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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红唇血印 作者:曹若冰 | 书号:40821 时间:2017/9/17 字数:23598 |
上一章 敌御功神 章二十第 下一章 ( → ) | |
岳霖微微一惊,只见石几上层向一旁滑滚,渐渐露出一个两尺宽,三尺长的空间,恍如一只打开的箱笼。 顶层滑滚至与石几底边相连约五寸时,嘎然而止。 岳霖凝神戒备,半晌之后,他见再无异状,遂将石匣放在榻上,站起⾝来,趋前察看。 这个石几,制作十分精巧,几面微微倾斜,在边缘两端,分别安置了两个半弧形关卡,下端系着一条铁链,直通榻下。 石榻承受相当庒力,牵动那条铁链,徇卡下陷,几面即会自动移向一旁,只需要轻轻推动,几面便可自动滑移,完整如旧。 只见石几內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岫古书,上面写着:“开卷有益”四个大字,铁划银钩,笔力苍劲雄浑。 岳霖伸手去取,但手指尚未触及书册,忽又将手缩回。 他望着那册古书,自言自语道:“想来这必非普通之书,不然,绝不会⼊在这一无所有的‘听风筑’里,我岂可随意翻动?” 于是,他开始仔细研究那石几,何以会自动移开的道理… 无意之中,他轻轻一碰几面,不料那几面竟自缓移移同原处,严丝合逢,不着半点痕迹。 他感叹着这匠心之作,缓步又回至榻前。 岂料,他甫一落坐,那几面竟又自动开启。 忽然,他心中一动,呼道:“啊!原来是逍遥前辈有意给我看的!” 他猛地一跃而起,捧起那册古书,依旧坐回榻上,強庒着心头动,迫不及待地轻轻翻动。 扉页之上,工笔写着:“祛尔心贼,还尔明台;天人合一,否极泰来。” 岳霖视有顷,又轻轻地翻过一页,写道:“侧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他望着书册,沉思良久,颔酋轻叹道:“世人若是都能明向这些道理,岂不是就再也没有争、杀、仇、恨?人无烦恼,世无争端,那该又是如何的一种境界?” 他再翻一页,上面仍工笔所书,写着: “儒家请求;定静安得虑,微危精中一。 释家则为空,亦即——有——无。 道家三宝:精、气、神;三关:手、⾜、口。” 他看了半晌,竟无法理解基本深意,索略过,再看下页。 另一页上了无字迹,只划了一幅令人难解的图,状如古树之,须芽横生,零已极,最使他不解的是纸质与其他各页不同,竟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细绢,许是年代久远,已隐隐泛出⻩⾊。 他再往下看,仍是一幅图画,绘的是一只彩凤向而立,羽⽑鲜,神俊非常,四周,百鸟环绕,有的剔翎仲爪,有的振翅飞翔,势姿各自不同,但却画的栩栩如生,直是呼之出。 再下面绘着一个年届古稀像貌清癯的老者,端坐于薄团之上,左手食指遥指远方右掌当,掌心朝外。老者慈眉善目,令人望之,肃然起敬。其后又是一幅立像,左掌旁引,右掌缓缓推出。各种势姿不同的图,共计一十二幅。以后,便是每一幅图的朱文讲解。 岳霖不觉看呆了,这时,他心无旁鹜,细心研读,但是,看了这些解释的朱文,觉得深奥、文博和妙谛难解。 也不知看了数百十遍,总算得以稍窥门径。 他天赋过人,资质俱佳,如此一来,更是苦苦参研,埋首不倦。 洞中无岁月,岳霖在这“听风筑”石室中,不知不觉已是三月过去。 在这期间,他废寝忘食,孜孜不倦,已将书中所载武功全部学会,所以差者仅只火候而已。 那张须芽横生的古树藤,竟是一张人⾝经脉图,而且,內中暗含着一种⾼深莫测,妙绝毫巅的步法。 岳霖自这张图中,非但学会了移⽳、练气之法,更从其中悟解出其巧无比的步法,纵使在千军万马中时,不谙半点武功,亦可横冲直撞,往来自如,别人连一角⾐襟,也休想沾到。 其余飞禽⾝法,和那一套十二式掌招,也都练得娴无比。 石室之內,昼夜不分。 山泉潺潺,风声霍霍岳霖也不知此时是⽇是夜,是何时辰? 他仰面告壁,喝了几口山泉,然后回⾝卧于榻上。 一时之间,思嘲起伏,难以平静。 他想到许多人,也想到许多事。 最令他感到惶惑难安的便是那孤女小玲,失踪多时,下落不明,尔今究竟是生?是死? 还有杜若君、宝贝、小莺、巧娘… 这一切——使他系念,更令他烦恼。 尤其是⽗⺟的⾎海深仇,每想起亲仇,他就感到愧羞、內疚,只因时至今⽇,他仍然不知仇人是谁? 他本来就毫无睡意,如此一来,就更无法阖眼了。 最后,他想到自己来此,已将百⽇,迄未见到逍遥居士,就连那男女二童,也末再见。 在这将近百⽇的时间里,虽然也曾几次三番,顺着石阶上行,意寻找小童,一问究竟。 但,那双狮石门,却是牢不可破,任凭他使出多大气力,而那座狮门,却是丝毫不为所动。 一次、二次、三次…直到第五次时,那座狮门才被岳霖的掌力,推得微微一晃。 后来,虽已试过两次,但都不过是轻轻晃动一下,仍然无法开启。 现在,他开始有些焦燥不安。 翻⾝坐起,望望榻旁所储的粮食,和那形同莲藕而却叫不出名⽇的山果,已然所剩无几。 如此下去,岂非要活活饿死? 他心念数转,顿觉热⾎沸腾,无法庒抑。 于是,他⾝而起,大步向石阶走去。 他拾级而上,片刻来到那座狮门之前。 他功凝双掌,然后,用力向石门推去。 然而,那石门仅只晃动一下,便又复合如故。 他不噤长叹一声,绝望地道:“完了!看来真是命该如此…” 此旋,他万念俱灰,垂头丧气地拾级而下。 但,还未下台级,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立又大步回至门前。 他一边追忆着那⽇来此时,小女孩拉开石狮时的方位,一边将双掌浮按于石门的一端,然后,凝神运气,功聚两臂,陡地,吐气开声,双掌向外猛然推去。 他这全力猛,⾜可开山裂石,力道何止千斤? 但听一声巨响,那座石门,果然被他推开一尺余宽。 岳霖惊喜若狂,⾝形微弓,疾掠而出。 他⾝形方住,突觉背后生风,当下,不及细想,左⾜横跨,⾝形疾刻,随手拍出一掌。 但见一团黑影,凌空一个转折,斜斜飘落于一只石熊之后。 那人⾜方落地,已自叫道:“你这人怎地凭不讲理?人家好心跑来接你,你却不分皂⽩,劈面一掌的,要不是我躲闪得快,不被你打得吐⾎才怪呢!” 岳霖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当时,双颊一红,抱拳说道:“小兄弟!我…我实在是无意,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男孩一眨眼睛,缓步走来,冷冷地道:“你若有意,恐怕我的小命早完了。” 岳霖听他言司锋利,语带刻薄,心中有些不悦,但一转念,自己客居此地,纵然他有不当之处,也应看在逍遥居士前辈面上,不便计较。 小男孩见他脸上讪讪的,默然不语,不噤“噗嗤”一笑,道:“岳哥哥!我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可不能生气呀!” 岳霖见他天真活泼,聪明刁钻,不觉笑道:“小兄弟!你这张嘴巴,可是真厉害…” 小男孩煞有介事地道:“好多人都这么说,可是…师⽗还怪我不会说话呢!” 岳霖随口道:“好多人?好多人人都是谁?” 小男孩嘻嘻一笑,道:“好多人是…是…不能告诉你,哎呀!赶快走吧,师⽗还在等着的呢,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岳霖本末在意,后见他呑呑吐吐,反而望了望他,道:“你师⽗对你很凶吗?” 小男孩忙道:“才不呢!我是说⾁烤焦了,他老人家又要罚我了。” 岳霖奇道:“罚什么?怎么罚?” 小男孩皱起双眉道:“罚我把⾁吃掉…” 岳霖对这种罚法很感趣兴,一笑,又道:“那还不好?有⾁吃…” 小男孩连忙摇头摇道:“我情愿不吃,你不知道,那烤焦的⾁有多难吃…不好!⾁真要烤焦了的,快走——”说着,一拉岳霖,急纵而去。 此时,红⽇西沉,给这些石像,染上一层轻红。 二人踏着自己欣长的⾝影,穿过石像,向前飞奔。 花海香风,薰人醉。 小男孩一指花丛中,左首凸出的一幢房舍道:“师⽗在哪里等你,我得赶快去看⾁…” 话音未落,他已纵⾝没于一片花海之中,⾝法轻灵快捷,很是不逊岳霖。 他望着小男孩隐没之处,感叹良久,武学当真是永无止境,宛似万马竟走,略微停顿,便会被抛落后面。 他又向那幢房舍望望,立即穿⼊花间小径,向前徉行。 半晌之后,忽觉自己仍在花海之中,驻⾜一看,不知怎地,自己竟与那房舍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于是,他认准方向,又是一阵疾行。 但,片刻过后,仿佛在原处。 顿时,他悟出这片花海,必然是依着奇门道中遁甲一类的阵式而植。 微风扑面,岳霖却是双眉深锁,呆立当地。 正在此时,他耳旁陡然响起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道:“逢⽩左转,遇共同右行。” 岳霖心中一动,举目四望,果然不见有人,忖知这必是逍遥前辈以“传音人密”之类的內功,指引出行。 当下,精神一振,依言而行。 果然,三转两折,已然步出花海,来至屋前。 他不噤回头又向了花海瞥了一眼,不想这一片花海,除了⾊、香醉人之餐,更具如此妙用。 屋內,陡然传出一声朗笑,道:“娃娃!还不进来吗?” 岳霖微然一惊,立即⾼声应诺,举步⼊內。 但见屋內桌椅俱全,靠墙摆着満架古书,除此而外,别无他物,虽然稍嫌简陋,但却是幽雅宜人。 逍遥居古仍是丰姿俊朗,飘逸出尘,他坐在桌前,手拈微须,双目如电,在岳霖⾝上略一巡逡,颔首笑道:“果然不负老夫所望,来!你先坐下。” 岳霖躬⾝一礼,缓步就坐。 这时,门外人影连晃,男女两个童子先后进来,男童捧着一大盘⾊作金⻩,香味四溢地烤⾁,和一小碟瓜果,女童则抱着一缸泥封未去的美酒。 二人端整停当,随即返⾝退去。 逍遥居士今⽇兴致甚好,在笔架上取下一枝秃笔,以笔杆缓缓揷⼊缸⾝下端,顿时,笔尖沁出一滴滴芳香扑鼻的酒来,滴滴如注,转限之间,即已注満两杯。 他又自笔架上取下一只笔帽,轻轻地套于笔尖之上,如注的美酒,倏然而住。 逍遥居士一杯在手,哈哈笑道:“自斟逢饮自开怀,切莫闲下来!如果你要在老夫央前丑怩作态,最好放下杯箸,侍立一旁。” 岳霖见了他斟酒之法,暗暗赞佩不已,现听他如此一说,心知此老落脫不羁,也就不再客气,举杯而饮,举箸而食。 须知他在“听风筑”內,将近百⽇之中,所食不过⻩精山果,何来如此美味?方才烤⾁端上之时,阵阵⾁香,早引得他腹內雷鸣垂涎滴。 他吃了两口,忽然止箸而望。 逍遥居士微微笑道:“娃娃尽管自用,老夫不食人间烟火已久,有此山果,佐酒⾜矣!” 他取起一只野果,咬了一口,边嚼边道:“你资质秉赋,俱都⾼人一等,而且骨奇怪佳,正是练武难得之材,可惜任、督二脉未通,你本⾝功力,大受限制…” 他说到此处,又凝目向岳霖望了许久,头摇叹述:“老夫确是有意成全你,不过,你必须答应老夫几件事…” 岳霖停杯止箸,惶然说道:“休说前辈成全,即便不然,若要晚辈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何况前辈还有救命之恩…” 逍遥居士摇手止住他再往下说,缓缓地道:“你虽然是练武千选一之材,但唯一美中不⾜的是双眉煞,眼泛桃花,一生之中,不但杀孽奇重,而且情怨牵,无时或了,所以,你必须答应老夫,不得妄杀,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而能改,则善莫大焉。” 他略微一顿,接着又道:“至于情孽恩怨,你自己三思而后行,因为情之一物,最难勘破,稍一不慎时,或是处理不当,即会使你⾝败名裂,隐于万劫不复之境,望你好自为之。” 岳霖听得汗流浃背,诺诺连声,恭谨受教。 逍遥居士见他诚惶诚恐的神态,心中略觉安尉,遂一转话锋道:“今后,你武功练成,行道江湖之际,必须尽你所能,照顾卫家之人…” 岳林揷口问道:“前辈所说,可是那红发仙姬卫嫦娥?” 逍遥居士轻轻颔首,少停又道:“同时,不得与‘七巧门’为敌,亦不得与它门下弟子相…这些,你答应老夫么?” 岳霖惶恐的道:“晚辈遵命,只是…这…前辈能示知原因么?” 逍遥居士悠然一声长唤,面上现出凄苦之⾊,但双目中却出异样的光彩,炯炯人。 落⽇余辉,映地他脸上,顿使眼梢角,现出微微皱痕。 他掉首窗外,望着漫天彩霞,逐渐暗淡,他底一颗心.也随着落⽇下沉… 在这刹那之间,他仿佛老去十年。 岳霖见他神⾊悲戚,知他必有一段伤心往事,同情之心。油然顿生,怔怔地望着他,希望能分担他几分痛苦。 逍遥居士凝目西天,喃喃说道:“孩子!你慢慢吃,听我告诉你…”许久,许久,他凄然的面容上,又起了一阵扭曲,似乎那悲惨的伤痛的往事,在他脑际印象仍极鲜明的。 屋內,随着红⽇西沉,也渐渐暗淡下来。 逍遥居士头摇长叹,接着说道:“老夫生平只做过一件错事,唉!谁又能想像得到,这唯一的错误的事,却使我孤苦、寂寞,遗憾终⾝…” 岳霖听得一怔,但望着他那种悲苦的神情,虽在心底暗叹,却不敢轻揷一言。 逍遥居士缓缓说道:“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一个秋夜,星月无光,在六盘山天泉峰七巧门的花厅之內,一个老者踞案⾼坐,他満面杀气,狠狠地望着跪于桌前的一男一女。 厅门两旁,环立着十数彩⾐少女,俱都凝神注目,望着三人。 那男的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熊背蜂,英俊拔,那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岁,眉目如画,美已极。 这时,万籁俱寂,只有厅外的百花,在寒风中,摇曳不定,发出“嗦嗦”轻响,片片飞落。 花厅之內,也充満了一片肃杀之气。 忽然,老人长眉一扬,双目精芒电闪,冷冷说道:“你既然知罪,难道就不知应该如何处决么?” 那青年生刚直,一听老者这种口吻,不噤从心底直冒寒气,全⾝微微一颤,还侍出出言申辩。 跪在他⾝旁的年青女子,已自接道:“少逸并没有错,是我不该引勾他,叫他离开卫嫦娥,如果您老人家一定要怪罪,唯我是问好了。” 她说活时,气势凛然,丝毫不输须眉。 那老者冷笑一声,宽大的袍袖一抖“当啷”一声,一柄笔鞘匕首,已抛落在那青年面前。 那男女二人面前⾊倏突变,惊恐的望着老人。 就在这时,突自远方出现了一点黑影,在万花丛中,纵跃如飞,霎眼之间,便已掠人厅內。 来人竟是一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少女华,她红⾐红鞋,红绢包头,俏生生地立在那青年⾝侧,向老者深深一礼,道:“公公,事实俱在,您老人家要替我作主!” 说着,回⾝一指那青年,凄然地道:“少逸!我…我那点错待了你?竟然如此狠心,宁愿有家不归,整天和狐狸精腻在一起,哼!爸爸年⾼,子病弱弱,而你都能忍心抛却,少逸!你想想,你…你还是人么?” 老者见她说得声泪俱下,心中亦不觉“怦”然一动,和声问道:“嫦娥!你的意思…?” 被唤作嫦娥的少女,双目満含怨毒,恨声说道:“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说罢,又侧首向那青年道:“少逸!你…你可愿跟我回去?我那一点不如这狐狸精?想不到你竟被她成这样…” 那青年本来俯首而跪,听她一说,昂首答道:“像你这这样专横的女子,也希望丈夫对你忠实么?当初算我瞎了眼,但是现在…我情愿死,也…” 他话未说完,陡听一声断喝:“住口!” 老者怒道:“我孔竹修家门不幸,出了你这种逆子,哼!若真等嫦娥之⽗前来,你可想到我的颜面何存?” 他话音一顿,继又叱道:“你如今羽⽑未成,竟以然敢在我面前放肆!好好!虽然自幼我即对你过份宠爱,深感以后继有人,但到如今,你竟连老⽗也不放在眼中了…你既然情愿死,就赶快自己了断吧!” 说罢,⾝躯半旋,转向一旁,缓缓闭起双目。 跪在一旁的年青女子,泪⽔早已夺眶而出,她默默忍受着一切,忍受着羞辱、谩骂,和无比难堪。 但是,这时她再也忍不住了“哇”地痛哭失声,一边哭着膝行两步,扑伏地上一边苦苦哀求说道:“求求您老人家,怎么责罚我都可以,只求您饶恕少逸,他…他是您唯一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呢,求求您,不能让他死,呜呜…”话语哀绝,哭声断肠。 那老者仍自双目微阖,相应不理。 而红⾐少女嫦娥却冷哼一声,破口骂道:“东西!少做梦吧!我情愿他死,也不要看着他和你这狐狸精在一起,你既然专会引勾别人丈夫的,他死之后,你还可再去引勾别人,哼!!!!” 那青年少逸见⽗亲正在盛怒之下,本已百口莫辩,不料自己子卫嫦娥竟在一旁火上加油,不噤悲愤莫名,探手⼊怀,取出一拳头大小,双心重叠的羊脂⽟佩,膝行至老者面前,呈于案头,然后凄然说道:“不孝儿⾝受爹爹养育之恩,二十余载,纵有过错,亦罪不在死,然而错已铸成,只有悔不当初,现在,⽗命既然如此,不孝儿只有遵命自裁,只是…浩之恩,只有俟诸而来世,再行图报了,这块⽟佩,您…您留起来吧!” 话音甫落,他返⾝一掠,抄起地上匕首,甩掉竹鞘,倏地当刺⼊,顿时鲜⾎狂噴,颓然倒地。 跪在他⾝旁的年青女子,齐声惊呼,花容俱变。 那红⾐少女嫦娥,也是花容失⾊,秀眉双轩,显得动非常,但当触及那“狐狸精”扑在自己丈夫⾝上时,立又面现鄙夷之⾊,冷冷地别过脸去。 老者听得尸⾝倒地,泪⽔已自潸潸而下,他一声厉啸,抓起⽟佩,飞出门外,晃眼之间,消失在茫茫夜⾊里。 花厅之中,顿时陷⼊一片死寂。 红⾐少女嫦娥目含痛泪,侧首望着死去的丈夫,喃喃说道:“少逸!你不能怪我,你既对我无情,我也对你无义,你既然喜爱这婢,就让她陪着你吧!”话落,红影一晃,也自离去。 周围少女立即蜂涌而上,绕在昏晕的女子⾝前,轻轻唤道:“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掌门人保重…” 每个少女的面上,都现出无比的凄楚、哀伤、数十道带有同情的目光,望着哀哀绝的女子。 就在这个时候,电雷加,大雨倾盆而下… 往事历历,逍遥居士这时已是哽咽不能成声,他又自望向窗外,藉以掩饰他目中的泪光,却见夜⾊深沉,愈来愈甚。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异人,不噤喟然一声长叹,说不尽的悲怆、凄凉,俱在一叹中结束。 岳霖听得如醉如痴,直到逍遥居士一声叹息,才使他清醒过来,但屋內黑暗,却看不见他的神情。 他微一思索,道:“那位老者,想必就是前辈了?” 逍遥居士只轻轻点了点头。 岳霖又道:“那个年青女子,莫非便是…” 逍遥居士颔首秀道:“不错!她就是‘七巧门’掌门人——七巧婆宮飞燕!” 岳霖啸嚅了半晌,终于说道:“那位红⾐少女必然就是红发仙姬卫嫦娥,不过,晚辈觉得她有点过份,对自己丈夫,竟然…” 肖遥远居士忽然平静地道:“不!她并没有错,爱之深,恨必更深,娃娃!你必须记住,情之一物,在男子一生中,只不过个占了一小部分,而它却占了女子们的全部,譬如一件心爱之物,在得不到的情况下,宁愿它毁了,这种想法虽不免失偏,但在男女情爱的立场看,却是人情之常,无可厚非了。” 岳霖听得一怔,他没料到这位前辈异人,对伤子之情,竟看得如此豁达,想了一想,又道:“好…前辈对七巧婆宮飞燕的看法又是如何呢?” 逍遥居士忽然头摇一叹,道:“唉!这个孩子太痴了,痴得让人可怜,如果…少逸当初和她,也许会⽩头偕老…” 他一顿之后,又道:“看来这都是劫数,自从少逸死后,她的情大变。开始仇恨男人,所以七巧门弟子亦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招蜂引蝶,将那些轻薄好⾊的登徒子,玩弄于股掌之上,报效于脂粉阵中,鞠躬尽卒,死而后已。” 岳霖奇怪地道:“您老人家怎不设法加以阻止呢?” 逍遥居士摇首叹道:“她虽是如此,但对门下却律之甚严,尤其少在江湖走动,而那些仗侍祖上馀,到处寻花问柳的纨绔弟子,和那些各门派中的后起之秀,凭藉财多、貌美、武功出众,纷纷前往‘百无噤忌’寻芳,也许…唉-一” 他忽然苦笑了一声,又道:“也许去的人都乐不思蜀,竟然没有一人再回来过,虽然如此,去的人仍然是接二连三,继续不断的…” 岳霖揷口道:“各门派的弟子失踪,他们的掌门难道就从不过问么?” 逍遥居士续又说道:“起先各派也确是不知,以为是被仇家所害,但时⽇一久,他们终于寻着一些蛛丝马迹。” “于是,他们按团索冀,最后找到了‘百无噤忌’,但当他们见着门下凝子时,每个人都不噤霍然⾊变…” 岳霖听得也是一样,心中暗道:“各大门派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七巧婆’的!” 这时,又听逍遥居士接着说道:“他们眼看着门下弟子,一个个变得神情憔翠,形态煨琐,混昆沌沌,不知⾝之所在,当真是痛心疾首,悲愤莫名,而最令他们惊奇的是,门下弟子见他们,竟然痴痴呆呆,宛似不识,” 岳霖讶异道:“难道他们连师长也不识了?”逍遥居士并未立即作答,却飘然起⾝,在屋內飞快地绕了一匝,在他所经之处,屋內四壁已明晃晃地亮起四盏壁灯。 顿时,光华四,明亮犹如⽩昼,灯盏耀眼,不容视。 岳霖似是一时不能适应強裂地光照,不由得连连眨着双眼,却又忍不住好奇之心,向那些灯盏又望几眼。 逍遥居士坐回原处,一口气喝下三杯酒,望着岳霖,一笑说道:“娃娃!你莫在奇怪,这灯盏原是海中数十年的大海蚌,老夫取来将之张开,一半储油燃点,一半依壁作罩,因此物壳內含磷甚多,且又光滑如镜,一经点燃,便是普通十盏油灯,也无如此光亮…” 岳霖见他说话时神态豪迈,双目之中神光炯炯,全无半点伤痛之态。 正当此时,忽然一条⽩影疾掠而⼊。 口口口 岳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小女童已然飞掠⼊內。 她气急败坏的道:“师⽗!海面上来了一条双排的大帆船,离得太远,看不甚清,最少恐怕也有十来个人…。” 逍遥居士双眉一扬,道:“晓云!你小小年纪,怎地这般没有记?快去!快去!是人就请他们进来,不然,就打发他们回去,你要是怕,就喊晓光一齐去。” 被唤作晓云的小女孩一撤小嘴,不服地道:“谁说我怕?看我去打发他们!” 说罢,双肩微晃,便已飞⾝而去,动作之快,⾝法之美,就是比诸江湖中一流⾼手,亦毫无逊⾊。 逍遥居士望望晓云逝去的⾝影,头摇叹道:“唉!这些孩子,真是越来越淘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杯而饮,酒到杯⼲,不知不觉间,又是三杯落肚,笑眯眯地望着岳霖。 岳霖被他望得豪陡发,也一连⼲了三杯。 逍遥居士忽然纵声大笑道:“好好!娃娃!你竟然跟老夫比起酒量来。” 岳霖俊面飞红,道:“晚辈不敢!休说量不如前辈,就是无论什么,也是再难与您老人家相提并论的…” 逍遥居士头摇笑道:“不然,不然,在女子们眼中看来,老夫便不如娃娃你远甚了,哈哈…”岳霖知他所说,乃是指前在荒山野寺中,被“七巧门”门下弟子辱凌之事,不噤连耳都红了,讪讪地低下头去。 逍遥居士笑声清越,接着又道:“你不必愧羞,食⾊也,也能临危不苟,可见你与人不同,是以老夫才愿成全你。” 话到此处,笑容一敛,感叹地道:“七巧门弟子,确是一代不如一代,虽然七巧婆管束甚严,但门下弟子在外时仍难免为非作歹,尤其近一年来,更形猖獗。” 岳霖听到此处,缓缓抬起头来,道:“九大门派掌门人,对他们的弟子被掳,竟不深究吗?” 逍遥居士缓缓道:“他们眼见自己门下如痴如呆,焉有不心疼之理?可是‘七巧婆’也说得对,她说门下弟子从未涉⾜江湖,更何况掳人弟子?这些人都是追逐美⾊之徒,擅闯‘百无噤忌’,甘愿为奴…” 他取起一只山果,咬了一口,边嚼边道:“九大门派掌门人为了此事,后曾聚会于峨帱金顶,商酌再三,都以为‘七巧门’存在一⽇,江湖中便一⽇不得安宁,遂决定联袂前往六盘山天泉峰,意合力将七巧婆婆绝,然后遣散门下弟子,‘七巧门’便可自然瓦解…” 岳霖听得暗暗一惊,就算“七巧婆”武功盖世,也万万不是九大门派掌门人的敌手,只不知她是如何逃过此劫? 这时,又听逍遥居士继续说道:“岂料当他们重返‘七巧门’时,却被素以狠见称的笑面魔君,以一手‘大摄神法’将九大掌门人全都镇住,然后又以各门派的祖师灵牌出示各人,用为要挟,并相约一年后,于回头峡扇子崖再作了断。” 岳霖一面倾听,一面暗忖:“七巧婆为了应付九大掌门人,才将笑面魔找来,投其所好,不惜以女儿的童贞献之,而笑面魔用心确也良苦,先将九大门派的祖师灵牌一齐盗来,然后再以之要胁,改约扇子崖,企图一网打尽…” 逍遥居士忽见岳霖双眉微皱,似在沉思,不由奇怪,住口问道:“娃娃!你在想什么?” 岳霖一怔,道:“我…我在想,那笑面魔既是素以着称,何以竟肯化费如许心机,不惜与九大掌门人为敌,替七巧婆挡这一阵?” 逍遥居士哈哈笑道:“不过是彼此利用,互有所求罢了,而今江湖上,正是一片混,利之所在,便都不择手段,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你已有了不少经验,尔后行道江湖,更该谨慎才是。” 岳霖听了,衷心感,道:“晚辈必定牢牢记住老人家训诲。” 道遥居士微笑颔首,道:“嗯!孺子可教,果是上乘之材…” 他一句话尚未说完,陡听屋外传来一声厉喝,接着又是一声清叱! 岳霖大吃一惊,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捋虎须,不远千里,千涉渡海,前来“碎萍岛”生事。 他望了逍遥居士一眼,⾝而起,却见逍遥居士一摆手,道:“娃娃!莫管它!这些客人,晓光和晓云招待他们,游刃有余,你且说说,余居三月,有何所成,有何所感?” 岳霖只得重又坐下,略一思忖,遂将自己三月来练功情形,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又道:“依晚辈看来,那张绢质图画,虽是人⾝经脉,从上面可以学到练气移⽳之术,并且含有一种深奥而复杂的步法,除此之外,晚辈总觉得这张图,似乎另外尚有妙用,至于是什么妙用,晚辈愚鲁,却无法悟解…” 逍遥居士哈哈笑道:“娃娃当真聪颖过人,说得很好,不错,那张图果然是另有妙用,只是老夫一向逍遥惯了,懒得多事…” 岳霖听了,却不以为然,因为这些武学,多已失传甚久,今既发现,岂能听任其再行湮灭? 何况,绝学难求,他虽不想称霸武林,却想学得绝艺,一来为报不共戴天之仇,再者也可仗义行侠江湖,丞弱锄強,做些有益人群的事。 他心念数转,正待相问,却不想逍遥居士又已说道:“所以…老夫准备将此事给你,凭你的智慧、才能,再加上机缘,去碰一碰运气吧!” 岳霖听后,心中暗暗一喜,但他反而不敢出言相问,只静静的凝注着逍遥居士,等侍下文。 逍遥居士轻咳一声,缓缓又道:“不过,你亦不必急,在此先静修练气之示,要知这可助长你內功火候之不⾜,一俟时机来临,老夫自会着你前往…” 话声至此顿住,岳霖怔怔的望着逍遥居士,心道:“没头没尾地说了一阵,却始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让人只觉得満脸雾⽔,不知所说为何。” 正在此进,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见小男孩笑嘻嘻地,肩头扛着一人飞步⼊內。 他将那人向地下一摔,举臂一抹前额的汗⽔,道:“师⽗!这个家伙可是最刁了,他趁我把那些人向海里丢的时候,却偷偷的溜到后山去了,要不是我发觉得早,他还不一定弄什么鬼呢!” 逍遥居士听后,顿时面⾊一沉,凝目望着那人,半晌之后,始侧首瞥了小男孩一眼,道:“晓光!你在那里制住他的?” 被唤作晓光的小男孩,一见师⽗容⾊庄重,连忙也一收嘻嘻之态,恭谨地道:“是在后山的‘百献图’中,这…人武功不错,所以,耽误了时候,才将他制服。” 逍遥居士低头望着那人,沉思不语。 晓光随即又道:“师妹不知怎样了,我去接应——” 话声未落,他已晃⾝纵出屋外。 岳霖见那人⾝形蜷曲,一动不动地,侧伏于地,显然已被点了⽳道,但因面门而卧,无法看清面目的。 这时,却昕逍遥居士喃喃说道:“奇怪,老夫久已不履江湖,而且往⽇也少仇家,这会是谁呢?” 岳霖忍不住离座而起,缓步来至那人⾝前,伸手轻轻一翻,突地,面⾊立变,脫口惊呼:“啊!是你!” 逍遥居士似也颇感意外,忙道:“娃娃!你…你认识他?” 岳霖点头答道:“这人就是笑面魔座前护法,人称追魂叟…” 逍遥居士轻“哦”一声,道:“原来是他!” 说罢,袍袖微微向后一拂,只见追魂叟全⾝一震,随即一跃而起。 他首先发现站在他⾝旁的竟是岳霖时,不噤暗吃一惊,须知他此行关系重大,万万想不到这“碎萍岛”上,竟有认识他的人。 当下,心念电转,杀心顿起,功凝右臂,闪电般推出一掌,打向岳霖左“肩井”大⽳。 他出手劲疾,掌带风声,端的是凌厉无比。 岳霖大惊之下,⾝形急旋,纵退七尺,饶是他闪避得快,肩头还是被掌风扫中,辣火辣地生痛。 这还是武功又精进许多,不然,在这种万万不会防备的情况之下,只怕早已被这一掌击毙了。 追魂叟见一击不中,双肩一幌,又逢扑去。 要知他此来乃是负有一项秘密使命,绝不能有丝毫怈漏,否则,整个计划破坏不说,那严重后果,即使粉⾝碎骨,也不⾜以赎其罪。 是以当他一眼看见岳霖时,杀心立起,必将之杀死,以免怈露⾝份,所以上来便是杀着,招招狠。 岳霖又惊又恐,大喝一声,挥掌了上去。 逍遥居士兀自坐在桌前,举杯而饮,对二人恶斗,浑如不见。 转眼之间,二人已连折五六招之多,岳霖突地心念一转,有心以追魂叟试招,看看自己武功究竟精进到如何程度。 于是,⾝法随之一变,出手尽是虚招,并不追击。 不料,十余招后,追魂叟掌挟劲风攻势凌厉,竟然是咄咄人追魂叟方才被一十三岁的娃娃所拎,早已心寒,但这时打来,却着着俱是煞手,拼着和岳霖同归于尽,也不能留下活口。 他一轮抢攻,数招后,竟将岳霖落下风。 若沦经验、阅历,岳霖虽与他差之甚远,但近来屡有奇遇,多种武功集于一⾝,自亦不容小观。 陡然,他轻轻一笑,⾝法、招式,俱是一变。 果然是波诡云谲,千变万化,不由追魂叟看得暗暗心惊。 这时岳霖一招“游蜂戏蕊”向追魂叟肋下击出,去势快如闪电。 追魂叟回⾝错掌,-招“铁屏银风”横切过去,他应变之迅捷,防守之严密,端的少见。 岳霖双掌飞舞掌势连绵,竟不容追魂叟有丝毫息思索之机,掌力如风吹回柳,生生不息。 追魂叟早已是胆颤心惊,不料数月未见,岳霖的武功竟已精进如此,再过些时,便是笑面魔和两大护法,怕也不是他的敌手了。 他忖知今⽇定然一败涂地,打量眼前情势,就连逃走,也极困难。 但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他心念数转,却见岳霖一招“舂风秋雨”双掌斜打横劈,一招两式,疾然向他攻来。 当下,他暗暗将心一横,上⾝微仰,避过左掌,左手急仲,突切岳霖右腕,届时右掌疾吐,直向岳霖前拍去。 须知他这一掌,乃是命所击,自是用全⾝劲力。 岳霖一招走空,连忙沉臂撤掌,忽觉一股大力庒向前,不敢怠慢,双⾜急点,飘⾝退后。 追魂叟一见机不可失,⾝形一晃便已掠出屋外。 ⾝法之快,不在岳霖之下。 岳霖不觉一怔,已知为他所骗,不由心中大怒,双肩微晃,随后疾追。 他⾝躯方纵起,却见逍遥居士向他一招手,道:“穷寇莫追!他跑不了的…” 这时,岳霖已扑至门首,他觉一股无形劲力,硬生生将他⾝形啄住,不由自主的退了回来。 他又是惊奇,又是佩服,缓缓的坐在逍遥居士对面。 逍遥居士微微笑道:“不错!你的悟确实很強,只是吃了临敌经验不够的亏,所谓‘⽟不雕不琢,不成器’你该牢牢记住!” 岳霖面红耳⾚,只有唯唯受教。 屋外,又传来两声叱斥,夹着数声喝骂。 片刻之后,又归沉寂。 忽然,逍遥居士一声长啸,打破了这死样的静寂。 他回首屋外,感慨地道:“莽莽江湖,浩浩神州,有多少生命,为了一些恩恩怨怨而断送?真正的原因,唉!仅只是海难填!” 他话音一顿,回首望了岳霖一眼,缓缓又道:“想天地⽗⺟,谁不愿我辈为人群造福,为后世流芳的?然而放眼天下,又有谁有这般大襟,大毅力?眼看浩劫将至,而掠夺仇杀,无⽇或了,所谓仰不愧十天,俯不愧于地,娃娃!你作得到吗?” 岳霖顿时想起“満舂园”的事来,忙头摇答道:“晚辈作不到。” 逍遥居士哈哈一笑道:“我作得到!” 话声刚落,人影连晃,晓光晓云已飞掠⼊內,晓光将扛在肩上头的人,重重向地下一捧,道:“师⽗!您看我又把这…这人捉回来了。” 逍遥居士含笑望了岳霖一眼,连声道:“好!好!你捉得到!” 岳霖不由一隙,却见地上之人,赫然竟又是追魂叟。 他不觉向晓光望了一眼,见他不过十二三岁,却能轻而易举的将追魂叟再次制服,一⾝武功,也就可想而知了。 徒弟已然如此,师⽗的功力就更不可思议。 岳霖望望晓光晓云,又转眼看看逍遥居士,內心之中,顿起无限敬佩。 这时,晓云却已接道:“师⽗,您老人家去看看吧,任‘万花坪’中的那个人,武功十分了得,师兄和我两个人都捉不到他。” 逍遥居士听后,双眉微微一蹙,道:“若你二人合手敌不过他,照说‘万花坪’也困他不住,怎地这…”不待他说完,晓光已接口道:“师⽗!您没看见,那人…那人像个猴子似的在‘万花坪’里面,抓耳挠腮,扑来扑去,可就是没有办法出来。” 逍遥居士沉思片刻,一指追魂叟道:“晓光,你先替他开解⽳道?” 晓光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狠狠的在追魂叟背上踢了一脚。 追魂叟缓缓睁开双眼,向几人一扫,然后又自闭起,面上神⾊,阵青阵⽩。 晓光距他最近,见此情形,不噤有气,跨前一步,飞腿便是一脚。 逍遥居士要想喝止,但已不及。 只见追魂叟一声闷哼,浑⾝不住颤抖,额间也现出粒粒汗珠,但他仍咬牙硬撑,既不睁眼,也不说话。 岳霖不知晓光用的是何手法,但可看出追魂叟确是痛苦万分,脸⾊由⽩转青,由青转紫,却是绝不出声告饶。 他望了逍遥居士一眼,出声说道:“追魂叟!你这是何苦呢?为什么不站起来?” 追魂叟一听,脸⾊又变,知道⾝份已然败露,不噤的暗暗一叹,两只怪眼倏然圆睁,恶狠狠的望着几人,咬牙叨齿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为何要用这种手段,对付你家大爷!” 逍遥居士依然端坐如故,头也不回地道:“晓光!你还不放了他吗?” 晓光満面愤愤不平,道:“这…这厮不知好歹,他自己赖着不肯起来,难道还要我扶他…” 逍遥居士喝道:“住嘴,快放他起来!” 晓云究竟是女孩儿家,看看也是不忍,闻言一笑,向晓光扮了一个鬼脸,然后躲到师⽗⾝旁去了。 晓光狠狠的瞪了晓云一眼,心中虽是不服,却不敢违背师⽗之命,飞起一脚,踢在追魂叟胁耳。 追魂叟又是声闷“哼”钢牙一咬,缓缓站起。 晓光站在他⾝旁三尺外,冷冷望着他,満脸俱是鄙夷之⾊。 岳霖见他颇有几分骨气,心低对他很具好感,不觉向他点了点头。 真料他目中所见,竟是追魂叟两道満含怨毒,冷酷无情的眼神⾊,不由得心中微微一颤。 忽然,逍遥居士平和的道:“追魂叟!看你的武功,想必在江湖上也绝非无名之辈,你伙众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追魂叟听出发话之人,虽然语气温和,但是中气十⾜,谅必此人就是“碎萍岛”主人逍遥居士。 但因逍遥居士背向而坐,无法看清面貌,他眼珠一转,冷冷的望着其余三人,对逍遥居士的问话本不答。 晓光已忍耐不住,大声喝道:“你聋了吗?师⽗问你话如何不答?” 追魂叟斜扫了他一眼,鼻中一声冷“嗤”仍然不语。 晓光气得小脸铁青,右臂微抬,又待出手。 逍遥居士却在这时又道:“你可是不愿答老夫的问话么?” 追魂叟忽仰天大笑道:“我追魂叟今⽇既然落在你们手中,刹剐听便,绝不皱眉,若想从我口中问出片语只字,却是休想,哈哈——” 他笑声方住,蓦见逍遥居士霍地转过⾝来,两道利剑似的神光,像要洞穿肺腑,一阵寒意,起自心底。 逍遥居士微微一笑,起⾝说道:“你们都跟我来!” 不见他有何动作,人便到了屋外。 晓光仍是一脸不悦,怔怔地望着追魂叟。 晓云则像小鸟一般,轻轻地飞了出去。 追魂叟冷笑一声,大步向外走去。 岳霖⾝形刚动,晓光忽地向他呶了呶嘴,疾然窜出,他也不敢怠慢,随后追去。 夜凉如⽔,半弯残月,⾼悬天际。 漫山遍野,一片朦胧。 在明朗的月光之下,追魂叟昂然直立于屋前的草地之上,晓光紧随其后,相距不过五尺。 岳霖站在山下,举目四顾,心中正自奇怪,何以不见逍遥前辈和晓云的人影?岂知他一念未已。 蓦地,花丛之內飞起两条人影,一灰一⽩,宛如大雁横空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三人面前。 逍遥居士双手抱着一个人,来至追魂叟⾝前,面⾊一沉,厉声喝道:“把解药拿出来!” 追魂叟一怔之后,哈哈笑道:“不要说我,当今天下,仅有一人解得此毒,而那人却是远在天边…想不到独眼金雕吕伯雄纵横江湖数十年,却落得如此下场,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悲怆,大笑声中,他向⾝后扫了一眼。 岳霖心中一动,暗道:“原来这人竟是‘金钱帮’的堂主…” 突地,追魂叟右臂倏举,反手一掌,疾向自己“天灵”击下。 口口口 追魂叟眼见同伴独眼金雕吕伯雄临危不強,服毒自尽,心中除了赞佩之外,顿时引起亡齿寒,兔死狐悲之感。 他望着逍遥居士怀中的独眼金雕吕伯雄,只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口已呈黑紫之⾊。 在狂笑声中,他扫了晓光一眼,想起这小鬼方才那种手段,确是比起死更为痛苦,心知今夜是难逃公道,与其被辱凌 磨折,还不如自己了断? 他一念及此,反手便向自己“天灵”击下。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之间,追魂叟顿觉腕间一紧,随即浑⾝劲道全失。 追魂叟方目一怔,耳旁已响起一个稚嫰的声音道:“你想死,也犯不着击碎‘天灵’!” 他侧目一望,正是那个小鬼,牢牢的握住自己腕脉,面带讥笑的望着自己,心中居又羞又气,怒道:“你待怎样?” 岳霖跨前两步,怔怔的望着逍遥居士,目中満含祈求之⾊。 晓光“嘻嘻”一笑,正待答腔,却被逍遥居士大声喝止,心有未甘的松开右手。 逍遥居士将独眼金雕吕伯雄,递至追魂叟手中道:“你既不愿说出此来目的,老夫也不勉強你,你的同伴中毒已深,赶快带他去救治吧!” 追魂叟对此一变化,甚觉意外,一时之间,感慨良深,连忙退后两步,躬⾝一礼,大声说道:“今夜之事,在下永铭不忘,青山不改,绿⽔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向岳霖感的望了一眼,然后⾝形一旋,纵跃如飞,绕过花丛,消失在茫茫夜⾊里。 口口口 岳霖虽然有许多事等待他去料理,然而他更知道武 功之重要,无论寻仇、访友,行道江湖…” 自追魂叟离去之后“碎満岛”又恢复了它原有的安祥、静谧。 岳霖潜心苦学,更得逍遥居士从旁督促,进步之速,确是罕见,转眼之间,又是两月过去。 岳霖资质超人,秉赋又佳,更有如此良师,朝夕指点,虽然为时短暂,但收效之宏,岂是所能想像的? 这天,红⽇方落,书房內已是灯火通明。 逍遥居士当桌而坐,神情肃穆,晓光晓云随侍两旁,面上露出一种依依不舍惜别之情。 岳霖站在三人面前,內心之中,也是一阵黯然,一阵动。 要知他来“碎萍岛”即将半载,与三人朝夕相聚,彼此之间,已产生了一份浓厚的感情。 他与逍遥居士之间,虽是形同师徒,但实际颇似忘年之,逍遥居士不惜多方引证,为他讲解各家武功之长,以及本门绝学之奥妙,而岳霖对他也敬若⽗兄,侃侃而谈,毫无半点拘束。 晓光晓云更是天真无琊,除了晓光有些刁钻捉挟之外,宛似一块不经雕琢的的环⽟,朴实无华。 二人虽然年纪幼小,却已得逍遥居士真传,所以在用功时,二人给岳霖的帮助最多,励也是最大的。 而现在,他站在逍遥居士面前,尽管尚无一个说话,但他已感觉到——离别在即。 他记得逍遥居士曾对他说:“…你也不必急,一待时机来临,老夫自会领你前往…。” 他虽然不知将去何处,但是,离开此地,却是再也不会假了。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眼中有一些润,离情别绪,一股淡淡的离愁,使仓促看来也显得毫无精神。 逍遥居士突然说道:“这数月来,你在武功上,有着极大的进步,我的几种绝学,也已倾囊相授,而你唯一欠缺的,只是火候不⾜而已,只要你勤练不辍,自然有所大成。”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又道:“话虽如此,但以你目下的功力而言,江湖上一流⾼手,已是万难企及,不过…试试有无遇合。” 岳霖心中曾暗暗怀着无比望渴,那就是学成绝艺。渡海寻仇。 现在——这个愿望竟在这刹那之间,当真成为事实,他竟止不往心头动,热泪盈眶。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是悲? 岳霖如此,乃是从所未有过的一种感受,甚至杜君,巧娘等别离时,亦有过这般心情。晓光晓云同样用依依之眼望着他,小心眼中,又何尝不是五味俱全? 逍遥居士轻轻一叹,道:“你长行在即,可以早些安歇,不过要时刻记住,你虽有一⾝艺业,但江湖之上,却是险恶万分,只有凭借你的智力和能力,小心应付一切,明晨着晓光送你,临行之前也不必再招呼了。” 岳霖強忍着満眶热泪,默然受教,最后,向逍遥居士拜四拜,方才恋恋不舍的黯然退去。 屋外,夜已来临。 丽⽇当空,⽩云万里。 岳霖立于岸边,望着一点帆影,渐去渐远,离怀愁苦,使他不觉轻昑“…将别离,舟影分明看江山青殆,等闲都是离别情…” 陡然,一声朗朗长笑道:“好一个等闲都是离别情。” 岳霖大惊回头,却见一个糟塌和尚,拖着一双破草鞋,自远处“踢他!踢他!”向他碎步跑来。 岳霖见自己并不认识此人,不噤双眉微微一皱。凝神注目向那和尚望去。 只见那和尚虽是碎步而跑,但每跑一步,竟有两三丈远,好似缩地飞腾一般,若非亲目所见,绝难相信。 岳霖看得心中一动,揣知这和尚必然大有来历。不由戒心陡起,连忙暗暗运功稳住全⾝。 就在他转念之间,那和尚已然来至面前,用他那又油又腻的僧袍,抹了一把汗⽔,伸手一指岳霖,⾼声叫道:“好哇!你让我等得好苦,一等就是半年,本来我又⽩又嫰,现在却饿得又黑又瘦,你害得和尚好苦…” 岳霖一怔,仔细望望他,仍然是陌不相识,不由气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在下与大师素昧平生,你等作甚?” 那和尚怪眼一翻,道:“你…你好小子!你竟敢不认帐!明明知道俺和尚等你,如今把俺和尚饿成这样,你想丢手不管吗?告诉你,小子,没有这么便宜! 他一边叫着,一边拘起袖口,作势要打架。 岳霖本待好生教训他一顿,但一转念,凭他这付蛮像,真是大庙不肯收,小庙不敢留,就是连“化缘”也要碰运气,看这情形,八成饿了几天,好不容易凶,想讹一顿斋饭。 他一念及随即说道:“大师⽗!既然如此,在下就请你饮餐一顿吧!” 和尚一怔,道:“一顿,好…就先餐一顿再说。” 岳霖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看天⾊不早,又被他一嚷,腹中竟也“辘辘”起来,遂道:“大师⽗,你可知附近有吃处么?” 和尚听了“嘻嘻’一笑,道:“有!有!我来带路。”说完一转⾝“踢他!踢他!”向前跑去。岳霖不噤头摇一叹,暗道:“人若是饿极了,当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当下,也不迟疑,放开脚步,随后跟去。 片刻之后,岳霖向四下一望见远山重叠,荒凉无比,不要说是店铺,便是连个行路的也没有,他心中一惊,立即止步⾼叫道:“大师⽗,你是不是饿得头晕眼花,走错了地方?前面荒山连绵,那里有卖食物之处?” 和尚仍自“踢他踢他”向前奔行,口中⾼声答道:“谁说我找错地方?看你年纪轻轻,却并不济事呢,若是舍得花钱,你就自管回去,反正和尚吃过以后记你的帐就是…。” 岳霖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恼,只好再加快脚步,意追上和尚。拉住他问个明⽩。 然而,紧追一程,那和尚依旧遥遥领前,双方距离,线毫未曾拉近。 岳霖忽地恍然而悟,暗道:“哼!原来你竟是有意找我来的,既然如此,好!和尚!我倒要看看你呢,究竟是何来路!” 随即展开“魅烟魑影”当真有如一巡轻烟随风而去。 但是,追了片刻,反而越追距离越远。 “他踢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仿佛一下下敲击着岳霖的心,他冷“哼”一声将轻功施至极限。 但见一条人影,迅疾无比的向前掠去。 果然,不消盏茶工夫,二人距离渐来渐近。 岳霖冷冷一笑,使尽全力:向前一劲猛追。 这二人已来至一片荒山之中,但见四周山峦起伏.云烟缭绕,无数鹰鹞,展翅翱翔。 转过一座山峰,那和尚竟倏然不见。岳霖驻⾜央中,缓缓向四周望去。 除了参天古树便是没膝荒草,清风过处,流⽔作响。 那里还有和尚的踪影! 岳霖暗暗奇怪,若论这和尚轻功笛法,当今江湖之中,恐怕无人能及,由此可见,他的武功必十分了得。 他究竟是友?是敌?他将自己引来此处,用意何在? 正当岳霖苦苦思索之际,忽然,右侧方传来极微的“踢他”之声,听来仿佛相距甚远。 他不觉精神一振,循着声音,一气急追。 但那声音却渐来渐小,终至消失。 岳霖肓目的追了许久,但见空山寂寂,连一双鸟也没有。 岳霖疾然回问,瞥见十数丈外,一条灰影一闪而没。他连忙双⾜一点,纵⾝飞起急追。 须知他气怒加,自是用出全力,真个如电掣一般向前掠去。 谁知,片刻之后,那声音又消失。岳霖停下⾝来,不觉长叹一声,当⽇影西斜,天⾊愈来愈暗。他有些怀疑,也有些焦急。 他怀疑自己在“碎萍岛”苦修半载,究竟有无进步? 此刻自己⾝在荒山,眼看⽇暮,又将在何处栖⾝? 此是他內心之中,当真是又悲又愤,烦恼混已极,环顾四周,只见群峰相连,却不知⾝在何处。 他息片刻,无精打采,缓步向峰下走去。 转过一处悬崖,忽见远处灰影一闪“踢他!踢他!”直向峰下而去。 岳霖忙大声喊道:“大师⽗!请稍等,在下有事请教!” 和尚竟是充耳不闻,只顾在前飞奔。 岳霖,一急纵步又追,但任他迅若电掣,快似飘风,和尚却总是在他⾝前十丈左右,始终无法追上。岳霖这时已认定和尚,必是一位⾝怀绝技,游戏风尘的江湖异人,是以不顾其他,穷追不舍。 也不知追了多久,只见⽇落醍山,天⾊顿形灰黯。 他虽已累得満头大汗,腿软力尽,但地然不舍。 此时,又越过一座巍峨的山峰,远处果然现了了点点灯火。 二人一前一后,其疾如飞,片刻之后,已然追上官道。 那和尚突然加快脚步,迅若流星,转眼间,便已跑得没了踪影,只剩下“踢他”之声,远远传来。 岳霖奔行半⽇有余,此刻虽已筋疲力尽,但一个信念支持着他。好像那和尚有无比有昅引力,不容舍弃。 又行片刻“踢他”之声渐杳,前面现出一了镇集。 岳霖又饥又渴,疲惫不甚,缓步走人镇集,穿过两 条横街,忽见道旁一座酒楼,食客众多,生意鼎盛。 他也不暇多虑,进往里面走去。 酒楼之中,几乎每张桌上都坐満客人,费了不时间,伙计始在楼上梯口处,匀一付座头。 他随意要了几样酒菜,舒了一下腿双,这才向四下略微一扫,他一眼便看见那和尚坐在角落里,正在据案大嚼。 更使他吃惊的是,离和尚坐处丈余远近,临窗的座上坐着个锦⾐大汉,和一个年青道士。 他再也忘不了,这道士正是在六磐山,和紫⾐女子合力将他击下断崖的崆峒门下的柳逢舂。 坐在道士旁的是个年约六旬,长脸削肋,颧骨⾼耸,双目中凶光闪闪的老者,岳霖略一端祥,便已认出正是那“活僵尸”芮震远,他下首坐的竟是又丑又怪的小虫邬善,其余几人,却不认识。 岳霖暗暗一惊,心道:“真是冤家路窄,竟全在这儿碰上了,且先饮餐一顿再说,待会儿少不得还有一场拼斗呢!” 酒菜送上,他闷声不响,低头吃喝起来。 这时,芮震远和柳逢舂二人,比手划脚,向岳霖这边指指点点,同时附耳悄语,岳霖看在眼里,却故作未见。 接着,柳逢舂不知向那些锦⾐大汉说些什么,只见他们个个捧腹大笑,一边笑一边还不时向岳霖望望。 岳霖偷眼向那和尚望,他一⾝灰布僧⾐,又破又烂,脸前两袖,油垢泥污,在灯光之下,闪闪生光。 桌上放着大盆小碗,尽是鸭鱼⾁,早已杯盆藉狼,兀自伸出鸟爪般的黑手,在盆碗之中一阵抓,一边抱着酒壶,嘴对嘴儿,一气牛饮。 他一面吃喝,一面还不住的冲着岳霖挤飞眼,呲牙而笑。 岳霖见了,却是哭笑不得。 此时,正巧伙计走过和尚⾝旁,突见和尚伸手一拉,那伙计负痛一声惊呼,随即大声骂道:“你这和尚,大吃大喝不说,怎地还要动手打人!” 楼上食客,齐都侧目向和尚望去。 和尚却相应不顾,只管叫道:“你这狗眼奴才,我大吃大喝,⼲你庇事?快去拿酒!” 坐有远处的一个客人,低声对同伴道:“这个和尚一定是个花和尚,不然怎能喝酒吃⾁,不守清规呢!”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极低,却不料那和尚一瞪他道:“什么不守清规?我师⽗都不管,要你管?” 说完,竟抱起酒壶,喝⼲之后,将壶塞在伙计手中。 所有酒客,却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那伙计一手抚着他的肩头,一手拿着酒壶,悻悻而去。 那和尚在地上“啐”了一口,狠狠说道:“真他妈的狗眼看人低,吃东西又不是不给钱,‘金钱’能使虎狼结群,鬼推磨,真是混帐!” 芮震远和柳逢舂俱都颜⾊一变,彼此互望一眼,但却丝毫无痕迹,无事人一样望着和尚。 岳霖亦是心中一动,暗暗忖道:“听和尚说,似是有为而发,难道他也知道‘金钱豹’的事?难怪他将自己引来此地,原来是…。” 他一念未已,却听和尚又⾼声说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无怪臭化子们总是带子,打狗用得着,赶‘尸’也同样用得着。” 活僵尸芮震远神⾊骤变,目中凶光四,杀机隐露,凝目望着和尚,恨不能一口将他生呑下肚去。 柳逢舂眼珠一转,冷笑连声,旋见他扬臂振腕,一竹筷已急如弹丸流矢般,疾向和尚脑门“心经⽳”去。 岳霖见他这种手法,知他是以內力挥出,虽然不过是一竹筷,但间带起的一缕劲风恍如离弦之箭。 他心中暗暗一惊,不知和尚是否能躲开这一击。 殊不知和尚好似本没有看见,依然抱着酒壶拼命灌酒。 说时迟,那时快但听“嘭”地一声,不偏不倚,击个正着。 其余酒客倒不觉得怎样,因多半不懂武功,是以不知厉害,而岳霖见了,却不噤大吃一惊,暗道:“啊!他竟敢硬接这一击…。” 和尚醉态可掬,伸手一摸脑门:“奇怪,我只看见虎狼成群,不知道有蚊子呢?” 四下一阵哄笑,都说这和尚真是又疯又癫,傻得可以,人家打了他一下,他竟以为蚊子叮呢! 岳霖虽心惊于他的神功惊人,却也为他的滑稽模样引得微微一笑,不料这和尚果然是游戏人间的武林怪杰。 柳逢舂既惊且怒,虽然两人隔着几张桌子,但他⾝形一晃,已然到了和尚⾝前,一言不发,伸手菗也背后长剑,猛向和尚面刺去。 他动作快如闪电,纵⾝、落地、拔剑、出招,几乎同在一瞬之间。 楼上酒客,都没看清他究间是如何过去的只见寒光闪闪的宝剑已挥到和尚头上,齐都大声惊呼!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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