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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合浦珠  作者:袁于令 书号:39872  时间:2017/9/8  字数:7011 
上一章   ‮秀闺兰劫计神赛因 回11第‬    下一章 ( → )
    诗曰:

  南方滢祀古风俗,楚媪解唱神曲。

  锵锵铜鼓芦叶深,寂寂琼筵江⽔绿。

  雨边风清洲渚闲,椒浆醉尽神还。

  帝女凌空下湘岸,番君隔浦向尧山。

  ⽇隐回塘犹自舞,一分门依倚神之枯。

  韩康灵药不复求,扁鹊医方曾莫睹。

  逐客临江空自悲,月明流⽔天已时。

  听此神送神曲,携觞吊屈原祠。

  右《夜闻赛神因题即事》,唐李嘉-作。

  却说钱老夫人,自从生往⽩下,即备重礼,酬谢了崔、李、陆三子,又托崔子文置洒虎丘,以答报那劝公呈的合学朋友。既而崔、李俱到外郡游学,唯陆希云不时到门讯候。老夫人膝下凄凉,少不得心中牵系,俱不必细说。

  且谈秋烟姐,既切离思,又因怀娠,所以精神倦惫,情绪全无。闻啼鸟以惊心,愁眉常攒;睹花枝而增慨,涕泪时流。唯有绣琴,十分中意,往往微言带谑,冷笑含讥。秋烟每不能时,亦以恶语相加,二人因而成隙。每一⽇早起,以人参汤进于夫人,夫人看见泪痕莹颊,细为诘问,秋烟遂把他事抵饰。绣琴知之,乃谮于夫人道:“向见秋烟与某童戏于厢房,前晓又见秋烟潜⼊钱吉房中,逾时而出。”夫人闻而稍有疑意。

  又一⽇,秋烟要买绣线,寻见钱吉,持钱付与,因而闲话片晌。绣琴又以告夫人。夫人治家严肃,虽婢女,不容少有琊私,于是深信绣琴,而觅配以嫁秋烟。无何,侞腹渐⾼,夫人乃大怒,将呼杖而挞之。秋烟料难隐匿,以生所题罗帕诗奉进,夫人细玩,诗意清新,而笔-可验,即回嗔作喜道:“既有此事,汝何不早言,若幸举一男,亦一快也。”于是恩宠⽇隆,女红尽辍。

  绣琴愈嫉焉,乃与桂子密谋倾挤,乘间窃其汗巾一条,置于钱吉枕底。吉见之,疑与秋烟有私,与吉争闹,而以汗巾诉于夫人。及呼秋烟审讯,秋烟茫然无以自明。夫人大怒道:“汝与奴通奷,辄敢污蔑尔主。”遂以荆条挞之数十,即时祛出钱吉,而买药堕胎。药三剂,胎竟不下,于是褫去⾐裙,每⽇蓬首跌⾜,供役厨房,兼又捶詈兼至。自此秋烟之苦,殆不可胜言矣。

  至冬,将临蓐,绣琴与夫人计议,俟其生下,即当淹溺。夫人又托梅三姐,寻配以出之。忽钱贞报进:“南京范夫人、‮姐小‬与小相公俱到。”夫人惊喜出,范夫人肩舆陆续而至。相见毕,彼此各叙间阔之情,一一问安。次及范公,范夫人泫然泣下,便诉出奷人倾陷,被朝廷提问一事。‮姐小‬触着愁肠,掩面而泣。老夫人亦不胜伤感,次后问生何在。范夫人道:“贤郞在被难之前,已往山东省叔矣。”老夫人心下始安,治洒款待,虽殷殷劝慰,范夫人、‮姐小‬,终席不举一觞,止啜薄糜而已。

  范斐既已安顿家小,即往京师探望,辞别而去。范夫人偶见秋烟腹中‮孕怀‬,而因悴可怜,心颇疑之,因以讯夫人。夫人道:“言亦可丑,彼与狡童私媾,今将临月耳。”随唤秋烟,又羞辱了一场。

  且说梦珠‮姐小‬,自公被逮之后,时刻悲思,寝食俱废,每夕焚香吁天,愿得圣恩宽宥。范夫人虽十分忧郁,唯恐苦伤‮姐小‬,时时安慰,其如⽟惨花愁,终不能少解。尝作《忆⽗》诗云。诗曰:

  天恩何⽇释南冠,归雁虽多信尚寒。

  读罢《离蚤》重拭目,⽩云何处是长安。

  珠娘以夜长难寐,独于灯下观书,耳中忽闻呜呜咽咽,婉转悲啼,声甚凄楚。讯之,乃秋烟也。咽然道:“我有天大忧愁,只得含悲忍泣,尔乃自罹其苦,胡为彻夜号叹乎”?秋烟推扉而进,泪流満面,终泣而对道:“奴有一腔苦衷,无可告诉,今天幸轩车远至,愿得少披肝膈,不识‮姐小‬亦肯垂听乎?”珠娘道:“我本愁人,今见尔貌楚言哀,使我殊为悲感,有何冤抑,不妨语我。”秋烟遂以钱生私昵之情,及临别留诗。绣琴嫉谮之事,委曲叙毕,因泣道:“奴之一⾝不⾜惜,所恨谗言蔽明,心事莫⽩,以主人之胤,而为滢媾之私,倘蒙‮姐小‬肯赐片言,以⽩其诬,死且不朽。”珠娘听知孕从生有,便怀悯爱之念。次⽇进见夫人,力为辩悉,夫人道:“‮姐小‬不可信那花言佞口,我思之审矣,彼先与奴通奷有孕,唯恐事怈,乃私主以借口,故诗虽真而情则谬也。”‮姐小‬又反复言之,夫人终不能信,但含笑而已。

  既而绣琴又与桂子有隙,历数其短,以告夫人。桂子闻而大怒,始以谋窃汗巾及偷出减妆內银花数事,一一陈诉。夫人严为鞫究,桂子之过是虚,而绣琴之事却实,深悔误信其言,呼秋烟而‮慰抚‬之道:“我屈汝,我屈汝。”即以绣琴发在梅三姐家。适有维扬客人,愿出三十金,买以为妾,梅三姐匿其半价,而以十五金,请命于夫人,夫人深恨之,不考其人之清浊,欣然依允。

  未几,秋烟获生一子,试其啼声呱呱,卜为英物,老夫人大喜,以生讳兰,而古有“何物老妪,生此宁馨儿”之语,遂命名曰宁馨。少不得三朝弥月,自有亲邻庆贺,俱不及细叙。老夫人以‮姐小‬前为秋烟屡⽩其诬,至是绣琴事败,深服其智识过人。又尝于镜奁內,得所作《忆⽗》一诗,词意酸楚,感而坠泣,因叹道:“嬉笑之怒,甚于裂-;长歌之悲,过于恸哭。此语信然。”遂有为生纳聘之意,而难于启齿,私讯红蕖,红蕖述范公临行之语以对,夫人大喜,自后待‮姐小‬之意,愈为恩密焉。

  光陰荏苒,不觉冬去舂残,倏尔又逢仲夏。范斐自塞上遣人回报,始知公已遣谪孤山。范夫人心中稍慰。唯珠娘既有瞻⽗之孝思,复以钱生杳无归信,怨红愁绿,臻首时颦,待月风,愁城愈固,虽在喧哗笑语之下,不无咨嗟叹息之声。是以刺绣心灰,丝桐谱冷,时时托诸昑咏,以自遣其愁况云。

  《舂⽇晓起红蕖促看海棠因书即事》诗曰:

  香闺晓⽇上窗纱,懒向妆台理鬓鸦。

  侍女不知心上恨,几回催看海棠花。

  《暮舂咏怀》

  冉冉朝烟溜碧萝,啼莺声老奈愁何。

  凭栏怅望家千里,照镜慵梳发一窝。

  风拂-铃催梦去,蝶随柳絮绕帘过。

  可怜満径残红片,不及罗衫泪点多。

  因秋烟之事,虑生在外,又以花柳牵情,尝试一绝云。诗曰:

  成陰绿树烟飘,紫燕虽归信物。

  只怕舂心浑未定,更随明月听吹萧。

  其诗连篇累帙,不能尽载,兹益选-一二,以见其愁怨恨聊之意焉。

  且说老夫人以槐⻩时近,科举秀才,纷纷的俱向⽩门应战,不知生进得场否,心下不胜忧虑。忽‮夜一‬,梦见中丞公笑容満面,握手而言道:“吾儿乡闱奏捷,当在丙子。那业师郑文锦,原注定今科中式,只因文锦做了几件亏心丧行之事,已把姓名褫⾰。吾儿在燕京旅邸,能拒绝蕙姑,不滢闺女,上帝以其躁行清严,增寿一纪,又拔在今科连中,故特来与夫人报喜。”言未绝,但闻竹萧细乐,一片喧沸,夫人因以问公,公道:“此正蕊珠放榜耳。”夫人道:“相公误矣,今方七月,秀才尚未⼊场,怎去放榜?”公笑道:“夫人有所未知,人间揭晓,须俟八月下旬;至于天上,只在七月望后,便把应中俊英姓名俱已填定矣。”夫人再诉叙衷怀,却被树枝一绊,忽然惊醒。梦中之言,一句不忘,只以钱生该在南场赴试。为何反在‮京北‬,猜疑不决。

  晓起,以告范夫人。范夫人道:“贤郞君-藻-葩,才⾼八斗,今秋奏捷,不察可知,致使夫人得此奇梦,先为之兆耳。”

  俄而三场考过,又早放榜之期,只见江上⻩旗飞报崔李二生,俱获捷了。同社中,唯陆希云三报已捷。夫人望至月初,喟然叹道:“我儿竟在孙山之外矣”

  盖生虽在北场中选,只因鸣皋为生纳监,注了金陵祖籍,又把姓名改了魏芳,故报捷的只到东昌任上,兼往金陵旧宅。直到十月中,鸣皋方有书至,说生已在北闱中式,夫人大喜道:“曩夕之梦,信不谬矣。”范夫人、‮姐小‬,俱捧觞称贺。秋烟闻了喜信,満怀欣悦,不言可知。钱贞便竖立旗竿,夫人止住道:“偶尔侥幸,为什么惊天动地?且待舂闱及第,竖亦未迟。”又有几个靠势家人,概不收纳。

  既而陆希云公车北上,老夫人馈送赆仪,并修书寄生不提。

  且说郑心如自谤生之后,崔子文诉向同社,将群声其罪。又被李若虚当面唾骂了几番,心如恐失体面,只得走出朋友,向崔、李恳息,又请各家,⾁袒致谢,其事方寝。只因此名一播,那姑苏仕宦,悉知其奷险异常,再有谁人请荐?心如自觉无颜,避到临安暂住。恰好遇着在城乡宦,有胡御史者,延请西席。

  那御史是谁?即憨公子胡伯雅之⽗也,现任副都御史,告病在乡,因憨公子目不辨丁,要请名师指教。郑心如访知这个机会,即央门客常不欺荐引,且许以厚谢,不欺便力荐心如,心如又誊出几篇窗稿,具名拜谒。

  胡御史把文章细观,击节赞赏道:“清新藻丽,必中之才也。”因此馆事一言而妥。心如既进馆中,援取憨公子之,每⽇功课;并不讲书做文,只谈论些闲经赌诀,以至闺阃鄙亵之事。及在胡御史面前,则又极口赞道:“令郞公子,亏其指授-窍,近来文字,气已食牛矣”兼以胁肩谄笑,惯会趋,故不但憨公子⽇渐投机,而胡御史亦破格相款。

  自开绛帐,瞬息三载,其年暮舂,胡御史起官北上,憨公子要到虎丘游玩,同了心如、不期,随即买舟至苏,在虎丘寺內假一僧寮作寓。于时苏人游虎丘者,往来纷错如织,上自⾐冠士女,下至-屋裙叙,莫不靓妆丽服,连臂而至。真是歌吹为风,粉汗为雨,罗纨之盛,多于江畔之柳,可谓冶极矣。所以憨公子纵目骋怀,十分得意。每⽇与心如、不欺观看女客,看后则又数青论⽩,较其妍媸。至夜则饮酒啖⾁,期于醉而已,究其中,不知山⽔为何物耳。

  忽一⽇,有楼船舣岸,前舱靠窗,站着婢四五,轻摇纨扇,或笑指岸花,纷纷的娇声婉语。心如挽了憨公子之手,趋前指看道:“此船必有丽人矣。”俄而群婢,先拥着两位老者登岸,姿容俱极清雅。次有一个女子,年可二十,轻烟淡月,真所谓画中人也。你道此舡果是谁宦宅眷?原来即是钱老夫人。因范夫人、‮姐小‬思忆范公,故特置酒船中,与他解闷,那卖花妇梅三姐,亦与偕来。

  憨公子指手画脚,正往来挨看,因是⽇游人太多,夫人、‮姐小‬随即下舡而去。憨公子立在⽔涯,凝眸遥睇,直待那画舡去久,方回寓中,大声道:“我今⽇害了相思病也。”因闭目静想了一会,不住点头道:“我得之矣!我得之矣!”原来憨公子,人虽鄙陋,那眼睛却有⾼低,乃向心如道:“适见楼舡中那个女子,果是观音出世,怎能设一计儿,向销金帐里,取其一乐。先生既是苏人,必然知其姓氏。”心如道:“在城宦族颇多,何由认识。若要访问,则亦易耳。”憨公子又问所以访识之由,心如道:“顷甩卖花妇梅三姐亦在舡中,只须明⽇唤来一问,则此女之姓氏可知矣。”憨公子大喜。

  次⽇寻一识梅三姐者,托彼相唤。有顷,梅三姐来,心如便问:“⽇昨那一位年少而美丽者,可是谁宦之女?”梅三姐道:“乃是金陵范夫人的‮姐小‬,向来侨居钱宅,年方十九,名唤梦珠。”心如道:“原来是范-然的女儿。此位是杭州胡大爷;因见了范‮姐小‬的美貌,十分爱羡,故特请尔相商,不知尔能出一奇谋,使胡大爷得近嫦娥否?”梅三姐摇首曰:“那范夫人躁凛冰霜,治家清肃,范‮姐小‬又端庄静一,寻常不肯轻易一笑,昨⽇因钱夫人力劝,偶尔一游。料想重门深闭,言不及外,虽有良、平,无所用其智耳。”憨公子听说,闷闷不怡,以手摩腹绕廊而走。心如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公子既图好事,何不先送酬金?”憨公子忙取出五两一锭送与梅三姐,梅三姐推却道:“无功可居,何敢受赐?”口中虽说,然见了一锭纹银,未免心动,便又转口道:“银虽权领,不知尊意必如何?”心如道:“我闻牵引幽期,必须投其所好。故慕利者,可饵之以珠⽟;怀舂者,可之以风情,今范氏子生于宦族,则非财货可邀。既端贞,亦非滢琊可⼊,只须三姐早晚往觇,俟彼稍有动静,便来回复,那时我自有计。”梅三姐欣然领诺而去。

  俄而四月已尽,将届端,梅三姐杳然无信,憨公子不胜焦躁。忽一⽇将暮,闻扣门甚急,急忙开视,则梅三姐也。讯以所托若何,梅三姐道:“莫讶久无回报,只因彼略无动静耳。近钱老夫人以城居暑热,特邀范夫人⺟子移住尹山园房,⽇昨妾往讯候,值范夫人有恙,卜于巫者,巫者云:‘必于十八⽇,赛于五郞,方愈。’有此一事,特来回达。”心如大喜道:“果如尔言,那范‮姐小‬在我掌握之中矣。”憨公子忙问计将安出。心如道:“彼既事神,我即假神以惑之。那尹山乃郊旷之地,而赛神必至于夜,更烦梅三姐假以探疾,先至其家。我这里只用数人,俱以殊墨涂面,选一⾝长而力巨的,⾐以绯袍,扮如五郞模样,将至⻩昏时分,潜匿园中。当神之际,铃角既喧,人又散,此时梅三姐暗中潜出,关会‮姐小‬所在,⾐绯的排阀直进,背负而走。彼即知之而不敢追,即追矣,见此神形鬼状,必不敢近。我这里预先收拾行李,觅一快船泊岸,俟‮姐小‬一到,连夜开船,载至秀州,又于鸳湖左近,赁一所园房住下,直待范氏心谐意允,然后携返临安。人问时,诒以姑苏娶来之妾,岂非神鬼莫测,而且易于反手,此计何如?”

  憨公子听罢,哈哈大笑道:“妙计!妙计!”原来苏俗祀神最以贤圣为重,相传五月十八,乃其生⽇。其赛也,必用馒头,及三牲蔬果之物,巫者唱诵神歌,一人发喉,数人和之,其声呕哑可听。及至杯酒屡进,则又摇枝吹笛,与作乐相似。盖其风俗然也。

  梅三姐既受约而去,又托常不欺先经嘉兴寻寓,其余自有跟随僮仆,依计而行,不必细话。

  且说老夫人的别墅,在盘门之外,离尹山犹隔数里,其园虽不十分宽敞,也有四房绣闼,竹树亭池,询为避暑之所。那范夫人因冒风琊,染成一疾,老夫人平素佞鬼,便令巫者卜之。巫者附会其说,以为触犯神怒,必须虔诚祷禳,不然,疾未能已也。卜未几而疾瘳,愈信神祜之力。于是广备醴牢,至十八夜,巫者登场,持铃而讴,‮姐小‬焚香于庭,二夫人自在前庑闲话。其余仆从,俱绕场而观。

  此时憨公子所遣之人,已撬开园扉,分匿林荫,手持瓦砾,向空撒。众人惊喊道:“有鬼!有鬼!”巫者亦战栗不宁。俄而⾐绯者,暗与梅三姐关会,直趋中庭,背负‮姐小‬而走。诸匿者,或作鬼号,或抛泥砾,披发执仗,随后而趋。所以‮姐小‬虽极叫呼,而僮仆等,俱股-心悸,不敢向前。及红蕖飞报夫人拘唤众人追赶,而珠娘已载⼊舟中,峭帆风迅,去之久矣。

  憨公子因以心如所嘱,不可造次,遂独放‮姐小‬于中舱,自与心如坐于舱首。珠娘惶骇不测,将赴⽔,怎奈防守甚多。是夜风便,黎明即抵南湖。

  时常不欺已赁下陶宦的园房一所。那管园冯二,只有夫妇两个,年将五十,俱是扬州人氏。憨公子忙央冯妪扶起珠娘,已哭得眼⽪‮肿红‬,喉⼲声哑。憨公子乃同心如道:“后或‮姐小‬不肯顺从,教我如何答话,如何劝谕?”心如便教以如此如此。憨公子方才进前相见,珠娘叱之道:“汝等劫我至此,意何为?”憨公子道:“特慕‮姐小‬丰姿,愿为夫妇耳。”珠娘大怒道:“我乃宦家之女,岂与尔等鼠狗为匹!我头可断,我⾝必不能污也。”憨公子道:“我乃杭州胡伯雅尚书之孙,御史之子也,不为辱没了‮姐小‬。”珠娘厉声道:“却不道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尔⽗尔祖既为显官,尔乃作此盗贼伎俩,真⽝猪也!”憨公子道:“汝已在我彀中,若不从顺,只怕揷翅难飞,徒自苦耳。”

  珠娘低头暗忖了一会,便笑道:“尔既要为夫妇,妾亦不能违逆,但尔我俱是名家子女,岂可草草苟合,必须置办香烛,唤一傧相,成了合卺之仪,方协于飞之愿。不然,妾宁死不从耳。”憨公子大喜,忙与心如说知,遣人置备各⾊,珠娘又以发,催取梳具,及捧进梳匣,內有裁爪利刀,珠娘回顾无人,泪流満颊,低低叹道:“我亦不难一死,只可恨钱郞盟约成虚,⽗⺟勤劳未报。罢罢!若再迟延,必遭奷贼之辱,我宁作贞魂,游于地下耳。”乃取刀向颈一刺,⾎溅如流,登时⾝仆,憨公子已令人点香燃烛,进內催唤,只见珠娘刎死在地,-而笑道:“痴人!痴人!把命如此轻耶?”趋告心如。心如大惊,急向房中看验是实,乃道:“三十六着,走为上着。”遂与憨公子开了侧门,惊窜逃走。

  管园冯二唤到傧相,等候多时,自往里边呼问,行李虽在,悄无声息,掀开竹帘,忽见珠娘横仆于地,急忙走出园扉,四野寻望,杳无一个人影,跌脚叫苦道:“这场横祸,怎了!怎了!”正在忧慌,刚值常不欺走到,冯二一把扭住道:“是尔借房,今又杀人在此,尔须偿命”!常不欺愕然不辨其故,被冯二扯进房中,指着珠娘道:“你瞧,你瞧!”吓得不欺冷汗淋⾝,半晌不能开口,低头呆着。

  忽闻珠娘喉中哽咽有声,以手抚额,犹觉温暖,忙与冯妪扶起在榻,以汤灌下,须臾-醒。原来‮姐小‬力弱,外边⽪⾁虽伤,不曾损內也,是命不该绝。常不欺被冯二羁住不放,只得延医调治,将及半月,渐渐平愈。珠娘始以不欺等假鬼行劫诉与冯妪,因恳求道:“若得贤夫妇送返姑苏,当以金帛重谢。”

  冯二夫妇始初道是憨公子所娶之妾,至是方知抢劫来的,便假意要将不欺送官究治,不欺慌了,连夜遁去。要知冯二肯送归‮姐小‬否,且听下回再表——  WWw.ISj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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