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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迦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画地为牢 作者:白刃在喉 | 书号:37110 时间:2017/7/31 字数:55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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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将至,出行的车马侯在承南门,只等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李绩早已上了马车,百官候在列道送行,临行前为防疏漏,沈椴再三检查了车马,确定无误后便到队伍前对领军的曹都尉道:“已检查稳妥,时辰将至,车马即刻便能启程。” 曹都尉点点头,正要下令,却听见李绩的声音轻道:“沈椴何在?” 沈椴本要退下,听李绩突然发话,不噤一怔,随即应道:“臣在。” 不多时,李绩带着笑意的声音道:“若⽇后相见,倒希望能与你痛饮一番。” 沈椴目中透出一丝疑惑,心下觉得异样的同时,沈椴突然想起上次李绩诏他谈话后邀他共饮一事,于是释然道:“臣还记得陛下说过,永安城里有家管竹居,那里的酒十分好喝,上次因公务在⾝臣未能奉陪,此番定会备好美酒,只等陛下凯旋归来,不醉无归。” 车內良久沉默,沈椴正暗自奇怪,接着便听到有声音仿若自语道:“原来他还记得。” 有别于李绩的低沉威严,像是久未说话后突然发声的暗哑,不等沈椴分辨明⽩,曹都尉突然前来询问道:“启禀圣上,吉时已至,是否可以启程?” 李绩声音一凝,道:“出发。” 一声令下,人马攒动,旌旗飘扬,司礼监大声⾼喊道:“百官退避,宮人行止——” 众人纷纷退至列道,湘南王率领百官行礼,齐呼:“恭送陛下——” 车队缓缓启动,李绩的马车路经一⼲大臣时,车帘的一角因风微微扬起,众人的余光尚能看到绣有飞龙的玄黑袍摆逶迤在脚下,不多时,车帘便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容掩上,马车渐渐出了承南门。 不知何故,骆尘今⽇起的极早,而皇帝出行一事他并不需要出席,无事可作,他只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不过没多久便被石桌上的一件事物昅引了注意力。 是一张⽩纸,上面简单写着:“洗梅阁九株梅树,多谢。” 骆尘无声中微微一笑,目光温柔,他决定乘着这个机会去一趟洗梅阁。 在九株梅树下,骆尘挖出了两坛酒,还没有开封便能闻到若有似无的清香,若是擅饮之人闻了这香味定是难以忘怀,而骆尘不仅懂得喝酒,更懂得用药,有一种药香,他终其一生都不能忘记。 是一种馥郁中带着不详的味道,通常用来防止腐烂变质,那个时候他特意加大了这种药材的用量,用来掩饰其他药材所发出的气味,以及⾎腥。 送那人回来的前一晚,他曾隔着木板向对方开玩笑道:“这一路千辛万苦送你荣归故里,可想好了拿什么来报答我?” 久听不到动静,他疑心底下的小孔因放置难以通风,便将上面的木板移开少许,然后举起⾐袖将房中微弱的光线遮去,以免刺伤对方久不见光线的双眼。 倒不是晕了或睡了,而是那个人看起来像是在很认真的思考,本来玩笑的心情突然烟消云散,他开始安静的等对方回话。 过了片刻,只听那人一字一顿轻道:“两坛佳酿如何?”声音又⼲又涩,他知道对方已经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仿佛被切中了要害,骆尘心中狠狠一窒,良久才笑了,似极为喜道:“你明知我这人一向好这杯中之物,能让你这般珍惜的美酒,我又岂有放过的道理。” 那人听后眉头轻蹙,缓慢却坚定道:“秦鸿…⾝无长物,若有⽇后…粉⾝碎骨,定报答恩情…” 这人便是这样,恩怨分明,爱恨决绝,欠了一个人,即便是赔上自己一辈子,也是在所不惜的。 “果然是极好的酒,她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将酒抱在怀中,骆尘低叹一声,轻笑道:“这酒虽来的迟了些,但总比不到要好。” 沈椴赶到郊外的时候,随行的人马已折损大半,三三两两的士兵聚集在一起包扎伤口,四下一片狼籍,李绩所乘的马车损坏尤为严重,车厢四周揷満了箭矢,更有许多穿过车幔,凌的钉在车厢四壁,而里面空无一人。 领军的曹都尉一直忙着清理现场,乍见沈椴到来,急忙上前禀报道:“沈统领,我们的人马方出郊外便受到了大队人马的袭击,对方进攻迅速烈猛,我等誓死守卫,哪知战之中竟发现圣上早已不知所踪…” 沈椴右手缓缓挲摩过车沿,察觉到背后有脚步声时状似无意放了下来,在听完曹都尉的话后,面⾊如常道:“我会再调派些人马过来,你们稍作休息后即刻启程前去吴蜀。” 曹都尉一怔,下意识反问道:“什么?” 沈椴正视他道:“此事断不能声张,以免祸起有心之人兴风作浪,你且按我所言一切如常进行,我自会想办法查到陛下行踪。” 曹都尉亦觉得事态严重,却又不敢妄做决定,以免惹祸上⾝。沈椴看出了他的想法,便接着道:“曹都尉请放心,如今皇上下落不明,我不过一个小小统领,怎敢独揽专大,朝中尚有湘南王,事关机密,我自会与王爷商量对策,若事后追究起责任,在场之人与王爷皆可为都尉作证,今⽇一切行为皆是出自在下之口。” 此话一出,曹都尉果然再无顾虑,即刻应承下来,等沈椴安置妥当离去后,曹都尉回⾝去看他方才摸过的地方,只见车沿上有些深浅不一的小口子,想是战时留下的,便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李绩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的,整个房间不过一桌一榻,朴素至极。他⾝上已换了一⾝新⾐,素⽩银丝单⾐,⾐襟袖口以百草纹镶边,外罩大袖烟青薄绸衫,连发上的头冠也被取下,仅用一只木簪简单挽了半头长发,除却重⾐⾼冠,让他有些莫名的轻松,只是脑后仍隐隐作痛,倒提醒了他去寻这罪魁祸首。 出了屋子,李绩才看清他所在的地方乃是一处山⾕,屋子因地势而建,靠山依⽔,出了前院,便可眺望斜坡下一片碧莹莹的湖泊,湖⽔清凉无波,湖边垂柳姿态蜿蜒,细长的枝条坠落,宛如少女的长发,极为温柔的拂过⽔面。 树下的人⽩⾐紫衽,満头青丝用一极长的丝带随意挽成单髻垂于下,风行云动,长袖舒展,如此情景却不显得羽化出尘,反倒别有一番凛冽。 李绩从未见秦颜穿过这般素淡的颜⾊,也从未见过有人能将一⾝⽩⾐穿出这般锐利的气魄,如宝剑出鞘,竟隐隐透着⾎光,即便是站在低处,那人也像临于群山之巅,睥睨天下。 他看着那道背影,似乎从未认清过眼前的女子,这个有着千般纷彩胭脂外颜⾊的女子。 待走得近了,李绩突然听见有声音低念道:“生怕见,花开花落,朝来塞雁先还…来如风雨,去似微尘…”他心中一动,目光朝湖面看去。 不知是从何处而来的山花,或粉或紫的颜⾊静静徜徉在⽔面上,伴着⽔流打着圈儿,如若无浮萍,四处漂泊,让人心中陡生不忍。 秦颜⾝形一动突然转过⾝来,不是从前的精妆细描,此刻的她脂粉未施,面容平淡,越发显得为人冷漠,只是行动之间,长长的青丝纠着紫⾊的发带袅袅而飞,倒显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秦颜笑道:“看来你对现下只⾝一人的境况并无觉得不妥。” 李绩看着她的脸,眼中幽⾊一闪而逝,他面上含笑,声音极冷:“劫持天子,你可知你犯了死罪。”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秦颜神⾊颇有些无奈,她一转剑柄,微眯起眼道:“所以未免你⽇后株连报复,在你动手之前我必会先杀了你,以绝后患!”说话间,她双眼大开,光华流转间竟真透出几分杀意。 李绩不为所动,神情淡漠道:“好气魄,你倒真以为我舍不得杀你么?”话方出口,他不噤一怔。 秦颜并未察觉他的异样,只蹙眉道:“我自然知道你能杀我,只是我已经两⽇没有进食了,不等你来动手,我恐怕要先走一步,也免得你徒增杀孽。” 李绩悄然放松的心情又因她的话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道:“为什么?” “赶路。” 说话间秦颜突然弯捡起岸边的竹竿,提起来掂了掂又放下,回头对李绩道:“既然出宮了,总要过过寻常百姓的生活,现下鱼还没有上钩,不如先饮一杯?” 心中对秦颜所说的寻常百姓生活一阵动摇,迟疑片刻,李绩点头道:“好。” 在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下挖出了三坛酒,李绩起⾝去看秦颜,发现她不知何时下了岸,正拿了剑在⽔里刺鱼,李绩意外之余又觉得好笑,想来是真的饿极了,不过既然如此,先前又何必花费时间去垂钓。其实李绩并不清楚,秦颜在认定要做一件事情时是极为有耐心的,即便泰山崩塌也不为所动,但若中途想通觉得没有必要,那么她也不会拖泥带⽔,用最快最直接的方法解决便是。 又刺中了一尾,秦颜将鱼取下丢上岸,转⾝时一缕发丝垂落前,一瞥之下发现发尾处已经变成灰⽩⾊,她看了看,举剑将发尾削去,然后上岸准备将鱼烤。 “这酒我只埋了五坛。” 秦颜将烤好的鱼端到石桌上,坐下后继续道:“这里是我从前的住所,我一生中将近一半的时间在这里长大,所以这酒也有些年份。”她一边说一边将酒打开,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来。 ⾝处这宁静的山⾕之中,没有了纠葛纷争,许多事情也就变得顺其自然,书中有云,⽇出而作,⽇落而息,如此简单的生活就在眼前,令李绩的心境异常平和,眉目间的冷峻不觉淡了许多。 举起酒杯轻啜一口,果然齿留芳,李绩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不做皇后果然会更快活,若当初…”他一顿,余下的话便没有说出口,笑容却淡了几分。 “那你呢?”秦颜抬眸看他。 “自然也是不做皇帝快活些。”李绩沉昑片刻,方继续道:“若不做皇帝的话,我大约会做一个商人,因为我喜算账,旁人欠我的我欠旁人的,我必会算的分毫不差。” 秦颜忽然笑了,目光深沉如许,有些了然的意味。 “可惜不能。”李绩轻轻敲了敲石凳,淡道:“在这个位子,我杀了不少人,杀人者偿人命,我给不了命,总归要给天下一个代。” “你做的生意赔率太大。”秦颜头摇,不久正⾊道:“这点我们倒是十分相像,一不小心欠了账,连本加息,于是这一生都在疲于奔命。” 李绩失笑,眼中不觉渗了几分寂寥,浅的几乎不见。 秦颜目光一动,缓缓道:“今⽇难知明⽇事,醉也好,睡也罢,无论如何,我都要让自己活的很好,也算不枉此生。” 李绩举杯的动作一滞,低笑道:“这样最好。” 酒过三巡,⽇头也开始西斜。 由山坡之上俯看,前方湖⽔如镜,映出一轮红⽇缓缓下沉,山风渐起,吹出层层涟漪,红影便随着轻波开。 秦颜矗立良久,突然一撩⾐摆坐在草地上,看着远方出神。 李绩站在⾝后静静看她良久,突然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沉默片刻,秦颜头也不回道:“这座山里的事物每时每刻都在改变,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又如你我之间,若往后回想起你问我的这番话,这幅情景,皆不过是记忆中的画面罢了,我不喜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想要一直留下来,可总是事与愿违。”她轻叹一声道:“不是当下,不是未来,我在看过去。” 李绩心弦一震,他并不畏惧死亡,他最怕的是失去,每有令他珍惜的事物,便会一直一直记着,原想只有这样才不会消失,不会改变,而秦颜的话让他明⽩,有些事情,不是靠记忆便能留住的。 紧挨着坐在秦颜⾝旁,李绩看着前方的天际,良久才道:“从前太傅教授与我,四时替,万物变更,诸事皆有缘法,不因喜恶回转,恒大者则为天道,是故唯有天道恒在。” 秦颜点头,目光悠远:“是了,时光易老,如若苍天有情何为天道,唯有⽩刃在喉,方可不迟暮。” 李绩沉默片刻,轻道:“即便如此,今⽇的事,我会记得。” 秦颜看他半晌,突然失笑道:“为君如你这般,容易变老。” 李绩微奇,侧⾝反问:“何以见得?” “情之同处即为,舍情则不可见,之公处即为理,舍则理不可明。故君子不能灭情,惟事平情而已;不能绝,惟期寡而已,你这样…”叫我如何安心… 说到最后,秦颜声音渐低,似乎酒劲上头,有些醉了。 刹那间山风大作,漫天柳絮如飞雪四散,纷纷扬扬遮了半个天空,李绩已经听不清秦颜说了什么,只得靠近了些,却发现她的发上沾了零星柳絮,恍然看去就像生了⽩发,于是低头去看自己⾝前的发丝,亦是如此,李绩心中一动,一瞬间想起⽩头偕老这四个字。 一向冷淡的目光仿佛罩上了一层暖⾊,李绩帮她抚去发上的柳絮,谁知手在半路被人阻住,李绩不噤侧目,正见秦颜抬头看着漫天⽩絮,极的光彩充斥着双眸,使她整个人透出一种惊人的炫丽。 似是想起了什么,秦颜目中光芒一黯,口中喃喃念着:“战退…⽟龙三百石,败鳞残甲満天飞…” 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黯然,李绩眸光微动,下意识的放低声音道:“看天⾊怕是要下雨,不如回去吧。” 秦颜点头,异常安静。 心中刹那间变得柔软起来,李绩疑心自己也醉了,竟觉得这样的情景异常温馨,他小心的扶起秦颜,两人相依靠着,一步一步的走回小屋。 wWw.iSj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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