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青城十九侠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18337 
上一章   ‮得意无 疾疗山仙 友良寻心苦 荒投徼蛮 回十三第‬    下一章 ( → )
  且说颜-送赵兴等走后,见⽩猿仍未回转,神虎须要在寨中静养,又不能派去寻找。

  怪物如有同类,遇上必为所伤。想起它平⽇服役,以及今番逃亡相助相救之德,甚是焦虑。石郞见他夫闷闷不乐,问起前情,便安慰道:“仙猿甚是灵异。听说那⽇我们未到以前,神虎和怪物正打得乌烟瘴气,难解难分,忽见仙猿从空飞落,晃眼工夫,便听怪物惨叫一声逃走。后来怪物被怪鸟抓落,我们去看,两只眼眶俱有抓破伤痕,定是仙猿已将它抓瞎。那怪物似猴子不是猴子,恩公是读书人都不知它的名和来历,仙猿却能知它⾝蔵宝贝明珠,即使再遇上它的同类也决不妨事。另外,金牛寨⼊寨路径虽然曲折,又有深⾕⾼崖。岩窗复道等许多险要,外人的确难以走进,但像那样有神通的仙猿,单看它一纵数十丈,和飞一般,又懂得人语,明知我们由哪条路走,哪里还有走找不到的理?恩人不说怪物双爪有用处吗?它抱着怪物尸首一去不归,必是怪物⾝上还蔵有别的宝贝,它弄到僻静地方再去收检也说不定。这里方圆千百里地面,我⽗子差不多都走过,从未听到有那样的怪物。那⽇怪物边打边吼,如有同类,岂不寻来?恩公只管放心。

  如若烦闷,左右没事,我陪你去往前山⾼处闲玩一回如何?”颜-闻言,便喊来虎儿,同石郞去至寨外⾼峰上,顺来路眺望。

  颜-那⽇来时,老人⽗子因还不知被俘诸人心意,为防后患,走的是另外一条极幽僻纤回的山径小道,时间又在夜里,只随着众山民举着火炬上下攀援,还不知金牛寨的妙处。这次见石郞由后寨门出去,先穿过一个半里多长的山洞,又转向侧面绕过两处依山而筑的大寨,方达寨门以外,迥非来时的路径。及至留神观察,才知自己所居和前几⽇宴息之所,乃石郞所居的偏寨,另有出⼊之道通向山外。正寨紧傍⻩牛山,分前后两大寨。连石郞所居和左右两旁,另外有七个小寨。均就原有地形,穿崖叠石,筑土立木而成。⾼低错落,远近不一,互为犄角。大寨前面群峰刺天,崇崖⾼矗,绝壑深⾕,蛇径盘纤。除当门石坪平广,为众山民祭告宴乐之地,四外森林包围,其中设有望楼防守,外人决不能到。真个雄深隐僻,险要无比。

  一出后寨,却又是平原朊朊,人尽耕作,⽝桑⿇,别有天地。妙在是通往山外有一大一小两条道路。大路可容驷骑并驾,中经一座两里长又极宽大的石洞和一条危崖覆的峡⾕,出⾕只十余里,左通菜花墟,右可绕出驿路官道。无事时随意出⼊,一旦有事,只将石洞门一堵塞,再在峡⾕之上设伏,便成天堑。那小路尽是羊肠乌道,奇危绝峻。有土地处均辟山田,立有屋舍,兼代守望,远观山外来人了如指掌,由外视內却看不见分毫。一遇有警,芦笙传吹,顷刻立集。泉甘土厚,出产殷富,农渔畜牧,般般齐全。老人⽗子刻意经营,闭门自给,尽有富余,山民俱都安乐非常,无殊世外桃源。比起青狼寨,就強胜远了。

  颜-先经前寨,已惊形势之胜。及见后寨外还有这许多好处,又听石郞说起种种设施,益发叹为奇绝。如非亲仇未报,几终老是乡,不再出而问世了。

  三人行有七八里,抄着田边近路走,才将那一大片田原走过,走向出山之路。沿途均有山人见了石郞礼拜。中间走到一处,石郞和路人说了几句土语,那人匆匆走去,颜-也未理会。等到攀崖沿壁走出山外。忽见侧面⾼岭横绕。石郞说:“那岭名为盘龙岭,又⾼又长。龙头最⾼,直对那⽇来路,虽然还隔有山峰,如用望筒,大可望见山⾕情景。

  今⽇特为恩公散心,来⽇方长,以后再玩,已命人在岭上飞花坪设下酒宴了。”颜-见他如此情隆,好生感谢。

  上岭走不多远,便见前面岭头上最⾼处,突现出十数亩方圆一大片平地,満生花树。

  上去一看,那岭自侧面婉蜒而来,长达数十里,⾼下低昂,宛若游龙,势极雄伟。通体石质,秃山灌溜,草树不生。只有这龙头上广坪満是肥土,上面花树罗列,五⾊芬芳,多不知名。內中有几十株形若⽟兰的大花树,山人叫作铁⼲仙莲,又名铁莲花,每株⾼达十丈,铁⼲虬枝,亭亭若盖,红⽩紫三⾊花开千万,竟吐幽馨,因风袭人,芳沁心脾,最为奇绝。余者多半矮树。就连草木也生得异常鲜茂,丛丛杂植,疏密相间,别饶清趣。

  每值一阵山风吹过,満天落红如雨,五⾊翻飞,急毅轻扬,半晌不住,汇为大观。加以上润如膏,碧鲜浓肥,不见微尘,只闻花香,尤令人目眩神移,心清意远。不噤拍掌呼,叫绝不止。虎儿更喜得直跳。颜-问道:“有此好地方,何不早说?”石郞道:

  “我知恩公喜这里呢,酒食已命人摆在坪心一株大花树下面,有几块大小石头能坐人摆东西,且到那里坐定再玩吧。”

  石郞随说,邀了颜氏⽗子往坪心树下走去,果然那树比别株都大,花大如拳,开得甚是繁盛。树下顽石上面已设好了杯筷、酒肴、山泉、糌粑之类。石旁还有一座现砌的火池,上支铁架。树梢上挂着半截鹿肩和几只山、一方生羊脯,预备烤吃。那服役的并非路上所遇诸山民,乃三名山女,看见人来,便即上前跪接。落座歇了一会,山女将火生好,奉上酒肴。

  颜-用了些酒⾁,便携了虎儿起⾝凝眺。遥望⽇前逃亡的山口就在前面不远,峰岭回环中现出一大片盆地草原。出口处两山对峙,宛如门户。口內更有三条长短平行的长岭如蛇屈伸,由平原侧面来路上奔赴而来。中间隐现两条峡⾕,便是昔时老人与颜氏全家逃亡之路。再从石郞手里要过望筒一看,到处都是恶山怪石,丛莽荆,怪物与猿、虎相斗处历历可指。蛮徽荒荒,广原漠漠,四处静的,除偶见一二鸟飞外,更不见丝毫人兽之迹,哪里有仙猿影子。颜-悬想了一阵,也是无法,只得仍回原座。这时天清云净,山风冷冷,置⾝万花丛里,把酒临风,指点烟岚,凭陵下界,几疑人在仙都,非复尘世,不觉思虑悉蠲,转忧为乐。

  二人正在有兴头上,忽见岭侧下面转过一个汉装的孤⾝行客,背揷长剑,肩系一个小包裹,神气疲敝,行时左右张望,意似觅取⽔源。石郞说道:“这一带山丛杂,并无路径,各地寨洞俱无可通行,便去青狼寨也要打隔岭的山口进⼊,中间还有一条十来丈长的绝崖大涧隔断,走不到岭下来,这人怎会走到涧这面盘龙岭来的呢?”二人正觉奇怪,忽听虎儿嚷道:“你说得他可怜,快喊上来给他些酒⾁吃多好。”二人回顾,原来虎儿先觉好玩,吃喝了一阵,便拉着两名山女爬向旁边树上采野果,这时正和山女指着下面那人在嚷呢。石郞猛的心中一动,使把两山女唤过来,问道:“你们家在近侧鱼腹涧,离此最近,不时又到飞花坪来采花,可曾见过这人么?”

  內中一个答道:“将才我们和小官人说的便是这事,那还是在颜老爷来的前两天,我家人都砍柴去了,只我一人在家。因涧壁上原住着四家,那三家人都在涧旁晒网结绳,我走开也不打紧,便想到坪上把隔朝送大寨的花采回去。不想才一走出我们山口,离盘龙岭还有六七里路,便遇上一个孤⾝汉客,靠着树坐在地下,累得直。⾝旁不远倒卧着两只比牛小一点的大花豹子,一只头已砍落,洒了一地的⾎,另一只⾝上受了好几刀,俱已死去。我见他不像货郞,又没带着大行包,偏又有那么大本事,像是一个独脚客。我⾝上虽带着快刀毒箭,但怕打他不过,正想回去喊人,早被他看见,说着好话,求我给他取点⽔喝。我见他杀掉两只花豹子,力已用尽,说我们的土话,很中听,不像有甚恶意,便取了泉⽔给他,又把花篮里糌粑给他一块。他吃完才有了精神,说是两天‮夜一‬未进饮食了。”

  “我问他孤人来此则甚。他说他有一个亲人,在云贵一带边山里做医生,他从四川得了点信息,几千里路赶来寻找。凭着一把宝剑、九只飞叉,遍寻各地墟集、寨洞,遇见了无数的艰难危险,也曾寻到过好些行医、货郞,都不是他亲人。辗转打寻,逢人逢地打听,哪里有行医的汉人,便去寻找。⽇前过了菜花墟,问了两处无有,跟着又找夜宿岩洞,谁知刚走⼊岩洞,放下行李,便听见山石崩裂之声,连忙跑出,洞已整个坍塌。

  忙中逃出,只随手带了一个小包和没有摘下的宝剑、叉袋,所有行李、⼲粮俱已葬埋在山洞里面。他路上原绝过几回粮,因随地都有果子、⻩精、兽⾁充饥,并不妨事。况在这草木茂盛的时候,天又不冷,石山难掘,便由它丢了。他原意往青狼寨去,谁知当⽇走人山之中失了路,不见一人,到处穷山恶⽔,找不到一点饮食。今⽇闻得⽔声,还未寻到⽔源,便遇两只恶豹追扑,‮渴饥‬加,人又极累,差点送了命。”

  “我又问他青狼寨可曾去过,可有人识。他说是初次前往,不过前去碰碰运气罢了。我知他不是歹人,更与青狼寨人不相⼲,要不是怎会在田螺湾里瞎跑了这两天‮夜一‬呢?连我们地名都不知,何必回去大惊小怪。后来他问我既住这里,可知附近各寨有甚中年行医、贩货的汉人没有。我说菜花墟汉人最多。他说已细寻过,都不是。问他和那亲人名姓,又不肯说。人倒真是好人,因我替他做了点事,吃了块糌粑,便送我一条包头汗巾。”

  “我见他人好可怜,此去青狼寨平常要走两三天山路,没有⼲粮怎能行走?叫他坐在原处等候,我回家取些⼲粮与他带着路上吃。他似忙着赶路,连问我离家多远。我说来去至多不过个把时辰。我到家后,偏巧糌粑都被爹娘带走,昨晚又忘了磨青棵,等向别家借了做,耽延了好些时候,忙忙赶回,人已走去,只把豹⾁切了些去。我赶到岭上一看,也不见他影子。当时我就想起,他间去青狼寨路径,只对他说了方向,没说详细和怎样走法,中间还隔着那么宽的崖涧,外人不知上流涧底石路,怎过得去?沿涧寻找,又没有⾜印。早料到他定要走岔回来,仍到田螺湾里窜。那天见他虽没多少行李,⾝旁花锞子却很多。如到青狼寨去,必买办好了⼲粮带着。今天他还是那个旧样子,定是又走了路,人还未到过青狼寨呢。”

  石郞与山女问答之间,颜-一面在旁静听,一面仔细朝岭下观看。见来人已渐行近岭下,步履甚是匆忙,左顾右盼,始终没见他抬头。看样儿,似要沿岭东去,不似要往岭上走来。暗忖:“山女所说那人情景,颇似于己有关,但自己昔⽇亲故大半凋零,纵有几个还在宦途,也都依附了阉。老⽗被祸之⽇,也曾投过几处最亲近的戚友,他们不是害怕连累,婉言谢绝,便是闭门不纳。自己见势不佳,才远窜遇荒。仅有两个总角亲,同学至契,俱是家寒力薄,决难为助。当时因世态炎凉,人情浮薄,已然经历过来,受了几回气,非常忿慨。至亲⽗执尚且如斯,何况儿时同学,决计不再求人,没去找他们。彼此音息不通,怎的事隔多年,会有这般热肠古谊的人,万里山川,备涉险阻,踏遍蛮荒,来寻一个孤臣孽子的踪迹?”越想越不对。又因吃了韩登的暗算,便不愿再惹事非。本意不去睬他。继而又想:“那人如此艰苦卓绝,行迹又极隐秘,必有难言之隐。况在饥疲困之际,助他一臂,也是功。此时⾝在金牛寨,与老人⽗子相处情谊无殊骨⾁,一切皆可随意而行,与寄⾝青狼寨迥如天渊。况且本寨山⾼路险,防卫谨严,強壮山民如虎,武勇非常,就算来人是韩登一流,也做不出甚事来。平⽇既以任侠自命,坐视孤穷,终觉于心不忍。何不把他延至岭来,款以酒食,盘问底?那人历经城镇,也许能从他口中得知一点仇人动静。”

  颜-想到这里,正要和石郞说明,起⾝上前招呼,猛听远处一声猿啸,甚是耳

  接着便听虎儿大声呼道:“爹爹,⽩哥哥回来了!”说时回顾,已见隔岭对面山头上飞下一条⽩影,电闪星驰,捷逾飞鸟。眨眨眼工夫,已飞落山下。再一晃眼,便从岭下丛草中一连几隐几现,飞越过两山之间那条阔涧,三人虽未看清面目,见那飞跃情形,已断定是⽩猿无疑。一时喜极,如获奇珍,也忘了岭下还有生人,都惟恐⽩猿没有看见自己,齐声呼起来。一会工夫,算计⽩猿将到岭上,却不见影,忙同跑至岭边。往下一看,见来人手持一口寒光耀目的长剑,已和⽩猿斗在一起。一个剑术精奇,一个神速矫捷,兔起鹘落,龙飞凤舞,杀了个难解难解。最奇怪的是,⽇前⽩猿爪裂三熊,力诛怪物,俱凭长臂钢爪,这次两爪上却拿着一长一短两样东西。因双方争斗‮烈猛‬异常,虽看不出是何器械,却是光华闪闪,照耀林石,知是两件宝物。只不知⽩猿为何与那人恶斗。

  颜-先以为⽩猿灵异,那人定非其敌,惟恐误伤好人,打算喝止,留上活口,好问他的底、姓名,再作道理。后来细一观察,那人想是知道功力不济,⾝子没有⽩猿轻灵迅速,一任⽩猿纵跃飞腾,疾如鹰隼,他只封闭住了门户,以守为攻,伺隙而动,⽩猿兵刃始终近不了他的⾝。稍见破绽,他便是腾空飞跃,上下十丈,相机进击。真个得过名手真传,变化无穷。不噤又是惊赞,又是爱惜,越发不愿其受伤。情知仙猿神力耐斗,那人长路跋涉,饥疲加,斗得时候久了,仍是难免吃亏,连忙⾼声大喝:“⽩仙且退一步,那位兄台也暂请停手,俟小弟到来有话请教。”边说,边往岭下跑去。

  颜-一言甫毕,⽩猿先纵出圈外。那人本已觉得此猿厉害,大出意料,一听有人喝止,那猿立即停斗纵开,竟好似家养的一般,知来者不常人,心中也甚惊异。连忙循声侧顾,只见岭头上飞也似地跑下一人,远看⾝法、步法并不怎样出奇,不知怎地竟能收养如此灵猿。方在寻思,来人已跑离岭脚不远,再定睛一看面容⾝材,不噤心头怦怦跳动,等到双方相隔丈许,忽然同时脫口喊了声:“哎呀!”各自抢步上前,互相拥抱在一起,半晌做声不得。石郞也拉了虎儿随后赶来,虎儿喊问:“爹爹,这是哪个?”颜-才含泪放手,招呼石郞、虎儿上前相见。互道姓名。

  原来那人乃是颜-的一个至亲表弟,名唤⻩潜。幼丧⽗⺟,孤⾝一人,曾与颜-同师学艺。颜-随⽗宦游出门的前一年,他才十六岁,因为少年气盛,与一个名叫七煞头陀的恶僧私自订约手,吃敌人一掌震伤肺脏要害。等颜氏⽗子得信赶去救援时,听路人说恶僧伤人以后口出狂言,又被一老道出面将他吓跑,只剩⻩潜一人躺在地下,口吐鲜⾎,人事不知。颜氏⽗于俱是会家,又精医道,看他伤势甚重,知老道是个异人,无奈遍寻不见,只得命家人抬了回去,想尽方法医治。一连七夕,朝夕端整伤药,颜-更是⾐不解带,尽心看护。

  ⻩潜气刚強,一听颜⽗说自己伤重致命,纵仗颜氏家传內伤灵药,加上像颜-般的骨⾁至亲长期调护,经过三年零六个月之久,在养病期中还须镇⽇安卧服药,不劳一点心神,不发一毫气,仅能保得命在,自料今生休说再寻恶僧报仇,要想再习武艺都不能够。想起恶僧许多横行不法,一时仗义,路见不平,自问本领,决无败理,不料初经大敌,稍为疏忽,中了他的毒手。此仇不报,活也无味。当时強忍着气忿,把舅⽗敷衍出去,便把报仇之事重托颜。话刚说完,一阵急怒攻心,狂噴鲜⾎,晕死过去。

  其实,颜⽗原是因他受伤卧地过久,有淤⾎,借着告诫为名,存心说些反话将他怒,以便将淤⾎吐出,当时人虽吃了大亏,还可救他一命。此时颜-医道不精深,哪知就里,见乃⽗语太切直,病人急得目光都快冒出火来,情知不妙,又不敢深拦。乃⽗一走,病人果然说没两句话,便已急晕死去。知他伤势沉重,无此一急尚难望痊,这一来更无‮理生‬。敌忾同仇,越想恶憎越恨,便朝病人耳边说道:“表弟,你如回生,好好将养服药,好歹请放宽心,我不代你报仇,剐了贼秃驴,誓不回来了。”说罢,取了兵刃暗器,往外就跑。

  颜⽗正在隔室料理夺命灵效伤药和蒸病人的药笼,准备听见儿子一出声惊呼,即行端去,灌治之后,抬⼊笼內去蒸。见半晌没有声息,暗忖:“适才明见病人脸上怒脉愤张,⾎已上涌,才连忙出来端药,以备急治,这会怎无声息?如在此时因求活灰心改了气,此子命休矣。”方惊疑问,忽听家人来报:“少爷适才佩剑跑出大门,行走甚速,不知何往。”颜⽗闻言大惊,料知出了变故,赶往病人房中一看,⾎噴満地,病人已晕死过去,⾎吐过多,又被颜-出走耽误,⽩蒸了七⽇七夜的药笼和一切要药,没赶上当时端来应用,气⾎大亏,元气耗损。纵仗他元未破,生来秉赋奇厚,勉強救醒过来,也只苟延三数月的残,反倒增他苦痛。一面深悔不该事前恐防怈机失效,不告一人;一面又料儿子必代表弟寻仇,恐又饶上一个,更是祸事。匆匆给⻩潜灌了一碗安神养命汤,也带了兵刃,率领家中人等出门追寻。

  刚一拐过巷口,便听手下喊道:“那不是少爷么?”颜⽗定睛一看,果是乃子站在街心,正和一个苍颜鹤发的道人在那里相持。听路人说:“少爷行经此地,忽遇道人挡路,先以为是无心,打算让过。谁知道人竟是存心怄气,左闪左拦,右闪右拦。少爷想打他,又怜他年老,几次怒声警诫。道人说:“有本事的自能纵了过去,要人让路则甚?

  这点事儿也犯不上动武。,少年连纵数次,仍旧被他拦住。”颜⽗闻言,猛想起惊走恶憎的也是一个老道,不由心中一动,猜是异人。忙即分开路人,首先喝止颜-,走向道者⾝前深深一揖道:“⽝子无知,冒犯仙长,请勿见罪。此地不是讲话之所,请临寒舍一叙如何?”道人点首微笑道:“尊官是位忠臣义士,大名久闻,正拜访,既承庞召,敢不惟命。”颜⽗见道⼊神采飘逸,谈吐从容,益发恭礼有加。又強命颜-赔了罪,一同延往家內,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颜-见乃⽗追来,不敢违抗,只得相随同返。

  颜⽗陪道者到了厅房,正请问姓名,道人更不落座,竟直往病人房中走去,路径甚是悉,仿佛来过多次一般。颜-此时情切伦好,心如⿇,一到家,早先往病人房中跑去,见⻩潜醒转,正和他哭诉心志。忽见乃⽗陪了道人进来,忽然省悟,忙着重又施礼,问道:“适救舍表弟时闻听人言,贼和尚被一位道长现⾝惊走,可就是仙长么?”

  道人掀髯笑答道:“你休管我,只问你平⽇艺业不过与⻩潜伯仲之间,凭甚本领代他报仇,再者,你乃单传独子,老亲在堂,为何以⾝殉亲?设有不幸,死后也只做个不孝之鬼,有甚好处,漫说仇人已然逃避,即使你能追上,不过⽩饶一条小命,你的仇能报得了么?”颜-一听,不但惊走恶憎的就是他,并且事事未卜先知,猜是神仙无疑,忙又跪下谢罪。道⼊伸手拉起。

  颜⽗躬⾝道:“仙长降临,病人必然有救。此子幼遭孤露,更无兄弟,从小寄养寒家,只因为好武气盛,遭此毒手。弟子虽略谙医道,无奈伤中內脏要害,又被⽝子一时差误,错了施治之机,⾎气两亏,至多不过还有数十⽇苟延。弟子智力已穷,如蒙仙长赐以灵丹,得保残生,功德无量…”颜⽗还要往下说时,道人接口答道:“此子资禀甚厚,如此横死,实为可惜,贫道实为救他而来,请放宽心。不过他的病状实如尊官所言,寻常药方已无用处。便是贫道所带灵丹,也只能保得他的命在,要想痊可复原,惟有先给他服下丹药,稍息数⽇,相随贫道去至山中将息数载,方能复旧如初。就便再略传一些保⾝立命的艺业。不知尊官和他本人以为然否?”

  ⻩潜服了颜⽗之药以后,神志渐清,只是周⾝作痛,不便转动。及闻道人所言,料定是仇人克星,巴不得有此一举。当下不等颜⽗答话,忍着痛楚,将气一提,挣扎着滚下榻来,纳头便叩。颜-见他滚下来,忙去搀扶时,只听⻩潜喊了一声:“恩师!”

  因为衰敝过甚,強自用力,再也支持不住,二次又复晕死过去。颜氏⽗子万不料他有此一举,正在手忙脚,道人连说:“无妨。”便从颜-手中将⻩潜接过,先塞了几粒丹药人口。将他抱起,放在上,仰面平卧,手⾜一一伸直。再将双手合拢,微一,立时便见热气蒸腾。然后用手按摸他的全⾝,不消半盏茶时,便听⻩潜腹中作响,渐渐有了声息。道人又嘱⻩潜醒来不要言动,任凭施为。⻩潜原本周⾝酸疼异常,二次回醒之后,只觉道人双手按处,俱有一股奇热之气透肌⼊骨,舒适无比。等到通体按罢,痛楚若失,只前伤处隐隐犹有微痛,比起先时不啻天渊了。

  颜氏⽗子看出他脸上颜⾊已转,过去一按脉象,虽然仍有败征,已经不是死脉,不噤喜出望外,齐向道人拜谢不置。道人扶起说道:“他已自愿拜贫道为师,贤乔梓当无异词吧?”颜⽗知道人乃神仙一流,⻩潜已是待毙之人,侥幸得遇仙缘,转祸为福,本人已然拜师,哪有阻止之理。不过⻩潜与己至戚世,又是孤子单传,恐就此出家,斩了宗嗣。刚想用话试探,道人已是觉察,笑道:“尊官休得疑虑。此子资禀虽佳,可惜尘缘未尽。贫道救他也是怜他善人之后,至孤苦,心有不忍。至于修真了道,休说是他,便是贫道多年苦修,也还落了下乘。此番随去,不过病愈之后,略学一些防⾝本领,⼊道初基,以便他异⽇⼊世,多积外功,为转劫后地步,不致昧却夙因而已。”颜⽗闻言,方始释然。倒是⻩潜自遇道人,起了向道之心,恨不能由此相从,出世修真,先蒙收录,甚是喜,闻言顿觉美中不⾜。因遵师嘱,不许言动,不敢多说,只打定主意,⼊山以后努力修为,只要心坚,终能得师⽗真传,不必忙在一时。

  大家忙了一阵,颜⽗方得请间仙长法号。道人道:“贫道久居终南山绝尘崖明夷洞,出世多年,俗家姓名早已忘却。因在明夷洞中隐居,同道都以明夷子相称。现贫道尚有一俗事未了,约须四⽇。病人服了贫道丹药,伤口不致有炸裂之虞,有此四⽇调养,恰好同行。另有丹药十二粒,请分早、午、晚,每⽇给他服上三粒。第五⽇天明前,贫道自来领他同去。荒洞背⾼寒,他又是病躯,暂时恐难支持,棉⾐务须给他带上两件。此后复原,便无须了。”说罢告辞。颜氏⽗子哪里肯放,再三恳切挽留,就在家中下榻,有事随时外出,仍是归歇。明夷子执意不肯,说山野之,不惯居此;并且实有他行,离此甚远,也非当⽇所能往返;烟火之物更是久已断绝,盛情惟有心领。颜氏⽗子无法留住,只得罢了。

  明夷子走后,⻩潜依言服药,果然病有起⾊,三⽇后己能下地行走。第五⽇黎明,明夷子果至。此时颜-见表弟得遇仙缘,也颇有相随同往,学成道术再归之意。明夷子道:“令尊忠臣,你是孝子,将来还有许多事做,如何去得?”颜-也不舍远离老⽗。

  息了念头。便问:“表弟病躯,长行千里,可要车马?”明夷子道:罢“无须。”遂将颜⽗所备赠的两件行囊打开,只挑了几件⾐服、一被褥和百两散银,以备⻩潜⽇后下山之用,余物俱都不要。共打成一个小包袱,命⻩潜斜挂肩上,然后师徒二人向主人告别。颜-哪里肯舍,一直追送到了城外,明夷子迭次催归不听。这时天已大亮,行人渐多。明夷子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如再牵连,贫道要少陪了。”颜-正告罪,明夷子已将手扶了⻩潜,道一声:“疾!”往前走去。颜-意再送一程,先未觉得,只一晃眼工夫,相隔已远,连忙拔步快追,哪里还追得上,不多一会,没⼊朝烟林霭之中,不见踪迹。

  二人由此一别,便无音信。颜氏⽗子⽇久自然系念,颜-不免亲去终南山寻他师徒一回,遍问山民樵夫,俱不知绝尘崖明夷洞的地名,也没人见过那般⾝容的一位道长。

  山地面更是荒寒,到处都是蛇虎豺狼的窟⽳。颜-连寻了月余,全山几于踏遍,终未寻到。无心中却在一个极小的石洞壁问,得到一本古篆文的医诀。颜-先时看不明⽩,不解何书,因见文字奇古,茂密遒劲,颇为爱好,当下包好,蔵在⾝旁。又找了几天,委实绝望,才怏快而归。

  颜⽗也不认得书上文字,便向通习古篆的人求教。几经考译,约有年余,遇到一个有道医僧,方知是一部医道中的圣书,乃汉代医仙何生所著,共分四册,颜-所得乃是第四册。册后附有一篇题志,说本书参通造化,妙道无穷。第一册是千百种灵药、仙草的名称和服食功用、配制烧炼之方,以及出产的仙山福地,无不详载其上,可以按图索骥,以求驻颜不老,不死长生。第二册是借灵药神力改形易貌,变换情,使服药之后启茅塞而豁心,移下愚为上智。第三册是內科要经,象经精微,力挽沉菏,功深起死。

  凡万三千七百诸症,治法一一具载。第四册是外科秘术,无论五劳七伤、各种恶疮、无名肿毒、疑难诸症,无不药到回舂。

  可惜颜-前三册没有得到,有许多外料圣药第四册上只载有药名、治法,至于药形、产地俱在第一册上,没有深悉,无法取用。加以文词古奥,难于通解,不能尽悉。颜-终年捧书勤习,恒废食寝,也不过略知梗概,十通三五。可是就这样三两年后,颜-已是医道大进,成了外科圣手。

  因为⻩潜音信渺渺,颜氏⽗子俱当他随师仙去,年时一久,渐渐把他忘却。后来颜家被祸,几于灭门,颜-夫流窜蛮荒,虽也偶然忆及谈起,仅是眷言论好,回忆仙踪,当成一种谈资罢了。⽇前颜还向颜-取笑说:“你既有这样仙人戚友,怎不代你报仇?

  这多年来也不看望你一次,莫非仙人只要自己一成仙,便什么恩情都不论了么?”颜-闻言,只有苦笑。暗忖:“言虽是无心取笑,倒也有理。表弟如真成仙,坐观多年,危难冤苦,不一存问,这神仙也大薄情了。自己大仇在⾝,阉竖势盛,报复无⽇,老天梦梦。”连⽇心中方在怨望,万不料⻩潜竟在数千里跋涉相寻,居然在此巧遇。不由惊喜哀乐,一时并集,抱头悲痛了一阵。

  众人相见时,⽩猿想已看出来人是颜-亲人,站在一旁,嘻嘻直笑。虎儿拜见表叔之后,早奔了过去,要过⽩猿手持的两件器械,喜跃不已。颜-喊道:“虎儿,快同⽩仙过来,陪表叔到岭头上去。”⽩猿听唤,便抱虎儿走来,不等颜-招呼,咧着凸嘴,笑嘻嘻朝⻩潜叫了几声,又朝他⾝侧不远树桠上一指,意似赔罪。⻩潜会意,忙将树极上挂的东西取下。

  颜-一看,乃是一个小包裹,还有一株灵芝般的异草,便问:“此草何名?小弟从未见过。”⻩潜笑道:“为了一株灵草,小弟差点没被仙猿所伤。这原是仙猿之物,名曰:兜率仙芝,小弟不合贪得。如今既是一家,理应珠还合浦。”说罢,递与⽩猿。⽩猿接过去,从芝草心里摘下一粒红⾖般的果子,塞⼊虎儿口中吃了。仍将原草还给⻩潜。

  虎儿喊:“这小果儿真甜真香,⽩哥哥再给一个我吃。”⻩潜道:“难怪仙猿情急拼命,这灵药原是为了表侄采的。里面的兜率珠只有一粒,吃完便没有了。”

  颜-细看那草,金茎翠叶,叶如人手,共是五片,中心是灵芝般的奇花,‮心花‬有一粒红⾖,已被⽩猿摘与虎儿吃了。但翠叶时发的异香清馨透鼻,沁人心脾。⻩潜一面向⽩猿道了谢,与众人略看了看,仍揷⼊包袱里,意甚珍惜。颜-料是仙草,因为至亲至友,劫后重逢,彼此都有一肚⽪的话要说,不暇多问,只代⽩猿略为引见,便一同到达岭上。石郞忙命山女斟酒烧⾁。⻩潜一面吃喝,细说别后之事,以及与⽩猿争斗经过。

  原来⻩潜自随明夷子出家,先在终南山只住了半年。因所受內伤仗着明夷子的丹药,虽能保得命在,要想学成剑法,去寻恶僧报仇却是难事。有一天晚间,随师在终南绝顶玩月,忽遇明夷子的好友大呆山人,带了两个新收的门徒路过,命向明夷子献艺求教。两门人一姓姚名鼎,一姓金名成秀,年纪比⻩潜还小一二岁,从大呆山人不过年余光景,本领却是不凡,舞起剑来直似翻飞虹霞,寒光凛凛,幻为异彩,明夷子大加赞许。

  大呆山人便问:“师侄资禀甚厚,既从名师,剑法必定⾼明,为何⾝上似有內疾?”

  ⻩潜顾己顾人,本觉相形见绌,闻言不噤触动満腔悲愤。正在悒悒难受,忽听明夷子道:

  “此子资质着实不差,我初见他时早引归门下,偏因小事耽延。等我事完,中道折回赶去,已被恶僧所害,⾝受內伤。我将他救回终甫,生命虽可无忧,但是急切间寻不着银肺草与兜率仙芝,不能修炼气功,⼊门半年,至今还未怎样传授。昨为占算,机缘应在今宵,特地来此等候。幸遇道兄驾临,闻得近年遍历名山胜域,可曾见到这两样灵药么?”

  大呆山人道:“道兄真能前知。⽇前携二门人前往北岳,试剑云海,途经九华,偶上金顶,恰巧见着一株兜率仙芝。因此草不但芝中一粒兜率珠是仙家服食的灵药异宝,便是芝花、茎、叶,俱有妙用,意移植荒山,以备他年不时之需。现连采得在此,野游不竟,尚未携归。至于那银肺草,去年在太行山三折崖后绝涧之中曾见一株,可惜不曾长全。此草不能移植异地,出土不久,便会枯萎。暂时既不需要,又未成形,算计长成约在五七年后,当时恐被无知之人损坏,或落⼊妖人孽之手,经我行法噤制,外人决难寻着。不料事出无心,却成了师侄七年之艾,⾜见缘分不浅。仙芝现在小徒法宝囊中,立时可以奉赠。银肺草尚存原处。那一带风物幽绝,气候清嘉,宜于修养,其他灵药异草尚多,从无人迹,愚师徒也是无心发现。崖更有纯真人旧居,洞府⾼宏,丹炉药灶,⽟几云,设备井然,净无纤尘,小弟曾有辟作外洞之想。道兄何妨令师侄移居太行,坐守灵药长成应用,岂非绝妙?”

  明夷子道:“当年纯真人辟有七处洞天福地,后人只发现六处。中有一处洞名涵虚,洞门有纯朱书篆额,自古迄今无人知晓。传闻洞內仙迹甚多,还有两部丹书、一函剑决,道兄可曾见到么?”大呆山人惊道:“不是道兄提起,弟还不知底细。那洞深蔵崖藤蔓杂花之中,陡削峻险,猿猱难上。因见全崖壁立,独中一石突出,广约亩许,面对群山,下临绝涧,松涛泉声,相掩映。石侧两条飞瀑,如⽟龙倒挂,直下百丈。石上更是繁花如绣,碧苔浓肥,将石包没,仿佛崖上挂着一个锦墩。因喜该地清丽雄奇,形胜独绝,一时乘兴,带了二门人飞⾝上去,意只登临,并不知壁间隐有仙宅。

  后见壁上离石两丈藤蔓中蔵有四处凹进去的石坑,大如栲栳,深近数尺。并且四坑上下问隔,大小如一。再一拨视,竟发现了斤斧之痕,仿佛石壁上原来刻有字迹,被人用利器凿去的一般,好生奇怪。索细看盘藤后面,也是空的,斩断藤蔓,居然现出一座洞府。⼊內一看,石室宽广,布置井井,四壁珠璎翠珞,莹流晶明,顿呈奇观。行到后洞深处,见有一座丹鼎,上有纯题志,方知是吕仙旧宅。别的却未发现。照道兄所说,洞壁上原有的必是‘函虚仙府’四字。连那藤蔓、苔薛也许是掘字人的有心做作,用来灭迹隐形的了。但不知这人既能寻到此洞,当非常人,何以据有仙府而不自居,却这般鬼祟行动则甚?”

  明夷子想了想,笑道:“愚见与道兄略有不同。那人必是一个左道旁门,虽非庸流,却也不是什么真正⾼名之士。推测当时情形,他定从别的⾼人口中窥听出一点来历,人洞之初,本窃居,将仙册、异宝攘为己有,无奈所知不详,丹书、剑诀俱有噤法密封。

  自己既得不到手,又恐别人攘夺,道行浅薄,防御无力,才行此拙计:用法宝将洞口篆额掘去,移来千年藤蔓与浓苔肥薛将洞门隐蔽,只留下出⼊道路。他本人仍装作不知,在左近觅一崖洞暂居,以备穷年累⽇,每⽇潜往洞中探索研讨,冀于必得。每当出⼊之时,洞口必还另有噤法遮掩,使人到了近侧都难觉察,如此方能隐蔽得住。他自以为千妥万妥,谁知异派中人多行不义,住了不多时,便在洞外遭劫伏诛。死时当然不会向仇敌吐露。行法之人一死,所行噤法随以失效。年代久远,再来无人,空山寂寂,苔藤自肥,直到道兄近抵洞口,方始发觉。如果所料不差,丹书、剑诀当仍在內。此乃旷世仙缘,岂可漠视?况且此洞忽然发现,宝物出世之期已届。恰巧小徒现须前往坐守银肺草,承道兄假此仙居,实深感谢。明⽇便当移去,就便探寻。如借道兄仙福得到手中,那时道兄也倦游归来,你我一同研讨,岂非绝妙?”

  大呆山人闻言,甚喜道:“道兄明教,如开茅塞。惜乎尚有两处要约,不能立时陪往。道兄法力⾼深,宝物如在,此去定能成功,弟亦得以坐享其成,即或仙册已落人手,洞府仙居,景象万千,也正好作我二人的别洞,栖息其中。弟借此时常领教,幸何如之。”

  当下计议停妥,大呆山人取出仙芝与明夷子,率了二徒别去。

  第二⽇,明夷子师徒便即起⾝往太行山,迁⼊函虚洞府。明夷子一到,在洞中细心探索了多⽇,见鼎灶安然,四壁无恙,每⽇遍寻全洞,详审机兆,越发断定先前所料不差。直到大呆山人师徒云游归来,又一同探索多⽇,用尽种种方法试探,都查不出丹书、剑诀蔵处。连卜数卦,却又都有必得之朕。这⽇二人相对计议,方疑朕奇,哑然失笑,忽见⻩潜从洞门外奔来,⾼喊:“恩师,师伯,仙书有了线索了。”明夷子闻言想起一事,不噤心中一动,不等说完,便拉了大呆山人往洞外走去。

  原来⻩潜、姚鼎、金成秀小弟兄三人自来仙府同居,情感甚是莫逆。⻩潜因银肺草尚未长成,须待服后方能学道,每见姚、金二人练习剑法,虽因⽇浅,还未能到飞行绝迹,出⼊青冥的地步,比起自己所学,却已胜強十倍,不噤又羡又爱。心想:“恩师常说他的剑术与大呆山人师徒殊途同源。现既因病不能传授,趁着养病清闲,向他二人讨教,留意观摩,等异⽇病体复原,学起来岂不容易些?”于是暗地留意,每值姚、金二人在洞外危石上练剑之时,必定在旁潜心注视。他天分本来绝顶优异,⽇子一多,自然领悟,只没有亲⾝持剑尝试罢了。

  明夷子、大呆山人每⽇访查蔵书秘钥,小弟兄三人原也跟着搜寻,终无朕兆。后来姚、金二人功力大进,往往练习剑法舞到酣处,把人影、剑光融会一片,直如电掣龙翔,化成两道寒光,在悬崖危石上面上下飞流,滚来滚去。看得⻩潜定目羡,无可奈何。

  照例将功课做完,或是攀萝们葛,上至崖顶,掇拾芳华,同搜异果,相与采食,言笑为,或是共下危崖,借观灵药,沿溪访胜,⼊⾕探幽,就着绝涧惊湍,临流濯⾜,逆瀑嬉泉,⽔同升,共为赌胜。直到夜⾊瞑瞑,林没飞鸟,才同赋归来,再理夜课。

  这⽇,二人因见⻩潜忽然想起心事,神志不属,便拉了他同坐危石边上,闲谈解闷,渐渐谈到剑法精微。⻩潜自从有了悟境,连⽇观剑十分技庠。闻言大为动,坚借剑一试。姚、金二人均在年少,童心未敛,先因师长嘱咐⻩潜肺脏受伤,仅服灵药保命,用不得力,有时上下危崖,须要留心将扶,尤其不可任其相随试剑,以免创处再裂,不易复原,故每当⻩潜跃跃试,还能守戒,从旁劝止。嗣见他山居既久,早晚打坐养静,病容全去,气体⽇益康健,也就不大在意。又加⻩潜再三相嬲,只求背师略试能否,浅尝辄止。姚鼎还在迟疑,金成秀比较心耝胆大,又是脸软,一时情不可却,便允了他。

  ⻩潜⾼⾼兴兴接过金成秀手中剑,先也只想略试即止,缓缓练上几套解数,看看自己剑境如何,将来能否出人头地。谁知仙传剑术与寻常武家传授不同,招招相连,变化无穷,非內功有了底,不能轻举。先走两三式,还不觉怎样,心中一喜,便加了点劲,七八式后,渐觉吃力,前发微痛。当时休歇原可无碍,偏又心⾼好胜,不肯示弱,強忍着舞下去。以后式益微妙,耗费精力也更甚,猛然一阵头晕,觉着旧病复发,想要收住势子,力不从心,哪还能够。一个雁落平沙之势,从离地两三⾼落将下来。这一剑本暗蔵着一个变化,须在将落未落之际,化成一个蜻蜓戏波之势,再一微起,方能落地。

  可是⻩潜人在空中已然头晕,再也不能变招收式,眼看头下脚下,⾝子折不转来,快要撞在危石之上。刚暗道一声:“不好!”忽然急中生智,两手一合,紧握剑柄,把剑尖朝地直冲下来,意借着剑尖着地,避开危险,略缓下落之势,再行翻⾝,纵过一旁,免得头触危石。

  旁立姚、金二人先见他无师之传,居然神会,还在拍手相赞。后见他越舞越急,脸红筋,已恐有失。刚要唤止,⻩潜⾝已纵起,由上而下。二人见他手⾜伸,使不上劲,情知不妙,连忙一同飞⾝上前接应,已是略为迟一步。刚刚飞近⾝侧,只听锵锵两声响过,火星四外飞溅,⻩潜手受巨震,虎口崩裂,业已力竭神散,将剑脫手。因是宝剑着地之势,头脑虽未撞在石上,⾝子已斜横过来,纵不坠下悬崖,也必⾝受重伤无疑。

  还算好,姚、金二人双双抢到面前,姚鼎首先一把将他抱住,金成秀也帮同将他扶向一旁坐定。二人既恐良友病危,又恐师长怪罪,连剑也顾不得去拾,各自从囊中取出所带的灵丹,忙着塞⼊⻩潜口內。又嚼碎了一粒,敷在他虎口上。

  过了一会,⻩潜神志渐定,除觉前微痛,与初上终南时相仿外,尚无别的痛楚,以为不致碍事。正说无妨之际,忽见金成秀一口宝剑不在,只佩着剑匣,忙道:“金师弟,你的剑呢?”姚、金二人闻言一看,危石坪上薛厚苔肥,哪有剑的踪迹。这一急又非同小可。尤其⻩潜因失却良友宝剑,更是难过。姚鼎宽慰他道:“师兄不必忧急。此剑乃师⽗当年炼魔防⾝之宝,别人拿去,不能久用。即使失落,拼着受点责罚,前去禀告,只消师⽗运用玄功,立时便能收转。不过我二人⼊门不久,道力浅薄,不能到此地步罢了。这石坪虽然自崖突出,孤悬天半,却是其平若镜。宝剑若在石上,必然放光,隐匿不住,想是适才被师兄失手坠落崖下去了。师兄旧病新发,不宜劳顿,请在上面守候,待我二人急速下崖寻找。如果真个被人无心拾去,收回到底也要费些手脚。”说罢,匆匆同金成秀援崖而下。

  二人去了一会,不见回转。⻩潜心中老大不安,走至石边一看,二人已往涧壑中寻找去了。静心细一寻思,记得撤手丢剑之时,那剑明明刺到石上,虎口受震崩裂,觉着奇痛难握,立时松手,借劲刚一翻⾝,便被姚、金二人赶来抱住,扶向一旁,并未将剑带起,怎会甩落崖下?心想:“神物锋利,碎石如粉。彼时曾见石火星飞,莫非像飞将军没羽箭,被自己无心中刺⼊石中去了么?”想到这里,便信步走了过去。那剑刺到的地方,碧薛中裂成了一个尺多长,三寸来宽的石。因为苔薛肥厚,三人脚底又轻,四外并无伤损。隙不大,远观仍是平匀一碧,非⾝临切近看它不出。⻩潜见石已刺裂,四外不见一点零星碎石,很似天然生就,已经奇怪。及至俯⾝往石一看,见裂痕深达三尺以上,上丰下锐。暗影中再一定睛注视,似有一件数寸长的东西揷在隙底,仿佛剑柄,连忙俯⾝地上,伸臂探⼊,果然是个剑柄。知道所料不差;心中大喜,手握剑柄,往上便拔,仙剑锋利,业已深⼊石內,被石夹住,拔不出来。!⽇病新发,不敢过于用力。正要起⾝去唤姚、金二人,忽觉剑柄有些活动。试稍用力顺手往上一带,微闻下面石裂作响,锵的一声,一道青光,剑已随手而起。

  ⻩潜正持剑起立,猛见隙底光华耀眼。再一低头审视,石中裂痕顿阔了些,隙底现出一个苍⽟匣子,匣子上现有四个朱文篆字,光华法灿,照得隙內通明,耀人眼目。

  猜是丹书、剑诀出现,不噤喜得心头怦怦跳动,立即如前探取。无奈那⽟匣横置中,两头还有些须紧嵌石內,急切问取它不出。中间一截石稍狭,又不能伸向两旁削刺,更恐毁损仙书,不敢造次。匆匆赶向石边,探头一看,姚,金二人不知寻向何方,不见人影。知道仙书出现,非同小可,恐惊动外人,前来攘夺,不敢⾼声呼唤,略唤了一两声。一时喜忘形,也忘了痛,拨转⾝便往洞中跑去。

  明夷子和大呆山人正在后洞深处闲坐,相隔洞外约有半里之遥,⻩潜跑去报告了喜信,明夷子连⽇本疑洞外危石是吕仙当年施用仙法所设,不是原生崖石,正在揣度下手之法,没有出口。因而不等⻩潜说完,已知梗概,忙即跟踪追出。行时看⻩潜脸上神⾊有异,只把眉头一皱,也未多说。及至⻩潜随后赶到,明夷子和大呆山人已行法开石,将那青⽟匣取了出来。同时姚、金二人因在崖下遍寻不见,又疑那剑甩落涧底,正在壑底穷搜,闻得⻩潜在崖上相唤,也赶了上来。一见二位师长手捧一个⽟匣审视,⻩潜持剑旁立,知剑已得。未及询问,⻩潜早上前来,将剑还了金成秀,告知因寻失剑,从石隙中发现⽟匣经过。

  姚、金二人闻言自是大喜。正要过去拜见二位师长,忽听明夷子对大呆山人道:

  “连⽇和道兄遍搜全洞,全无仙册踪迹。后来静心细想,我二人占算虽未能穷究天人,深通造化,上下数百年间过去未来之事,尚能如响斯应,何以每次在洞中占算,俱若有极微妙的仙法噤制,任是虔心静虑,终不能返虚生明,洞彻详因?只能算出事为吉兆,仙册近在眼底,早晚期于必得。究竟密蔵何处,何⽇能得,应诸何人,迄无分晓。心中虽是惊奇,始终未曾离开此洞算过。那⽇在此闲眺,因见苔鲜肥厚,密如碧毡;左右飞瀑,宛如⽟龙倒挂,天绅下坠,分界仙洞,不特长大如一,更无丝毫偏奇,绝似有心造作。偶一动念,仙册如蔵洞內,以我二人智力,穷⽇累月那般细心研讨,不致毫无形迹显露。纯真人道妙通玄,法力无边,所居七座洞天福地,只这里最为隐秘,洞外危石坪过分奇突,或许便是仙册锁钥也未可知,当时曾疑石中有宝,还未断定,今早偶往涧底,用丹药化⽔浇灌银肺草,惮其速为成长,以遂⻩潜向道之诚,又想起此事,便在涧底默占一卦,果与往⽇洞中所占大不相同。不特卦相明显,玄机透露,并算出所料不差,仙册应在今⽇出世,由他们小弟兄三人自去发现。不过卦中还蔵有别的玄机,意等验后再说。晨间拦阻道兄,不必今⽇在坪上加传二师侄心法,约往洞中闲谈,由他小弟兄三人自然会,以免因我二人在侧,错了事机,便由于此。如今居然应验。虽是幸事,只苦了⻩潜一人,为了此事,犯了!⽇疾,內伤加重。即使银肺草今年借灵药培养之力先期长成,也只能略习防⾝本领。不等服药之后,经过数载时间,不能学习飞剑。可见事有前定,速终于不达,随你用尽心机,仍要经过难中定限的了。”

  大呆山人笑道:“⻩师侄质禀优厚,胜似小徒,只惜气盛心刚,非修道人所宜。大器本应晚成,借这数年长久岁月,来磨练他的浮躁刚猛之气,使其归于纯静,再好不过。

  道兄不惜以灵药仙珍浇灌银肺草,无异宋人助苗之长,本来是多事呢。”说罢,相与抚掌。

  二人都料石中还有别的宝物,但细查无着。知道⽟匣开时还须费一番手续,纵有余宝,也必等开匣后方知取法,此时仍是徒劳。彼此一商量,由明夷子行法噤制,封闭石隙。携了⽟匣,师徒五人同往洞內。到后,明夷子又给⻩潜服了几粒丹药,保⾝止痛,命在云上安卧养神,以防加重。将⽟匣供在桌上,明夷子与大呆山人师徒先向吕仙通诚,一一拜罢,然后行法开匣。那匣⽟质晶莹,仙书册页隐隐可见,只是外观一体浑成,宛如一方整块美⽟,仅四角有一圈长方形的丝纹。明夷子和大呆山人用尽方法,纹丝不动。又不愿使用飞剑,将匣损毁,只得改用火攻。由明夷子与大呆山昼夜轮流,将⽟匣抱在怀中打坐,用本⾝纯真火锻炼。经了七天七夜工夫,明夷子抱匣打坐,正在神仪內莹,真火外宣之际,匣上忽焕奇光。如是时候了,益发用志不分,潜呑吐,精光的的,包向匣外。不消半盏茶时,锵然一声,匣盖倏地拱起。大呆山人在旁守护,立时接了过去。

  明夷子将神一敛,起⾝下立,二次将匣供好,一一拜罢,手扶匣盖,轻轻往上一举。

  盖起匣开,彩华耀眼。匣中严丝合,现出两册丹书,两册剑诀,均分上、下两卷。打开首卷丹书一看,果然附有一张绢条,朱书狂草,如舞龙蛇。除注明仙册出现年月外,并说洞外危石坪中,还蔵有纯真人一⽟瓶丹药、一柄药铲、两口炼魔宝剑。但这三桩宝物均另有人借用,惟铲、剑将来尚可珠还。大呆山人便要赶出,探视宝物失未。明夷子道:“纯真人既有仙示,宝物恐已被人乘隙取去了。获赐仙册已属望外,怎敢还要贪得?何况⽇后二宝仍将归还呢。此宝如应为我等所有,那⽇早随⽟匣出现,何待今⽇?

  我二人连⽇为取匣中仙册,昼夜轮流守护锻炼,不能离开,才致,回此。可见事有前定,徒劳无益也。道兄不信,只命两位师侄往观,自知分晓。”

  姚、金二人在旁闻言,早不等吩咐,往外跑去。到了洞外石坪上一看,原裂石隙封锁依然,碧藓丰茸,全无动静。方喜宝物未失,尚可寻取,猛一瞥见右侧石边上苔痕较淡,心疑有异。过去仔细一看,竟是几个人手攀援之迹,越发心动。再低头朝下一看,边沿上裂有一个石,大小与⽇前现书隙相同,只是深极。还当宝物犹存,忙削了一技长藤探将进去,再将宝剑放⼊,借剑上光华一照,其深竟达两丈,隙中空空,并无一物。隙口微现人手掌印与兵刃钩划之迹,来人好似攀着石沿,用长钩之类兵器伸人下手窃取。二人四顾云山苍茫,岩⾕幽深,静地不见人踪,只有飞乌。知道逃人已远,无可追寻,暗恨自己不该终⽇在洞中看两位师长取那仙书,不曾留意洞外,已致宝物失去,后悔无及,只得废然归报。

  明夷子笑对大呆山人道:“如何?我早料到此了。这取宝的人未必是甚⾼明之士,大约无心经此,见石隙自裂,宝物呈现光华,立时下手捡了便宜而去。否则,必要寻究底,探索来源,岂会一获即行,对于别的所在全未留意?就算他不知仙府来历,洞外石坪孤悬崖,突出大半,左右飞瀑映带,明眼人一望而知有异。不近前还看不出,既已⾝临此洞,因他们小弟兄三人时常出外练剑游散,用的不过寻常封锁,来人稍为细心,便可看出。据姚、金二师侄所说,石边苔薛俱被手攀残损,宝⽳里面也有钩裂之痕,不特洞前,连石坪上俱都未到,可见耝率识浅。纯真人既先将此数宝暂借与他,⽳內预蔵至今的灵丹全凭取用,来人当非左道旁门,定是正派道友门下未学新进无疑。再者,那⽇我等将石坪上下四围全都寻遍,并无一毫线索可寻,等一离开,便即发现,可知专为此人而设。由此看来,前辈真仙的玄妙精微真不可测了。事已过去,只合静俟珠还。

  我们还是敬览丹书,勤习剑诀,暂时不必再作得陇望蜀之想了。”

  大呆山人仍观察来踪,亲自出外详查了一回,果然来人只将⽳中丹宝取走,坪上并未到达。看形迹,又似算准时地,有心专意而来,又似无心经此,做来却又不甚⼲净,心中好生奇怪。便命姚、金二人随时留意,回洞与明夷子同参剑诀。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wWW.iSJXs.cOm 
上一章   青城十九侠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还珠楼主创作的小说《青城十九侠》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青城十九侠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青城十九侠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