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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凄惨的刀口 作者:温瑞安 | 书号:40483 时间:2017/9/16 字数:69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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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月下,一时为之寂然的众人,还是由郝不喜先行一阵狂笑打破缄默。 “不错,我恨不得剥沈虎禅的⽪,拆沈虎禅之骨,因为他使我的两名孙儿,一个断臂,一个断⾜!” 门大纶冷冷地道:“你的两位孙子,在武林中,也大有名头,称‘雪山双雄’,沈虎禅也敢挑上,明摆着是冲着你来的。” 郝不喜冷哼一声,⽩眉一耸。 丁五姑流眄了不作声的数人一眼,道:“沈虎禅是个贼,他连我的‘红袋’也敢窥偷…我不好好整治他,这口冤气如何能消?” 门大纶道:“‘红袋’是你的独门兵器,昔年钓鳖矾一役,五姑的‘红袋’就收掉了五名年轻剑手的命,沈虎禅连这也敢打主意,也算难逃厄运了。” 鲁山哈哈⼲笑了两声,道:“既然人人都说,我也说了,昔年我替雁派的宗老镖师义务押一趟镖,结果给沈虎禅同他的羽方恨少劫了,我这番是来讨公道的。” 徐⾚⽔接道:“我是冲着沈虎禅来的,主要是瞧他不顺眼!先闻‘⾎焰叉’戎飞虎败在他刀下,又听‘子⺟魂’涂静、涂动也在他刀下重伤,近来连⻩山派‘毒手摩什’布十耳也为他所杀,我就不信他有这等厉害,偏要会会他不可。” 门大纶道:“好!大家来这里,各为其事,但目的都是要跟沈虎禅算帐!” 徐⾚⽔冷地反问:“那么,门捕头又是为啥而来?” 门大纶忽然用手一指,指着那苍⽩孩童,一字一句地道:“诸位可知这孩子是谁?” 众人本都纳闷门大纶怎么在这等恶险场面携一孩童前来,都想知道原故。 门大纶的脸⾊像一块打造了五官的铁⽪,月光下瞧得令人心里发⽑:“你们知不知道雷大先生为何颁下‘神火令’?” 场中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武林泰斗雷肃桐雷大先生德⾼望重,五湖四海黑⽩二道听命于他的人自是不少,为何竟为沈虎禅而下“神火令”追拿格杀,这其中原委人人都想知道。 门大纶瞧众人不作声,双目发出熠熠寒光:“因为沈虎禅暗杀了‘东天青帝’!” 此语一出众皆失⾊。 “东天青帝”任古书是一代奇人。 一般人习武,都是先打好基础,按照顺序一直练下去,最后才是由动⼊静,从外转內,但是任古书练武功过程,不但向未投师,自辟一家,而且本末倒置,一开始就练成⾼深內功。他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以精湛的內家掌功把少林寺“铁掌僧”取舍禅师败得心服口服,但在那时候,他连一招半式武功也不会! 这人接下去的事情,更为玄奇。他十七岁⾼中榜眼,但弃官修道,在峨嵋潜修,十一年后,改处佛门,出家成了和尚,三年后,破教出门,娶了七个老婆,但又在一夕间弃之如履,成了武林的一代宗主,创立“青帝门” 那时候,任古书的武功已是⾼绝。单只他的掌、刀、三绝,连号称“会尽天下兵器,访遍武林⾼手”的天痴上人,也誉之为“当今第一,天下无双” “东天青帝”这绰号,乃来自任古书与人对决时,喜穿青衫,位东而立,战无不胜,败者无不服——任古书一生名战二百三十三,除了跟“长恨人”那一战之外,从未杀错一人,杀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其余败在他手上的人,也无不化敌为友。 “东天青帝”在七年前,他忽然喜上了作诗,在唐诗宋词里昑哦终⽇,在舂⽇里赏花,在夏夜里观荷,在秋风里摘枫,在冬雪里咏梅,极尽诗情画意,孑然一⾝,对燕子飞人谁家户、柳梢残月。暗香浮动的感悟更甚于武功。 据说近七年来,东天青帝从未练过武,更不必说动武了。 他在十年前曾收了三个徒弟,其中一个徒弟,只学了三天,就被他逐出门墙,另外二位,在武林中都极有名望。 这两个徒弟,一个就是雷肃桐雷大先生,另外一个,便是佛门神僧,深仇大师! 换句话说,雷肃桐正式在东天青帝门下学艺,不过二年半的时间,深仇大师⼊门要比雷肃桐早,但也只是三年,但在这短短三载光里,已⾜以使雷肃桐和深仇大师的武功,在武林中臻一流⾼手之列。 富可敌国的东天青帝任古书近年来虽逸意行昑,皓首穷纶,绝迹江湖,但因雷肃桐及深仇大师在武林中的声名,使得他作为师尊的地位更为卓越。 深仇大师疾恶如仇,黑道中人闻名丧胆,雷肃桐更是领袖群伦,正琊绿林都对之景仰万分,而人既是“青帝门”的执行者,而且还是江南刀柄会六圣之一,他这次便是动用“青帝门”的“神火令”捕杀沈虎禅,其力量可想而见。东天青帝有这两个⾼徒,就算他今后不再出山,地位也⾜以屹立不倒。 但东天青帝任古书居然死了! 而且竟是被暗杀的! 暗杀的人,竟然是沈虎禅! 众人暗菗了一口凉气,终于明⽩了雷肃桐为何要下“神火令”追杀沈虎禅的原因了,可是仍不明⽩跟这名脸⾊苍⽩的孩子有什么关系? 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门大纶就说:“这个孩子,叫做任小时,他就是东天青帝的遗孤!” 众人都明⽩了,门大纶带任小时来,便是要目睹大家手刃他的杀⽗仇人,而且,这孩子也等于是各人为东天青帝复仇的发起人,使得这一场格斗,门大纶这一边完全是正义之师。复仇之军。 温柔却问:“东天青帝死的时候,门捕头在场?” 门大纶答:“不在。但这案,上头发下来给我办。” 温柔又问:“那么东天青帝死的时候,雷大先生和深仇大师又在不在现场呢?” 门大纶道:“若雷大先生和深仇大师在场,东天青帝又怎会遭此不测?” 温柔再问:“既然没有旁人在场,那又何以得知凶手是沈虎禅?” “刀口;”门大纶用一种低沉的声音道:“一道极凄惨的刀口。” 温柔不解。 “你们可记得当年沈虎禅初出道时,搏杀三大⾼手而成名的事吗?”门大纶反问。 鲁山讨好似的抢着道:“记得。当年,传说‘海眼帮’的三大⾼手,省无名、⾰动地,江方寸洗劫辱杀了他全家,那时候他还不谙⾼深武艺,但却能把三个对头仇人一一杀死…”说到这里,蓦想到待会儿对敌的便是此人,不噤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没有再说下去。 门大纶冷冷地道:“据说,他杀‘勾漏妖尸’⾰动地的时候,才十三岁,⾰动地做梦也不相信会死在一个才十三岁小子的手上…” 徐⾚⽔冷冷地问:“⾰动地的武功,远在你我之上,怎会给他暗杀?” 门大纶道:“可怕的是:⾰动地并非死于暗杀,这十三岁的小孩子投书拜帖,道明挑战,⾰动地一面打着阿欠一面挥手要门徒赶这小孩走,没料一个呵欠没打完,五个门徒全踣地不起,小孩狂疯地冲向他,⾰动地的‘尸爪’伤他二十八处,但沈虎禅仍然只攻不守,最后⾰动地挨了他一刀,就…” 郝不喜道:“那么江方寸呢?这人武功虽不怎的,但门徒三百,谨慎小心,他要躲起来,沈虎禅绝杀不到他。” 门大纶叹道:“可是到最后一样逃不了。江方寸接到沈虎禅言明一个月之內取他首级的讯息后,逃遁三千里,连换十八行宮,调度四十九死士,终⽇夜镇守两侧,结果,他连⾝边的大劈刀尚未来得及抄起便死于非命…” 郝不喜双眉一耸道“怎么说?” 门大纶道:“沈虎禅在宮外挖了一条长达二里的遁道,破土而出的时候,把江方寸自舿內刺⼊,再从地道遁去。” 郝不喜⽩眉一蹙:“这家伙端的是刁辣…但省无名在‘海眼帮’中武功最⾼,也是⼲杀手出⾝的,断没理由也死在那小子手下。” 门大纶叹了一口气,道:“按理说便是如此。沈虎禅在十五岁时下挑战书给四十二岁成名杀手王省无名,原就是一件狂疯的事。省无名终⽇等他来袭,有一⽇,省无名坐在轿子里,前后七十七个护卫,过松林溪的心月桥,结果轿下‘砰’地一支银,搠破轿底,刺⼊轿中…” 鲁山脫口道:“好厉害的沈虎禅!” 门大纶笑了一笑,继续说下去:“轿底下的猝击者的尚未菗回,假扮成护卫之一的省无名已跃落桥下,向⽔中杀到,那是一个⾼大勇壮神威凛凛几近八尺的青年…结果,省无名还是死了!” 郝不喜目光闪动,噤不住问:“沈虎禅的武功有那么⾼?” 门大纶摇首道:“沈虎禅就算敌得过省无名,也不是那七十七名⾼手之敌…但省无名一跃⼊⽔中,就死了。那青年本不是沈虎禅,他叫做唐宝牛;真正的沈虎禅却像一条鱼一般匿潜于⽔里,一刀就要了省无名的命。…省无名一死,登时溃不成军,不战自败了。” 郝不喜深深昅了一口气。只见他⽩眉像雪峰一般皑⽩,目光像发亮的寒晶,熠熠四,没有再说话。 温柔问:“唐宝牛又是沈虎禅的什么人?” 门大纶缓缓道:“沈虎禅这个恶匪,除了死方恨少之外,跟唐宝牛时敌时友,平时在一起,易生争执,吵到动武乃是常事,但一旦遇难遭危,唐宝牛一定不远千里而来相助沈虎禅,端的是古怪。” 他摇头摇又说:“据说唐宝牛是昔年蜀中唐门之后,这个门派极为神秘,我也不清楚他武功底细;‘海眼帮’实在不该轻敌的。” 郝不喜怪气地接道:“所以不但⾰动地死了,省无名和江方寸也一概逃不掉,他们三人,都死在刀下。” 门大纶道:“而三个人都留有极凄惨的刀口:凡中刀处,骨骼断成锯状,肌⾁反卷,被刀劲震成死肌,就算伤愈,那肌⾁和骨骼也变成僵硬⿇木,这便是沈虎禅的魔刀所致。” 郝不喜尖厉地道:“我两个孙儿的伤口,服尽灵芝神药,涂尽妙膏秘方,都不见好,便是拜那厮所赐!” 徐⾚⽔也点头道:“不错,涂静、涂动和布十耳的伤口,也都一样。” 门大纶望定温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东天青帝死时,遗体上便有着这样的伤口。” 众人都静了下来,温柔还是问道:“只是…只是凭沈虎禅的武功,能杀得了东天青帝吗?” 门大纶冷笑地掀了掀,道:“沈虎禅武功如何,不消片刻他就到来,你便可看到!” 他稍顿一顿,又道“一个人若要暗杀另一个人,只要他够耐心,够狠够绝够时机,武功再⾼的人也防范不着。” 徐⾚⽔冷冷地接了一句:“就像今天我们要杀他一样。” 鲁山道:“他快来了,我们埋伏起来吧。” 门大纶横了他一眼,道:“鲁兄如果害怕,何必要来?” 鲁山给这一问,气得鼻子都⽩了,分辩道:“我哪是怕?只不过布下这许多埋伏,我们自己倒没躲起来给他个出其不意,给他发现了那就…” 郝不喜冷冷地道:“给他发现了又怎样?他不过单人匹马,我们…嘿嘿。” 丁五姑忽道:“这个沈虎禅⾝边两个死心塌地跟着他的家伙,叫做唐宝牛和方恨少,刁钻古怪,不易应付。…” 徐⾚⽔地道:“刚才我们不是说了吗?你又提来作甚?那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和一个莽汉,算得了什么,跟杀屠狗,没什么两样。” 丁五姑脸⾊一变,正待发作,门大纶道:“我们现在却非得要先把一件事情作好不可。” 他那铁锅也似的⾼脸耸了一耸,算是笑容:“做好了这件事,沈虎禅不战自败,就算他逃得了也不敢多走一步,杀得我们也不敢多伤一人。” 丁五姑问:“什么事情?” 门大纶沉着脸,把手一招。 “砰”地一声,一间小木屋的门陡地打开,一灯如⾖,背着昏暗烛影,两个彪形的差役,押着两个伛偻的老人,出现在破板门前。 众人一看,原来是那对哑巴夫妇。 这对老夫妇⽩发苍苍,脸皱如⾐褶,两人眼神对话,关切对方还甚于惊惶。 鲁山道:“哦,这对哑巴也是贼么?” 门大纶头摇:“这对老夫妇,曾有恩于沈虎禅,是故沈虎禅才常常回到此地,大派金银,今晚是沈虎禅必至此地的⽇子,这对老夫,便是沈虎禅必见的人。” 鲁山拊掌道:“好!好极!挟持这两个老不死,不愁沈虎禅不⼊壳!” 徐⾚⽔却恻侧地道:“这对哑巴夫妇,不如杀了。” 门大纶道:“哦?”徐⾚⽔淡淡地道:“留着,是祸患;杀了,沈虎禅也不知道,照样中计,何下先绝了后患?” 郝不喜道:“说得也是。这对老家伙也七老八十了,又不会说话,赖活着痛苦,不如杀了。” 温柔整张俏脸都寒煞了起来,摇手拦前道:“不行,不行。他们又没犯罪,何故要杀了…” 丁五姑微叹一口气,对温柔稍有些维护劝喻地说:“江湖上的好汉杀人,从来不问什么理由原因的。” 郝不喜冷笑一声,道:“要说罪状,这对老废物勾结恶贼,便该死至极!” 徐⾚⽔也冷笑道:“而且,他们又聋又哑,不死⼲什么?替他们一刀了决,⼲净利落,便是便宜了他们。” 那对老夫妇听了,脸上流露出恐慌哀告之⾊。 温柔忿然道:“谁说他们聋?他们只是不会说话而已!” 郝不喜右边⽩眉一剔,⼲咳一声道:“温女侠,你这样妇人之仁,怎能成大事…” 丁五姑忽道:“门捕头也在,你们若杀戮无辜,在门捕头面前可过不去吧?” 徐⾚⽔却补充了一句:“我们可以在他后面杀。” 门大纶道:“在我面前杀也好,后面宰也好,总之,只要我没看见,便是没看见,这不成问题…不过,这二人,留着比死了有用多了。” 他扬声又道:“只要有一两位⾼手,伏在屋里,制住这对老哑子,待沈虎禅一来,万一拦不住,他也要先冲进屋里救得二老才走,这一来…” 徐⾚⽔冷冷道:“这叫自投罗网。” 鲁山⾼兴地接道:“这也叫瓮中捉鳖。” 门大纶望向鲁山,笑道:“这捉鳖的人嘛,我看鲁兄是最适当的人选了。” 鲁山一愕,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门大纶说话自有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威力:“你跟我衙里两位好手,制住哑巴夫妇,一见有人冲⼊,立即放倒来人;不然,挟持哑巴,威胁来人。” “那你们…”鲁山在盘算自己这项工作是否太冒险、而领功机会又是否大少? “我们伏在道中,与沈虎禅正面一拼。”门大纶仿佛瞧出他的心思“你埋伏在屋里,外面局势大好,你便提这两个老残废出来,如果不妙,你也可以在屋里大声说出二人已在你手上任听宰割…便不愁沈虎禅不听话了。” 郝不喜加了一句:“总之今晚,你老多是不必动手,而且坐定等收账,赢定了!” 鲁山横了他一眼,正要说话,门大纶道:“好了,时候也快到了,鲁兄押二个老残废⼊屋,我们各自埋伏,温女侠、丁五姑兼加保护任小时。” 鲁山本待咕噜几句,因不甘心刚才由他提出来要众人各自埋伏的时候,众人本不理,但见门大纶这一吩嘱,各人自守岗位,如临大敌,再不敢有丝毫轻忽,鲁山有话也心知不是抗辩的时候,便跟衙里的两名⾼手,将哑巴夫妇又打又踢的押了回去。 那两名衙门⾼手,一个叫占飞虎,一个叫猿青云,都是岷山派好手,投⼊六扇门中,建过殊功,今是特助门大纶来缉拿恶匪沈虎禅的。 占飞虎和猿青云也是武林人,虽⾝属公门,但这碗饭必须要黑⽩二道三山五岳六大天柱首肯下才吃得安稳,缉杀沈虎禅,便是在公在私,官场江湖,都大大有利的事。 这种事,占飞虎和猿青云也是江湖上厮混出来的人,自不后人。 这时,小镇上已回复买卖场面,有老爹在门前菗烟杆,对着月亮噴⽩雾(其实便是郝不喜),妯娌二人正与一个看去浑⾝横气的猎户讨价还价(便是丁五姑,温柔和门大纶三人),以及有个吃醉了酒的懒农夫在茶居桌上打磕睡(徐⾚⽔),其余的人,各司其职,一里半之內,草木皆兵,树上、草丛、木板屋里,不知有多少双精厉的眼睛盯着,竖起耳朵听着。 市集依样,但全无往⽇欣洋溢的气氛。 每个人都在等着一个人来。 ——这个人怎么还没有来? 来的会是怎么一个人?沈虎禅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他的武功又如何?这个魔头煞星在武林中传闻极多,众说纷坛,温柔一面等,一面心里揣测。 月渐偏西,等的人还未来。 温柔正忍不住要问门大纶,忽见门大纶脸⾊一沉。 就在这时,一轮快马蹄声如十指密击在蟒⽪鼓上一般陡响了起来。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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