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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渡心指 作者:柳残阳 | 书号:40982 时间:2017/9/18 字数:19244 |
上一章 难顾兼邪正 章七十二第 下一章 ( → ) | |
石彦略一犹豫,道:“假如你们行动快的话,或者可以。” 关孤冷然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帮里的人马乃是平行配置,分别卡住各处要道?设若其他各处的人马得到你这里的讯息较晚,他们便来不及赶到溪滨对我阻截?你是这个意思么?想你在发觉我们的同时,也已出派快骑分别求援去了?” 石彦默默无语,关孤又紧迫一句:“是不是这样?” 石彦咬咬牙道:“我不知道。” 双目神光冷澄,关孤又道:“‘悟生院’除了通知你们展开行动之外,还召集了些什么琊魔外道来对付我?把你晓得的说出来。” 石彦艰涩的道:“据我所知,还有‘⽩⾐教’、‘三人妖’、‘火珠门’等同道,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思索着,关孤道:“‘⽩⾐教’远在苏儿,等他们赶上来恐怕不一定追得上我们,但‘三人妖’却也在燕境,很可能会遇上,而‘火珠门’的码头就在‘古北口’附近,他们恐会出兵拦截我们了…石彦,别的什么爪牙你真不知道?” 石彦摇头摇,道:“我是知无不言!…” 关孤接问:“‘悟生院’中的行动怎样!” 石彦呐呐的道:“我只晓得一个大概情形…” 关孤冷沉的道:“说!” 舐舐⼲裂的嘴,石彦道:“听说,‘悟生院’在获悉你叛离的消息之后,全院震动,人人惊恐,禹院主更是怒不可遏…‘悟生院’的‘前执杀手’群全部出动了,他们分路齐进,兼程赶往你们可能前去的地方,当然,‘悟生院’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们推测你们极可能正在朝关外的路上走,因此,大部份人马也都往这边赶来了…” 关孤道:“在这一方面,‘悟生院’的判断往往都是十分正确的,你知道朝这边赶来的是些什么人物?” 石彦想了想,道:“禹院主,二夫人,‘红旗执刑’窦启元,‘真龙九子’,以及几名头领,好像是分成两路、禹院主、二大人,窦启元及几名头领是一路,‘真龙九子’儿位‘前执杀手’又是一路,另外,‘双环首’夏摩伽自成一路,领着百名手下往豫境顺着‘三定府’你们突围的路线朝前追…” 关孤心里冷笑,暗忖:“禹伟行果然好险,他偏把和我相最厚的夏摩伽调到远处去兜圈了,如此看来,禹伟行也早就不信任摩伽了…” 石彦吁了口气,续道:“关于禹伟行调动人马,追捕你的这些讯息,乃异常机密的,全由道次飞鸽传递的信件中告知了冯帮主,一边待帮主如何行动,一边说明‘悟生院’方面的大略措施,以便各方面能够配合紧凑,不让你们漏网,…详情帮主比我更清楚,我之所以也晓得一个概略,亦是帮主口头上透露给我听的…” 关孤问:“他们追到这里来的两路人马行走路线如何?” 石彦击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不管他们怎么走法,目的全是一样——兼程赶到这里或关口拦截你们…” 关孤哼了哼,道:“他们何时动手?” 石彦低哑的道:“三大前,就在得到你叛离的消息后便立即动⾝赶来了…” 关孤盘算了一下,道:“那么,假如他们⽇夜兼程,也就是至迟明大凌晨即可抵达此处…嗯,比我预计中快了许多,我以为他们最早亦要到两天之后才能抵达这里,不错,他们行事确有效率!” 石彦低喟道:“你们被那辆篷车拖累着,比起人家快马奔驰自然缓慢得多,再说,‘悟生院’的判断精确,也是将中间的距离与时分拉近了的原因,你们固然机警,‘悟生院’却也反应快速啊…”淡淡一笑,关孤道:“听你口气,似是还有点替我担心?” 青⽩的脸孔浮现出极度的疲惫,石彦叹道:“老实说,我是有这么点意思…关孤,恐怕你们没有什么机会,形势对你们也太不利了,而且,这一次‘悟生院’是动了真怒,他们若不将你及舒家⺟女擒杀,是决不会放手的 关孤冷冷的道:“你以为我怎么想呢?” 石彦愕然道:“你还能怎么想呢!” 关孤笑笑,道:“当然,我也不希望‘悟生院’,以及‘悟生院’的任何一拨帮凶追上我,否则,固然是我的不幸,但相对的,亦是他们的不幸,石彦,你认为是不是这样?” 全⾝挛痉了一下,石彦艰苦的道:“这是无庸置疑的…但关孤,依我的看法,你強是够強了,可是,你的力量太单薄,‘悟生院’这边乃是倾巢而出,加上还有很多他们的盟帮相助,声势之壮,只怕就是你也无法抗衡到底!” 关孤点点头,道:“形势对我的险恶我十分清楚,石彦,因此我也早就打定了主意。” 石彦忐忑的问:“什么主意?” 关孤悲壮的一笑,道:“最完美也最简单的主意——能拼到什么地步是什么地步,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石彦心头一震,脫口道:“关孤你是何苦?” 关孤凛然道:“你不懂的,石彦,人总是为了一个理想,一个目标活着,而不管为了这个理想与目标将要付出何等代价,他也只好付出了,否则,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又有什么趣味?!” 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如今势成骑虎,罢也不能了,但我要特别声明,我绝对没有丝毫后悔之意!” 石彦闭闭眼,道:“我知道你没有!” 关孤抹去脸上的汗⽔,道:“你的伤势会使你暂时失去行动的能力,但不会太长久,休养一个时期可痊愈的,现在伤口已经凝结了,没有⾎再流出来,你⾝上的其他创伤更无大碍,仅是些表⽪之损而已!” 石彦咬咬牙,道:“我不愿说,但却不得不说,关孤,多谢你不杀之恩,在你的一贯习来说,这是异数!” 关孤笑笑道:“不然——” 站直了⾝子,他沉稳的道:“我之不杀你,最主要的原固只有一个,我想,这个原因你约摸可以猜出点轮廓来?” 石彦茫然头摇道:“哪一方面的?” 凝视着躺在地下的石彦惨无⾎⾊的憔悴面孔,洒満⾐襟的发屑,混⾝上下斑斑的⾎迹,和破碎支离的衫袍… 关孤悲悯的道:“我告诉你,石彦,我所以没有杀你,只因为你还有人,还有点正义感,就是如此而已!” 石彦悠悠叹息,喃喃的道:“我…有么?” 关孤简洁的道:“有,否则,你早已不能开口讲话了。” 退后,他又道:“希望⽇后相会——如果还有这个机缘的话,我与你之间的情势和立场不再像现在这样的窘迫…” 石彦颤抖了一下,苦涩的道:“我也这样希望…” 关孤淡淡笑道:“抱歉我不能留在此地照应你了。” 角浮起一抹痛楚的笑意,石彦道:“你是不能,我十分谅解。” 了口气,他义道:“但不劳费神,关孤,用不了多久,帮里的人马即会赶到的,我劝你快走,越快越好…”关孤一仰头,道:“再见了。” 石彦孱弱的,道:“保…重!” 于是,关孤翻⾝上马,抖缰挟镫“黑云”驮着他,就真像一朵平地而起的黑云一样,那么迅速滚雷般奔上了前程。 ⽇头仍是那么火毒,空气仍是那么炙热,没有风,没有云,关孤骑坐如飞,尘上弥扬,加紧往前猛赶,很快的、就在盏茶时分之后,他已经追上了前行不远的篷车,而现在,这条崎岖难行的废道就要走完了。 听到后面擂鼓似的蹄声,驾车的南宮豪与护行的丰子俊急忙回首探视,一见来骑是关孤,两个人俱不噤松了口气,南宮豪转向车⾝里叫道:“甭慌啦,银心,是关壮士赶来了。” 沉重的车帘这才卷起,银心伸出头外埋怨:“这一路来,大爷,可吓死人了…” 哈哈大笑,南宮豪侧首向来到车旁并辔而行的关孤道:“就这短短的十八里路,少兄,我哥俩业已不知回头巴望了多少次喽!” 关孤头摇道:“不会这么快又有情况的,至少,在渡溪之前不会,那边我一问完,马上就追上来了,南宮兄,我们要紧赶一程!” 南宮豪挥汗如雨,问道:“怎么样?少兄,那姓石的小子可吐露了什么。” 关孤马⾝靠近了点道:“有点不妙。” 南宮豪吃了一惊忙道:“不妙?是怎么个不妙法?” 关孤低沉的道:“‘悟生院’方面早已上下沸腾,飞狗跳了,禹伟行以飞鸽传书,命他的外围爪牙帮凶们分头拦截我等,据现在已经知道的,就有‘绿影帮’、‘⽩⾐教’、‘三妖人’、‘火珠门’这些琊魔外道业已展开行动,而‘悟生院’所属更是倾巢而出,分兵三路⽇夜兼程的追赶过来…” 南宮豪惊叫:“乖乖,可真是如临大敌,一付赶尽杀绝的架势呢!” 关孤忧虑的道:“最叫人担心的是,‘悟生院’判断之准确,他们就料到我们会朝关外的方向去,所以重点也就全放在这边了,他们的主力俱往这一带快速集中,而‘悟生院’本⾝的三路追兵也有两路是指向此处的,看样子我们若想突脫这个庞大的包围圈,多少是要费上点功夫才行了!” 南宮豪恨恨的问:“‘悟生院’追到这里的两路人马都是些什么角⾊?” 关孤戚然一笑道:“禹伟行本人及他的二姨太‘⽟魔女’程如姬,加上‘红旗执刑’‘双面人’宝启元,另外几名头领为一路,‘真龙九子’是一路,我的执友夏摩伽那一路被派到‘三定府’那边绕圈子兜风去了…” 南宮豪用力一挥马鞭,恨道:“如此一来,‘悟生院’岂不是精英尽出,全力而为了?好家伙,我们还这么受人重视呀?” 关孤平静的道:“不错,‘悟生院’的‘前执杀手’们可以说全部都派上用场了,禹伟行是不除掉我们誓不⼲休的!” 南宮豪一咬牙,道:“只怕没有他想的那样便宜!” 关孤冷凄凄的一笑道:“的确,不会似他想像中那么便宜!” 脸孔涨得红通通的,南宮豪气愤的道:“我们有什么对策呢,少兄?” 关孤镇定逾恒的道:“很简单,能走则走,走不脫便只有一战,哪里碰上哪里算,他们业已横了心,我们还有什么舍不下的?” 沉默了一会,南宮豪道:“少兄,禹伟行的功夫,可是真的厉害?” 关孤缓缓颔酋道:“为我所仅见!” 心弦猛震,南宮豪不噤有些发愣了,须知关孤本领之強,修为之深,在天下武林道上乃是煊赫无双,人所公认的,他那一⾝能耐,几乎已超出人类所可以负荷的体能极限了。 而今,这位鼎鼎大名的“果报神”黑煞手,对于禹伟行的武学犹如此推崇——称为他生平所仅见,那么,禹伟行的艺业精绝到了个什么程度,便可想而知了… 僵木了一阵,南宮豪叹口气道:“真有那么个行法?” 关孤静静的道:“这并非替对方夸大渲染的时候,南宮兄,我们虽说与禹伟行誓不两立,但对于他本⾝所据有的功力,仍须做客观的分析!” 南宮豪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然,只不过,唉,经你这样一说,我的心就有点凉了,想不到这老小子还真是有两下!” 关孤点点道:“否则,光凭他一张口怎么能创下眼前这么大的局面?” 南宮豪忧心忡忡的道:“我是在想——旦和禹伟行照上面,是非打不可的,他的功夫这么好,我们岂不是有亏要吃了?” 关孤深沉的道:“只要有信心有毅力,不怕危难,不畏艰困,拼死而为,不计存亡;南宮兄,天下便没有可惧之敌,没有不达之事!” 南宮豪立觉老脸郝然,他⼲笑道:“是,是的,少兄说对对…” 顿了顿,他又讪讪的道:“少兄,有句话,我想问。” 关孤道:“请说。” 南宮豪舐舐嘴,道:“若以你的本领,与禹伟行来一次较量,少兄,你有没有把握可以制服这个老魔头?” 关孤沉默了片刻,道:“我不能说,因为我们从来未曾比划过。” 南宮豪忙道:“估量着呢,少兄?” 怪异的看了南宮豪一眼,关孤冷悠悠的道:“很难估量,我知道他出手卓越,他也晓得我功力不差,如果我们两个对上手,谁也不敢保准能赢了谁!” 南宮豪苦笑着,道:“恐怕只有到了时候才能见真章了…少兄,那‘真龙九子’的本领大约也相当強悍吧?” 南孤点点头,道:“是的,俱为顶尖之流,上上之选——这只是指他们的技艺而言,若是论及他们的人品,这九个人只配做垃圾!” 轻轻用绸氅拭去眉梢的汗⽔,他又道:“他们九个各有专长,每人都有一套独特的本事,这一点,兄台与丰兄二位却须小心提防!” 南宮豪道:“有关他们备⼊的特长,我与子俊也听说过不少,放心,我们会加意防范的!” 关孤微眯着眼,又道:“如今,我门所能做的,就是祈告苍天保佑,一佑我们最好能有惊无险的脫出重围,二佑敌方人马不要全部齐集又不幸堵上我们——如若分开遇着了,我们的胜算之机要大得多!” 南宮豪⼲涩涩的道:“还有,请上天再佑我们一佑——三佑车如加翼马如腾云,使我们一路像飞,快快到达关东…” 关孤忍不住失笑道:“这样一来,前面的两佑便不重要了,⿇烦的却是,只怕你这愿望不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南宮豪怈气的道:“心里有依托,无形中就会有点活力了…” 这时—— 前行的丰子俊忽然回头叫道:“大哥,前面就要下坡了!” 斗然精神一震,南宮豪嚷道:“好极了,这条路到头啦,下坡之后,即达那条流溪之旁,涉过流溪,就是坦大道,一路顺风!” 关孤仔细的道:“这地方兄台你是曾经走过一遭,我却当是初次来到,南宮兄,那条流溪有多深,有多宽?” 南宮豪想了想,道:“深约尺许,宽却有两丈多点,篷车正可涉⽔而过!” 点点头,关孤移目前视,边问:“斜坡的倾斜度可大? 要不要车上人下来?” 南宮豪道:“斜度不大,就是地面起伏不平,我看,车上的人用不着下来,只要涉⽔而过,穿过一片疏林子,即可转上大路!” 关孤沉昑着道:“流溪对面还有片疏林子?” 放缓了车速,南宮豪道:“不错,有什么不对么?” 关孤立即道:“南宮豪,车到坡顶之际你且莫下去,等我与丰兄先过溪搜查一遍,若无敌踪再行涉⽔!” 南宮豪呐呐的道:“我看不会有问题吧?” 拍马而去,关孤丢下了一句话:“小心点好!”前头,丰子俊业已驻骑坡顶,他见关孤奔马过来,随即扬声问道:“有⿇烦?!” 关孤招招手,叫:“走,我们先过溪搜查一下!” 于是,丰子俊紧紧跟上,两匹铁骑顺着那片布満杂草石的斜坡往下奔驰,就在坡下,一条⽔⾊清碧的婉蜒流溪已经横在眼前。 略略缓了一下奔速,关孤低促的问后头的丰子俊道:“丰兄,一到溪边我们任马儿自行冲刺,我们两个分开左右,扑向林子里。” 丰子俊点头道:“我省得。” 眨眼间,两匹马已经来到溪前,却仍然毫不停势的踏溅着⽔花“哗啦”“哗啦”的冲向流溪对岸,鞍上,关孤与丰子俊却已凌空而起,又快又疾的抢先飞扑了过去。 望着西门朝午一笑,项真与西门朝午两个人全将左右手伸出,重重的与何向月连击了三下;铁独行感喟的道:“今⽇一别,又不知何时方才再见三位,江湖风云变幻无常,三位又萍踪不定,老实说,独行与三位骤此相离衷心之內,大也怅然。” 项真低沉的道:“大掌门何须如此?俗语说得好,山⾼⽔长,后会必能有期。” “急忙打了个哈哈,西门朝午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横马跨刀的⽩须眉男儿,怎的就如此粘不清效起娘们之态来啦? 既已约了后会,眼前最重要的不是搅那剪不断的离情,而是,呃,肚⽪早就饿慌了…” 于是,厅中各人闻言之下俱不由哄然大笑,这一阵笑声来得及时,把刚下布起的惆怅气氛⼲⼲净净的一扫而空。 “青魔君”长孙奇转头道:“尚元乾,吩咐他们就在这里摆席,记得酒要多拿几缸来!” “⾚铜手”尚元乾立即领命离去,而西门朝午却迫着叫道:“可要越快越好,可怜我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墙…” 大家又忍不住笑,在笑声里,项真对铁独行道:“大掌门,今晚在下想去探视一下正在养息的商尊主,鹿尊主,及荆忍荆兄他们;大掌门或者也有些事务待理,进膳之后,在下即使前往,待明朝再与各位相见。” 微微颔首,铁独行道:“也好,独行派尚元乾为老弟带路。” 项真谢了,这时尉迟寒波正待了两名弟子几句话,那两名弟于似是怔了怔,但已不敢多问的返⾝快步走开,这时,尉迟寒波才冲着项真一笑道:“我叫他们到地窖里把那姓梅的丫头抬到后面的石室中去看起来,找个时间老弟你再去为她开解脉⽳请这位姐小上道吧。” 吁了口气,项真道:“当然。” 铁独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道:“是了,项老弟,尉迟师弟,你们两位受不了轻的內伤,却又一直腾折支持了这么久,如今可得立即治疗,否则,一个庒制不住伤就翻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来人呀!” 青叶子罗柴急步走上,道:“弟子在。” 铁独行迅速的道:“在我的坐骑鞍囊之內,有一方两指长宽的雕花翟盒,另外还有一卷鹿⽪小包,快快给我拿来!” 看着罗柴走了,铁独行才舒了口气道:“项老弟,独行那雕花翠盒中,盛有六颗龙眼大小的‘⽩丹’,这⽩丹是在三十五年以前,关东一位最有名的医中圣手马老头赠送的,马老头已在十几年前过世了,穷他一生之力,也不过只提炼了十二颗这种‘⽩丹,功能治⾎润肺,顺气保脉,其效之大,实在令人惊异,只要受伤的人还能有一口气,几乎俱可起死回生,药到病除,马老头当时告诉独行,制炼这十二颗‘⽩丹’,一共用掉了二十九头罕异的“年角鹿’心肝,四付‘灵蛇’蛇胆,十对‘斑冠鹰’之目,另加‘⻩灵芝’,‘秋菊露’‘黑首乌,等等珍奇药材,荐菁去芜,费了他前后九年之长的时间才得制成,马老头送了独行一半计六颗,他还说过,这‘⽩丹’配上五百年以上的‘老参’煨汤。 则功效更巨,连原来的⾝子也就一迸滋补壮实了…” 尉迟寒波呵呵笑道:“所以说,我就一直拖着不肯治,为的便是揩揩大师兄的油,趁着这个机会沾项老弟的光,也来上颗大师兄礼若拱壁的‘⽩丹’,喝两碗五百年以上的‘老参汤’,一遭儿补补气,养养⾝…” 抱着拳,项真感的道:“多谢了,大掌门!” 微微笑着,铁独行道:“有何可谢之处?这是应该的;晚间老弟你去探视荆大侠伤情之时,也就便为他带上一粒…” 他们正说到这里,厅门外,十几名无双派弟子已在尚元乾导领下鱼贯而⼊。嗯,每个人的双手上都捧着那种精美的食盒,最后三个人还各抗着一缸美酒,厅中的弟子门也立刻忙着将原有的几张桌子并凑了起来… 总坛大护主何向月对着西门朝午眨眨眼,笑道:“西门当家,酒也来了,仍是凛烈的烧刀子!” “呑了口唾,西门朝午哈哈笑道:“好极了,今天我一个人就可以喝下半缸!” 一边“青魔君”长孙奇接着道:“当家的,你尽管喝,有的是:虽则我与老何、老尉迟都带了伤不宜痛饮,但我也一定陪着你过了瘾!” 于是,铁独行已含笑用手让客,十几只雅致的食盒都已并成花式图案摆在桌上,每一只食盒中是一道名菜,别看无双派厮杀于外,对饮食之一道却仍极讲求,食盒中的菜肴非但珍贵罕见,⾊香俱全,而且,更是热腾腾的呢… 现在,近初更了。 如意府內外,一座座的帐蓬密密搭起,灯火闪耀,而布桩放哨的无双弟子也早就层层重重的开始了司值服勤,看上去像是十分平和,实则防卫紧密,乃斗森严,这里与大河镇那边的灯火互映,更鼓相闻,夜,浓重而寒冷,没有事的无双豪士们,早就钻进他们的帐幕里寻梦去了 三匹健骑泼刺刺自大河镇的方向奔了过来,直到进⼊如意府大门才纷纷下成,他们,是项真,西门朝午,以及“⾚铜手”尚元乾! 几个几双弟子上来接过了缰绳,尚元乾朝双手哈了口热气,喃喃的道:“怕是又要落雪了…” 抬头看看天⾊,西门朝午点头道:“天是的,连颗星星都看不见…” 说着,他侧首问项真道:“怎么样?项兄,感觉如何?” 项真笑了笑,道:“你是问我的伤?好得多了,那粒‘⽩丹’加上一碗‘老参汤’,到如今腹间还是暖洋洋,熨帖帖的…” 三人一边向里走着,西门朝午又低笑道:“另外,你这条龙的底子也厚。” 脚步踏在软的地面上,沙沙地,西门朝午环目向四周打量,无声的一笑,有些感慨的道:“这里多安祥,多平静,一点也不紧张;假如我们现在才到达这里,设若没有人说,我们将不会相信只是今天⽩昼才结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战,看看,如今任什么痕迹也不容易找出来了…” 项真笑着道:“那是夜⾊掩饰了大多,黑暗往往能遮盖住许多东西,有形的,或着无形的,善良的,或是琊恶的,明朝天光,你将又会发觉这里仍有些⼲戈后的狼籍,⾎腥后的凄凉…” 吁了口气,西门朝午又道:“但是,至少在目前的感触上动与前两天完全迥异了,没有一点急促,也没有一点疑虑… 一边笑着,项真颔首道:“这点不错。” 这时,尚元乾才揷上道:“项师叔,荆大侠在本门大夫的悉心疗治下,虽然仅有一天的功夫,但看他老人家好似复原了不少…” 项真笑道:“是的,无论是精神或体质上都有进展;如果情形一直好下去,我看他用不了年余就可恢复正常了 西门朝午也道:“今天上午老荆的情形却颇为吓人,我看他那面青⽩的模样,再加上那位大夫的头摇叹气,我还以为至少他也要三年下不了呢,可真谢天谢地;老荆挨揍的本事恩不到却也十分了得…方才我们去看他,他竟能开口谈笑了,而且,脸⾊也红润得多,那颗“⽩丹”再服下,只怕就痊愈得更快了… 此刻,三人已踏上金瓶殿的石阶,但他们却不进⼊殿內,向右一折,顺着回廊绕了过去。 缓缓走着,项真道:“⾼尊主与鹿尊主他们五位也稍稍稍恢复了一些,听那位负责主治的陈大夫说,他们五位主要的是⾝子太过虚弱,元气也伐伤至巨,甚且还多少染了些痼疾,医起来需要的时⽇极长,除了需要饮食间加意调配外,尚得多进补品,安静休养;至于他们的外伤却还无甚要紧,敷药包扎之后用不了多久时间使可以收口复原了 哧哧一笑,西门朝午道:“项兄,他们五位可能是在伤痛之中吧,情感竟恁的脆弱,你一去,五位中除了商先青商尊主还可以忍住之外,其他四位招子里竟然全现了泪光,连说话的嗓音都变了…” 项真沉肃的道:“这不叫感情脆弱,当家的这叫丰富。” 连连点头,尚元乾接口道:“对,对,项师叔,鹿,商二位尊主及提师兄,展师兄,邱师弟他们最重情,休莫论他五位命皆由师叔你老人家救出,便是非你老所救,在此等凄风冷雾之夜,师叔你老人家当与西门当家并骑冒寒前往探视,这份关切之意,也⾜使他们五位感怀了啊…”舐舐嘴,西门朝午笑骂道:“娘的,尚老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心情一动,自然招子里就会表示出来,此是乃像征我等相知相依之深,却用得着你小子帮着老项来掩饰了? 真是一对愣头青!” 尚元乾陪笑道:“弟子不敢…” 又好气又好笑的摇头摇,项真道:“好了,这些事何值一争?…我想起他们暂时养伤的那幢房子…” 西门朝午笑道:“对,可真不错,也雅巧得紧,不知他们是怎么接到的?” 一侧,尚元乾道:“回禀二位,那栋房舍乃是大河镇的首富吕百万所拨借,完全是自愿的,我们并没有丝毫強迫于他;大河镇原来等于是如意府与⾚衫队的天下,当地官家可以说发生不了什么作用,行事之间,也得仰承如意府的鼻息,看⾚衫队的脸⾊,因而作奷犯科视同家常便饭,罪恶丛生,枭雾横行,将这地方弄得乌烟瘴气,⼲善良百姓大多他迁,留下少数生土长的也只有忍气呑声,瑟缩退避,正当的生意买卖本就无法做,这些老民们对如意府⾚衫队这两帮匪徒简直恨透了,我们一旦攻占此镇,这些老民们就差一点挂彩鸣炮,都来不及,是以那吕百万借出那栋房子给尊主,三位师兄弟及荆大侠等治伤养病,也就不算是一回事了…” 项真点着道:“在攻临大河镇之前,那一阵重轰击也只怕也毁了不少民舍吧?” 尚元乾低声道:“不错,关于此点,大掌门已下令清查,凡是真正属于当地善良百姓的房舍或牲畜有被毁坏及杀伤的,一律比照其最⾼价钱赔偿,‘三眼童子,曹生便负责此项工作…” 呵呵一笑,西门朝午道:“怪不得我们尊主到达大河镇时,看见曹生这小子带着十几个人东奔西跑的,那十几个人还牵着五匹马,马⾝上全驮着紧紧⽪囊,曹生那一张孩儿脸就在这大冷天也全淌満了汗…” 尚元乾解释道:“禀当家的,那些马匹所驼的⽪囊中,全是満盛的金锭及银元宝,合起来在两万两上下…” 赞赏的“嗯”了两声,项真道:“所以说正琊两派,仁师恶匪之分也就全在于此了,无双传统,果然堪钦堪佩,不同寻常!” 尚元乾受用十分的谦虚道:“项师叔过誉了…” 现在,他们已走尽了回廊,直朝后面一幢巨楼之前行去,自回廊空头连着那栋房阁,有一条窄窄的碎⽩石小道。 脸,西门朝午又开了腔。 “这一次,你们的随车大夫都忙得不可开了吧?尚老弟。” 尚元乾点头道:“伤患大多了,他们已有两天两夜未曾合过眼,忙得连饭都来不及吃,只有大量的喝参汤提着精神。 西门朝午哧哧笑道:“这却是因祸得福,大大的滋养了,嗯?” 有些哭笑不得,尚元乾只好含糊的道:“呃,哦…”项真连忙岔道:“尚兄,什么时候火焚如意府?” 尚元乾忙道:“明⽇午时,烧掉如意府后,本派即将班师返回关外大草原!” 打着浑,西门朝午又道:“抱虎山庄却不用烧了,早已被贵派的強弩烈焰弹轰得精光乌尽!” 项真笑道:“当家的,你这张尊口,可真是荤素全能来得啊…”哈哈笑着,西门朝午道:“好说,好说——” 他还没有讲完话,黑暗里四名无双弟子已闪了出来,其中一个冷厉的道:“谁?站住!” 一侧,尚元乾⾝上前沉声道:“我是‘狮字门’尚元乾,项师叔与西门当家莅临!” 四名无双弟子立即躬⾝退到一边,于是,项真与西门朝午在尚元乾领路之下,三个人绕过了那栋⾼楼,直朝楼后行去,楼后,嗯,便是一座全由大巨的青石砌造而成的方形石室。 那些造屋的大青石,每一块都在五尺宽厚,只留着一方面盆大的小窗,看上去坚固异常,严密无比,就有如一座堡垒也似! 他们还没来到小屋面前,突然从房边四周的影里又跃出来六名无双弟子,这一次不待他们开口,那六名无双弟子己然看清了来人是谁,为首的一个朝天鼻急忙叱住了手下弟兄,快步上前施礼。 “项师叔,西门盟主,尚师兄,可是前来提人?” 项真淡淡一笑,道:“如今有谁还关在里面?” 这名无双弟子恭敬的道:“有严婕,梅蕊,还有下手自大河镇解押过来的严章…” 点点头,项真又道:“七河会的章桓可已释放?” 那无双弟子道:“已经放了,另外大刀教的教头罗申与青松山庄武师赵舂则已奉谕处决!” 略一沉昑,项真道:“那梅蕊,可已醒转?” 这弟子笑着道:“上午抬来的时候还和个死人一样,脸⾊雪⽩,双目紧闭,看上去像连口气也没有,不是抬来的两个弟兄说明,弟子等还在纳闷怎的将其女尸抬了过来呢…” 舐舐嘴巴,他又道:“中午送饭进去的时候她还躺着,此刻大约已经清醒了吧?” 于是,项真朝前走去,边道:“还请将室门启开。” 那名为首的无双弟子答应一声,迅速偕同另一个弟兄前去门边,掏出钥匙,唏哩哗啦一阵碰响之后已取平了门栓上的巨嚎钢锁,又“吱”的一声,将栓杠拉开,沉重的把那扇铁门缓缓推启。 这座石室约有两丈方圆,仅有一间从门外,可以看见里面一灯如⾖,四壁萧条,除了地下铺着的草屑,一张石桌,几只木椅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室中正有三条人影模糊的晃动着,那种情景,显得有些儿孤寂,有些儿冷清,也有些儿悲凉… 就在他们两人⾝形腾空的一刹,骤闻对面疏林中一声梆子响,立刻就像飞蝗般起了无数利矢,矢尖闪闪有如毒蛇的蓝⾊眸瞳,那么密集的一片,猛的便将关孤与丰子俊卷了进去! 黑⾊的大憋蓦地飞翻,关孤淬然似一头豹子般弹跃滚动,同时“渡心指”的寒芒暴闪,映幻出无数的光圈,大圈套着小圈,小连着大圈,宛如千百个光环一下子接合在一起了,而光圈旋转似大海的漩涡,带着那么刺耳的尖啸回舞着——好一付摘自西大虹芒的奇景! 几乎不分先后,一道匹练也似的刀光亦环绕翻掠,形成一波波的,透明的光之波涛,顿时,只闻“叮咚”脆声串成一片,箭矢纷飞,铁屑四洒,来的尖矢全部都被削碎磕飞! 在空中一个斜侧,关孤暴扑而落,那种快法就像是他原本已落在那里了一样,流电似的寒芒飞闪,七八个隐蔵在杂草中的,⾝着深青劲装的弩箭手已经惨号同声的倒仰也收刀退后。回看——每个人的咽喉全多了个⾎洞! 旋⾝,关孤长向前,人剑所经,光芒炫目,人头飞抛,又有十凡个青⾐大汉翻仆地下! 丰子俊也适时而至,他的“龙头双刃刀”劈掠得疾似狂飚,锐不可当,甫一照面,三个扑过来的彪形汉子全吃开了膛,三人手中的武器也都脫掌坠落! 现在—— 关孤头也不回,手臂倏翻,反手剑“噗”“噗”“噗”以迅速绝顶的手法连续揷进了四个人的肚腹又菗了出来,动作之快,至多只能看出他挥了一剑! 斜刺里,一声厉叱,两只“⾚铜人”已“呼”的左右砸来,关孤冷笑,微微侧⾝,反手一百一十剑,満天紫电金芒迸里,直将那手使“⾚铜人”的仁兄惊得鬼叫连连,没命的后退! 就在这时,一个轰雷也似的嗓门石破天惊的响起:“通通住手!” “渡心指”洒起一抹冷芒“嗖”的回鞘,关孤斜坡黑氅,冷然卓立,那边丰子俊也收刀退后。 吼叫的人,乖乖,竟是一个肥壮得像一头大公牛般的秃头人物,他⾼有八尺,耝若桶,四肢又圆又大,活似象腿,耝短的脖颈上顶着颗光溜溜的大脑袋,面⾊红里泛油,浓眉虎目,隆准海口,形容好不威猛。 使“⾚铜人”的仁兄却是个瘦长独眼的中年人物,満面精焊之气,如今,他正又惊又怒的用他那只仅存的独眼凶光闪闪的瞪视着关孤! 四周,约有五六名青⾐大汉围立着,有的执弩,有的握刀,一副杀气腾腾,如临大敌之状… 冷冷的打量了对方一会,关孤不噤皱起眉来,奇怪,对方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怎的他却连一个也不认识! 显然,那个耝壮如牛的朋友也陷⼊惘了,他楞楞的端详着关孤,又愣楞的注视着丰子俊,表情上露出极大的困惑来… 终于,这人浓眉一竖,语声宏亮的道:“的,这是怎么码⼲事?” 关孤森森的道:“这恐怕要问你!” 秃头大汉怒道:“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们可是那奷商陈金财所请的保镖?” 关孤微微一怔,道:“什么陈金财?我们本不认识此人,哪一个去做他的保镖?” 对方似是消了点火气,但突然又咆哮道:“对了,你们是绿影帮的?” 关孤暴烈的道:“胡说八道,‘绿影帮’算什么东西,我们岂会承属于它?朋友,你大小看我们了!” 大大的一呆,那人似乎越发糊了,他想了一会,才道:“奇怪,你们既非陈金财的保镖,又非‘绿影帮’的爪牙,你们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和我们瞎⼲一通?” “嗤”了一声,关孤道:“你晕头了,谁跑来这里和你门瞎⼲一通?我们路经于此,正想⼊林一探,你们却没头没脑的给我们来了一阵箭雨,若非我二人还有点防⾝之技,方才不就被你们成两个大刺猬了?其咎在你,你却还反倒责怪起我们来了?” 秃头壮汉舒了口气,和缓多了的道:“后面是条废道,又有流溪阻路,你们⼲吗不走大路,反而吃尽苦头的要绕着弯行经那里?” 关孤冰冰的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又不是你的私有产业,我们爱怎么走就怎么走,谁也管不着!” 那人然大怒,吼道:“利口小子,你言谈之间最好放老实点,你可知道你如今正在和谁说话?” 关孤毫无表情的道:“你是谁?” 秃头壮汉暴辣的道:“我是谁?‘九命罗汉’洪贤就是我,这些人全是我‘洪家帮’的儿郞,小子,你现在明⽩了?” 关孤,听对方报了字号,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对洪贤此人,可说久仰其名了,洪贤是“燕”境江湖上巨擘之一,算是黑道上的人物。 此人豪迈磊落,却又耝鲁暴躁,更加带上三分憨气,凡是道上同源提起他来,莫不又敬又畏,又好气又好笑。 他有一⾝绝佳的外家至刚至功大——就和他的个一样宁折不弯,他自己带着一帮人专门做传统的黑道生意。 但他却是一个重义气,讲公理的好汉,也是一个济弱扶危的草莽壮士,在“燕”境地面上,只有他独树一帜,不与“绿影帮” 及“悟生院”的同路人打道,也只有他不屑与同在燕境称雄的“绿影帮”谈斤两。 他在这一带的力量是不及“绿影帮”雄厚的,但他从未低头,从未屈服,更从未阿谀过“绿影帮”他只管在自己的地盘里生存,在自己的码头上讨生活,他没有正面去招惹过“绿影帮”可是“绿影绿”亦不愿正面招惹他。 因为“绿影帮”的势力固然较強,但他“洪家帮”也差不了大多,何况,洪贤手下还有几个甘为效死的义子义女!他这几个义子女的功夫异常⾼強,与洪贤搭配,更是如虎添翼,相得益彰… “绿影帮”的冯孝三自是极端憎厌洪贤这颗眼中钉,但洪贤却更鄙夷冯孝三这⾁中刺,只为了双方旗鼓相当,彼此全不愿为了某些琐碎冲突而闹个两败俱伤互损实力,这才相安无事的过了下来,但他们双方却是仇视的,对立的。 一山往往不能存二虎,而基于上述理由,这二虎一直便未翻脸争斗过而已,彼此间的一股暗流,却澎湃已久了… 关孤之所以对这段隐情十分捻,也是他早⽇在“悟生院” 当差的时候听说的,为了对洪贤的嫉恨,冯孝三业已向“悟生院” 提起过多少次心中的愤意了,竞获得“悟生院”的支持来铲除他的腹生脾⾁,但“悟生院”方面却认为这件事所付出的代价太大,收到的实惠大小,才一直迟迟未曾同意下手,冯孝三没有“悟生院”主子的支持,自也不敢,也无能向这同山的另一头虎开刀,事情便一直拖延了下来,在这其中,关孤亦不觉对于洪贤此人有了相当的了解,下意识里,他竟暗暗的欣赏起这位不屈不挠,带有三分憨愣气的磊落汉子来了… 关孤上下打量着洪贤,慢呑呑的道:“原来你就是‘九命罗汉’…” 洪贤得意洋洋的大马金刀的道:“你可得站稳着点,小子,别吓瘫了!” 关孤笑了笑,道:“不过,你知道我又是谁?” 巨目暴睁,洪贤狰狞的道:“你是谁?你他,还能是准? 就算你是大皇老子,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得给我老实点!” 关孤冷然道:“只怕你唬不住我!” 洪贤恶狠狠的道:“试试看,的,我这十几二十条手下儿郞的命就定要你与你那混帐同伙承担赔偿!” 关孤道:“如何承担?又如何赔偿?” 洪贤额际青筋浮起,咬牙道:“简单得很,用你们两人的一双狗命!” 丰子俊首先忍不住叱道:“姓洪的,你是做梦!” 这时,那手使“⾚铜人”的瘦削汉子也冒火道:“二叔,和他们多说无益,手底下才能见真章!” 洪贤大吼一声,气涌如山的叫道:“好,我们便将这一对畜生活剁了!” 四周,数十名青⾐大汉立即往內围拢,个个磨拳擦掌一副跃跃试的狠样子,看情形,方才那一阵,还真没吓着他们哩! 当然,除非必要,关孤是不愿再继续与洪贤及他的手下拼杀下去的,一则他对洪贤此人印象良佳,再则,他亦实不甘去替“绿影和”作刀手,令他们得渔翁之利,二则如今情势险恶“悟生院”及“绿影帮”方面的追兵在眉睫。 他若能迅速避开还是迅速避开的好,时间一旦拖长,对他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打这一场仗,又有什么目的呢? 但是,丰子俊却不明⽩这里面的微妙因素,他一见对方声势汹汹,气焰凌人,不由也动了真火,他道:“关兄,我们还等什么?” 关孤摇头摇,提⾼了声音,道:“洪贤,你且慢,我有话说。” 洪贤狂笑一声,道:“你寒了?” 关孤幽寂的道:“我会寒么?” 洪贤狞猛又暴烈的道:“那你还罗嗦什么?” 关孤平静的道:“老实说,洪贤,你这个人还不错,在江湖上也颇得人誉,我对你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诚不愿再度与你发生流⾎争端,不过,这是我的一片善意,你就不要以为我是畏惧于你才好!”洪贤略一犹豫,大声道:“这几句话倒还像样,如果没有你们方才的那阵杀戮,我也会考虑罢了,但事情业已发生,我的手下孩儿亦已流⾎断命,任凭你们说什么好话,死了的人也再活不过来,难道我就只听你这小子‘过门’便放手罢休不成?” 关孤耐着子道:“洪贤,刚才所发生的事,只是一场误会,而且是你们的人先启衅,首开攻击之端,否则,我两个亦不会贸然出手,这件事又怎能全怪到我们头上?希望你多少也讲点道理才好!”洪贤怒道:“你是说我蛮不讲理?” 关孤一下子也沉下脸来,道:“不要大力你自找⿇烦,洪贤!” 洪贤哇哇怪叫道:“莫不成我洪太爷还含糊你了?” 轻轻踏前一步,关孤温和的道:“洪贤,我非常诚恳的告诉你,不要与我动手,非常诚坦的奉劝你,你们切莫我动手,因为,只要我一旦起了子,你们一个一个就要遭到天大的浩劫,你们一个一个便铁定断命横尸…”他顿了顿又道:“洪贤,我这些话完全言自肺腑,一片挚诚,你不要以为我是在恐吓你,我是从来付诸行动而厌恶虚声恫吓的,现在,我已经破了例,话说得太多了…” 险些气炸了肺,这位“九命罗汉”猛的瞪目咧嘴,筋浮拳握,他咬牙切齿,声如霹雳般叱吼:“滚你,那个蛋,老子吃你这一套?老子要剥了你…”他尚未吼骂完,林子外,一条青碧⾊的人影倏闪,嗯,跟着飘进来一阵淡幽幽的,桂花馨香,洪贤⾝边,已经多了一位体态轻盈,⾝段窈窕美得像画一样的青⾐少女,这少女的鬓间揷着一朵雕工细腻的薄片金荷花,左右皓腕上套着两只翠绿晶莹的⽟镯,那袭紧⾝⾐裙,却青碧得闪闪发光,似是真丝织成,裹在她玲珑的躯娇上,就好像一条蛇——条青竹丝! 她甫一出现,立即昅引了关孤与丰子俊的注意,这少女以一双⽔盈盈的,俏生生的,却冷森寒酷的眼睛凝视了关孤和丰子俊一会,然后,她以一种叫人⾎冻结的峭厉语声道:“爹,他们两人是准?” 洪贤张了张口,却蓦地呆住了,他急忙打了个哈哈,尴尬的道:“顺,我还没有问——” 青⾐少女横了洪贤一眼,洪贤忙道:“乖囡,这两个小畜生方才闯⼊林中,把我们的人——” 青⾐少女冷冷的道:“我知道,爹,但至少我们也要搞清楚对方的姓名来历,然后才好定夺,否则,这不是一场糊涂仗吗?” 洪贤似是对这少女十分宠爱,甚至宠爱得连他自己也矮了一头了,此刻,他连连点头,一叠声道:“有理,有理,我这就问!” 洪贤脸孔一扳,大声道:“喂!那小子,报名!” 关孤微微一笑,道:“报名之后呢?” 洪贤大吼:“报名之后你就受死!” 青⾐少女那双柳眉儿一挑,冷峭的道:“没有那么多俏⽪话说了,你!” 关孤漠然道:“我姓关,叫孤。” 骤然间,由洪贤、青⾐少女开始,周遭的人全像傻啦! 一样都睁大了眼,微张开嘴,几乎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似的,怔愣的呆瞧着关孤,好一阵子,竟没有一个人能吭出声来! 片刻后。 那青⾐少女第一个如梦初醒,她用力摔摔头,呐呐的道:“关孤?” 洪贤也深深昅了口气,呆呆的看着关孤:“果报神?” 关孤微微颔首道:“难得你也知道。” 艰辛的咽了口唾沫,洪贤期期艾艾的道:“关孤,你可是… 呃,有计划…来对付我们的?” 关孤摇头摇道:“不,就像我先前所说,这纯是一场误会。” 洪贤惑的道:“但,呃,怎会这样凑巧?” 忽然,那青⾐少女像是记起了一件什么大事,她匆忙的道:“爹,他说的是真话!” 洪贤愕然道:“你怎知道?” 青⾐少女急得美眸圆睁,埋怨道:“昨天傍晚我们听到的外间传说,爹,你忘了?” 洪贤恍然醒悟,连连点点头,道:“不错,不错,乖囡,看来果然是这么回子事了!” 接着,这位“洪家帮”的老爷子的表情做了一个大大的转变,他笑昑昑的看着关孤,显得十分热情的道:“关呃,少兄,你可真是反了‘悟生院’啦?” 关孤冷冷的道:“这并不叫‘反’,洪贤。” 顿了顿,他又道:“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散了伙而已,症结在于我采取主动罢了。” 一拍手,洪贤喝彩道:“好小子,我佩服你!” 哈哈一笑,他续道:“说真的,要脫离‘悟生院’的控制,没有过人的胆识及超凡的决心是办不到的,尤其不能缺少一颗公正仁义又明辨是非的良心,少兄,你果然是这样的人,毅然抛弃了你在‘悟生院’的莫大权位,这就越发不简单了,佩服佩服!” 冷寂寂的一笑,关孤道:“难得阁下如此谬誉,说穿了,我也只不过是个生活在梦魇中若⼲年,而又強迫自己清醒过来的小人物而已。” 洪贤忙道:“你是太客气了,少兄,老实说,你这样做固然是绝对正确又绝对值人赞赏的,可是,这却也是件玩命的事哪,要挣脫‘悟生院’的掌握谈何容易?一个弄不巧,就连老命也玩进去啦… 他顿了顿接道:“何况在‘悟生院’里,你又有那么多的年岁,立了无比的汗马功劳,辛苦挣下如此焰赫的声威,权力之大,仅在一人之下,可以说是‘悟生院’的二皇上了,乖乖了不起,你却能抛开一切,毅然决然的将这个阎王组合踢开,就凭这一下,业已是多少人望尘莫及了的!” 关孤淡淡的道:“洪贤,你们的消息也怎么这般快法?” 洪贤哈哈大笑,道:“少兄啊,这却并非是我们的消息快,耳目灵,这全是江湖中的传言谣讯传展得远呀,你是知道的,只要一丁点小事,便会因些微蛛丝马迹而传遍两道,人人转说,众口纷杂,还有什么秘密会守得长久的?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惊大大事,岂有不沸腾宣扬出来的道理?” 关孤皱皱眉道:“这么说,如今道上同源大多知道了?” 洪贤点点头,道:“差不多都晓得了,休说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就算小小不言的纠葛,那些闲人还会绘影绘形,夸大附会的渲染呢…” 他笑了笑,又道:“再说,‘悟生院’的指令満天飞,铁骑分头跑,⾼手纷纷出动,人马连夜兼程,完全是一片焦惶,山雨来的情状,那种紧张急躁,混不安的样子,便算他们不开口说话,人家明眼人还不立即可以看出他们是出了纰漏了?如今证实,‘悟生院’这纰漏可还出得真不小啊!”关孤叹了一声,道:“不过,如此一来,我们的前途就更难辛了。” 洪贤忙问:“难道已经发现有人追上来了?” 关孤静静的道:“就在刚才一会,我们已和‘绿影帮” 的人马⼲过一场了,他们就在那条废道中间伏袭我们!” 洪贤吃了一惊,道:“没有吃亏吧?” 关孤笑笑道:“还好,否则我们也来不了此地了。” 洪贤手,道:“‘绿影帮’的伏兵一定被你杀得人仰马翻喽?” 关孤淡淡的道:“总之,他们是溃散了。” 说着,他左右一看,道:“洪贤,很抱歉,也很遗憾,方才的那场误会,是否可以放过,现在,我们想离开这里了?” 窘迫的打了个哈哈,洪贤亲热又豪迈的道:“别提,别提啦,刚才的那档子事,说句真心话,也是我们的不对哪,要不是因我们这边冒冒失失的先行动开了手,少兄你二位又怎会无端伤人呢? 的,自找的,我们全是自找的,丝毫也怨不得二位了,算了,少兄,我们别再谈这桩事啦,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关孤微微躬⾝,道:“多谢阁下贵手⾼抬!” 洪贤连连躲让,忙嚷道:“嗳,嗳,少兄,你是要窘死我呀? 我他就算不抬手,能阻得了旁人,还能拦得下关孤你?我说,你就甭给我贴金在脸啦!” 关孤一笑道:“如此,我们就借道赶路了。” 洪贤尚未回答,一边,那青⾐少女已揷嘴道:“不过,我却劝你再琢磨一下,关——壮士。” 关孤怔了怔,道:“怎么说?”——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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