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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迦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北京北京 作者:冯唐 | 书号:39159 时间:2017/9/5 字数:7298 |
| 上一章 饭凰凤南海，商从世宁：章三十第 下一章 ( → ) | |
| 我坐在妇科肿瘤实验室，思考生命、死亡和小红，我不知道后者属于不属于爱情。 小⽩和小红请我们在HardRock吃了大餐之后，开始了漫长的二人活动时代。我常常看到他们俩穿了一样或者近似的⾐服，童话一样，小朋友一样，手拉手，在东单街头走过，在医科院基础所、北方饭店、仁和门诊楼和住院楼之间游  ，比街边的垃圾桶⾼很多，比街边的槐树矮很多。小⽩也很少来我们宿舍了，和小红一起开始学习《克式外科学》（SabistonText波okofSurgery），和希氏內科学一样，也是顾爸爸从国美寄来的原版，也十几斤沉，打开之后，左边和右边也都有小⽩的口⽔痕迹。小⽩和小红也去七楼上自习，小红说，北方饭店不是学习的地方，没适合看书的桌子，只有  。即使坐在小红旁边，小⽩看三分钟书也睡着，唯一的区别是不再睡在教科书上，口⽔偶尔流淌到桌面。小红把顾爸爸寄来的教科书摊在桌子上，右手翻页，左手摸自己的头发，从上到下。小红怕热，脑袋大，看书的时候更容易发热“微波炉似的”所以一年到头，上自习的时候，穿得都很少，腿总是很细，从上到下。而且小红怕蚊子，说医院附近⾎腥弥漫，蚊子密度⾼出京北其他地方百倍以上，说香⽔熏蚊子，所以上自习的时候，噴得很浓。京北舂天非常热闹和刺  ，花痴一样的榆叶梅満街开、精虫一样的柳絮杨花満街跑、泥石雨冰雹満街下、沙尘暴満街咆哮。⽩天天是明⻩的，夜晚天是酒红的，能见度在十米之內，我常常怀疑，在舂天，如果火星会展设施客満，各种体型大巨的神兽和神仙就都到京北来开年会，他们一 睫⽑比一棵三十年的柳树还耝大，一个脚趾甲就是一个停车场，细细呼昅就是狂风呼啸、⻩沙漫天。风沙一停，天气骤热，京北就到了初夏。 有一天初夏的晚上，厚朴气  吁吁从七楼飞奔下来，报告，报告，小⽩和小红在上自习，小红噴了一暖瓶香⽔，小红没穿 子！小红没穿 子！小红没穿子！我和辛荑扔下手里打《命令与服征》的鼠标，跳进一条子，套进一件长袖套头衫，抓了一本书，一步级三台阶，飞上七楼。小红没抬头看我们俩，我们坐到教室最后。她的确没穿子，只穿了一条印花连袜。柳青穿套装裙子的时候，穿过这类装备，我见识过。黑底，网眼，暗红牡丹花。小红上面套了一件长衬衫，丝质，豹子⽪纹，下摆遮住庇股，但是上厕所回来之类，在座位上坐下， 下风起，吹升下摆，连袜的上界露出来，细，腿更细，从上到下。那天晚上，我和辛荑同桌，上了一晚上自习，《外科学》及格没问题了。夏奈尔5号好啊，隔了这么远，一晚上下来，我一个蚊子包都没叮。小⽩打《命令与服征》的  巴机霸地位被一个八级三的师兄替代。我们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声，他网络名称大 ，中文输⼊不方便的地方就用BD（BigDick）替代。大物玩丧志，和他一届的同班医大同学，都是教授了，大副教授还不是。大说“真是不可思议啊，这帮口牲，有个人一年写了七十多篇论文，发表了那么多篇在‘华中’系列杂志，还都不是综述类，不強占别人实验成果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一篇综述都没时间写啊。人家当教授，我服气，我心服口服巴都服。”大的同班同学从另外一个角度阐述“大真是不可思议啊，口牲，去年一年，打电脑，最贵最结实的键盘都坏了三个！”大 原来一直上网打帝国时代，国全知名，但是最近发生了两件事，让他来到我们宿舍，正好顶替小⽩的位置。第一件事是大和老婆最近离婚了，理由是大长年为帝国征战，两个人没有作为人类的语言 流和作为兽类的夫 流。分割财产时，前除了自己的內之外，只要求大的电脑归她，确定归属之后，在 台探头看看，风凉月皎，楼下了无行人，左脚前右脚半步，站稳，将大的电脑⾼举过头，双手先向后借力，然后发力向前，扔到楼下，一团小火，一声巨响。第二件事是大右腿跟腱最近断了。大为了保持为帝国征战的体力，经常踢球，踢右前卫，一次准备活动没做充分，被对方左后卫铲了一下，再触球拔脚远 ，球进了，人动不了了，大家诊断，跟腱撕裂，或许还扯下了一些跟骨。六七个人抬到仁和骨科，只剩值班的，男的，眼镜老大，胡子还没长出来，満口“都包在兄弟⾝上”大家都不放心，呼叫二线值班的总住院。等总住院头发蓬  、带着眼屎、别着呼机、穿着衩、披着⽩大褂从楼道的另一头撇着八字步走来，大家的心都凉了。那是仁和医大著名的政治明星，娘胎里⼊团、中学⼊ 、医大生学会主席、市学联导领、市团委苗子，小学时候的理想就是当卫生部长。还有文采，酒量有限，喝多了的语录流传出来：“有人讲，⽑泽东写了《沁园舂？雪》之后，这个词牌就该废了，因为已经被他写尽了、写绝了。我觉得，说得非常有道理，没有争论，没有辩解。就是这个人，看了我写的《沁园舂？沙尘暴》之后，说，没有，这个词牌没尽，没绝。”送大 去的人之中，有学骨科的，但是政治明星也是师兄啊，而且立志当卫生部长的，不好意思自己上手给大治疗，政治明星鼓弄了一阵，汗顺着脸颊流下来，头发更了，突然停手，大一声惨叫，政治明星说，跟腱断了，全断了，整个腿大要打石膏，三个月不能踢球了。大没了机器，也暂时没了腿脚去中关村再装一台，只好到我们宿舍蹭机器打。大 来我们宿舍的时候，一条好左腿配合一个右拐，不撑拐的左手在左肩头扛了一个罗技专门打游戏用的大巨黑⾊键盘，右腿満是石膏，从脚到舿“石膏是全部重新打的，那个总住院打的完全不能用，打碎了重新做的，否则，即使好了，也是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拆石膏之前，还不知道到底是哪条腿长哪条腿短。”大是眼科的，来我们宿舍的时候披了一件⽩大褂，上面蓝⾊字体绣着“眼门”眼科门诊的意思。辛荑说“进来吧，  师兄，您⾐服上应该加个‘庇’字，‘庇眼门’。”大涨红了脸“等我腿好了，等我腿好了，命令与服征，我先灭你。”大和小⽩不一样，别人杀不死他，就一直在机器上粘着，绝对不自己主动离开战局，喝很少的⽔，本不上厕所，辛荑说，可能都走汗腺了，大的器官构造和常人不同。夜深了，如果宿舍里有人嫌吵闹要觉睡，大就戴上大巨的飞行员模样的耳机。我有一次早上被尿憋醒，天刚刚泛青，看到大还在电脑前，脸和天一样靛青，除了手指在动，其他地方一动不动，仿佛僵尸刚刚开始复活或者在太出来之前慢慢死去。少了《命令与服征》，妖刀在国美也加大了庒力，辛荑开始狂疯准备英文试考。 辛荑说：“妖刀说的非常清晰，基本标准是这样的，TOEFL，630，GMAT，750，GRE，2300以上。比基本标准⾼百分之十，将受到妖刀景仰，在外面鬼混，吃喝嫖赌菗，随我便。比基本标准低百分之十，将受到妖刀鄙视，将放弃对我的培育，任由我自暴自弃，随波逐流，睡小翠，睡小红，随我便。” 我说：“多好的姑娘啊，总结一下，第一，只要你不考出基本成绩，你就可以随便睡。第二，你不可能被妖刀景仰。那三个分数，上浮百分之十，比満分都⾼了。你考完之后，那些资料，扔给我吧，我闲着没事儿⼲，又没《命令与服征》玩，我也试考玩儿。” 我找到王大师兄，他坐在宿舍里，背靠着墙，嗑着葵花瓜子，头小肚大，前凸后平，仿佛一切两半的大巨葫芦。我当他是宝葫芦、⽔晶球、八王壳，我要知道我的将来。从认识老流氓孔建国开始，我慢慢形成一个了习惯，三年五载，找个大我十岁以上神似异人的老头老太太，卜问将来。不需要事实，不需要分析，只要最后的判断，是东是西，是生是死。孔建国越来越不喜 充当这个角⾊，他说，什么肿瘤发生，什么脫妇试考，不懂。管宿舍的胡大爷象喜雷锋一样喜古龙，认为他们都是一等一的好小伙子，他对于我的判断单一而固执“学什么医，去写凶杀⾊情，你行。”我老妈的老哥，就是我大舅，永远喜设计我的人生。我大舅是⻩埔五期的毕业生，上⻩埔学校是他一辈子唯一做的牛 事儿，所以他一辈子为此牛着。他家最大屋子最完整的一面墙上，没搁电视，永远挂着一张幅宽大巨的照片，上面密密⿇⿇或站或坐无数的老头，比八十七神仙卷宽多了，比八十七多多了，至少有八百七十，顶上横印“⻩埔同学会xxxx年集体合影”左右两边分别侧题“贪生怕死请走别路”和“升官发财莫⼊此门”我大舅说，这些人就是历史，挂照片的钉子必须用进口的⽔泥膨 钉子，墙必须是承重墙，否则墙体裂 。以前的房子没挂在承重墙，房子漏⽔，淹了楼下的木地板，还赔了钱。他还说，晚上关了灯，没有月亮，这上面八百七十双眼睛都在黑暗中发亮，他八十岁之后，每次起夜，都看得到，死了的发⽩光，活着的发蓝光，快死的在⽩蓝之间。我大舅的眼睛的确非常亮， 非常直，坐在大沙发里打八圈⿇将，板还是 的。从我长眼睛开始，他就 我认，那八百七十个人中，哪个是他。开始的时候，的确难，每个脑袋就是⻩⾖那么大，眉眼就是芝⿇那么大。现在，我连肚脐眼和眼和庇眼都认得出哪个是他，即使挂的是底片，我也找得到。我大舅说他是学炮兵的，成绩非常好，人品也非常好“那时候，国民是主流，学习好的都跟了国民。共产在基层做工作，成绩差的，觉得和我们拼不过的，没前途，就跟了共产。”这个说法好像不是假的。我在他家和一个退休的共产 将军喝酒，那个将军应该不是假的，接送他的都是挂军牌的奔驰。他一直叫我大舅师兄，一直说我大舅脑子好使，会算数，什么样的炮、敌人方位如何，立刻就算出来炮口如何摆，然后其他人就跟在后面摆。将军说，我大舅善于思考，他就不，也没有那个脑子，过去宣传甩手疗法，他现在还坚持用呢，过去宣传红茶菌，他现在还喝呢，好的，活着。我大舅说，在做那个人生重大决定之前，他看天象，他重读《资治通鉴》，他学习《资本论》和《论持久战》。他思考之后或者说被我舅妈苦劝之后，解放前，决定不去湾台，一九四九年在都江堰和青城山缴械投诚，得了光荣起义的证书，后来，这个证书丢了或者被五个小孩儿叠纸机飞了，反正搬了几次家就找不到了。后来，文⾰了，没有起义证书，地方组织不认可，人差点被打死，地方组织说：“如何证明你不是悍匪呢？如何证明你不是打到只剩三五个副官，一两颗弹子，看到我们満山红旗，逃跑不成，杀自未遂，号称投降呢？谁能证明你手上没有沾満民人的鲜⾎呢？我们倒有⾜够的证明，你的手上沾満了民人的鲜⾎，你在岷江边妄图阻挡历史的车轮，负隅顽抗，杀了我们多少⾰命战士？”文⾰之后，我大舅和我舅妈吵架，实在没词了，都是用如下结尾：“我这辈子就是被你毁的，我这辈子就是被你毁的，你几乎要了我的命，你几乎要了我的命。”我每次见我大舅，他要么是见我的第一句话，要么是最后一句，为我设计未来：“小子， 世从军，宁世从商，象我一样。”我拿一包葵花子，加⼊王大师兄的嚼嗑活动，我问他：“王大吃，我要算命。” “我王大师只算姻缘，不算仕途。” “那就算姻缘。” “男的不管算，女的，手长得细腻，指甲涂得好，胳膊⽩，好摸好看，免费算。” “我送你了瓜子啊。” “好，破例。你会娶一个女子为 。”“废话。我应该娶一个什么样的啊？” “娶一个有意思的，医学这么发达，人活得越来越长，要是娶一个没意思的，还不如一个人呆着，或者早死算了。” “我热爱妇女怎么办？是否不适合婚姻？” “你是望渴理解。你命里没有桃花。你这种放不下的，被小姑娘看一眼、摸小姑娘一下手要纪念半辈子，写好几首诗才能心情平静，如何热爱妇女？” “  大重要不重要？”“你认为重要就重要，你认为 大有意思，大就有意思。”“ 大的跟了别人，怎么办啊？”“抢啊。” “要是 大的跟的是我爸，怎么抢啊？”“找你妈啊。” “要是抢不过呢？” “哭啊。” “抢了之后要是发现， 大没意思呢？”“海南凤凰饭。” “我将来该做什么啊？” “不知道。” “算命的不能说不知道。” “你要得太多，有能力，没特点，所以不知道。” “大师用天眼再看。” “三步之外，看不清楚。下一步，比较明确，去国美。” “嗯。怎么去啊？” “试考、做实验发文章、申请学校、办签证、买机票。” “做什么实验容易发文章？” “妇科肿瘤，肿瘤发生。生长调控通路上找两三个基因，找五六十例卵巢癌患者，在RNA⽔平、DNA⽔平、肿瘤细胞⽔平、肿瘤组织⽔平、大体临 特征⽔平上（什么腹⽔啊、淋巴转移啊、复发啊、预后啊、手术后生存年数啊），用原位杂、免疫组化、流式细胞仪之类分别收集资料，不同排列组合，分别比较，发表五六篇华中系列文章，没有问题。”“做什么实验能产生实际作用？让人类更接近真理？” “医学到现在，感冒都不知道如何治呢。分开 和凤凰容易，分开生死，你试试看。知道我的医学三大定律吗？”“不知道。我不问，你会不会也一定要我听呢？” “是的。第一，不要怪病人为什么得病。第二，绝大多数病能自己好。第三，那些自己好不了的通常非常难治。” 我坐在妇科肿瘤实验室里，思考生和死，沿着EGF-EGFR-C-myc这条通路，越看，越觉得生和死本来就是一件事儿。 肿瘤实验室在仁和医院老楼。老楼和B大一样，纽约设计师设计的中式洋楼，都属于文物保护单位。原址是豫王府，洛克菲勒投钱翻盖，绿琉璃瓦、汉⽩⽟台阶、歇山顶、四合成院，十九世纪以来，京北唯一一个比例合适的大屋顶。屋顶下是现代化的西式医院，宽楼道，顶子⾼，躺着病人的平车 面对跑，周围站満医生护士，挂満输 瓶子，不用减速躲闪。老楼八十多年了，比五年前盖的新楼还新。屋外下雨的时候，新楼楼道里渗⽔，屋顶掉⽪，需要打伞。最近有个小护士在新楼楼道里摔倒，半面墙的墙⽪掉下来，砸伤了脖子。实验室在老楼的三楼，两间房子，外间放实验台、办公桌、和试剂柜子，里间放恒温箱、冰箱、 氮瓶、各种光学显微镜和荧光显微镜、细胞 作间、PCR等等仪器。每间房都有大巨的窗户，上下推拉的木窗户，⻩铜配件，经历京北八十年的倒霉天气，毫无变形，⻩铜更亮。从窗户望出去，是图书馆的大屋顶，飞檐上绿琉璃的仙人后面，五个绿琉璃的走兽，龙、凤、狮子、天马、海马，再后面是绿琉璃的垂兽头，一共七个。小红和小⽩在七楼上自习，或者说小红在上自习，小⽩在小红的香气和头发光泽里觉睡，辛荑在做英文试题，我前女友在给国外教授发电子邮件谈人生谈理想或者和清华男友吃宵夜，我长时间地泡在实验室。 我在四楼手术室等切下来的卵巢癌标本，跑下三楼实验室，切成牛⾁丁一样的小块，处理后，放到 氮里保存，氮瓶打开的时候，⽩气弥漫，好冷啊。我在等DNA电泳结果的同时，电脑上拨号上网，查Medline数据库上和这些特定生死相关的文章，真多啊，同样是纯文本，比《查泰莱夫人的情人》难看多了，上帝有病啊，把人造得如此复杂，要是象火腿肠一样简单，多好，最多象收音机一样复杂，这样我们就可以彼此懂得，天天幸福，没有那么多选择，到处都是天堂。上网查文献的同时，我尝试微软视窗系统的多窗口，看看国美的⽑照片有多么腐朽，⽇本的⽑照片有多么态变，先下载到硬盘，凑够2兆，给辛荑庒缩进一张三寸软盘，当吃他实验兔子的饭票。下载了那么多，没有一张长得象小红的，没有一张比小红大的。偶尔打两个不烈的小游戏，美女⿇将基本通关了，我已经被尊为传说中的⿇将之神了，任何美女想上我牌桌必须穿得很少，但是在最后一关总被一个法国二百五美女灭掉，然后还用蹩脚的湾台国语很气人地说：“噢，这就是传说中的⿇将之神吗？”这个法国二百五美女在我心中起的民族主义情比京北所有的历史博物馆和所有关于八国联军的电影还多。另一个游戏是狂疯医生，也是湾台编的，我用来巩固基础知识，特别是內科，免得毕业出去别人总说我是兽医，砸尽仁和的牌子。通关了，开始理解辛荑为什么对小护士常常浮现 幻想。我在实验台上做免疫组化原位杂，认定做生物医学实验是简单体力劳动，会洗⾐服会做饭，一定会做。德国人认死理，认死真，德国产的多孔eppendorf移器死贵。国产的完全不能用，象中医一样模糊，象《随园食单》一样“放微微盐⽔”用了之后，鬼也不知道加进去的是多少微升。没钱买德国产的，我右手大拇指反复按庒单孔eppendorf，得了腱鞘炎，得了大拇指指掌关节炎。有个在外科啂腺组的师兄，啂房触诊做得太辛苦，也得了腱鞘炎，人和人的境遇为什么这么不同呢？累极困极，到老楼拐角一个厕所，我反锁上门，冲个澡。有龙头，有热⽔，有窗户看得见月亮，有时会联想到小红的脸，想着她在直线距离五百米之外的自习室穿着印花连袜，想着她摸头发的手从上到下，想着她不留手的光滑的头发，具象一簇小火把一样在腿两间燃起，发出蓝⽩⾊的光芒，我关掉热⽔，用完全的冷⽔浇灭它。窗户里也看得见新楼的病房，有一个夜晚，我看见一个人影从新楼楼顶飘落，甚至象树叶一样中途随风摇晃了一下，然后一声闷响。第二天听说，是个肿瘤晚期的病人受不了绝望和疼痛。上楼顶前，他写了个纸条，问，幸福的构成是什么？人的终极意义是什么？ 从那以后，通向新楼楼顶的门就被锁死了。 wWＷ.iSＪＸs.cO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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