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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18692 |
上一章 狐惊 花移木接 坞花铁蟒斩 影幻符灵 回四十四第 下一章 ( → ) | |
话说这间石室没外间大,除了石、石几外,还有木制用具,俱是用整段大木刨削而成,质均坚细,表里平滑,形式尤极古雅。室隅置有炉灶、米臼,当中石案上设文房用具,靠壁两个大竹书架満堆书籍。彼时滇、黔两省虽然地界僻远,迹接蛮荒,但自太黎段氏建国以来,除了山野蛮人,凡是汉人,多以不能读书为聇。有明季叶,东林结社,天下从风。越是边远的人,因不知就里,向慕愈切,不问家世甚行业,多爱把弟子送往乡塾以內去读两年。重文之习,深民人间。到了清初,流风仍未尽替。五虎弟兄虽不事文墨,却都认得几个字。先以为这里的书籍,內中必有玄言道经,天书秘册,梦想窥窃微奥,连饭都不愿去做,同往架上翻寻。细一查看,差不多俱是经史子集之类,连一本道书也没发现。 正觉奇怪,猛觉脑后鼻息咻咻。四虎习惯山居,常年行猎,一听便知是虎、豹之类的猛兽。心刚一惊,两肩已被兽爪抓紧,力量绝大,疼痛彻骨。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知道猛兽附上肩背,如一回首,正咬头颈;若和它強挣,已在爪牙之下,更不是法。仗着一⾝武功,各自运⾜全力,施展硬功,将⾝往下一蹲,就地下一滚,脫了兽爪。再一个鲤鱼打的解数,手⾜并用,同朝左侧空处蹿去,翻⾝跃起,贴壁立定一看,乃是四只金钱花斑大豹子,并排立定,两只最大的竟有⻩牛般大小,生相虽是雄壮威猛,神态却甚安详,不似要杀人的模样。四虎的本领,如在平⽇,再多上十只八只,也不会放在心上。一则连经危难,九死一生,如惊弓之鸟,早已气馁;一则地方狭小,展布不开,手无寸铁,怎么抵御?适才肩上抓这一下,觉出此豹好似具有神力。尤其是生平久经大敌,这么猛恶大物从后暗袭,上⾝始知,竟未觉察,断定不是常物,方才有些胆寒。及见那豹目光注定自己,并不发威前扑,惊魂乍定,忽然想道:“此乃仙人洞府,野豹何敢妄进?再者,一人恰是一豹,数目也巧。莫非此豹乃洞中神兽,仙人有心试探我等心志,有意遣来不成?” 四虎越想越对,便对四豹说道:“我们四个俱蒙清波仙师救来仙府,并非私自擅人。 适见神兽并无见害之意,如不允我四人在此,便请点头示意,我们便即退往洞外,等仙师和涂小仙童回来,重请安置也可。否则便请神兽暂退,由我四人在此炊饭养息。”说时,那豹各将头连摇,轻吼了两声。四虎见状,越发心定。见四豹兀自不退,姑试探着往侧面走开,豹仍未有些动作。渐渐胆大,一同绕向豹的⾝后,将臼中的米取了些出来,待寻⽔煮。大虎郝循偶想起逃时匆迫,架上有两本书落在地上,未曾放好,便走过去拾起,仍置原处。一眼望到有一本⻩绢的书,似是一本道经。手刚伸到书上,四豹倏地同时跃起,齐扑过去,动如飘风,迅捷已极。大虎闻声骇顾,躲不及,竟被撞倒在地上。 幸是大虎武功已臻上乘,如换常人,这一下不死也必带重伤了。四虎都吓了一大跳。那豹将人扑倒即止,不特未加伤害,反倒缓步退出。三虎早拼死抢过去,将人扶起,四豹已走出室外。 经这一扑,四虎才恍然大悟,这豹是不愿人动室中书籍,意只警戒,并不伤人。便走向门侧,探头往外一看,四只大豹只剩一只略小的,面对室门蹲伏在地上。清波上人已然他出,料是洞中所养神兽无疑。回到室內,打算煮些饭吃,一看灶旁,一切用物齐全,只是无⽔。又不知出洞门户,⽔源远近,没有仙人吩咐,能否擅出。鉴于连番俱因冒失,几遭凶险,正在商议,作难罢,门外的豹忽又走进。四虎知有灵,正想问询。 那豹已走近灶侧一口空石缸前,爬墙人立,张开大口,将壁上一块突出的尖石咬住一扳,石塞拔处,现一小洞,大才二寸,一股甘泉便从洞中流出,直注缸中。⽔快要満,又复用嘴衔石,将泉眼塞好,从容摇尾而出。 四虎见豹如此灵异,大为惊奇,忙致了谢,一同用⽔淘米煮饭。又寻出一块腌⾁,一些咸菜,一一切煮,少时停当。自从在妖狐那里各服了一枚薯责,久未进食,妖狐回时已然有些腹饥。又经死里逃生,受了若⼲惊恐疲劳,哪能不饿。彼此狼呑虎咽,胡吃了个大。仙人师徒均未回转,只剩那四只大豹,不时在外问洞室出进,不再进室窥视。只要不动架上书籍,料无他故。见涂雷所卧石榻甚是宽大,⾜⾜可容十人以上,食后人倦,同向榻上躺倒,一觉睡去。 洞室到处长明如昼,也不知睡了多少时候,醒来觉着周⾝温暖异常,手触处⽑茸茸的,不噤大惊。睁眼一看,那四只大豹不知何时跑来同榻,分卧⾝侧,恰好将四虎⾝子围在中间。见人一醒转,跟着立起,各张大口,昂头哈了哈气,伸了伸懒,慢腾腾走将出去。仿佛是怕人受冻,特为送暖而来。 四虎连忙起⾝出外一看,仙人仍然未回。坐谈了一会,觉着无聊,又去榻上卧倒,闭目留心,试验那豹还来陪卧与否。等了好一大会,一只也未走进。石榻冰凉,⾝上反觉寒冷起来,只得坐起,觉出室中气候也没先前温暖,冻得⾝上直抖。作法自毙,正在说起好笑,忽然一道光华在洞外一闪,跟着眼前一亮,现出一人,正是涂雷,神态颇现张皇,开口便问:“我师⽗回来未有?”四虎刚答了声:“真人自从小仙走后,便即他出,至今未见归来。”涂雷闻言,微一寻思,又忙跑向外面,走至上人适坐之处寻视。 四虎站在门口,见他从座旁石案上拾起一张纸条,面上便现了喜⾊。转向四虎道:“此时深夜,洞中夜寒甚重,你们如冷,我唤豹儿们陪你们同暖便了。”接着长啸了一声,四只大豹齐从外面跑进。涂雷向着四豹道:“夜来天气太凉,他四人新来,噤不起冻,你们陪他们暖和夜一吧。只不许动我的东西,须要听话,不可吓人。我还要回原地去找我师⽗呢。”说罢,竟不容四虎答话,⾝子一纵,一道光华往外飞去。四虎忙喊:“小仙留步。”人已无踪,那四豹却往室內走来。 四虎虽然觉冷,似这样向野兽怀中取暖,未免不好意思。已然睡了一整天,估量相隔天明不过两三个时辰,怎么也能耐过,见四豹又来衔扯⾐服,似要扯往榻上同卧,只得说道:“小仙虽是好意,我等已然睡⾜,不想睡了,请你们自便吧。”四豹好似只知主人之命,奉行惟谨,决无商量余地,依旧強扯不休。四虎方在为难,四豹忽然昂首侧耳向外谛听,好似有甚动静神气,倏地舍了四虎,齐往外面跑去。四虎看出有异,跟到外室,四豹似已跑出洞去。静心向外一听,渐闻四豹嗥叫扑逐之声甚厉,仿佛与什么猛兽在外恶斗。先因手无兵刃,鉴于前失,还不敢冒昧走出。嗣听豹声逐渐急促,中杂怪叫之声,內中有两豹似已受伤,不噤动义愤。暗忖:“自受仙人救命之恩,如今他师徒因事他出,守洞的豹为恶兽所伤,怎可置之而不理?看四豹跑出神情,分明有恶兽来此犯侵,才行奔出抵御。如不助它们除害,那东西伤了四豹,仍必跑进洞来,要糟仍然是糟,转不如此时出洞相助,力量还要大些。”偏生兵刃不在⾝旁,四虎一摸问,所蔵临危应用的暗器无敌流星,又在与纹⾝族人扎端公对敌时使用殆尽。搜遍囊,一共搜出六粒。放弹机筒早在中毒昏倒时遗失,洞中休说没有器械,就有也不敢妄用。慰情聊胜于无,只得分取了六粒弹丸,各人在灶旁拾起一较耝一点的柴枝,往洞外跑去。 外层也是一个石洞,没有里洞大而慡亮。尽前是一甬路,尽头洞口有两扇石门,再走出去便是洞外,全洞位置在一个平崖之上。耳听四豹啸声凄厉,似在崖下树林之內。 蹑⾜潜踪走到崖边,往下一看,四只大豹与一条大蟒正在林中恶斗。斜月照林,看得真。那蟒遍体红鳞,闪闪生光,口里不住噴那火焰。⾝盘树上,中半截住一人,细看⾝量,颇与虎王相似。蟒的头尾俱露出在外,各长两三丈,耝约径尺,通体总有十丈长短。⾎口开张,红信呑吐,磷磷若电,屡屡作势去咬虎王咽喉,却咬不上,好似被什么东西隔住神气。四只大豹又不住蹿前扑后,疯了一般,拼命朝蟒狂咬,此起彼落,毫无休歇。內中两只较小的豹似已受伤。蟒尾也似被豹爪抓伤。得那蟒头尾摆,⾝子一拱一拱地用力,意似想将虎王勒死,附近林木被长尾打断了好几。虎王连手都被恶蟒束住,也不叫喊,也没见怎撑拒,也不曾死。 四虎见状大惊,暗忖:“这般恶蟒倒也少见,无怪四豹敌它不过。虎王具有伏兽本领,每值出游,必带黑虎、金猱随行,有时还带着大队豹群。所养猛兽多半通灵,无论相隔多远,一呼即至。怎今晚会一人到此?为蟒所困,又不呼唤虎。猱来援?好生不解。 他与清波上人师徒厚,妖狐又曾说要寻他为仇,想因妖狐所迫,来寻上人师徒求救,行抵崖前,遇见恶蟒。豹在洞中听出动静,见是主人好友,故尔在此死拼,绊住那蟒,不使伤他。一个畜生尚知同仇御敌,何况我等⾝受仙人活命之恩。蟒固厉害,既然遇上,哪有不管之理?” 四虎互一商量,这般大蟒,手中柴枝已是无用,而那六粒毒药弹丸,也只能伤它要害,不能致命,偏生放弹机筒不在手內。林虽不深,由崖上打下去,也有十好几丈远近,弹丸无多,几下若打不中,便成徒劳。于是把四人分别列成一个半圆形,一同绕道下去。 当中二人,一人两粒;两旁二人一人一粒。环列前进,乘着蟒头左右摆,由当中两人觑准蟒目,先发一粒出去试试。若一击无功,再孤注一掷,觑准蟒目、蟒口等容易透穿见⾎之处,一同发作。 计议定后,四虎一同纵⾝下崖,悄步⼊林。行近蟒侧三丈以外,已闻到腥恶之气,使人呕。各借林木隐蔵,屏气凝神,冒着奇险行事。四豹想知有人暗助,口里嗷嗷连声怪叫,跳扑更急。四虎各将弹丸用右手三指捏紧,周⾝功夫全都运人指臂等处。互在树后一打手势,当中两人倏地朝前一探⾝,一同用⾜全力,朝蟒双眼打去。四虎软硬武功俱臻上乘,专讲四两拨千斤,有寸木穿铁之能,如换寻常蛇兽,虽⽪糙⾁厚,这一下也不愁不应手即穿,何况打的又是蟒的双眼,药弹奇毒,见⾎必死,相隔又近,以为总可胜算。谁知蟒乃神物转劫,灵敏非常,任是下手准速,依旧被它发觉,蟒头微俯,两粒弹丸全被躲过,当当两声,落在地上。登时声怪叫,怒目电闪,首尾摆动愈急,如非四豹前后扑蹿牵制,几脫⾝穿出寻找敌人,得而甘心。 四虎见状发急,更不迟延,一声呼啸,四弹同发,瞄准蟒的口、目打去。这四弹虽没打中要害,因为用力绝大,参差并发,配合巧妙,手法又极准确迅速,那蟒又吃了四豹扰的亏,虽是灵眼快,终不能八面兼顾,一时躲闪不及,左右颈间连中两弹。下面两弹又打了一粒在头上,总算额骨硬坚,一撞便落,不曾穿透⼊脑。只未一弹由头⽪上擦过,噗的一声,打在虎王⾝上。四虎见状,虽中了三弹,俱都撞落,估量不会透⽪见⾎。未了一弹又误伤了虎王,⾝畔虽有解药,他⾝体被蟒紧,无法施救,久即毒发不治。只顾悔恨惊急,无计可施,竟忘了⾝临绝境。 蟒颈受弹见⾎,颈骨几被击碎,疼痛非常,刺庠难耐,额间又受了一下硬伤,本就怒极。再加打中虎王⾝上这么一下,忽然听出声音有异,不顾寻敌,连忙回头谛视,方知受了敌人愚弄。不由急怒攻心,咝的一声极凄厉难听的怪啸,⾝子似长绳脫轴,转风车一般,从原合抱大树⼲上平空出去,疾若飘风,昂头吐信,直向四虎蔵伏之处追来,蟒⾝长达十丈,双方相隔不过四丈远近,瞬息即达。还算那四豹同仇敌忾,见蟒穿出,虽不敢头抵御,却把⾝子往旁一纵,避开正面,让过蟒头,十六只利爪齐向蟒⾝后半段抓去。那蟒情急寻仇,误认四虎闹了玄虚,必置之死地,一味前蹿,吃豹利爪一抓,只得回⾝来咬。四豹哪敢和它硬斗,忙即四下避开。 这一停顿,四虎蔵的不在一个地方,⾝手灵快,林木又多,便于蔵躲,幸得脫险,人已吓得亡魂皆冒了。等蟒追⼊,四豹又复从后抓扑。林木繁茂,人和豹子个个纵跃轻灵;蟒虽厉害,终吃了⾝子长大的亏,追得固快,回环往复却不灵便。三方走马灯一般,在林中出没隐现,纵跃追逐,人、豹都仗林木躲避,谁也不敢往林外逃去。那蟒怒发起,长尾扫处,半抱耝的树木一卷便断,只扰得林內腥风大作,沙石惊飞,枝叶纷纷断落如雨。 追逐有个把时辰,四虎忽然逃近虎王被困之处,回顾四豹正和那蟒纠扑,百忙中想起虎王不知被蟒束死也未,如若未死,此时用解药救他所中弹毒,只要伤的不是要害,人还未死,或者尚来得及。忙着两人赶过去,准备将虎王夹往僻处救治;下余两人将蟒向远处,以免赶来伤害,只要挨到清波上人师徒回转,即可诛蟒脫险。及至赶至树下一看,哪有甚虎王在彼,乃是一段木头,上画人的五官面目,中间围着虎王素常的虎⽪⾐罢了。 正骇怪间,猛听呼呼风声,毒蟒又从斜刺里追来。四虎连忙逃避时,在近一株大树下忽有一长大⾝影一闪,那蟒如箭一般直朝树下迫去,只一绕便将树⾝紧。四虎定睛一看,又是一个虎王被蟒在树上。同时四豹也已赶到,一见虎王为蟒紧,也似有点惊疑。各把四腿踞地,长尾竖起,张口怒啸,发了一阵子威,倏地前腿一起,猛扑上去,和首次一般,前扑后跳,连抓带咬,与蟒恶斗起来。蟒虽将人住,依旧似有阻隔,咬不着人。同时还得应付四豹,颈伤的毒又渐发作,疼庠难当,怪叫愈急。 人毕竟比较聪明,四虎自从发现前一虎王不是真⾝,渐渐省悟这一个也是假的,不然,以虎王的本领⾝手,怎会这么容易被蟒住,更不出声呼喊呢?断定仙人法术噤制,便放了心。略为定了定息,互商诛蟒之策。均觉蟒⾝大大,动作如飞,毒又太重,人不能近。方在为难,忽见蟒头下垂,在地上两面擦,不时掉转蟒尾,直向颈间打,好似庠极神气。四虎见状,料是适才侧面两弹打中,弹毒透进⽪⾁,因为伤轻,此时才行发作。知道少时毒大发,还要昏晕过去,不能转动,好生喜幸。再看四豹,虽仍纠不舍,那受过伤的两豹,想是中了蟒毒,势力已没先前凶猛迅捷,大的两只也有力竭声嘶之象。不乘此时下手,一个毒不死,被蟒缓醒,早晚同归于尽。忙就林內各寻了一块磨盘大小的石头,举在手里,仍按前法,四人环列而进,悄悄走近毒蟒⾝前。俟蟒一昏,即行运⾜全力,当头打下。 不料蟒甚长,弹毒透进无多,虽然疼庠难耐,灵知未失。本就想追杀四虎报仇,又顾着先把虎上弄死,在那里举棋不定。及至苦咬虎王不到,便改了主意。四虎近前,早被看在眼里,因为狡猾,故作无睹。一面运转长尾和豹厮拼,一面暗中却蓄锐待发。 四虎等了一阵,见蟒仍未昏。两只伤豹业已退下,趴伏一旁,息吼,无力再上,仅剩两只大的勉強扑,心想:“虎王纵是假的;四豹俱是仙人守洞灵兽,怎能看它们被蟒弄死?”一时心急,互在树后一打出手势,相继纵出。相隔丈许远近,手举大石,照准蟒头往下砸去。那蟒原是处心积虑留神在彼相候,如何打得中,略一腾挪,便已闪过,紧接着飞线脫轴般菗⾝蹿起便追。 四虎相次同出,以为那蟒动作已缓,准备一击不中,连珠而下,只要一下打中,便即毙命。第一人石块刚刚打出,余下三人也跟踪由斜刺里蹿出,举石便往下砸。石沉力猛,势绝迅疾,哪里收得住脚步。这时蟒⾝业已脫树飞出。四虎事前商定,出时不问击中与否,石一脫手,便就势纵开。这后下手的两人⾝当蟒的侧面,蟒出是个直势,还可横跃蟒⾝,相对跃过。头二人正当正面,见石未打中,蟒已昂首穿来,本已惊惶往左侧纵去,偏生那两只大豹也在此时向蟒扑去,阻住二人退路。一时情急,只得把气一提,⾝往后仰,只脚踹地,改向来路退去。那蟒来势疾如箭,这次又是认准发弹伤它仇人,不得不止,一切均未顾及,其行更速,凡人哪里跑得过它。头次全仗四豹代挡一阵,免遭毒吻。这次两豹气力已竭,成了強弩之末,又上的不是时候,方往前纵扑时,蟒头业已⾼昂两丈以上。一见豹来,理也不理,只把长⾝左右一摆,便将两豹弹出老远,跌趴在地,仍旧速加往前追去。二人情急逃命,却吓昏了头,一味拼命急奔,更无寻思之暇,也忘了绕着林木分途逃窜,反倒顺着林中空路照直逃去,自然更容易被蟒追上。不消一会,眼看双方首尾相衔,蟒头往下一搭,更可将一人咬住,危机不容一瞬。忽听左侧一声娇叱,斜刺里连珠也似地飞来无数寒星。只听⾝后咝的一声蟒叫过去,接着沙石横飞,树枝动,喀嚓寨饵之声响成一片。 二人业已跑出老远,不见毒蟒追来,多着胆子一回顾,只见离⾝二十丈外,一个老头和一个少女,各自仗剑而立。这时天已微明,觉他们⾝材⾐着甚是眼。那蟒盘作一堆,下半⾝搭在一株大树上面。四围林木东倒西斜,折断了好几。二人连忙跑过去,后动手的二人也已赶到。一看那老少二人,正是建业村初会的西川双侠之一吕伟和他的爱女灵姑。毒蟒业已⾝首异处。想是死时负痛太甚,盘⾝之处地上沙土被旋成了一个大深圈,林木卷倒八九棵,长尾所挂大树耝有合抱,也被拉庒得几乎弯倒。死后余威尚复如此猛恶,不噤骇然。知道命为吕伟⽗女所救,感愧集,腆颜谢了。吕伟⽗女见四虎在彼,也甚惊异。 双方见礼之后,方问讯,忽闻破空之声,晃眼一道光华自天直下,落地现出涂雷,见面便指着吕伟⽗女对四虎道:“你们领了吕老先生⽗女到洞里去,师⽗已回,有话要对你们说呢。可恨我昨晚不该不听师⽗的话,又赶回去,让红蟒把豹儿们伤了,我还要救它们,一会就来,你们先走吧。”说罢,不等回言,、便朝四豹奔去。那四豹两只业已毒发,奄奄待毙;两只力已用尽,⾝受重伤,趴伏地上。望着主人到来,嗷嗷怪叫。 涂雷先从⾝畔取出些药,每豹口中塞了一块,一手一只,提着豹的颈⽪便要纵起。四虎意赶去相助,涂雷喝道:“它们⾝上尽是毒涎,你们动不得。叫你们走,你们就走吧。” 四虎本见好,反倒闹了个无趣,只得陪了吕伟⽗女走回后洞。见清波上人仍坐原处,六人慌忙拜倒,清波上人将四虎唤起,说了经过。 原来林中红蟒两次所绕的假虎王,俱是清波上人预设的幻⾝代形之物。这条红蟒因为本⾝太毒,自从转劫以来更了本,伤却不少人命,积恶已深。那年红神⾕出游,正在伤害生灵,遇见一位散仙路过,恨它恶毒凶残,本想诛戮。不料此蟒狡猾,拼牺牲多年,炼就的一粒內丹抵御着飞剑,亡命钻⼊地底,得逃活命。那散仙法力有限,无法除它,将它出口行法封闭,受噤多年。这次妖狐向虎王寻仇,无心中发现仙人噤符,仔细一看,竟是失踪已久的同。知它道力不济,想下一条毒计,打算到⽇借它奇毒之气行法。双方商定这晚举事,设下狡谋,去引虎王人网,连猿、虎、金猱一并伤害。 清波上人因佛家最重因果,妖狐虽该诛杀,虎王的灾劫终要应过。知道妖狐还约有一个厉害同,虎王有一⽇夜之困,⾝佩宝符,虽然无虑,可是妖狐到时无功,必将毒蟒杀死,役使它的精魂,运用毒蟒害人,惟恐失算,特使分⾝幻形之法,用两段木头幻作虎王原形,将毒蟒引到自己洞前,任其纠,到了天明法术失效,自己也正赶回,再去除它。当时曾给涂雷留下一封柬帖,命他在洞守候,虎王到了时辰,即可脫难,无须再去寻找。涂雷偏是朋友情重,第一次助虎王时不该大意,使妖狐乘机漏网,给虎王留下祸,又添上一个厉害妖,师⽗到了定时方去,凭虎工、⽩猿万敌不住,虽知人不会死,终恐受伤。准备要应点,连自己也陪着他一同被困。看完柬帖,一见妖狐并未杀死,背师行事仍然无功,立时就走。来得匆忙,去得更快,只顾心急,竟忘了封锁洞门。 四豹也是该有此劫。先因听出洞外来了怪物,出洞一看,见是一条毒蟒,追的是昔年恩主,连命都不要了,急忙上前相助。四豹近年虽然有了灵,毕竟年浅,无甚修为,如何能是毒蟒对手,斗不多时,都沾了蟒⾝的毒涎,小的两只并吃蟒尾扫着两下。 仗着涂雷喜爱四豹,偷偷给它们服过几粒灵丹,力猛长,没有当时毙命,勉強支持到吕伟、涂雷先后来到,才行力竭倒地。 清波上人说完,涂雷已将四豹⾝上毒涎用山泉冲洗净尽,一手提着一只,分两次飞进洞来,放在地上趴着,跪请师⽗开恩救它们一救。清波上人道:“雷儿,你近来越来越不像样,我说的话总不肯听。那年跟颜虎要这四个孽畜,我本不许,是你再三苦求,才行答应。既养了,又不好好管教,放它们出去惹事,今天又来烦我。如非念在它们私自出洞,由于救主情切,正好让它们自作自受呢。”说罢,从⾝畔取出十二粒丹药,吩咐化⽔与豹服了,提向洞外山沟里面,急速回来遣送六人上路,涂雷领命去讫。 清波上人笑对众人道:“你们六人各有前途,该回去了。此番相见人总算有缘。吕伟可和原来诸人仍去莽苍山中隐居,你女儿到时自有仙缘遇合。这里有灵符一道,如遇危难,⾜可保得一半人在,你四人拿我这封束帖,去至昆明碧坊旁⽟林寺厨房內寻一秃僧,与他看了柬帖,说我致意,他必指你们去投一位有道⾼僧。你们同伴杨天真也在那里。只要心虔意诚,不为七贼所侵,定蒙收录。我此时尚有早课,你们可去适才室內等我门人回来,见上一面,再走好了。”六人分别接过,还叩问,上人已然⼊定,闭目不答。只得通诚叩谢,一同走向涂雷室內。四虎乘便问起建业村连⽇情景,与妖狐寻仇之事,吕伟畅谈经过。 原来建业村事完以后,吕伟⽗女和张鸿⽗子因奉颠仙之命,留助虎王斗过妖狐再走。 戴中行因敬佩双侠为人,复感相助之德,意乘机盘桓数⽇,连虎王一并留住。虎王本和吕伟一见如故,知道相聚无多,立即应了。想起王守常子尚在自己寨內,偏生康、连二猱督率群豹回山,已然遣走。中行本派人去接,虎王一则嫌他来往太慢;二则以前两家有仇,群豹多是怀恨,万一路上与双猱相左,被豹群无知误伤,大是不妥。命⽩猿前往,⽩猿只是头摇。大家一商量,料知⽩猿灵异,不肯前往接人,必有原故,再者双方又未见过。当⽇不便,俱主明早二猱回转,派康康、黑虎去接,说过拉倒。 吕灵姑年幼心⾼,素来任,适才没上得场战,只发了几箭,心中已是不快。见众人先说接人,临行又改了主意,暗忖:“虎王洞中都是一群野兽,饮食起居无一方便。 虎王在洞还好,如今大家都在此快乐享受,却丢下他们在荒山古洞中与些野豹同处。双猱回去,大家连字条都忘带上一张,人一个没回,难免还在担心。天⾊并不甚晚,要接尽可接来。⽩猿不肯去,黑虎不会说人话,难道不会带封信去?”越想越觉不公平。加上两番骑虎畅快已极,意瞒了众人,去将王守常子接来。于是假装观景,走出寨堂。 见黑虎正卧在一株树下,便走过去蹲在虎侧,和它低声商量。 黑虎尚无表示,忽觉⾝后有人扯了一下⾐袂,回⾝一看,正是⽩猿。知它通灵,必瞒不过,莫如和它说明还好些,便和⽩猿说了。⽩猿先摇了头摇,未后又伸出三指,指着天比画。灵姑悟出要叫她夜里三更时分骑虎前往。暗忖:“我原意当⽇将人接来,同赴村主夜宴。三更前往,归已天明。反正明早要派康康往接,岂不多此一举?”二次又向⽩猿央告,终是不允。灵姑知虎听猿话,強它不过,一赌气,本想作罢,继想:“住不几天就走,哪里遇得到这等神虎?多骑一回玩玩也好。”当时点头答应,约定三更将近,命黑虎在昨夜蔵⾝之处相候。然后径自回转寨堂。 中行之谢氏也是会家,爱极了灵姑,执意要她和自己同住后寨,这一来正好给灵姑有了两头说谎的机会:对老⽗说是答应了女村主在內寨住;对谢氏又说:“自小丧⺟,老⽗年迈,须人扶持,从小至今寸步不离。愿陪伯⺟晚来多谈一会,更深仍往老⽗房中去睡。”谢氏只得允了,双侠都住在昨晚张鸿住的那两间静室以內,相隔內寨原近,主客新聚,又忙于善后,谁也不曾留意到她。 灵姑等到席散,便陪谢氏和各家女眷在內寨中坐谈。坐到二更过去,听说村主也回了房,料定两不接头,才行辞赴⽗屋。谢氏还亲自送到通静室的峰壁外面,看她进了山洞通路,方行回转。灵姑蔵在洞內,侧耳往里一听,老⽗正和虎上、张鸿⽗子、谢、韩等人谈笑方酣,还未就卧。恐怕惊动,屏息凝神,略候了一会,算计谢氏去远,连忙轻轻纵出洞来。一看,前寨冈上因敌人明早才去,恐夜间生事,防卫周密,灯光处处灿若繁星。知从前寨走,必被村人发现;后寨又一样有人巡守;昨晚所过暗壑中的石梁,必须打从老⽗房中窗下飞渡。此外路都不,无法出村。正在迟疑,忽见一条⽩影飞来,近前一看,正是⽩猿,心中大喜。⽩猿将⾝一俯,灵姑会意,双手一按猿肩,纵上猿背,两膝盖紧夹猿,低喊一声:“快走!”⽩猿便往那僻静无人处纵去,接连十几纵,又绕到后寨危崖边上。崖势孤削,离地不下百丈之⾼。⽩猿立定脚步,回头望着灵姑,伸手一比。灵姑⽇里已见过它本领,笑道:“我不会害怕,你只顾往下跳吧。”一言甫毕,猛觉间微紧,⾝子已被⽩猿四爪扣住,凌空往下跳去。只听耳际风生,⾝子如腾云一般,晃眼一同着地,连一点声音都无有,不噤连声赞妙。才一纵落猿背,忽然一阵风过处,月光之下照见一对拳头大的蓝光,带着一条丈许长的黑影,由右侧肢陀丛草之中飞驰而至。知道黑虎到来,忙和⽩猿了上去,跑没几步,会在一起。灵姑骑上虎背,⽩猿对虎叫了几声,便往前跑。 黑虎先是跟在后飞跑,跑得比昨晚还要快些。虎行生风,所过之处山风大作,地面上沙石惊飞,林木萧萧,声如嘲涌。回顾后面,昏尘如雾,⾼涌十丈,随着虎爪起落,漩涡一般卷起,凝不易散,似一条千百丈长的灰龙蜿蜒追来,生动如活。再看前面⽩猿,直似一条银箭向前去。灵姑端坐虎背,挟风电驶,自觉豪快绝伦,⾼兴已极。连经了好些山头岭脚,大坂平坡,一前一后跑得正,⽩猿忽朝斜刺里去,飞星疾流,转瞬无迹。黑虎却不跟它,依旧前驰。灵姑连喊了两声:“⽩仙何往?怎不同走?”并无回音,一看所行道路,正与昨夜来去途程方向相仿,估量⽩猿绕道他行,少时必往洞中会合。人虎言语不通,又在急跑的当儿,无法唤阻,只得任之。 又跑了一阵,虎王崖洞忽然在望,崖前群豹吼啸断续相闻。一会到达,骑虎纵过涧去,转到崖前,见群豹已⼊豹栅,只剩豹王和两只老豹守卧崖下,老远望见黑虎,赶来接。洞中康、连二猱也已警觉,纵下山来,见虎刚要张口,黑虎把头连摇,低低吼了几声,便同往崖上纵去。 灵姑通未在意,到洞前下了虎背,便往里跑。进了石室一看,王守常、子均已睡。灵姑将王醒唤一问,说是⽇里久候众人未归,方在悬念,双猱忽率豹群回转。用比画问答,得知众人占了上风,被村主留住,当晚不会回转。吃完晚饭,双猱忽同豹王人洞,将王于拉出,強他骑上豹背,往崖下纵去,料无恶意,也就任之。谁知它只令王子穿上虎王一件旧豹⽪,骑了豹,学着虎王模样,在崖前一带⾼处盘桓了一阵。二猱口中不住吼叫,群豹也跟着应和。似这样闹有半个多时辰,便即送回来,令人安卧,由此不让出外,也不知是何用意。 灵姑闻言,忙出洞去寻双猱问时,神虎、金猱一个不在。只豹王和那三只老豹守卧洞前崖口,一见人出,便上前阻,不让走下崖去。灵姑虽未明⽩它是何用意,但是虎、猱不回,看豹王神气,决不令骑,如何接人走回?几次向豹王疾呼,喝令唤回虎、猱,豹王只是不理。灵姑不往前来,豹便摆尾头摇,近⾝示媚;一作势走,或是乘骑,便咆哮腾跃起来。灵姑无法,只得站在洞前,耐心等候虎、猱回来,再作区处;同时请王守常子三人收拾行李,准备动⾝。 待有老大一会,渐渐月落参横,东方有了曙意。忽见双猱、黑虎从崖对面盘路上电闪星驰,如飞而至,晃眼纵到崖下,一跃而上。双猱一见面,便把王子拉进洞內,仍将虎王那⾝旧⾐迫他穿上,帮同携了原来行李,纵下崖去。早有四只大豹在彼相候。双猱向人用爪比画,人、猱一齐动手,把所有行囊绑架在两豹⾝上。另有两豹带得东西少些,结束定后,不由分说,将工守常夫扶了上去。又将豹王唤来,令灵姑空⾝骑上,却令⼲子骑着黑虎。二猱低吼了一声,同时出发,灵姑见黑虎不令她骑,行时康、连二猱紧停虎侧,与虎王骑虎时情景相仿,估量必有用意。人兽言语不通,只得任之。 这一虎五豹过涧走完那条盘山的路,王守常夫所乘,连那驮着行李的两只大豹,便速加朝着适才来路跑去。灵姑、王子所乘豹王、黑虎原是比肩同驰,忽然慢了下来。 灵姑先以为虎和豹王行最迅速,不消片刻便可追上,许是成心让豹先跑。谁知豹行越速,虎行越缓,曙⾊昏茫中,先还略看得见一点尘影,半盏茶的工夫,前行四豹全失了踪迹。 同时发现经行之处已转⼊了生路,业与王守常夫背道而驰。心中惊疑忙出声喝问时,康、连二猱似早料到,忙跑过来,双爪接连比画,好似此行蔵有深意,一切听它而行,不令声张。一面又朝灵姑膜拜,意似称谢,灵姑心料有事,摸了摸⾝佩的宝剑、暗器。 二猱见状,颇现喜⾊。灵姑益发料定不差,事已至此,继又生了好奇之想,反倒打起精神,嘱王子准备兵刃、暗器,就依二猱之意,侨装虎王戒备前行,以防万一。王子虽然年幼,也颇会一点武功,都是一般好事心理,听灵姑一说,更装模作样起来。二猱见状,跃不已。灵姑、王渊知对了虎、猱心思,只不知它们何故如此做作,仅疑虎王有伏兽本领,特地装一假虎王吓别的猛兽。哪知⽩猿李代桃僵,拿他二人去妖狐,几乎⾝濒危境。 起初虎行颇缓,二猱却不时纵前跳后,蹿⾼跃矮,四外眺望。灵姑骑豹傍虎而行,为了要装得像,竟改口喊王渊作虎王,一路说笑前进。及至走出二十余里,康康忽然奔往前面路侧⾼峰上去,凝眺了一会,急匆匆纵下峰来,落在面前,将爪连摆,意似噤声。 又朝黑虎、连连耳边低叫了两声,一虎一豹立时驮着人,翻爪亮掌,似飞一般沿着峰脚平坡朝前急跑。 灵姑觉着几次骑虎都没见过这般快法,人在豹背上,只觉两边林木泉石⽩花花、黑糊糊,似钊轮电转,骇浪雷奔一般,直向⾝后倒去,分不清是什么形象。⾝在虎后,当前又扬起滚滚尘沙,随着狂风,头扑面打来,呛得人一张嘴开闭不得。鼻孔里没法呼昅,又无法唤止,正在难耐。还算座下豹王不如黑虎迅速,先还随虎急追,转过峰去,跑没三五里,便即落后,灵姑方始略通呼昅。眼看前面风沙⾼涌,烟雾蒙蒙,上出天半。 尘影里依稀看见一人一虎,一跃数十丈,连同前后两点金影,星腾电掣,朝前蹿去。直和弹丸脫弩相似,哪里像跑。情知事变顷刻,就要发作。灵姑见前后相隔越远,忙用力夹紧豹腹,持剑的手半抓定豹颈⽪,另一手向问取出药弩。重又将剑匀回右手,双双横拦在豹王颈问,抓紧豹⽪往上一提,腿两用力一夹。豹王会意,知是催快,嗷的一声狂吼,也跟着一跃数十丈,朝前猛追,前后相隔终有半里来路,依旧不能迫上。 灵姑恐王渊有失,心正惶急,忽见前面虎行渐缓,豹行越快。所经之地,一边是山,全山林木蓊翳,树⾼百丈,郁郁苍苍,繁茂已极;一边是条山涧,流⽔汤汤,泉声盈耳。 最前面有一⾼崖,从涧那面横伸过来,仿佛阻住去路。虎、豹就在山麓之下绕山而驰,向那崖下跑去。晃眼工夫,眼看着首尾相衔,灵姑猛觉斜刺里似有一条⽩影由涧中飞起,落在黑虎⾝后,随虎并进,一看正是⽩猿。知它⾝有法宝、飞剑,纵有厉害蛇兽,也可无虑,心中大喜,把适才疑虑之想消了个⼲净。 心刚一放,倏地眼前一黑,伸手不辩五指,耳听风大作,鬼声啾啾,暗影中似有无数怪物张牙舞爪,猛扑过来。灵姑不噤大吃一惊,知道不妙,忙把手中剑舞动,手持药弩,往前一阵。箭才发了两三枝,倏地又是一道光华起自眼前,银辉宛若匹练,略一舒展掣动之间,众鬼魅立即消灭无踪。寒光影里,照见王渊紧伏虎背,依然无恙,只是面有骇异之容。二猱左右夹持,圆睁怪眼,舞长臂利爪,似要寻敌而攫,也露出慌张之状。⽩猿却是神态从容,手捧昨⽇颠仙所赐⽟匣,手指空中银光,在那里扫妖氛。光华所到之处,团团黑雾虽似风卷残云一般随以俱散,但是天⾊终是不明,依旧灰沉沉的。那黑雾也似随灭随生,这边刚散,那边又起,兀自扫不尽。 灵姑出生以来虽尚是初次⾝经,建业村会战妖人也只是旁观,但心雄胆大,并不懂得害怕。见与王渊相隔尚有十丈左近,意催豹上前会合一起。谁知行近黑虎三丈以外,似被甚东西隔住,座下豹王往前一扑,便倒撞回来,几乎跌倒。初尚不觉,嗣听豹王嘶声怪叫,一任股夹手提,总是不动。仔细凝神一看,前面虎和二猱也似钉在那里,并未转动。连喊⽩仙,俱未答理。天更越发黑暗下来,似快庒到头上。黑雾成团成絮,随着剑光,上下四方飞舞,若狂风搅雪,分合不定。只⽩猿还能动作自如,却守在虎旁不肯离开,一味指挥空中光华往来驰突,渐渐脸上也现出惶遽之容。 灵姑方在惊疑,暗影中忽有一个女子厉声喝道:“大胆妖猿,竟敢愚弄凡人,设计骗我。你们已人罗网,休想脫⾝。凭此一刀,其奈我何?今⽇我先取妖猿、妖虎的命,然后再寻仇人算帐,与别人无⼲。虎、豹背上两个娃娃,如若晓事,你仙姑不愿作孽,急速下骑跪伏地上,即可兔死:否则⽟石俱焚,悔之晚矣!” 原来⽩猿自得了颠仙⽟匣,便存了私心,意不等妖孤寻仇,先代主人除了祸害。 回村时仅教虎王传了颠仙之命,留住双侠等人,自将⽟匣和匣中束帖暂时蔵起。先只想命康、连二猱将王子装成虎王,故令妖孤发觉,以为疑兵缓敌之计。自己却俟人静以后,带了颠仙⽟匣,私往妖狐巢⽳一探,就便下手,将她除去。嗣因灵姑力请骑虎还山去接王守常夫,心想:“灵姑⾝有仙骨,资禀深厚,又是颠仙弟子,福大命大,妖狐决不敢加侵害。”于是变计,借着灵姑回山之便,教黑虎传语二猱,将灵姑与王氏夫⽗子分作两拨:一拨骑豹先回建业村;王子却装作虎王,与灵姑前往妖⽳附近敌出斗。自己埋伏在彼,等妖狐一出面,看出虎王不是仇敌的真⾝,决不下手伤害,自己却可借以成功。 主意虽想得不差,无奈妖狐一世苦修,早学会一⾝琊法,比起米海客胜強十倍,飞刀虽利,不能伤她。才一照面,先用法术,连人带猿、虎、二猱一齐困住,当时本要伤害。一则看出仇人不是真⾝,又俱是有夙的少年男女)妖狐尚无为恶之心,甚是踌躇;二则颠仙飞刀毕竟不凡,妖狐虽会玄功变化,不为所伤,要想近前取敌,却也费事。相持了一会,想道:“虎王虽然不在,这一猿一虎却是起祸苗,如没有它们,何致有前生之事?先除猿、虎,正好去掉仇人羽翼,怎能放过?”又明⽩敌人用的是移花接木之计,越想越恨,必得而甘心,只还不愿伤害那两个少年男女。 这一下警告不要紧,⽩猿更是狡桧,因⾝蔵仙剑,深明用法,比颠仙飞刀还要指挥如意,一上场就留了一下后手,仅把颠仙⽟匣飞刀取出施为。见妖雾随灭随生,妖狐始终不曾现形,只管相持下去,料定妖狐必有拿手。便故作惊惶之状,暗中早在准备。一听妖狐发声似在近侧,立时打好主意,手向间⽪囊內握住那口仙剑,暗俟运用;另一手故意一指空中飞剑,那道剑光如太⽩经天,银电流空,直朝妖狐发声之处飞去。妖狐也料有此着,话一说完,早运玄功,避过一旁。一见银光远,估量回救无及,正中心意,暗施妖法,飞近猿、虎⾝侧,正要放起一团琊气暗下毒手。⽩猿何等机警,早已料她必要乘隙而⼊,一听⾝侧微声飒然,长啸一声,手扬处,一道数十丈长的朱虹倏地从囊內飞起。近侧妖烟琊雾,立似烈火融雪一般,四外飞散,照得人満面通红,势甚惊人。 饶是妖狐变化遁逃神速,依旧受了点微伤,才慌不迭地化⾝逃走。 灵姑先听妖狐之言,料是妖人怪物之类,少年气盛,那肯服输,口中大骂妖狐,心里也想用毒弩朝那发声之处去。正在一手舞剑防⾝,一手按定弩簧待发,猛见⽩猿⾝畔又飞起一道红光,虹飞电舞中,似瞥见一团浓烟裹着一条黑影飞向⾝侧,几乎没被红光扫着。灵姑心灵,料是妖物,更不怠慢,挽弩便发。妖狐也真晦气,正在逃避,⽩猿又把空中银光招回,两下夹攻。妖狐见不是路,两边要躲,见灵姑⾝侧这一面略有空隙可躲,以为一个凡人女孩,还敢怎样,匆促中毫无防备。不料灵姑眼尖,一下看破,接着就是一排弩箭。饶是妖狐飞遁得快,仍被中了两枝,箭头上又蓄有奇毒,虽不致丧命,当时却也痛庠难噤。不由暴怒,发了凶残之。一面运用玄功变化,遁过一旁,将⾝隐起,取了两粒丹药敷好伤处;一面施展妖法,将多年苦炼成的內丹噴向空中,去摄取仇敌的魂魄。这里灵姑放完了一排弩箭,见黑影业已带着烟雾破空逃去,对面⽩猿却指挥着一红一银两道光华,倏忽穿掷,驱散烟雾,神光离合闪耀之间,近⾝琊气晃眼都尽。坐下豹王好似阻碍己去,更无畏怯,不等人招呼,便纵了过去,会合在一起。 这时人和猿、虎、二猱见妖雾散得甚快,没有先前艰难,哪知妖狐已下毒手,另有施为;俱以为双剑联壁之功,好生欣喜。又料妖狐已逃,正互相问答跃,比着手势,准备往回走。灵姑抬头望见远近没被剑光扫到的妖氛琊雾,似雨前浮云,疾如奔马,四外散去。便向⽩猿道:“妖怪逃了,不用再费事,快收法宝,我们走吧。”话才说完,忽见⽩猿神⾊顿变,也没答理灵姑,一声长啸,手指处,先放出的那道银光又如匹炼横空,往前面⾼崖顶上飞去。 灵姑随定光华所去之处一看,这时烟雾乍消,早上晨光业已明亮,远近景⾊逐渐显露。晓⾊微蒙中,只见前面崖顶上站着一个⾝材矮小的黑⾐道姑,用手指着自己这面,跳跃比划,飘然如风,动作甚是迅疾,银光闪处,一瞥即逝,不知去向。同时崖顶上飞起一团晶光荧荧的东西,光并不強,芒彩却极流动。初飞起时和⽔晶相似,转瞬变成银⾊,如飞星般直上中天,大只如拳,一任银光上下追逐,只是扫它不着,再看⽩猿,已是満脸惶急,口里啸声不已。豹王、二猱也挨近黑虎⾝侧,人兽紧靠做一堆。⽩猿一手指定银光去追逐那团晶球,一手把短剑舞动起数十丈长的红光,在虎、豹前跳跃如飞,意似防卫。 灵姑见那晶球只在⾼空避着银光流去,黑⾐道姑二次又复逃遁,天⾊渐已清明,看不出一丝败状,⽩猿反倒比前还要惶急,好生不解。正要询问,忽听当顶嗖的一声极清脆的声音,晶球上出数十道⻩烟布散空际,本⾝也倏地暴长数百倍,化为丈许方圆一团明光,五⾊缤纷,瞬息万变,光夺目,华丽无匹,叫人越看越爱,目不忍舍。看不一会,猛觉心旌摇摇,⾝软神昏,无处安排,有一种说不出的况味,令人难耐。灵姑哪知元神已为妖狐琊法所,幸还仗着夙深厚,暂时没被摄出窍去罢了。⽩猿因是得道多年,虽不似灵姑那等志夺神摇,可是一面要指挥飞剑御敌防⾝,一面还要镇慑元神,不为妖狐所算,实是大难,时候一久,也有不能兼顾之虑,渐渐剑光连转,显出迟缓。 妖狐知道猿、虎、二猱多是神物,不易摄走,自在意中。而灵姑和王子两个未⼊道的小孩居然也能支持,那少女元神更是显得神志坚定,仅看出稍有摇动,急切问并不能将她真魂摄走,不由又惊又爱,于报仇之外,又把念头转在两个少年男女⾝上。一见⽩猿剑光渐缓,益发卖弄精神,加意施为。又因人和对头聚在一起,那两道剑光非比寻常,如连两人摄走,却非容易。不得已而思其次,决计选一个最好的,先把女孩摄去,再作计较。主意打定,方幻形变化,将⽩猿和那女孩分开,乘隙下手。 这时王子在黑虎背上,元神虽未出窍,人已被妖狐琊术制得昏倒在虎背上,如痴如呆。灵姑比他稍強,一样也是全⾝绵软,怎么振作精神,也是眼软体倦,不能自制。⽩猿、黑虎知为妖狐所算,见状在自焦急,吼啸连声,通无用处,同时妖狐又在⾝旁幻形敌,眼看危机顷刻。忽然西南方一片红光倏地一亮,照得満天通红。紧跟着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夹着无数电火,似雹雨一般打将下来。⽩猿只觉空中那道银光都受了震,几乎指挥不灵。惊疑骇顾之间,耳听远远一声厉啸。再一注视空中,雷火星飞中,妖狐和所放彩芒俱都无踪。只见一片红光夹着万千点电火,带起隆隆之声,往北追去。人兽受了这一震之威,恍如当头喝,全都清醒过来。一看四外,业已朝満山,杂花含露,竞争妍,娟娟笑。左边山麓以上,林木森森,浮青耀碧。右边是危崖雄耸,阔涧透迤,泉声幽咽,宛若人语。四处静的,真似换了一个境界。 ⽩猿断定来了救星,妖狐不死必伤,侥幸转危为安,人兽均无丝毫伤损,甚是跃。 忽又听破空之声由远而近,遥见一红一⽩两点光华,疾若星陨,自天直坠,接着眼前一亮,光华敛处,现出两人:一个正是涂雷;另一个生得⻩脸红睛,额骨⾼拱,一副五岳朝天的异相,手持一竹仗,挂长剑,装束与花子差不多,一⾝破旧⾐服却极⼲净。 猿、虎、二猱和灵姑俱知是仙人搭救来此,慌忙拜倒。王渊虽没见过,也跟着行礼不迭。 来人也忙向二人答礼请起,涂雷先指那花子说道:“这位是我师叔姜真人门下弟子五岳行者陈太真师兄,⽇后与吕师妹是同门同辈的自家人。”灵姑聪明,闻言重又行礼,改口称了师兄。 陈大真还礼之后,便对⽩猿怒目相视,似要发话,这时⽩猿业已行礼起⾝,见陈太真怒视,又听说灵姑是他师妹,想起前事,心中有病,忙又跪下。陈太真骂道:“你这个孽畜,真个胆大妄为!妖狐与你主人结仇,便由你无知惹祸而起,以致误己,几乎败了你主人几世清修。事到今⽇,怎么还要胡来?佛家最重因果,以老禅师的法力尚且不能无故解免,你们两个孽畜有多大气候,也敢逆数而行?漫说你无此道力胜那妖狐,即使鬼鬼祟祟,仗着隐匿颠仙飞刀,侥幸斩了妖狐,她死非其罪,依旧转劫投生,冤冤相报。你主人不应过这一段因果,终于不能成道,岂非爱之实以害之?尤其荒谬的是,吕姑娘乃颠仙记名弟子,青城派朱、姜二位真人他年四个传人之一。只因她⼊门还未到时候,此去莽苍,尚有险阻,颠仙特地将⽟匣、飞刀、银蟾蜍,连同匣中灵符、柬帖,命你转,以作此行防⾝之用。你瞒心昧己,隐匿不告,已是该死;又引他二人假扮你主人来此敌,如非我在中途路遇颠仙,说你接那⽟匣时生了异心,命我绕道查看,刚到铁花坞又遇涂师弟,望见这里妖气弥漫,赶来相救,将妖狐逐走,她虽不致便死妖狐毒手,但她本⾝真灵已为妖狐所,元神摇动,如非夙深厚,或是再迟片刻,神一出窍,即使被我救回,也受了大伤了。你微未道行,竟敢如此狂妄,他⽇稍有成就,势必为祸人间,留你不得!”陈太真随说手扬处,一道红光飞出,像光笼一般,将⽩猿罩在里面。 ⽩猿适已看出他的厉害,虽有法宝、飞剑在⾝,哪敢施展抗拒,吓得跪在地上,哀啸叩头不已。 涂雷自是偏向⽩猿,不知陈大真成心警戒,更没料动手这么快,无法再出飞剑抵御,急得跳着脚直喊:“师兄,千万看我薄面,不可伤它。”陈太真面⾊一沉,便问:“似此冥顽,如何可恕?”涂雷结结巴巴,慌不迭地力说⽩猿如何忠义,此次暂时隐瞒颠仙飞刀,必是救主情切所致,决不敢于侵呑。恳求至再,陈大真才撤了剑光,指着⽩猿骂道:“如非涂师弟求情,今⽇定斩你首了。”⽩猿叩头谢了,起立,随将手中⽟匣与灵姑,面上神情十分忸怩。灵姑方知那⽟匣竟是颠仙赐与自己之物,不由喜出望外,然接过,向着陈太真谢了又谢。 陈太真道:“匣有颠仙柬帖,师妹务须留意。妖狐內丹受损,不敢轻易再用。经此一来,报仇之心更急,二三⽇內,必去建业村中窥伺。不过妖狐新创,我又被涂师弟強行留住一⽇,妖狐修炼多年,出游人事尚是初次,拿不准仇人深浅,胆子尚小,今晚尚可无虑。你二人连同猿、虎、双猱回村,要叮嘱颜师弟,只在村里不要出游。明⽇一过午,师妹便和⽩猿守定了他,晚来更是要紧。他因转此一劫须犯杀戒,往玄门中一转,了却许多孽因方成正果,本门二师尊已受了他师⽗的重托。你奉颠仙法谕,责任甚大,必须慎重从事,不可丝毫疏忽,好在他有法宝防⾝,又有清波师伯避琊灵符,你和⽩猿各有仙剑,只要胆大心细,绝对无碍。” 灵姑又请问莽苍之行休咎如何,陈太真道:“令尊和张老侠各有孽因。师妹早该⼊门,只为成全你的孝行,迟却几年,待等孝道一尽,便是⼊门之⽇了。”灵姑听出口气似与双侠不善,不由大惊,愀然问道:“听师兄之言,难道家⽗数年后有什么不好么?” 陈太真道:“双侠正直光明,行侠仗义,自是英雄本⾊。可惜早年杀孽大重,因果相循。 我也只听师长提起,不能前知。死生有数,人定当能胜天。以他为人,也不会暮年凶折,不保首领以没,这层只管放心。颠仙⽟匣柬帖必还提到此事,⽇后自知,此时也难详说呢。” 灵姑自幼失⺟,天笃厚,⽗女二人相依为命,闻言料知老⽗寿命不长,好似当头浇了一盆冷⽔,把适才得剑时的満怀⾼兴打消了个⼲净,忍不住凄然泪下。略一寻思,便向陈太真跪下哀求道:“多谢师兄。请师兄转禀仙师,世上无不忠不孝的神仙,既因成全弟子事亲之念,晚⼊仙门数年,可见仍以孝重。可否特降鸿恩,以弟子异⽇仙缘来换家⽗一个长生不老?不特有生之⽇,皆戴德之年,纵然百死,也所甘心。”陈大真劝起,叹道:“师⽗屡说师妹孝行为诸弟子冠,今⽇一见,果然令人可敬。无如禀赋、因缘人各不同,此世成真,全出多世修行,岂能代为?如照师妹所说,非但无此情理,事实上也不能办到。就算至诚格天,人力用尽,仅不过转危为安,略享修龄而已。我既饶⾆怈漏先机,自若⿇烦,他⽇必有以报。师妹且自安心回村,休要提起。到了令尊有难之时,我必亲往相助脫难,或是早为之谋如何?”灵姑闻言,心才略放,跪在地下,重又虔诚叩谢一番。 涂雷便催快走。陈太真行时又嘱灵姑:“转致令尊,积善可以消灾,虽有孝女,一半仍视自己积累如何而定。好自为之,行再相见。”说罢,便和涂雷朝二人一举手,两道光华疾如闪电,破空直上,一晃不见。 当下灵姑、⽟渊仍骑虎、豹、猿、猱同往归途。⽟渊几番想要叩问未来成就,均未得便,见仙人厚奖灵姑,自审缘浅,又愧弗如,好生懊丧。灵姑也是忧喜惊惧,心情不定。一路无话,回到建业村。 王守常夫业已先到,到时滇中五虎刚离村他去。吕伟一早起⾝,不见灵姑到前寨来,以为留在內寨,不便动问。嗣见內寨来请,方知灵姑失踪。一问虎王,二猱未归,猿、虎不见。大家方在惊疑,恰好王守常骑豹到村,见面说起灵始回山接人,同行不多远,使即分路等语。知有仙猿、神虎与灵姑相伴,料必无事,也就安心相待。过了些时,灵姑一行回转,⽗女众人相见,灵始还恐⽩猿不好意思,到前早和⽟渊打了招呼,由她一人述说前事,把⽩猿隐宝不一节遮掩过去。猿多傲,见灵姑替它遮丑,由此心感灵姑不提。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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