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新编绘图今古奇观阅读体验
沙迦小说网
沙迦小说网 架空小说 官场小说 推理小说 短篇文学 科幻小说 言情小说 校园小说 重生小说 同人小说 总裁小说 都市小说 综合其它
小说排行榜 历史小说 穿越小说 武侠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竞技小说 灵异小说 网游小说 经典名著 仙侠小说
好看的小说 帝王时代 覆雨翻云 天龙神雕 风玥大陆 纵横曰本 华佗宝典 艳绝乡村 窥狌成瘾 红楼真梦 女神攻略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沙迦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新编绘图今古奇观  作者:陈志平 书号:39871  时间:2017/9/8  字数:12753 
上一章   ‮弟兄雄雌官小刘 卷八十二第‬    下一章 ( → )
    ⾐冠未必皆男子,巾帼如何定妇人?

  历数古今多怪事,⾼山为⾕海生尘。

  且说国朝成化年间,山东有一男子,姓桑名茂,是个小家之子。垂髻时,生得红⽩细嫰。一⽇,⽗⺟教他往村中一个亲戚人家去,中途遇了大雨,闪在冷庙中避雨。那庙中先有一老妪也在內躲雨。两个做一堆儿坐地。那雨越下越大,出头不得。老妪看见桑茂标致,将言语调他。桑茂也略通些情窍,只道老妪要他⼲事。临上时,原来老妪间倒有本钱,把桑茂后廷弄将起来。事毕,雨还未止。桑茂终是孩子家,便问道:“你是妇道,如何有那话儿?”老妪道:“小官,我实对你说,莫要怈漏于他人。我不是妇人,原是个男子,从小缚做小脚,学那妇道妆扮,习成低声哑气,做一手好针线,潜往他乡,假称寡妇,央人引进豪门巨室行教。女眷们爱我手艺,便留在家中,出⼊房闱,多与妇女同眠,恣意行乐。那妇女相处情厚,整月留宿,不放出门。也有闺女贞娘,不肯胡的,我另有个媚药儿,待他睡去,用⽔噴在他面上,他便昏不醒,任我行事。及至醒来,我已得手,他自怕羞辱,不敢声张,还要多赠金帛,送我出门,嘱咐我莫说。我今年四十七岁了,走得两京九省,到处娇娘美女,同眠同卧,随⾝食用,并无缺乏,从不曾被人识破。”桑茂道:“这等快活好事,不知我可学得么?”老妪道:“似小官恁般标致,扮妇女极像样了。你若肯投我为师,随我一路去,我就与你脚,教导你做针线,引你到人家去,只说是我外甥女儿,得便就有良遇。我一发把媚药方儿传授与你,包你一世受用不尽。”

  桑茂被他说得心庠,就在冷庙中四拜,投老妪为师,也不去访亲访眷,也不去问爹问娘。等待雨止,跟着老妪便走。

  那老妪一路与桑茂同行同宿,出了山东境外,就与桑茂三绺梳头,包中取出女衫换了,脚头紧,套上一双窄窄的尖头鞋儿,看来就像个女子,改名郑二姐。后来年长到二十二岁上,桑茂要辞了师⽗,自去行动。师⽗吩咐道:“你少年老成,定有好人相遇。只一件,凡得意之处,不可多住。多则半月,少则五⽇,就要换场,免露形迹。还一件,做这道儿,多见妇人,少见男子,切忌与男子相近谈。若有男子人家,预先设法躲避。倘或被他看出破绽,命不保。切记,切记!”桑茂领教,两下分别。

  后来桑茂自称郑二娘,各处行游哄骗。也走过一京四省,所奷妇女,不计其数。到三十二岁上,游至江西一个村镇,有个大户人家,女眷留住,传他针线。那大户家妇女最多,桑茂恋不舍,住了二十余⽇不去。大户有个女婿,姓赵,是个纳粟监生。一⽇,赵监生到岳⺟房里作揖,偶然撞见了郑二娘,爱其俏丽,嘱咐子接他来家。郑二娘不知就里,欣然而往,被赵监生邀⼊书房,拦抱住,定要求。郑二娘抵死不肯,叫喊起来。赵监生本是个耝人,惹得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竟按倒在上,去解他裆。郑二娘挡抵不开,被赵监生一手揷进,摸着那话儿,方知是个男人女扮。当下叫起家人,一索捆翻,解到官府,用刑严讯,招称真姓真名,及向来行奷之事,污秽不堪。府县申报上司,都道是从来未有之变。具疏奏闻刑部,以为人妖败俗,律所不载,拟成凌迟重辟,决不待时。可怜桑茂假充了半世妇人,讨了若⼲便宜,到头来死于赵监生之手。正是:

  福善祸滢天有理,律轻情重法无私。

  方才说的是男人妆女,败坏风化的。如今说个女人妆男,节孝兼全的来正本。恰似:

  薰莸不共器,尧桀好相形。

  毫厘千里谬,认取定盘星。

  这话本也出在本朝。宣德年间,有一老者,姓刘名德,家住河西务镇上。这镇在运河之旁,离‮京北‬有二百里田地,乃各省出⼊京都的要路,舟楫聚泊,如蚂蚁一般;车音马迹,⽇夜络绎不绝。上有居民数百余家,边河为市,好不富庶。那刘德夫两口,年纪六十有余,并无弟兄子女。自己有几间房屋,数十亩田地,门首又开一个小‮店酒‬儿。刘公平昔好善,极肯周济人的缓急。凡来吃酒的,偶然⾝边银钱缺少,他也不十分计较。或有人多把与他,他便够了自己价银,余下的定然退还,分毫不肯苟取。有晓得的问道:“这人错与你的,落得将来受用,如何反把来退还?”刘公说:“我⾝没有子嗣,多因前生不曾修得善果,所以今世罚做无祀之鬼。岂可又为恁样欺心的事?倘然命里不该时,错得一分到手,或是变出些事端,或是染患些疾病,反用去几钱,却不到折便宜!不若退还了,何等安逸。”因他做人公平,一镇的人无不敬服,都称为“刘长者”

  一⽇,正值隆冬天气,朔风凛冽,彤云密布,降下一天大雪。原来那雪:

  能穿帷幕,善度帘栊。乍飘数点,俄惊柳絮飞扬;狂舞一番,错认梨花坠。声从竹叶传来,香自梅枝递至。塞外征人穿冻甲,山中隐士拥寒衾;王孙绮席倒金尊,美女红炉添兽炭。

  刘公因天气寒冷,暖起一壶热酒,夫两个向火对饮,吃了一回,起⾝走到门首看雪。只见远远一人,背着包裹,同个小厮,风冒雪而来。看看至近,那人扑的一跤,跌在雪里,挣扎不起。小厮便向前去搀扶,年小力微,两个一拖,反向下边去了,都滚做一个⾁饺儿,爬了好一回,方才得起。刘公擦摩老眼看时,却是六十来岁的老儿,行绞脚,八搭⿇鞋,⾝上⾐服甚是褴褛。这小厮倒也生得清秀,脚下穿一双小布翁靴。那老儿把⾝上雪儿抖净,向小厮道:“儿,风雪甚大,⾝上寒冷,行走不动。这里有个‮店酒‬在此,且买一壶来寒再行。”便走⼊店来,向一副座头坐下,把包裹放在桌上。小厮坐于旁边。刘公去暖一壶热酒,切一盘牛⾁,两碟小菜,两副杯箸,做一盘托过来,摆在桌上。小厮捧过壶来,斟上一杯,双手递与⽗亲,然后筛与自己。刘公见他年幼,有些礼数,便问道:“这位是令郞么?”那老儿道:“正是小⽝。”

  刘公道:“今年几岁了?”答道:“侞名申儿,十二岁了。”又问道:“客官尊姓?是往那里去的,恁般风雪中行走?”那老儿答道:“老汉方勇,是京师龙虎卫军士,原籍山东济宁。今要回去取讨军庄盘,不想下起雪来。”问:“主人家尊姓?”

  刘公道:“在下姓刘,招牌上近河,便是号。”又道:“济宁离此尚远,如何不寻个脚力,却受这般辛苦?”答道:“老汉是个穷军,那里雇得起脚力?只得慢慢的捱去罢了。”刘公举目看时,只见他单把小菜下酒,那肋牛⾁全然不动,问道:

  “长官⽗子,想都是奉斋么?”答道:“我们当军的人,吃什么斋!”刘公道:“既不奉斋,如何不吃些⾁儿?”答道:“实不相瞒。⾝边盘短少,吃小菜饭儿,还恐走不到家。若用了这大菜,便去了几⽇的口粮,怎能得到家里?”刘公见他说恁样穷乏,心中惨然,便道:“这般大雪,腹內得些酒⾁,还可挡得风寒。你只管用,我这里不算账罢了。”老军道:“主人家休得取笑,那有吃了东西,不算账之理?”刘公道:“不瞒长官说,在下这里,比别家不同。若过往客官,偶然银子缺少,在下就肯奉承。长官既没有盘,只算我请你罢了。”老军见他当真,便道:“多谢厚情。只是无功受禄,不当人子,老汉转来,定当奉酬。”刘公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这些小东西,值得几何,怎说这奉酬的话!”老汉方才举箸。刘公又盛过两碗饭来道:“一发吃了,好行路。”老军道:“忒过分了!”⽗子二人,正在饥馁之时,拿起饭来,狼餐虎咽,尽情一。这才是:

  救人须救急,施人须当厄。

  渴者易为饮,饥者易为食。

  当下吃完酒饭,刘公又叫妈妈点两杯热茶来吃了。老军便间取出银子,来还饭钱。刘公连忙推住道:“刚才说过,是我请你的,如何又要银子?恁样时,到像在下说法卖这盘⾁了。你且留下,到前途去盘。”老军便住了手,千恩万谢,背上包裹,作辞起⾝。

  走出门外,只见那雪越发大了,对面看不出人儿。被寒风一吹,倒退下几步。小厮道:“爹,这样大雪,如何行走?”

  老军道:“便是没奈何,且捱到前途,觅个宿店歇罢。”小厮眼中便流下泪来。刘公心中不忍,说道:“长官,这般风寒大雪,着甚要紧,受此苦楚!我家空房辅尽有,何不就此安歇?候天晴了,走也未迟。”老军道:“若得如此甚好,只是打扰不当。”刘公道:“说那里话!谁人是顶着房子走的?快些进来,不要打了⾝上。”老军引着小厮,重新进门。刘公领去一间房里,把包裹放下,看上时,席子草荐都有。刘公还恐怕他寒冷,又取出些稻草来,放在上面。老军打开包裹,将出被窝铺下,此时天气尚早,准顿好了,同小厮走出房来。刘公已将店面关好,同妈妈向火,看见老军出房,便叫道:“方长官,你若冷时,有火在此,烘一烘暖活也好。”老军道:“好倒好,只是在那里,恐不稳便。”刘公道:“都是老人家了,不妨得。”老汉方才同小厮走过来,坐于火边。

  那时比前又加识,便称起号来,说:“近河,怎么只有老夫两位?想是令郞们另居么?”刘公道:“不瞒你说,老拙夫,今年都痴长六十四岁,从来不曾生育,那里得有儿子?”

  老军道:“何不承继一个,伏侍你老年也好。”刘公答道:“我心里初时也得如此,因常见人家承继来的,不得他当家替力,反惹闲气,不如没有的倒得清净。总要时,急切不能有个中意的,故此休了这念头。若得你令郞这样一个,却便好了,只是如何得能够?”

  两个闲话一回,看看⽇晚,老军讨了个灯火,叫声安置,同儿子到客房中来安歇,对儿子说:“儿,今⽇天幸得遇这样好人,若没有他时,冻也要冻死了。明⽇莫管天晴下雪,早些走罢。打扰他,心上不安。”小厮道:“爹说得是。”⽗子上安息。不想老军受了些风寒,到下半夜,火一般热起来,口內只是气,讨汤⽔吃。这小厮家夜晚间又在客店里,那处去取?巴到天明,起来‮房开‬门看时,那刘公夫还未曾起⾝。

  他又不敢惊动,原把门儿掩上,守在前。少顷,听得外面刘公咳嗽声响,便开门走将出来。刘公一见,便道:“小官儿,如何起得恁早?”小厮道:“告公公得知,不想爹爹昨夜忽然发起热来,口中不住吁,要讨口⽔吃,故此起得早些。”刘公道:“阿呀!想是他昨⽇受些寒了,这冷⽔怎么吃得?待我烧些热汤与你。”小厮道:“怎好又劳公公?”刘公便教妈妈烧起一大壶滚汤,刘公送到房里,小厮扶起来吃了两碗。老军睁眼观看,见刘公在旁,谢道:“难为你老人家,怎生报答?”

  刘公走近前道:“休恁般说!你且安心自在,盖热了,发出些汗来便好了。”小厮放倒下去,刘公便扯被儿与他盖好。见那被儿单薄,说道:“可知道着了寒!如何这被恁薄,怎能发得汗出?”妈妈在门口听见,即去取出一条大被絮来道:“老官儿,有被在此,你与他盖好了。这般冷天气,不是当耍的。”

  小厮便来接去。刘公与他盖得停当,方才走出。少顷,梳洗过,又走进来问:“可有汗么?”小厮道:“我才摸时,并无一些汗气。”刘公道:“若没汗时,这寒气是感得重的了,须主个医来用药,表他的汗出来方好。不然,这风寒怎能够发怈?”

  小厮道:“公公,⾝伴无钱,将何请医服药?”刘公道:“不消你费心,有我在此。”小厮听说,即便叩头道:“多蒙公公厚恩,救我⽗亲。今生若不能补报,死当为⽝马偿恩。”刘公连忙扶起道:“快不要如此。既在此安歇,我便是亲人了,岂忍坐视?你自去房中伏侍,老汉与你医。”

  其⽇雪止天霁,街上的积雪被车马践踏,尽为泥泞,有一尺多深。刘公穿个木屐,出街头望了一望,复⾝进门。小厮看见刘公转来,只道不去了,噙着两行珠泪,方上前扣问,只见刘公从后屋牵出个驴儿,骑了出门而去。小厮方才放心。且喜太医住得还近,不多时便到了。那太医也骑个驴儿,家人背着药箱,随在后面,到门首下了。刘公请进堂中,吃过茶,然后引至房里。此时老军已是神思昏,一毫人事不省。太医诊了脉,说道:“这是个双感伤寒,风琊已⼊于腠理。《伤寒》书上有两句歌云:

  两感伤寒不须治,陰毒过七朝期。

  此乃不治之症。别个医家,便要说还可以救得,‮生学‬是老实的,不敢相欺,这病下药不得了。”小厮见说,惊得泪如雨下,拜倒在地上道:“先生,可怜我⽗子是个异乡之人,怎生用贴药,救得命,决不忘恩!”太医扶起道:“不是我作难,其实病已犯实,教我也无奈。”刘公道:“先生,常言道: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且不要拘泥古法,尽着自家意思,大了胆医去,或者他命不该绝,就好了也未可知。万一不好,决无归怨你之理。”先生道:“既是长者恁般说,且用一贴药看。若吃了发得汗出,便有可生之机,速来报我,再将药与他吃。若没有汗时,这病就无救了,不消来覆我。”教家人开了药箱,撮了一贴药剂,递与刘公道:“用生姜为引,快煮与他吃。这也是万分之一,莫做指望。”刘公接了药,便去封出一百文钱,递与太医道:“些少药资,权为利市。”太医必不肯受而去。

  刘公夫两口,亲自把药煎好,将到房中,与小厮相帮,扶起吃了,将被没头没脑的盖下。小厮在旁守候。刘公因此事忙一朝,把店中生意都耽搁了,连饭也没工夫去煮。直到午上,方吃早膳。刘公去唤小厮吃饭,那小厮见⽗亲病重,心中慌急,那里要吃,再三劝慰,才吃了半碗。看看到晚,摸那老军⾝上,并无一些汗点。那时连刘公也慌张起来。又去请太医时,不肯来了。准准到第七⽇,呜呼哀哉。正是: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无常万事休。

  可怜那小厮申儿,哭倒在地。刘公夫妇见他哭得悲切,也涕泪流,扶起劝道:“方小官,死者不可复生,哭之无益,你且将息自己⾝子。”小厮双膝跪下,哭告道:“儿不幸,前年丧⺟,未能⼊土,故与⽗谋归原籍,求取些银两来殡葬。不想逢此大雪,路途艰楚。得遇恩人,赐以酒饭,留宿在家,以为万千之幸。谁料皇天不佑,⽗忽骤病,又蒙恩人延医服药,⽇夜看视,胜如骨⾁。只指望痊愈之⽇,图报大恩,那知竟不能起,有负盛意。此间举目无亲,囊乏钱钞,⾐棺之类,料不能办。求恩人借数尺之土,把⽗骸掩盖,儿情愿终⾝为奴仆,以偿大德,不识恩人肯见允否?”说罢,拜伏在地。刘公扶起道:“小官人休虑,这送终之事,都在于我,岂可把来藁葬?”小厮又哭拜道:“得求隙地埋骨,已出望外,岂敢复累恩人费心坏钞!此恩此德,教儿将何补报?”刘公道:“只是我平昔志愿,那望你的报偿?”当下忙忙的取了银子,便去买办⾐衾棺木。唤两个土工来,收拾⼊殓过了。又备羹饭祭奠,焚化纸钱。那小厮悲恸,自不必说。就抬到屋后空地上,埋葬好了,又立一个牌额,上写“龙虎卫军士方勇之墓”诸事停当,小厮向刘公夫妇拜谢。

  过了两⽇,刘公对小厮道:“我要教你回去,访问亲族,来搬丧归乡,又恐怕你年纪幼小,不认得路途。你且暂住我家,俟有识的在此经过,托他带回故乡,然后徐图运柩回去。不知你的意下何如?”小厮跪下泣告道:“儿受公公如此大恩,地厚天⾼,未曾报得,岂敢言归?且恩人又无子嗣,儿虽不才,倘蒙不弃,收充奴仆,朝夕伏侍,少效一点孝心。万一恩人百年之后,亦堪为坟前拜扫之人。那时到京,敢回先⺟遗骨,同⽗骸葬于恩人墓道之侧,永守于此,这便是儿之心愿。”刘公夫妇大喜道:“若得你肯如此,乃天赐与我为嗣,岂有为奴仆之理!今后当以⽗子相称。”小厮道:“即蒙收留,即今⽇就拜了爹妈。”便掇两把椅儿居中放下,请老夫妇坐了,四双八拜,认为⽗子,遂改姓为刘。刘公又不忍没其本姓,就将方字为名,唤做刘方。自此⽇夜辛勤,帮家过活,奉侍刘公夫妇,极其尽礼孝敬。老夫妇也把他如亲生一般看待。有诗为证:

  刘方非亲是亲,刘德无子有子。

  小厮事死事生,老军虽死不死。

  时光似箭,不觉刘方在刘公家里,已过了两个年头。时值深秋,大风大雨,下了半月有余。那运河內的⽔暴涨,有十来丈⾼下,犹如百拂汤一般,又紧又急。往来的船只,坏了无数。一⽇午后,刘方在店中收拾,只听得人声鼎沸。他只道什么火发,忙来观看,见岸上人捱挤不开,都望着河中,急走上前来看时,却是上流头一只大客船,被风打坏,淌将下来。船上之人,飘溺已去大半,余下的抱桅攀舵,呼号哀泣,口叫“救人”那岸上看的人,虽然有救捞之念,只是风⽔利害,谁肯从井救人?眼——看他一个个落⽔,口中只好叫句“可怜”而已。忽然一阵大风,把那船吹近岸旁。岸上人一齐喊声:“好了!”顷刻,挽挠钩子二十多张,一齐都下,搭住那船,救起十数多人,各自分头投店內。有一个少年,年纪不上二十,⾝上被挽钩摘伤几处,行走不动,倒在地下,气息将绝,尚紧紧抱住一只竹箱,不肯放舍。刘方在旁睹景伤情,触动了自己往年冬间之事,不觉流下泪来,想道:“此人之苦,正与我一般。我当时若没有刘公时,⽗子尸骸,不知归于何处矣!这人今⽇却便没人怜救了。且回去与爹好说知,救其命。”急急转家,把上项事报知刘公夫妇,意扶他回家调养。刘公道:“此是陰德美事,为人正该如此。”刘妈妈道:“何不就同他来家?”刘方道:“未曾禀过爹妈,怎敢擅便?”

  刘公道:“说那里话!我与你同去。”

  ⽗子二人,行至岸口,只见众人正围着那少年观看。刘公分开众人,捱⾝而⼊,叫道:“小官人,你挣扎着,我扶你到家去将息。”那少年睁眼看了一看,点点头儿。刘公同刘方向前搀扶,一个年幼力弱,一个老年衰迈,全不济事。旁边转过一个轩-刺的后生道:“老人家闪开,待我来!”向前一抱,轻轻的就扶了起来。那后生在右,刘公在左,两边挟住胳膊便走。少年虽然说话不出,心下却甚明⽩,把嘴弩着竹箱。刘方道:“这箱子,待我与你驮去。”把来背在肩上,在前开路。众人闪在两边,让他们前行,随后便都跟来看。內中认得刘公的,便道:“还是刘长者有些义气。这个异乡落难之人,在此这一回,并没有个慈悲的,肯收留去,偏他一晓得了,便搀扶回家。这样人真个是世间少有,只可惜无个儿子,这也是天公没分晓!”又有道:“他虽没有亲儿,如今承继这刘方,甚是孝顺,比嫡亲的尤胜,这也算是天报他了。”

  那不认得的,见他老夫自来搀扶,一个小厮与他驮了竹箱,就认做那少年的亲族。以后见士人纷纷传说,方才晓得,无不赞叹其义。还有没肚子的人,称量他那竹箱內有物无物,财多财少。此乃是人面相似,人心不同。不在话下。

  且说刘公同那后生扶少年到家,向一间客房里放下。刘公叫声“劳动”后生自去。刘方把竹箱就放在少年之旁。刘妈妈连忙去取⼲⾐,与他换下⾐,然后扶在铺上。原来落⽔人吃不得热酒,刘公晓得这道数,教妈妈取酽酒略温一下,尽着少年痛饮。就取刘方的卧被,与他盖了。夜间,就教刘方伴他同卧。到次早,刘公进房来探问,那少年已觉健旺,连忙挣扎起来,要下称谢。刘公急止住道:“莫要劳动,调养⾝子要紧!”那少年便向枕上叩头道:“小子乃垂死之人,得蒙公公救拨,实再生之⽗⺟。但不知公公尊姓?”刘公道:

  “老拙姓刘。”少年道:“原来与小子同姓。”刘公道:“官人那里人氏?”少年答道:“小子刘奇,山东张秋人氏。二年前,随⽗三考在京,不幸遇了时疫,数⽇之內,⽗⺟俱丧,无力扶柩还乡,只得将来火化。”指着竹箱道:“奉此骸骨归葬,不想又遭此大难,自分必死。天幸得遇恩人,救我之命。只是行李俱失,一无所有,将何报答大恩?”刘公道:“官人差矣!

  不忍之心,人皆有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说报答,就是为利了,岂是老汉的本念?”刘奇见说,愈加感。将息了两⽇,便能起⾝,向刘公夫妇叩头泣谢。那刘奇为人温柔俊雅,礼貌甚恭。刘公夫妇十分爱他,早晚好酒好食管待。刘奇见如此殷勤,心上好生不安,要辞归,怎奈钩伤之处,溃烂成疮,步履不便;⾝边又无盘费,不能行动,只得权且住下。正是:

  不恋故乡生处好,爱恩深处便为家。

  却说刘方与刘奇,年貌相仿,情投契合,各把生平患难细说。二人因念出处相同,遂结拜为兄弟,友爱如嫡亲一般。

  一⽇,刘奇对刘方道:“贤弟如此青年美质,何不习些书史?”

  刘方答道:“小弟甚有此志,只是无人教导。”刘奇道:“不瞒贤弟说,我自幼攻书,博通今古,指望致⾝青云,不幸先人弃后,无心于此,贤弟肯读书时,寻些书本来,待我指引便了。”刘方道:“若得如此,乃弟之幸也。”连忙对刘公说知。

  刘公见说是个学之士,肯教刘方读书,分外喜,即便去买许多书籍。刘奇罄心指教,那刘方颖悟过人,一诵即解。⽇里在店中看管,夜间挑灯而读,不过数月,经书词翰,无不精通。

  且说刘奇在刘公家中,住有半年,彼此相敬相爱,胜如骨⾁。虽然依傍得所,只是终⽇坐食,心有不安。此时疮口久愈,思想要回故土,来对刘公道:“多蒙公公夫妇厚恩,救活残,又搅扰半年,大恩大德,非口⾆可谢。今暂辞公公,负先人骸骨归葬。服阕之后,当图报效。”刘公道:“此乃官人的教心,怎好阻挡,但不知几时起行?”刘奇道:“今⽇告过公公,明早就行。”刘公道:“既如此,待我去觅个便船与你。”刘奇道:“⽔路风波险恶,且乏盘,还从陆路行罢。”刘公道:“陆路脚力之费,数倍于舟,且又劳碌。”刘奇道:“小子不用脚力,只是步行。”刘公道:“你⾝子怯弱,如何走得远路?”刘奇道:“公公,常言道的好:‘有银用银,无银用力。’小子这样穷人,还怕得什么辛苦?”刘公想了一想道:“这也易处。”便叫妈妈整备酒肴,与刘奇送行。饮至中间,刘公泣道:“老拙与官人萍⽔相逢,叙首半年,恩同骨⾁,实是不忍分离。但官人送尊人⼊土,乃人子大事,故不好強留。只是自今一别,不知后⽇可能得再见了?”说罢,-欷不胜。刘妈妈与刘方,尽皆泪下。刘奇也泣道:“小子此行,实非得已。俟服一満,即星夜驰来奉候,幸勿过悲。”刘公道:

  “老拙夫妇,年近七旬,如风中之烛,早暮难保。恐君服満来时,在否不可知矣!倘若不弃,送尊人⼊土之后,即来看我,也是一番相知之情。”刘奇道:“公公嘱咐,敢不如命?”

  一宿晚景不提。到了次早清晨,刘妈妈又整顿酒饭,与他吃了。刘公取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又叫刘方到后边牵出那小驴儿来,对刘奇道:“此驴畜养已久,老汉又无远行,少有用处,你就乘它去罢,省得路上雇倩。这包裹內是一被窝,几件耝布⾐裳,以防路上风寒。”又在袖中摸一包银子,与道:“这三两银子,将就盘,亦可到得家了。但事完之后,即来走走,万勿慡信。”刘奇见了许多厚赠,泣拜道:

  “小子受公公以如此厚恩,今生料不能报,俟来世为⽝马,以酬万一。”刘公道:“何出此言!”当下将包裹、竹箱都装在‮口牲‬⾝上,作别起⾝。刘公夫妇送出门首,洒泪而别。刘方不忍分舍,又送十里之外,方才分手。正是:

  萍⽔相逢骨⾁情,一朝分袂泪俱倾。

  骊驹唱罢劳魂梦,人在长亭共短亭。

  且说刘奇一路夜住晓行,饥餐渴饮,不一⽇来到山东故乡。那知去年这场大风大雨,⻩河‮滥泛‬,张秋村镇,尽皆漂溺,人畜庐舍,尽无遗。举目遥望时,几十里田地,绝无人烟。刘奇无处投奔,只得寄食旅店。思想将骸骨埋葬于此,却又无处依栖,何以营生?须寻了个着落之处,然后举事。遂往各处市镇乡村,访问亲旧,一无所有。住了月余,这三两银子盘费将尽,心下着忙:“若用完了这银子,就难行动了。不如原往河西务去,求恩人一搭空地,埋了骨殖,倚傍在彼处,还是个长策。”算还店钱,上了‮口牲‬,星夜赶来。

  到了刘公门首,下了‮口牲‬看时,只见刘方正在店中,手里拿着一本书儿,在那里观看。刘奇叫了一声:“兄弟,公公、妈妈一向好么?”刘方抬头看时,却是刘奇。把书撇下,忙来接住‮口牲‬,牵⼊家中,卸了行李,作揖道:“爹妈⽇夜在此念兄,来得正好。”一齐走⼊堂中。刘公夫妇看见,喜从天降,便道:“官人,想杀我也!”刘奇上前,倒⾝下拜,刘公还礼不迭。见罢,问道:“尊人之事,想已毕了?”刘奇细细泣诉前因,又道:“某故乡已无处容⾝,今复携骸骨而来,求一搭余地葬埋,就拜公公为⽗,依傍于此,朝夕奉侍,不知尊意允否?”刘公道:“空地尽有,任凭取择。但为⽗子,恐不敢当。”刘奇道:“若公公不屑以某为子,便是不允之意了。”

  即便请刘公夫妇上坐,拜为⽗子。将骸骨也葬于屋后地上。自此兄弟二人,并力同心,勤苦经营,家业渐渐兴隆。奉侍⽗⺟,极尽人子之礼。合镇的人,没一个不欣羡刘公无子而有子,皆是陰德之报。

  时光迅速,倏忽又经年余。⽗子正安居乐业,不想刘公夫妇,年纪老了,筋力衰倦,患起病来。二子⽇夜伏侍,⾐不解带,求神罔效,医药无功。看看待尽,二子心中十分悲切,又恐伤了⽗⺟之心,惟把言语安慰,背地呑声而泣。刘公自知不起,呼二子至前,吩咐道:“我夫妇老年孤孑,自谓必作无祀之鬼,不意天地怜念,赐汝二人与我为嗣,名虽义子,情胜嫡⾎,我死无遗恨矣!但我去世之后,汝二人务要同心经业,共守此薄产,我于九泉,亦得瞑目。”二子哭拜受命。又延两⽇,夫妇相继而亡。二子怆地呼天,号啕痛哭,恨不得以⾝代替。置办⾐衾棺椁,极其从厚。又请僧人做九昼夜功果超荐。⼊殓之后,兄弟商议,筑起一个大坟,要将三家⽗⺟,合葬一处。刘方遂至京中,将⺟柩来。择了吉⽇,以刘公夫妇葬于居中,刘奇迁⽗⺟骸骨葬于左边,刘方⽗⺟葬于右边,三坟拱列,如连珠相似。那合镇的人,一来慕刘公向⽇忠厚之德,二来敬他兄弟之孝,尽来相送。

  话休絮烦。且说刘奇二人,自从刘公亡后,同眠同食,情好愈笃。把‮店酒‬收了,开起一个布店来。四方过往客商,来买货的,见二人少年志诚,物价公道,传播开去,慕名来买者,挨挤不开。一二年间,挣下一个老大家业,比刘公时已多数倍。讨了两房家人、两个小厮,动用家火器皿,甚是次第。那镇上有几个富家,见二子家业⽇裕,少年未娶,都央媒来,与之议姻。刘奇心上已是得,只是刘方却执意不愿。

  刘奇劝道:“贤弟今年一十有九,我已二十有二,正该及时求配,以图生育,接续三家宗祀,不知贤弟为何不愿?”刘方答道:“我与兄方在壮年,正好经营‮理生‬,何暇去谋此事。况我弟兄,向求友爱,何等安乐!万一娶了一个不好的,反是一累,不如不娶为上。”刘奇道:“不然,常言说得好:‘无妇不成家。’你我俱在店中,支持了生意时,里面绝然无人照管。

  况且游渐广,设有个客人到来,中馈无人主持,成何体面?

  此还是小事。当初义⽗以我二人为子时,指望子孙绍他宗祀,世守此坟。今若不娶,必然湮绝,岂不负其初念,何颜见之泉下?”再三陈说,刘方只把言支吾,终不肯应承。刘奇见兄弟不允,自己又不好独娶。

  一⽇,偶然到一相厚朋友钦大郞家去探望,两个偶然及姻事,刘奇乃把刘方不肯之事,细细相告,又道:“不知舍弟是甚主意?”钦大郞笑道:“此事浅而易见。他与兄共创家业,况他是先到,兄是后来,不忿得兄先娶,故此假意推托。”刘奇道:“舍弟乃仁义端直之士,决无此意。”钦大郞道:“令弟少年英俊,岂不晓得夫妇之乐,恁般推阻?兄若不信,且教个人私下去见他,先与之为媒,包你一说是。”刘奇被人言成惑,将信将疑,作别而回。恰好路上遇见两个媒婆,正要到刘奇家说亲,所说的是本镇开r缎店崔三朝奉家。叙起年庚,正与刘方相合,刘奇道:“这门亲,正对我家二官人了。只是他有些古怪,人面前就害羞,你只悄地去对他说。若说得成时,自当厚酬。我且不归去,坐在巷口油店里,等你回话。”

  两个媒婆,应声而去。不一时,回复刘奇道:“二官人果是古怪,老媳妇恁般撺掇,只是不允,再说时,他喉急起来,好教媳妇们老大没趣。”刘奇才信刘方不肯,是个真心,但不知什么意故。

  一⽇,见梁上燕儿营巢,刘奇遂题一词于壁上,以探刘方之意。词云:

  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成毕竟巢还空。

  刘方看见,笑诵数次,亦援笔和一首于后。词曰:

  营巢燕,双双飞,天设雌雄事久期。雌兮得雄愿已⾜,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见了此词,大惊道:“据这词中之意,吾弟乃是个女子了。怪道他恁般娇弱,语音纤丽,夜间睡卧,不脫內⾐,连袜子也不肯去,酷暑中还穿着两层⾐服。原来他却学木兰所为。”虽然如此,也还疑惑,不敢去轻易发言。又到钦大郞家中,将词念与他听。钦大郞道:“这词意明⽩,令弟确然不是男子了。但与兄数年同榻,难道看他不出?”刘奇叙他向来并未曾脫⾐之事。钦大郞道:“恁般一发是了。如今兄当以实问之,看他如何回答?”刘奇道:“我与他恩义甚重,情如同胞,安忍启口?”钦大郞道:“他若果是个女子,与兄成配,恩义两全,有何不可。”谈论已久,钦大郞将出酒肴款待。两个对酌,竟不觉至晚。

  刘奇回至家时,已是⻩昏时候。刘方着,见他已醉,扶进房中,问道:“兄从何处饮酒,这时方归?”刘奇答道:“偶在钦兄家小饮,不觉话长坐久。”口中虽说,细细把他详视。

  当初无心时,全然不觉是女,此时已是有心辨他真假,越看越像个女子了。刘奇虽无琊念,心上却要见个明⽩,又不好直言,乃道:“今⽇见贤弟所知燕子词甚佳,非愚兄所能及。

  但不知贤弟可能再和一首否?”刘方笑而不答,取过纸笔来,一挥就成。词曰:

  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年空岁月。可怜和氏壁无瑕,何事楚君终不纳?

  刘奇接来看了,便道:“原来贤弟果是女子!”刘方闻言,羞得満脸通红,未及答言。刘奇又道:“你我情同骨⾁,何必避讳。但不识贤弟昔年因甚如此妆束?”刘方道:“妾初因⺟丧,随⽗还乡,恐途中不便,故为男扮。后因⽗殁,尚埋浅土,未得与⺟同葬,妾故不敢改形,求一安⾝之地,以厝先灵。幸得义⽗遗此产业,⽗⺟骸骨,得以归土。妾是时意说明,因思家事尚微,恐兄独力难成,故复迟迟。今见兄屡劝妾婚姻,故不得不自明耳。”刘奇道:“原来贤弟用此一段苦心,成全大事。况我与你同榻数年,不露一毫圭角,真乃节孝兼全,女中丈夫,可敬可羡!但弟词中已有俯就之意,我亦决无他娶之理。萍⽔相逢,周旋数载,昔为弟兄,今为夫妇,此岂人谋,实繇天合,倘蒙一诺,便订百年。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刘方道:“此事妾亦筹之矣。三宗坟墓,俱在于此,妾若适他人,⽗⺟三尺之土,朝夕不便省视。况义⽗义⺟,看待你我犹如亲生,弃此而去,亦难恝然。兄若不弃陋质,使妾得侍箕帚,供奉三姓香火,妾之愿也。但无媒私合,于礼有亏,惟兄裁酌而行,免受旁人谈议,则全美矣。”

  刘奇道:“贤弟⾼见,即当处分。”是晚,两人便分房而卧。

  次早,刘奇与钦大郞说了,请他大娘为媒,与刘方说合。

  刘方已自换了女装。刘奇备办⾐饰,择了吉⽇,先往三个坟墓上祭告过了,然后花烛成亲,大排筵宴,广请邻里。那时哄动了河西务一镇,无不称为异事,赞叹刘家一门孝义贞烈。

  刘奇成亲之后,夫妇相敬如宾,挣起大大家事,生下五男二女。至今子孙蕃盛,遂为巨族,人皆称为“刘方三义村”云。

  有诗为证:

  无情骨⾁成吴越,有义天涯作至亲。

  三义村中传美誉,河西千载想奇人——  wWW.iSjXs.cOm 
上一章   新编绘图今古奇观   下一章 ( → )
沙迦小说网提供了陈志平创作的小说《新编绘图今古奇观》干净清爽无错字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沙迦小说网给您更好的新编绘图今古奇观阅读体验.尽力最快速更新新编绘图今古奇观的最新章节,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