头摇‬叹气。

  二女也颇灵慧,见向笃不加可否,知他不甚赞可,不由把心一横。秋萍首先正⾊起立说道:“我知师⽗之意,必以我姊妹赋穷薄,难子寻求正果,如在外面居住,万一又人左道,岂非求好反恶?现我姊妹早已商定,誓愿出家学道,不履人世。暂栖⽟灵崖既有难处,那我妹妹索往远处别寻洞⽳栖⾝。此后⽇夕祷天,倘有仙缘遇合,自出万幸;否则便终老此山,宁死不去。至于再陷琊途一层,师⽗只管放心。即便愚昧无知,当时受了妖人引,只一发觉,立即回头;得便还将妖人杀死,为世除害。决不再遗师门之忧,为师⽗添造孽累便了。”说完,取了几件防⾝器具以及两包⾐物,便向众人叩头告辞。众人拦她不住。向笃唤住,慨叹道:“你二人既是心志如此坚定,皇天不负苦心人。但望你们守定今⽇之言,不可改变初衷,将来有大成就,也是难说。金银财帛,山居自是无用,我这些采掘山粮、‮物药‬的用具可以带去。再说,也不忙在一时,等大家起⾝同走,以免暗林之中遇见蛇兽,又要费事。山尽多佳地,出林即少险阻,彼此更得多聚一会,岂不是好?”二女含泪应了。

  向笃把一切事情计停妥,命头一拨应行的众少女,各持分得的⾐物金银,连同吕、王诸人出了森林。二女重又拜别,自去寻找居处。吕、王诸人回转⽟灵崖。向笃行法,领了众少女起行出山,送回各人故乡。

  灵姑因事前向笃曾使眼⾊示意,不便再使二女同居,别时十分怜念,再四执手,殷勤慰勉。劝她们寻到以后,时常来往,以免寂寞,有甚险阻艰难,也可从旁相助。二女生长南疆,情刚強,先时虽有相从之意,及见向笃作梗,便心横发狠,决计离开众人,不受丝毫帮助,以毅力恒力打通这条死路。对灵姑关切之意,只是感谢心领,表面应诺,别后竟一次也未往⽟灵崖去。灵姑先后寻她们数次。前两次由灵奴先往,寻到她们的住⽳,再回来领路,跟着寻到,人已不见。过了两三月,连灵奴空中飞寻,二女一见便即蔵起。仅知二女仍住山中,相隔颇远,人却见她们不到。料是有心躲避,也就罢了。此是后话不提。

  吕、王诸人回洞,过了两月,向笃忽然走来,说众少女只有四人无家可归,为此还耽误了些⽇,已然各自择配,嫁与酋长、富户之类。余人也都各有归宿。自问孽累已去,积罪尚多,意重寻一个穷极幽晦荒寒之区,闭关静修,应那十年面壁的愿心。但是目前功候尚差,不能完全辟⾕,长年不食不饮。多备粮⽔,原无不可,终恐年久腐朽,虫鼠侵耗。闭关以后,非有要事,不愿再出。并且外魔也多。意拜托灵姑,每隔两三月前去看他一次,万一有甚魔扰,或是缺乏粮⽔,可以事先求助。吕伟道:“你我至,就你不说,我⽗女也要常去看望,何消说的?”

  向笃凄然道:“女公子仙仙骨,异⽇成就无量,别人怎能比得?人事无常,变故之来,往往出人意外。此事看似容易,但是十年光,不是短时岁月,彼时女公子早已仙缘遇合了。不过颠仙既以此地为她居住之所,将来纵不在此,也断不了来往,否则我怎敢有此不情之请?本山虽是仙灵往来之地,因为素无正教真仙在此主持,旁门异教也常来此采掘灵药。还有山一带,蛇虺四伏,时见怪异。老前辈武艺虽⾼,终是常人,以后最好不要离此远出。即或不得已,也请与女公子偕行,免冒危险。至于晚辈蜗居,地绝幽僻,道路险阻,驾临存问尤不敢当。会短离长,务望珍重。只等三数年,女公子得了仙传之后,便可寿并丘山,随意所为了。”吕伟哪解言中深意。大家惜别之心都重,一体挽劝,強留向笃在⽟灵崖洞中住了十余⽇,每⽇同出同归。

  向笃因见吕伟额上晦煞之纹越来越显;灵姑却似浮云翳⽇,表面虽现凶优,精光业已外映。知他⽗女一个大限将临,一个先忧后喜,否极⼊泰,不久同时发动。明知无可避免,又不好明言示警。为感相待之厚,=暗中点醒灵姑,说:“尊大人舂秋已⾼,不宜远出。就是⽗女偕行,也最好不要离开一步。这几处垦殖之地随意行动无妨。那崖后绝壁之下有一夹,出去便是本山野兽最多的百灵坡、天池岭、花雨潭等幽胜之区,⽇后难免发现,最好不要前去。⼊冬以后,更须小心。须知灾病无常,往往出人意外,命数有定,预防尚难趋避,何况疏忽。深山绝域,不遇事便罢,遇上事就非小可。”

  灵姑听他人前背后,这些话已重复过两三次,自然疑虑,暗中探问未来吉凶。向笃只说:“想当然耳。我道力浅薄,当时的事尚可占算,却不能前知。不过稍习风鉴,见尊大人已届⾼龄,面上犹带风波,恐将来难免忧危,即承贤⽗女厚爱,略知一二,不能不说,以便留意。但盼吉人天相为佳,过了明舂或可无事。至于究竟是何因果,应在何时何地,能否避免,实算不出,难以奉告。”灵姑知是实话,只得牢牢紧记。

  向笃又把一些救急的医术,连同所配剩的灵药、方剂,一齐传授灵姑。并说:“相恨晚。只要早个十天半月,那两条线蛇如能留下活的,多环族鹿加已然归顺,就用当地所产毒草喂养,人只要没有脑裂肠碎,取那蛇眼精制药调服,不论多么厉害的大病重伤,必能起死回生,复原如初。不料到手之物,误在野民手里;如今走遍字內名山,恐也难以寻到,真个可惜己极。”说时,恰值王渊随⽗畦中割菜,不在跟前。灵姑以为蛇死便完,随着可惜,没想到王渊留蔵着蛇眼。向笃又因蛇眼破碎,这类东西见土就钻,吕、王诸人连蛇的用途尚且不知,怎会留那眼珠?定为灵姑飞刀斩碎落出,埋⼊地底。

  一句话的疏忽,遂使⽇后吕伟返魂无术,灵姑抱恨终天。不提。

  十天聚罢,向笃别去,回到森林,将洞中所剩耝重零星之物,一齐送给四人。仍在山僻远无人之处,寻了一个仅可容人的岩洞,备好粮⽔。二次再到⽟灵崖,将平⽇行医的药囊、医书,连同自己精制的各种外科用具,一齐赠与灵姑。又将⽇前所传医术,尽心讲解,考问了两遍。然后才请灵姑、王渊同往。吕、王诸人俱随去,向笃再四谦谢,仍是灵姑、王渊带了⽩鹦鹉灵奴偕行。

  去时,向笃施展噤法,行走甚速,不消多时,一同越过山,到一绝壁之下。向笃指道:“这里便是我闭关噤修之所,少时洞门将用大石封闭。⽇后你们驾临,只须叩石三下,我便在上面小洞现⾝,不到孽満之期,恕不能下来相见了。”

  灵姑见那地方三面峭壁刺天,一面对着绝壑,对岸又是峭壁如斩,四周俱有遮覆,⽇光轻易难到,只见⽩云往来崖顶,人居其中,恍如瓮底一般。地下草莽怒生,⾼几过人;老树森森,落叶腐积;蛇虫窜飞,悲风四起。洞在危崖上,奇石外突,一⽳深陷,⾼不満五尺,宽才二尺,壁上苔薛浓肥,作翠墨⾊,人须俯⾝而⼊。⽇里看去,景物已极幽晦闭塞,凄凄的,迥非人境。灵姑说道:“这么惨的地方,怎是修道人住居之所?还是另寻一处吧。”向笃黯然答道:“我何尝不知此处不宜人居,怎奈罪深孽重,非以毅力苦行,忏悔平生,无以自拔。蛇兽之侵,尚非所畏,最苦的是荒山古洞,难免外魔侵害。前几年尚属无妨,一过三年,越往后越觉可怕。⽇前坚请贤姊弟以后践约,隔些⽇月在临一次,便是为此。洞中狭污,更非人所能堪,无地延客小坐,行即⼊洞,请回去吧。”

  灵姑要看他如何封闭洞⽳,向笃便致歉作别,俯⾝钻⼊。待有半刻,忽听隆隆之声,左近一块⾼约丈许的怪石忽然缓缓自移,到了洞前停住,恰将洞口封住。跟着一阵怪风刮过,石上平添了一层极厚的苔薛,与壁上苔痕浓淡相仿,直似天然生就。如非事前知道,决不信石后还有一洞,人蔵其內。王渊见上面并无小洞,试往叩石三下,又是一片隆隆之声。二人抬头一看,离头丈许,果现一洞,与适见的洞一般无二。向笃由內现⾝,笑道:“诸事已定,行再相见。天已不早,来路昏黑,请回去吧。”说罢,又响了一阵,仍复原状。

  灵姑、王渊只得取路回转,路径方向早经向笃说明,来时又经随地少停,一一指点,更有仙禽灵奴飞翔辨认,二人腿脚甚快,虽无人行法相送,也慢不了许多,约有个把时辰便赶回王灵崖。二人到时,正值鹿加带了十来个亲信,拿着许多金沙、布⿇以及奇禽猛兽的骨⾰⽑羽,前来谢恩。

  原来鹿加回寨以后,偷偷找了寨中神巫,许下接位后的重贿。次早由神巫向众宣说真主某⽇将归,因他以前曾受罪罚,虽是恶主乌加命,但是仍须请示祖神及大神之前,以定去留。并说恶主已将神箭遗失,不知落于何处,全仗真主即位,始能请回。等将众山人哄信,做好一切故示神奇的手脚,再照预定⽇期时刻,一面接真主,一面现⾝出去。先当归罪囚犯,受了一番假神判。俟神巫代神吐口,降了真命,众人拥立。然后宣示乌加罪状。众山人最重祖遗神箭,胜逾命,立即群起抢地呼天,哭求新主将箭寻回。

  鹿加知道山人新附,內有不少乌加的羽,乌加逃回倒不要紧,只那神箭关系非同小可。

  便是神巫虽受利,一半也为此箭。如若失去,众山人必令他寻找,要是寻不回来,也难免死。因听鹿加力任其难,说是已得祖神降兆,准能寻回,才允相助。鹿加临时加了小心,福至心灵,竟将前策略为变通:将箭预蔵密地,推说此箭已为乌加所污,现在祖神收去洗涤,不能即归,须俟数⽇,由神巫卜请⽇期,自己一去即可寻回。

  神巫对此原无把握,好生惊惶。但已拥立鹿加,无法再变,只得背人向他责问。鹿加说:“我的话一句不虚。但你须设法使众人真个顺服,见了乌加,立时杀死。我看出一点无有二心,立即往取,否则只好看你设法了。”神巫反受了他制,万般无奈,每⽇想尽方法,代他收服人心。鹿加却乘此时机,一面安置好了私,一面示恩‮威示‬。⽇前看出众人果然敬畏爱戴,又借梦兆,宣称某⽇半夜神箭归来,集众先去神庙看过,再往庙前守候。其实箭早亲自傲了手脚,放在庙內原处。到时径直大踏步率众奔人,果然箭在神前,箭头雪亮如新,不由众山人不怕。这一来,连神巫也畏服,以为他真有神助了。

  事完,鹿加想起吕氏⽗女恩德。久未往见。乌加竟未回寨生事,也不知被吕、王等人杀死没有。为践前约,特地选了心腹山人,用山背子抬了许多金银、礼物,前往⽟灵崖贡献。

  自从鹿加回寨,早对山人说过乌加所寻仇敌,乃是汉族中仙神一流人物。休说是他,便倾全寨之力与争,也是⽩⽩送死。幸而祸由乌加自惹,与他人无⼲。乌加已然有罪,不能再算本寨的人,最好择⽇前去说明此事,免因乌加惹下后祸。就便送点礼物,与他结,异⽇遇上灾祸,可以借他神法相助解免。灵姑用飞刀斩断乌加颈环时,随行数十山人逃走回去,添枝加叶一说,俱都谈虎⾊变。两处相隔又不甚远,本就恐怕乌加仇报不成,惹火上门。再听鹿加许多渲染,将灵姑说得比天上神仙还厉害。这类山人虽是凶狠不怕死,畏神之心却胜于斧钺,惟恐斩断颈圈,为雷电所杀,不能超生,闻言个个胆寒。尤其与神人相是个最体面荣耀的事“巴不得弃嫌修好,化敌为友。闻得寨主为了全寨安危福利亲⾝前往,人人踊跃欣,深以不能⼊选随行为憾。

  至(了⽟灵崖横崖前面停住,由鹿加一人装模作样,绕崖而过,到了洞外,跪伏在地。吕伟正从耕地回转,得了老山人牛子报信,知他用本族最恭敬的礼节前来拜谒,连忙扶起,问知回寨之事,甚是快慰。鹿加听说乌加已死,还被猎虎族人剥了人⽪,大敌已去,此后安居寨主,⾼枕无忧,更是欣。双方把话商量好,由牛子同往崖前,晓谕随来众人说:“主人因乌加屡次估恶不梭,以为多环族都是如此,本前往问罪杀戮,因新迁洞府,开辟事忙,延迟至今。适才鹿加来此解说,才知乌加一人之过;与众无⼲,姑且宽恕。以后不可再因小故伤害汉人,犯了,仍难免雷电之诛,切须紧记。所贡礼物原不愿收,念在真诚,除金沙、银块之类,隐居修道之人不履尘世,要它无用,余者各取十之一二,剩下仍命带回。”众山人来时以为,汉族仙神必比神巫还贪财货,惟恐难博吕氏⽗女心,都挑最贵重的东西送来。一听主人如此仁义,所收都是些极容易的土产,值钱的几乎全部退回,就取也不过点意思,无不喜出望外。

  牛子晓谕已毕,便领进见。众山人恭敬拜谒之后,齐声诉说,坚一看仙人神法,并拜见仙娘,以求福佑。这一来,吕伟却为了难。知道蠢人非此不能镇服,向笃如在,自然最妙;便灵姑、王渊,近⽇也学会了好些障眼法儿,⾜可施为。偏巧向笃今⽇开关静修,灵姑、王渊随送前去,也未在眼前。自己一点不会,众山人又诚心诚意的,恨不能当时便要见识,简直无法拒却。只得命牛子用土语代为晓谕,说主人神法出手必定伤人,非可儿戏,命众先受酒食犒劳,等小主人回来,再行当众演习。跟着由王守常夫、牛子三人调设酒食,犒劳来人。吕伟还得装出尊严神气,坐在当中,观看众山人饮。

  多环族人最为凶狡,先把吕伟视若天人,抱着満腔热望而来。及见无甚奇处,吕伟生慡直,又不善做那装神弄鬼⾁⿇之状,时候一久,众山人表面虽随寨主鹿加敬礼,心中都在怀疑,渐渐头接耳,窃窃私议,大有不信词⾊。牛子在旁看出情形不对,知道这类凶人不可理喻,对人无论有多恭顺,只要一被他们轻视,立即反脸成仇,回报更毒,便酋长也难制止。来者多是鹿加近人,一个镇不住场,当时虽不致为难,回去一传扬,不但要起二心,他见本洞有这么好耕牧之地,一切用具均他们心爱之物,难保不来窃取攘夺,从此多事。鹿加尽管怀德畏威,众山人却决不信服。凶人把掳劫烧杀当成本分的事,除了神命,谁也不能拦阻。即便灵姑飞刀厉害,来者不惧,临了一样可以制服,仍要费无穷心力,损害耕牧更所难免。惟恐他们吃完,灵姑尚未赶回,一被走去,事情便糟。于是牛子忙借敬茶为由,跪近吕伟⾝前,请主人留意。

  吕伟也知众山人虎狼之,今⽇非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可。无奈⽇已偏西,王守常两番菗空眺望,灵姑、王渊尚无踪影。眼看众山人已多吃完,各自起立,走向鹿加面前说了几句,鹿加低声怒斥,众山人虽被庒住,神情已没乍来时恭顺。吕伟方在愁虑,忽然灵奴隔崖飞来。吕伟料知灵姑将回,心中一宽。未及张口,鹿加感恩心重,又知灵姑厉害,见手下众山人不服,说主人与寻常汉客一样,人言是假,恐被主人看出见怪,偏生来的这些山人一个也未见过灵姑,无可证实,也在发急。一见⽩鹦鹉飞到,忙先喊道:

  “那不是仙娘的神鸟么?你们还不快看,它会说人话呢。”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WWw.ISjXS.CoM 
上一章   青城十九侠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还珠楼主创作的小说《青城十九侠》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青城十九侠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青城十九侠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